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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成妃第6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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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缘再见王妃。「请记住邮箱:ltxsba@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请王爷务必善待与她——她是为了王爷你抛却富贵尊华、也是为了王爷你肯付出一切的女子啊。”


    “若芸,可是我……”荣逸轩看她的眼忽而有了无比悲恸之色,可他上前一步,她却退后两步。


    “王爷,若芸并未食言,若芸是绝不会与王爷为敌、将王爷逼进死路的。但,若芸也不会与皇上为敌、置无辜性命和异姓王府于不顾。”她抬眸,眼中竟是浓浓的疲惫与寒凉。


    她看了看天色愈亮,明白此时已然到了书言说的时间,心中一痛朝他道:“王爷。请勿枉费了书言的好意,他想必……所以,请王爷”说完,她不忍再说下去,垂首而立。


    那个清爽的少年、那个陪在荣逸轩身侧的少年。那个将她救出楚府的少年,那个鞍前马后、为了主子不惜一切代价的少年,从今往后,她怕是再也听不到他叫她“苏姑娘”了。这是他的意愿,她不得不顺了他的意、别无选择。


    慷慨赴死,还是苟且偷生、寻求转机。书言选了前者,而荣逸轩就必须选后者。他的视线穿越天牢。似乎要望向书言所在的地方,眼从焦急到悲恸、从愤恨到归于平静。


    末了,他握紧那枚金令,平静道:“本王,知道了。”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喊打喊杀声。若芸急忙到那千斤重的铁门口,如法炮制,那精巧的铁门锁被破坏、厚重的门缓缓开了。


    朝外望去,余部已经同守卫扭打成一片,怀王的人似乎佯装通风报信大部分撤离。而怀轩墨此刻应是给宫中急报招进了宫,羽林卫和大部分禁军则都因有人冲击皇宫而都往宫中去。


    只听几声巨响,是为暗号,事不宜迟,若芸猛的推了身旁的他一把,自己则退到墙边。


    “你怎么办?!”荣逸轩见她没有走的意思,不禁心急如焚,又怕伸手她再退,近乎叫嚷道,“莫非你不走?!”


    若芸摇了摇头,坦然道:“此事我若逃走避罪,多少无辜之人会受灭顶之灾?王爷不必管我,我身在妃位,皇上恩宠有加,不会要我性命。”


    “恩宠有加”四个字似乎灼伤了荣逸轩,他面露痛色,继而摇头:“我不能丢下你!”他几乎斩钉截铁的说着,不再犹豫的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命令道,“你和我一起走!”


    她惊骇于他大手的力道,竟挣脱不去,情急之下另一手握住钗子朝他手背上刺去。


    荣逸轩吃痛放手,她已然退开数步远,眸中满是生冷之色:“王爷,请你独自离开。”


    “王爷!快走!不然来不及了!”外头有人奔着荣逸轩而来,而守门的几个近卫早被撂倒。


    荣逸轩顷刻间犹豫,手背划破鲜血滴落,他近乎死死的盯着她防备的色,挪不开步子。


    “王爷,你快走!”若芸催促着,牢牢的站定,张余帮她并不知她目的,若她走了,头一个遭殃的便是张余同晓红。


    “王爷……”接应之人边打斗便急促的呼唤。


    荣逸轩勉强定了定,不再迟疑转身便走,刚走出几步又回头看她,仿佛那一眼要将她的样貌刻进记忆中那样灼灼而冷痛彻骨。


    曾几何时她被绑沙洲城头、危在旦夕,他单枪匹马来救、无畏无惧;如今他穷途末路、生死一线,她只身犯险、无怨无悔。


    若芸明白,至此一别恐无再见之日,便微微一笑、尽显平和温柔之色,朝他点头。


    一支羽箭几乎贴着他的衣衫、撞上铁门,荣逸轩闪避之下,终于接过手下递来的剑,由人护着闯出天牢。


    “不要回头。”握着钗的手缓缓垂落,她喃喃低语,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混乱之中,这一声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等她慢吞吞的走出,天牢打斗方歇,接应荣逸轩的余部无意恋战大都撤离,没有皇上的命令,腾出身的近卫也不敢阻拦她,何况她步履缓缓、气定闲,也没有随乱党逃走的意思。


    再抄近路走暗门、避开守卫已无必要,若芸缓步而行,庆幸自己只用羽林卫通了点消息,大部分动向则是朝怀轩墨问来的,只要她回去担了这罪名便能护着其余人了。


    劫狱、冲击皇宫,如此惊天动地的事实则却是虚张声势,几枚安放的火器应只是炸了几处酒楼仓库,她由赵天动向便猜着由此动静,早在交给张余的布包中的信上就写了。只是她再如何,怕相关被捉之人她也护不周全了


    若芸穿着单薄的衣衫,走走停停,心中像是被掏空一般一片死寂、无悲无喜,仿佛回宫的道路并非通向地狱,而是让她释然的必经之路。


    她才接近宫墙便瞧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见到她便一拥而上将她拿下。


    她未作反抗,任由他们将自己一路押到了朝露宫,一进门,便见荣锦桓端坐厅堂正中,色阴沉、目光锐利,骇人的威严几乎要将她吞噬。


    常德缩在门口大气也不敢出,怎么都想不明白,如此聪明的贤妃娘娘么会做如此糊涂的事?这回他连眼色都不敢向她递,只低着头用余光瞅她一眼。


    “臣虽有失察之罪,事出突然,还请皇上容臣彻查。”说话之人是怀轩墨,她虽被押进来,他波澜不惊的脸上无半点惊慌,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继续朝荣锦桓说着话。


    荣锦桓见到若芸,眸中之色又狠戾了几分,挥手放了怀轩墨出去。


    若芸莞尔一笑,同他擦肩,暗叹怀轩墨尽数推卸此事果真也如当初不闻不问、有问就答那般做的到位。


    她扫视一番,发现堂内除了皇上便是侍卫与陌生宫人,半个朝露宫的人都看不到,她便知朝露宫之人都被带走讯问,而单单荣锦桓在此,她便明白他已经知道一切了。


    若芸在荣锦桓跟前跪下,第一次跪的心服口服、毫无争辩。


    “你是来跟朕认错?还是想辩解,这都是书言那乱臣贼子作的、往通消息和你无关?朕何时许你查看函馆?又何时许你出宫游玩?你让羽林卫预备的马车可是自己跑丢了?!”看着她那顺从淡然的模样,荣锦桓厉声问讯,拍案拂袖,杯盏应声摔碎。


    一大早便有乱党在京中作祟,书言被劫囚在先,紧接着未被彻查出来的余党冲击了朱雀门。京中爆炸声肆起,百姓一朝蛇咬恐是清平教再袭,一时街道混乱、驻军难以进城。羽林卫才同禁军抵御袭击皇宫的乱党,却发现雷大雨小,被救的书言未作拼死之斗,而是且战且退、引援兵向南。


    天牢的急报姗姗来迟,死囚荣逸轩不知何时竟打开不可撼动的精铁门、坐上宫妃游玩用的马车,趁乱冲出尚未来得及闭合的北门关卡,接下来的急报更是指明他弃车留马、与接应的乱党朝云州界去。


    京城驻军和近京的两州之师恰巧大部分调去了洪州以对晋王,荣逸轩此行可谓一路无阻,一入姚华山便再也追不回。


    而让荣锦桓痛心疾首、百般难堪的,便是他“宠爱”的苏贤妃未经准许便出禁宫,而后在函馆失踪又出现在天牢、假传圣旨探视荣逸轩,继而荣王轻易逃脱那铜墙铁壁般的牢房!


    第一百六十章 废入冷宫


    “皇上,臣妾死罪。”若芸淡淡的道,不愿再说顾全兄弟之情等冠冕堂皇理由,只以头碰地,一副低眉顺眼、自甘自愿的模样。


    “死罪?你何罪之有?!”荣锦桓怒极反笑,眼眸中瞬间泄露的杀意和痛几乎要将她千刀万剐。


    若芸低头不语,一动不动盯着他绣着金龙的朝靴。


    他瞧着她单衣素面、淡漠无谓的模样,出声怒斥道,“你不过借着朕的耐心和宽容,犯下此等大逆不道的罪来!”说着,单手握拳重重的扣在桌案上。


    周围的宫人、侍卫见此状况,齐刷刷都跪下了。


    她咬唇未作一丝辩解,心中划过疼痛,荣锦桓看样子,早在她谋划时便已察觉,他对她睁只眼闭只眼,而她却偏偏亲自放了荣逸轩。


    她是有愧于他,只是无愧于心;可即便无愧于心,她却无地自容。


    “你平日善辩,今天怎么一个字都没有?!朕在问你话!”荣锦桓出言讥讽,早耐性全无。


    “臣妾……没有话说。”若芸以头碰地,只单单说了这句,仿佛这一瞬,他刁难关切、她从容应答之景再也不会有。


    “你可知,荣亲王此去不止闹得人心惶惶,他借于百泽撤离边境、赵天手握乾州兵力,只怕这一去,那云、沙、乾三州连同才并入版图的离国,都成了他的据点?!”荣锦桓尾音颤抖,怒不可遏,“洪州已打草惊蛇,朕纵然倾国兵力相抗,何以稳国祚?!”


    “皇上……”若芸茫然的抬头,才因荣锦桓的话语中知晓荣逸轩顺利逃走,未来得及欣喜,便因他的话而震惊不已,急忙道。“皇上,荣王爷元气大伤不可能再威胁京城,此三州并非归顺荣王,必不会久留。皇上切不可动京畿驻军。否则双拳一出、之余胸膛,北胡便不是张余、顾尹昭可拖住的了。”


    “张余?!你现在跟朕提张余?!”荣锦桓闻言大怒,挥手作势。


    立刻有侍卫抬进一人来扔在地上,只见那人双目紧闭、嘴角带血,脖子上一道骇然伤处,早就没了气息。


    若芸认出此人是前一日送书言回信的羽林卫,顿时惊恐至极,惊声道:“皇上!张将军忠君爱国,天地可鉴!只当臣妾曾受王府庇佑、替臣妾传点告别之语而已!此人不过替臣妾行个方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皇上若此时召回张将军,北胡便会以为我朝胆怯,万万不可啊皇上……”


    “朕不用你提醒!你大费周章,只为了一己之私救荣亲王,实在叫朕寒心!”荣锦桓冷声打断。语气似乎决计不肯再顾念哪怕一丝感情那般冷彻。


    他自袖中取出来一封信,甩手扔到她跟前的地上。


    她一惊,颤抖的将那信拾起,却发现这封竟是那日丢失的荣玉芸的信,她只当此信被德妃扣下待查,不料早就呈给了荣锦桓。


    荣锦桓见她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庞,冷哼一声站起。缓缓走到她跟前。


    她浑身都战栗起来,听见他低沉的嗓音饱含怒火在她耳边炸响:“朕才回宫,德妃便跟朕说贤妃与人私通,朕不信,朕瞧着这笔迹可像是玉芸公主的。朕只当玉芸公主一时错念于是未加追究。只是朕不料你竟相助于她,荣玉芸公主今日一早便不知去向!”


    “臣妾只偶尔得了这封信。旁的一概不知啊!”若芸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辩解道,可荣锦桓瞧她的眼不仅痛还蒙着暗,让她说了一句便哽住了。


    荣锦桓见她苍白无力的说辞,忽然又自唇边扯出一丝笑意,摊平手掌到她眼前。


    若芸霎时觉得窒息无比。缓缓的将手中握着的、带着御印的扳指交给他。


    他未等她松手便夺过来,凑到她跟前,几乎咬牙切齿的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瞒着朕?!”


    若芸尚未做声,他便扬手将那扳指狠狠砸到地上,清脆一声那扳指便摔成多瓣,合着滚到杯盏的碎瓷中不见了踪影。


    若芸直觉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死死的盯着那片碎瓷,仿佛碎的不仅仅一枚价值连城的扳指,还有他与她之间脆弱的纽带。


    荣锦桓此刻正怒,怒她全心全意救荣逸轩,怒她危害国祚,怒她瞒着他诸多事,怒她到最后一刻都毅然决然。而他怒不可遏所带来的憎恨,已开始将她一点点吞噬。她甚至觉察到荣锦桓不仅怒,竟无比伤心,可她走到这一步岂能不痛心?


    “求皇上,饶了无辜的人,千般万般只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她颤抖着,磕了个响头。


    “饶?”荣锦桓目露寒光,冷笑道,“京城被捕之人必须格杀勿论!书言数罪并罚、罪当凌迟!待北胡局势一定,你口中那个无辜的张余也要死!”


    “皇上……”她听着他的判决,却无力反驳。


    她明知书言会死,此刻听来却依然刺耳与痛心,只是黯然松了口气,荣锦桓到底顾忌北胡不会动张余,眼下未罚或是网开一面。


    “皇上!”她未来得及细想,一声哭腔便随着急促的脚步而来。


    楚如兰衣履款款、直冲进前厅,看到皇上便不顾一切的跪下,哭的梨花带雨:“皇上,求您给姐姐做主啊!皇上!”


    荣锦桓正怒,被她这么一哭便不耐烦,回坐到了正中的座椅上不悦道:“说。”


    “皇上……”楚如兰磕头,哀怨的瞧着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自从贤妃娘娘去过舒畅阁,舒儿姐姐她一直不大好,今个听说她胞弟病危,姐姐她就不好了,太医来已经赶不及了,姐姐她……她滑胎了。”说着呜咽起来。


    荣锦桓大惊,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滑胎?什么时候的事?!她胞弟又如何病危?胡大人没有找大夫么?!”


    若芸心惊不已,想着那日胡舒儿哭着求她的场面,再看看楚如兰,心就这么一点点沉下去。


    楚如兰见皇上放声大哭起来:“皇上责难胡大人,京城大夫都不愿替胡公子看病,这小病成了大病,就拖出事儿来了!”


    荣锦桓的脸顷刻变得阴沉之极。嘴角抽动,想了许久终于说道:“朕并未不许人治病,此事子虚乌有。胡婕妤……现在如何?”


    “姐姐现在昏死过去了,德妃娘娘照看着呢。皇上……求皇上给姐姐做主啊……”楚如兰哀婉哭诉。不住的磕头。


    “朕一会儿去瞧瞧,你暂且回宫,好好安慰舒儿,知道么?”荣锦桓收起了疾言厉色,转而婉言宽慰。


    “是!臣妾这就去!”楚如兰何曾受到如此柔情圣意,又惊又喜却依然挂着泪痕、连连谢恩。


    似乎是知晓自己要从此受宠,楚如兰转身之时不忘带着胜利的微笑剜了若芸一眼,随即又愁眉苦脸抽噎着给人扶走了。


    若芸亲眼所见荣锦桓盛怒之后的哀伤,明白他无嗣并非不愿,此刻的帝王在楚如兰走后方才那一抹柔和全无、面上不是痛便是冷漠。她便知道楚如兰在宫中学了不少,在皇上审她、证据确凿的时候来落井下石,就算皇上不信,此刻也会因此怜惜胡舒儿、多少怀疑自己。


    “楚充媛来的很是时候。”若芸自嘲一笑,灰心丧气后便是平静。清清楚楚的道:“请皇上赐死吧。”


    “你求死?”荣锦桓咬牙切齿的向她确认,棱角分明的脸庞几乎要湮没在阴暗之中。


    她不敢抬头看他,再次叩首,缓缓启唇道:“皇上,臣妾贵为贤妃却放走谋朝篡位的亲王是为不忠,臣妾枉害忠良受皇上疑虑是为不义,臣妾收公主信件私藏不报是为无德。臣妾未能保住龙嗣、反受非议是为不贤,如今证据确凿、数罪并罚,臣妾不敢辩驳,恳请皇上判臣妾死罪、同书言一并凌迟处死吧。”


    “凌迟?你是皇上,还是我是皇上?!”荣锦桓气得几乎语无伦次,起身怒喝道。“要死还不简单?!我要你活受罪、却死不掉!”


    她面色变得惨白,不敢置信的抬眼看着荣锦桓,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曾冷血无情、眼眸犀利逼问柔嫣的荣逸轩,竟觉兄弟二人到底相像。


    荣锦桓咬着牙,死死的盯着她。一字一顿朝她道:“贤妃苏若芸为人狡黠、私下勾结叛党,劫天牢、放人犯,且执迷不悟、毫无悔意,涉嫌谋害皇嗣、祸乱宫廷,现削其妃位、贬为庶人,笞刑三十逐出朝露宫,入永安宫涴衣、听候发落!待刑部决断定罪,再决定你怎么死!”


    “臣妾……遵旨,谢主隆恩。”若芸叩首,面色如常。


    她看着荣锦桓草草穿着的明黄衣衫,瞧着他凤眸之中的冷冽像浓雾一般化不开,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不带半点温度,挺拔的身姿处处昭示着威仪,她看着眼前人从此再也不会是那个偶有温柔之色的荣锦桓,沉默片刻,又低声道:“臣妾虽戴罪之人,却斗胆恳请皇上让臣妾梳洗。”


    常德又叹气又摇头,本唤了太监来架她走,却不料荣锦桓竟点头应允了她的要求。


    若芸再拜,只身入内室,佯装梳头,避开宫人的目光将那钗放回了原位,又原封不动闭了柜中的暗格。


    做完这些她心中空洞不已,荣逸轩,荣锦桓,程清璿……她默默梳着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面庞秀丽却苍白如此,那明亮的双目黯淡无光。


    转眼看去门口列队等着的要带她去冷宫的宫人,环顾四周,曾欢笑伴她的晓红不再,曾让她夜不能寐的玉玺不再,曾同她斗嘴的皇上把她当成了仇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挣扎求生


    虽在楚府没少挨吴妈妈的打,可若芸总算知道宫中笞刑与往日挨打的不同来——那吴妈妈不过上了年纪的妇人,藤条挥来闭眼且过。可笞刑是以细竹片为之,宫中处罚女子虽改成了竹鞭,三十下过也要满背皆创。


    只是她在楚府时隐忍自保、低头度日,如今却抬头挺胸、毅然决然受这罚,心中空旷似天穹、磊落似明镜,虽为阶下囚却比自由人更舒坦。


    行刑由常德亲自看着,她因此得以留着性命入冷宫。


    永安宫铁链锁门、凄凄惨惨,虽占地不大,可一进来便有一种阴冷压抑之感。她尚未顾及背后的伤疼,就面对一只飞来的瓢。


    她这才知道进冷宫和进冷宫涴衣也是不同的:前者或许还有出头之日,虽没有人伺候可还是主子,平日的吃穿用度虽差可也按份例给予,住所每日有人打扫、例行问候。可冷宫涴衣的便是奴婢,吃要等冷宫废妃吃剩,没有替换衣服,没有固定住所,娘娘们的衣物每日要清洗、桌椅三日一擦全落到她头上。


    永安宫自先皇以来只有废妃,每日送膳食、定时送用度由杂役太监来做、送完即走,压根没有人进来当奴婢过,即便有,怕也忍受不住凄惨的活命而选择早早了断。


    眼下她等于是一个人必须揽下所有的活儿,除了她永安宫在皇上登基后还不曾有这样被罚的人,能行动自如没有被软禁的废妃都来看稀,接下来便是铺天盖地的杂事。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说她是得宠遭废,这冷宫之中大都是先皇的妃子,荣锦桓登基之后便被逐到此地,深深忌恨的前朝废妃们自然不会放过此绝佳机会。


    她洗衣、清扫之余完全吃不上饭,喝水需要等宫人定点送食盒的时候才能在门口喝上些,偶尔在柴房歇息也会被终日无所事事的废妃们叫起来做事。


    就算落在楚府也不曾如此受虐过,可她还不想死。她要等,等着荣锦桓来给她宣判,她想亲眼看看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但她遇到最糟的事却是背后那三十鞭笞的伤口,伤口因酷暑又得不到充分休息而迟迟不愈合。一旦劳作便疼痛难忍,她虽用清水擦拭也只能阻止溃烂,仅三日她便觉得自己可能熬不到宣判的那一天。


    可这三天,却让冷宫待久的女人们由新鲜到捉弄最后到厌烦,看她既不反抗也不顺从、只顾做事的模样,连最初的牵连忌恨也轻了些,除了个别刁难的主子,其余的则开始懒得搭理她。


    有的废妃早已疯癫、全然不知她与别的奴婢有何不同,她每每去打扫便拉着她问是不是皇上来了,让她不知如何对答。入夜每每凄厉嚎叫。又让她惴惴不安、夜不能寐。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荣锦桓的目的还真是达到了,只是她不求生也不求死,这三日只让她心境安静而笃定下来。


    她依着门栏稍事休息,可酷暑的天却变幻莫测。闷热了好几天,天色终于阴沉一片,不一会儿便是漂泊大雨。


    她坐在雨中的台阶上发呆,隆隆的雷声让她心惊胆战却无比怀念,儿时贪玩后躲雨的情形犹然在眼前,竟就这样怔怔的一直看着雨幕遮蔽、模糊了一切。


    “贤妃娘娘,请进来避雨吧。”一个柔柔的女声响起。


    这称呼使她惊诧站起身。回头竟看见一名素面朝天、干净清爽的女子依在台阶后的门框旁,面带同情的瞧着她,还伸手引她入内。


    她认出了她——吴珩玉。


    原先她是吴美人、风姿卓绝一舞倾城,性子也是出了名的好出风头、喜好争风吃醋,没想到来了冷宫一段时日竟褪去了小女儿情、变得落落大方。


    若芸站立不语,知道她应是熬过了那些极可能自尽身亡的绝望日子。如今站在若芸跟前的是无悲无喜、洗净铅华的吴采女。


    若芸微笑、甚至可以说是由衷的赞叹:“吴采女有礼。我不再是贤妃,只是苏若芸。”说着跟着她进了屋内。


    “我来此地之前,也曾那般哭着闹着,可日子久了,嗓子喊哑了。也就不喊了,彻夜闹着也睡着了,最后忘了自己是谁、为什么进宫。” 吴珩玉给她倒了杯热茶,目光游离,“我来这里也没少受欺负,可同是天涯沦落人,最后大家都忘记我的存在,盼着出去的依然出不去,盼着死的早没有自我了断的勇气。”


    “吴采女……还期盼出去么?”若芸顺着她的话问道,饮了口难得的暖茶,看着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才停。


    “我娘家并非富贵,皇上是怜惜我才让我进宫,而我却不知珍惜。” 吴珩玉避重就轻,可若芸却懂了,皇上当初是真喜欢她才封她为美人的,而她恐怕也是真的喜欢皇上的。


    “你若有心,总有出去的一天。”若芸定定的看着她。


    吴珩玉却是莞尔一笑,叹息道:“这冷宫之中,进来便无指望有再出头之日,且这里到处是疯子,一不小心我疯了,也就不会想出去了。”


    “花无百日红,还真被你说对了。”若芸自嘲,眼下说话倒没什么需要避讳的了,干脆直言道,“或许先疯的人是我也不一定,你若能出去,便一定要出去,我不过是等死之人。”她抬眼瞧着她,总觉得吴珩玉老死冷宫也太过可惜。


    “别那么急着想当疯子,疯了给人当件事来说,自己却不知道。” 吴珩玉语出惊人,比了个手势悄声道,“永安宫倒是有不少秘闻,例如先皇后随葬、满宫人殉,有的则被丢到永安宫西北角锁着,夜夜嚎叫、疯言疯语,她们都说指不定哪天皇上发怒就把她们料理了。”


    若芸心中一凉,想起萧后欲借外戚夺权一事,荣锦桓六亲不认、让萧氏一门血流成河,想必有的人不方便杀,这才给当宫人关进了冷宫。


    想起萧皇后她便想起那日荣逸轩眼中的痛来,慈母被亲皇兄所害,意欲复仇却兵败西逃,荣锦桓又无放过的意思,这等死结竟是解不开。


    吴珩玉看着她面露落寞苍凉之色,便安静的在一旁啜饮,再不搭话。


    暴雨才下过,若芸不便久留,便出门清扫枯枝败叶,大半日过去,扫着便到了西北角,只见枯枝颓败的落叶满布在门口,而门却上了把精铁锁。


    她无意窥探,刚想离开,突如其来的一声低喝却让她忍不住打了寒战:“谁在那儿?!”


    她一惊之下扔下扫帚便逃开了,只是身体已虚弱不堪,渐渐的跑变成了走,走成了艰难挪步,好不容易挨着墙坐下已是头晕眼花、气喘吁吁。


    她喘了好久还觉得闷热,本能的抬头,却瞧见墙角边有个熟悉的影子正要往墙角里缩。


    “常公公!”她忙叫住。


    那身影一僵,随即转了出来,还擦着汗。


    “娘……娘娘……”常公公苦着脸,紧张的看着她。


    “这里只有罪妇苏若芸,哪还有什么娘娘……”她苦笑着,无力起身给他行礼,心想反正也是快死的人,抛开些礼节又如何?于是只干坐着喘气。


    “娘娘哪里的话,老奴本是准备悄悄放下的。唉,瞧我这记性。”常德招呼了一下,那墙角又出来两个小太监,一个拿着食盒、一个端着茶水。


    常德见她面色不大好,忙倒了杯递给她道:“娘娘莫要见外了,若不是娘娘配合老奴演那出戏……”他压低了声音,朝别处瞄了眼道,“荣亲王指不定早得手了。”


    若芸着实口渴,接过来一饮而尽,喉咙却依旧干涩,沙哑道:“公公来于我已是大恩,说这些就不怕皇上怪罪?水我留了,食盒拿走。”


    “唉,娘娘,您不是不知道,皇上上回着实没办法替娘娘开罪,且娘娘招的那干脆,皇上一生气就下不来台啊……”常德给她添水,欲言又止。


    “下了台又如何?即便皇上不气了,我算计他与张将军,还劫狱、放要害他的人走,公公不如再告诉皇上,拦使臣劫公主的也是我,促程清和寻人的更是我。”她说完眉都没皱一下,又喝了口水,留下小半杯扬手全给倒到了地上,“我一早便知覆水难收,又奢望别的作甚?”她说完便幽幽的看着他。


    “哎哟,娘娘啊,您这是生皇上的气呢?”常德望着地上的水剂,不知她说的是不是气话,只得干瞪眼。


    “公公多虑了,我谁也不气,谁也不恨,眼下我在劫难逃,只求皇上能放过无辜的人。”她望着又阴下来的天,黯然伤,转而又朝他道,“公公,那日我不得已将你踢开,没伤着吧?”


    常德笑着摇头,踌躇着站了会儿,胯下肩膀长长叹了口气:“老奴想让皇上来瞧瞧,可皇上净看着折子,就算发呆也装作听不见。娘娘可要保重,老奴这就走了。”


    “公公保重。”她情有些恍惚,勉强笑道。


    常德走出几步,想起什么又折返了,凑近她、用只她听得到的声音道:“娘娘,书言公子的判罚下来了,斩立决。”


    “啊?!”若芸猛的回,常德却已然走远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线生机


    皇上到底不是暴君,还是给了书言等人一个痛快,若芸远望永安宫门,瞬时松了口气。


    可常德前脚刚走,又有人找到了她这里,所不同的是这人步履匆匆,隔了老远就朝她伸出手来:“若芸……你……”


    “林姐姐,你……”若芸一个激灵,忙凑过去抓上她的手,只见她着了朴素的衣衫,身后跟着婢女寒梅、提着东西,她瞧林暮烟双眼红肿的模样,跟着难受起来,“你怎么进来的?”


    林暮烟上下瞧着她,见她粗布衣衫、头发散乱,不仅脸色苍白晦暗,连寻常那灵动的眼眸也黯淡几分,汗水粘着袖子,浑身都有气无力的模样,不禁眼眶又湿了:“冷宫虽有守卫,可这里鲜有人来,给点好处也就进来了。”


    林暮烟说着往身后看了眼,又心疼道:“这几日宫中风声正紧,我求见皇上也不得,幸好常公公没瞧出来,我就跟着了,果然找到你,你……你……”


    若芸见她目光闪烁,知道自己眼下定是十分狼狈,却是感叹常德的示好与林暮烟的求情,忙眨了眨眼冲她一笑:“林姐姐,这是风水轮流转,谁人能平步青云后风光一世的?只是对不住姐姐,还是任性妄为了一番,由此境地实乃活该的。”


    林暮烟说着,竟没有把“好不好”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痛惜长叹:“竟然真的是你做的,如今说这个早已无用。”她说着,稍敛愁容,在她身旁坐下,又叹了口气,“墙倒众人推,你被废冷宫,这朝露宫的宫人被罚的被罚、被撵出宫的当日就走了。胡舒儿落了胎,整夜的哭闹。听说皇上去瞧过一回也并未好转……”


    若芸听到胡舒儿这般倒也唏嘘,虽心有疑惑但眼下无力他想,只得朝着林暮烟叮嘱道:“姐姐,你从前和我说起。莫昭仪多年前滑胎一事,如今胡舒儿的孩子也没了,姐姐今后务必要小心着。”


    “你先别说我,你入宫时候不是说,有人盯着你么?这次的事会不会……”林暮烟脸色微白,焦虑极了。


    若芸摇了摇头,笃定道:“并非有人从中作梗,我咎由自取罢了。”说罢定定的朝着她勾唇浅笑。


    如今指不定都要凌迟处死,她眼下真不怕什么小动作的人。要说小动作,楚如兰没有趁此机会踩她倒是让她大感意外。


    “你……”林暮烟眼眶又红了。恨铁不成钢那般愤愤道,“你不争不夺也罢了,如今怎么不想一条出路来?”


    若芸摇了摇头,却是无所谓的模样:“姐姐,不瞒你说。我做这些事前,就没想过要回头了。”


    林暮烟咬唇,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于王呢?他可是你的义兄啊。”


    若芸想起百泽,心中倒是有些柔软,可一想起异姓王便又想到程清璿收到了信却并未前来一事,想着异姓王不愿插手皇权纷争,当下有些心塞。轻声道:“不,他是义兄,可大局当前也救不得我。”说着便轻轻合上眼,觉得光是坐着已经无比吃力了。


    “妹妹,我能做些什么么?”林暮烟招呼寒梅,可寒梅碍于若芸废妃为婢的身份。手上的提篮竟是迟迟不敢送上前。


    林暮烟瞪了她一眼,寒梅这才紧张的靠近,若芸却先一步伸出手制止道:“姐姐,我连苏公公的食盒都不曾要,万一被这冷宫的废妃们瞧见。我可不敢保证今日能安生着睡着。”


    “你受此欺辱,难道我就睡得安生了么?好不容易宫中有个能说上话的,却……”林暮烟瞧她的眼都泄出心疼来,扭头不去看她。


    若芸舔了舔嘴唇,只得顺从的点头道:“姐姐留下点吧,篮子可不敢要。”


    林暮烟忙欣喜的点头,打开提篮便将糕点取出给她。


    她推却不得,捻起来吃了口,顿觉得香甜无比,竟整块都给吃了,不好意思的对林暮烟笑了笑:“我只当平日这些东西懒得看,饿极了倒真觉得好吃。”


    林暮烟伸出袖子替她擦拭,又拿了瓶伤药给她,一旁的寒梅已经出声催促。


    “姐姐快走吧,这里到底是冷宫,不便久留。”若芸接过来朝她点了点头,示意道。


    “那我走了,若芸妹妹,你好好保重,好好活着。我……我会再想办法的……”林暮烟嘱咐着,边走边不住的回头。


    若芸瞧见她走远了,这才长舒一口气,旋即又有些许担忧。


    皇上将她贬入冷宫一事百泽他们应还是不知,毕竟冲击天牢的荣逸轩的亲信,如此这般她或许不会等到宣判,而是会无声无息的死掉也说不定。


    她眼下心情开阔,不再是那个被楚府磨了心性、搓了志气的下人,即便此时让她隐忍偷生她都不屑去做,死都不怕,何惧是怎么死的?荣锦桓要她死之前,她活着便是。


    她寻了个无人角落尝试着上药,无奈伤在后背又无干净的布条,她废了半瓶只得让药液在后背顺势流淌几纵,倒也稍缓了疼痛。


    “皇上,落子无悔啊。”莫昭仪笑吟吟的提醒着。


    荣锦桓指间的黑子半点棋盘良久,终于还是收了回来:“这棋还是不下了罢,朕乏了。”


    见他胡乱找了个借口,莫昭仪又轻笑了下,替他续茶又站起身给他捏着肩膀。


    “晓晨如此待朕,就不怕朕哪天遣散了三宫六院独留你一个?”荣锦桓打趣,微微合上眼。


    莫昭仪愣了下,接着直摇头:“皇上莫要取笑臣妾,臣妾早同皇上约定过这辈子只是昭仪了。”她说着,多少有些落寞。


    “唉,约定如此之重要?朕往后可也要作些什么约?”荣锦桓喃喃自语,目光不知飘向何处。


    莫昭仪捏着他的肩,渐渐的又捏到手臂,他始终握着的拳头一松,一片翡翠玉扳指的碎片带着小半的印章赫然在目。


    她心中一涩,忽而又扯出个笑容,直直的跪下了:“臣妾恳请皇上免贤妃娘娘的死罪。”


    “晓晨你……”荣锦桓倏地变了脸色,不料他曾最倚重的嫔妃竟替她求情。


    “皇上,贤妃娘娘用假玉玺蒙蔽荣亲王是为忠君,为了不让皇上骨肉相残而放了荣亲王是为大义。何况有赏有罚,皇上尚未赏她便罚了她去,如此忠君大义的女子,功过相抵也不足以判重罪。”莫昭仪字字铿锵,却唇泛笑意,又道,“臣妾知道,王修容在避暑离宫救驾有功,轮身家也重着,可皇上心里还是有贤妃姐姐的。”说着眼角余光又看向他半握的手。


    荣锦桓惊讶不已,看了她许久,末了却叹了口气:“晓晨,你当妒恨才对。”


    “臣妾妒啊。”莫昭仪咬了咬唇瓣,深吸一口气,“若说一点不妒是假的,可臣妾更不愿看到皇上在臣妾身侧心却游离开外,若有人能得皇上的心,臣妾也好放心了。”她叹气,像是要把所有的爱恨都吐出去。


    “话虽如此,朕饶了一个目无法纪、胆大包天犯下条天大罪的嫔妃,岂不是大笑话!如此一来,朕便要杀更多的人才能平乱,朕再走一遍登基初年的老路,如何不怒!”荣锦桓突然痛心疾首道。


    “臣妾知道,胡妹妹的孩子没了,皇上心里难受着,可去探望胡妹妹的人也多,不一定是贤妃娘娘。胡妹妹的胞弟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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