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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成妃第6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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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胞弟侥幸活了下来,待她身子好些,再问不迟。”莫昭仪斗胆一说,看了看荣锦桓,头便低下了。


    “她胞弟捡回了条命,朕的孩子却没了。她成天疯疯癫癫的,不问也罢!”荣锦桓像是被说到了痛处,握紧了拳站起身来,“常德,回宫!晓晨你告退吧。”


    常德没来,应声的是个小太监,莫昭仪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那明黄的身影已经匆匆的离开了。


    她看了看昏暗的天色,轻叹一笑,京城怕是又要下雨了。


    一直到入夜,若芸的活儿都没干完,天降暴雨,那些冷宫的“主子们”都躲着不出门也无人寻她,常德带来的水早被喝干了,林暮烟的糕点虽能解一时的饥饿,可她眼下还是冷得很、虚弱得很。


    好在永安宫空房间多的是,她找了间有床榻的屋子躺下来,半干的衣服黏糊糊的粘在身上出的难受。


    暴雨越下越大,大风卷着枯枝败叶叩的门呜呜作响。


    她蜷缩着,觉得浑身都疼,尤其是后背疼得厉害,眼前模糊一片,猛然抬眼却瞧着窗外漆黑的夜里有人影悄悄的靠在那里。


    这种雨天,这种地方,来人绝非普通人。


    她几乎下意识的咬牙,勉强撑起半个身子,强作镇定的扬声道:“何人?”


    门外的黑影顿了顿,待她头皮发麻、不安愈甚才终于出声:“娘娘,我是赤炎。”


    “赤炎?”若芸这才松了口气,“你来做什么?”


    “赤炎本受命看着娘娘,因前些日子被人支开,朝露宫寻不见娘娘,多番打听才寻来这里。眼下确认是娘娘了,便要复命。”他用低冷的口气说着,言下之意是想禀报异姓王府。


    第一百六十三章 剧毒血海棠


    “慢着。”若芸见他欲走忙出声阻止,几乎第一时间问道,“我让你带的信,你可有带回龙华山庄?”


    赤炎身形一动,似是作抱拳状:“娘娘恕罪,时间紧迫,并未赶得及。”


    若芸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转念又问:“所以,百泽看了信?”


    “是,百泽大人看过信。”这回,赤炎倒是答的干脆。


    她点了点头,却忽然有些生自己的气,这番田地自己倒还有心思解惑,即便解了又如何?遂朝他闷闷道:“我在这里,不要告诉百泽。”


    “可是……”


    “按我说的去做,你等远离是非才是良策。日后问起,就说是我身染重疾而亡吧。”若芸不等他犹豫便给他编好了理由,若因她挑起事端、伤了任何一方,便与她所做背道而驰了。


    赤炎站着,没有应声。


    她茫然的喘着气,等了许久再看赤炎已经离开,她就当他应允了,颓然松懈下来。


    她兴许是累极,兴许是知道自己拒绝了所谓的一线生机,心中五味顿杂,躺下竟又笑又哭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雨好像停了,她还是觉得冷暗无比,只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声朝这里来。


    紧接着有人撞开了门,又有人尖声道:“娘娘,她在这里。”


    若芸倏地睁开眼,却觉得周身乏力至极,怎么也坐不起来。


    来人是胡舒儿,几日不见她竟憔悴到了极点,面色蜡黄、双眼无,走路打颤,由宫女扶着进来,看到她瞬间就变了脸色,挥开宫女,尖叫着扑了过来:“苏若芸!苏若芸!”


    若芸被她抓住了衣襟不停的摇,头便晕的厉害。勉强挤出点意识,想胡舒儿才小产,眼下应该好生调养着,怎么会弄成这般模样……


    “苏若芸!你也有今天!你帮着她们害本宫!你帮着她们害本宫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你还我的龙子!”胡舒儿叫着哭着。头发散乱、目露凶光,那光景全然不是从前巧笑倩兮的模样,而是凶恶煞像极了恶鬼。


    “娘娘!”宫女们忙来拉住她,来永安宫本不算大事,可到底不算是报备的,谁能料到自从小产后便呆呆的、时而痴痴的胡婕妤,一见到被废的贤妃娘娘会突然如此激动。


    “咳咳……”若芸给她掐着透不过气来,不住的咳嗽,拼命扒着她的手指。


    胡舒儿尖叫了一通才气喘吁吁的被宫人拉开,可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还是死死的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你胡说什么?”若芸皱眉,脑中已经混沌的几乎无法思考了,只勉强问道,“她们是谁?谁要害你……”


    “你还狡辩!你装成来我的舒畅阁,你装着帮本宫。实际上,你早就看本宫不顺眼了,你根本就是要害本宫的孩子对不对?!本宫现在孩子没了,什么都没了,你满意了吗?!”胡舒儿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朝她尖叫着,五官都因痛苦和愤怒扭曲起来。


    若芸又咳嗽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牵扯了五脏六腑跟着疼,后背就更如火烧一样:“我不是……你误会了……”


    “哼,你就是再装,我也不会上你的当……”胡舒儿盯了她好久,忽然露出狠毒的情来,放声大笑起来。“你要害本宫的孩子,本宫不会让你如愿的!本宫要报仇……报仇……”她絮絮叨叨,猛地对边上的宫女道:“把药拿来!”


    “娘娘……”宫女瑟缩了一下。


    “还不快去!”胡舒儿瞪了她一眼,呵斥道。


    那宫女给吓得魂飞魄散,忙慌慌张张的转身去取东西。


    若芸顿时明白了些许。勉强撑着,一字一顿道:“要我的命,你还不配。”


    胡舒儿见她虽衰弱却威严不减,那自骨子里透出的傲然气势让她愣住了。


    那宫女慢吞吞的拿来了一个红色锦盒、一碗水,颤抖的不敢交给她,缩着脖子道:“娘娘,看她这样也活不过几天,娘娘还是……”


    “拿来!”胡舒儿回过,一把抢过那锦盒,打开是一朵血红色的海棠花正怒放,每一瓣花瓣都红的发亮。


    她冷笑一下,便扬手将锦盒扣进碗里,花瓣遇到水竟顷刻溶解,不一会儿一碗如鲜血一般红的令人心悸的“血水”便被她端在手中。


    “苏若芸,听说这血海棠是西域毒药、无药可解,喝下去便会慢慢的在你肚子里起火,烧你的血液直到你死!本宫倒要看看,你能撑几个时辰!”胡舒儿近乎疯狂的大笑,猝不及防的伸手揪了她的头发、强迫她仰面,一抬手便将那血红的毒药给她灌了下去。


    若芸瞪大了眸子惊骇到了极点,可那一瞬竟连用牙和舌头抵触碗沿都没来得及,纵然来得及胡舒儿此刻发了疯似的、力气颇大,一碗看似妖艳却无味的的液体就这么给她喝了下去。


    胡舒儿愣愣的看着她,兴许是疯狂的后怕,就那么呆呆的瞧着她倒回床上,手上的药碗掉到地上摔了粉碎。


    “娘娘……”宫女忙来扶住不停后退的胡舒儿,自己的脸早给吓白了。


    若芸干呕着,竭尽所能的想把那液体吐出来,可衰弱的身体不听使唤,涌上喉咙的只有无尽的灼烧感。


    胡舒儿脸色大变,尖叫了一声竟转身夺门而逃。


    余下的宫人忙收拾的收拾、擦拭的擦拭,确保什么都没留下才争先恐后的跟着逃了,落在最后的还特地回来带上了门。


    待人散干净,墙角转出一个身影来,吴珩玉以袖掩面、悄悄的透过破败的窗户朝屋内看了看。


    若芸不止觉得肚子烧,最后果真如胡舒儿所说连血液都烧了起来,整个人从头到脚忽冷忽热,就像是水火交织在体内果真痛不欲生。


    她是要死了吧,她没等到对她罪大恶极的宣判就这么要死了,有点可惜,她这种情形竟这般想着,还自嘲一笑。


    可没等她嘴角上扬,她便觉得疼到心口。再也受不了“哇”的一声朝地上张口,吐出的竟是一口黑血,身体就像被抽干了力气似的再也支撑不住,摔回床上后便觉得眼前漆黑袭来。最后仅剩的一点意识也被抽离了。


    彼时天才亮,楚如兰却早早的醒了。


    荣锦桓大半夜的居然驾临香兰居,楚如兰又惊又喜忙服侍圣驾,岂料荣锦桓只是来此问她话,并未像从前那般恩宠。


    楚如兰随意搪塞了几句,便挨着荣锦桓歇息。


    荣锦桓此刻睡得正酣,她瞧着天子安静和美的睡颜,竟心生不甘,悄悄的伸手想松开他的亵衣前襟。


    “皇……皇上……”常德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来,试探性的叩了叩门。


    荣锦桓连日来彻夜难眠。此刻温香软玉在侧却也睡不安稳,人虽半醒却不愿张眼,听常德连叫了几声像有什么急事,他才悻悻的用力阖眼,朗声道:“何事?”


    楚如兰忙收了手。躺了回去。


    “皇上……永安宫出事了……”常德不敢大声,却飞快的说着重点。


    “什么?!”他惊坐起来,一瞬竟有些慌张。


    “吴美人……吴珩玉采女闹自尽呢……”常德颤抖的声音又传来,如实禀报。


    荣锦桓眯着眼,这才想起冷宫有这么个人,顿时怒不可遏:“她要死便去死!不用通知朕!”说着便又睡下,还不忘一把揽过楚如兰的肩来、靠在自己胸膛之上。


    “可是……”常德为难起来。


    “还不快滚!”他不耐烦的暴喝。惊醒了身边的人。


    “皇上……”楚如兰揉着眼睛,装作迷迷糊糊的叫唤,可却死死的贴着他的心口、柔情满溢。


    等了好一会儿,荣锦桓以为常德走了,可他声音又传来,这一次却响了、清晰了许多:“吴采女说。是要拉着贤妃娘娘同归于尽。”他似乎鼓足了勇气,就是要将这句话讲出来不可。


    “皇上?”楚如兰听到贤妃的名号便心下一沉,伸手一拉却拉了个空。


    荣锦桓几乎是跳下床,没等宫人伺候便自己扯过衣服往身上披。


    他边绑着头发边打开门,把门口的常德吓了一跳。怒道:“给朕带路!朕要看看朕这后宫,到底有多少泼妇给朕闹笑话!”


    窗外的暴雨几乎没有停过,也没有人发现她的所在,不知过了多久她便给痛醒了。


    这么一疼头脑反而清醒过来,她下意识的回忆起胡舒儿的复仇来。


    胡舒儿的孩子没了是事实,皇上登基四年无所出,想必是真的有人一直暗中作梗加害他的子嗣。不仅如此还有人借着这事把她也铲除……


    她一个寒战,意识再次模糊起来。


    门再一次被打开,来人倒不是胡舒儿,而是审视着地上的那滩黑血和半死不活的她,径直走到床榻前。


    “亦欣……姑姑……”她喃喃的叫唤着,认清了那曾助她的女子。


    可来人冷然的几乎让人打颤的眼光让她感到来者不善,平日里姑姑的宫装给换上了一身劲装,这模样压根就像是个杀手。


    她虽有预感却难以作出任何反抗,亦欣突然伸手拉起她来、极为利索的在她后背狠狠拍了一掌,趁她吐出口血来便转身而去。


    那一大口黑血吐出,若芸顿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吐了出去,紧接着她便觉得那一掌威力非同小可像是伤到了什么脉,她一低头便又吐了口出去。


    她此刻虽命悬一线,却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张惶起来。


    虽没看的十分真切,这人是亦欣姑姑没错,莫非宫中监视她的就是亦欣?她时姑姑,行事也果真方便,可为什么……


    她忽然惊恐,有人能以如此高的武功在宫中行事,而皇上似乎没有发现她,以她的身手,杀掉陈美人果然也是轻而易举。


    可是,现在又与她何干……


    若芸几乎要吐尽最后的血,待那剧痛作呕的劲儿过了便直挺挺的摔回去,浑身冷汗淋漓。


    她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逐渐蚕食掉,连呼吸都似乎没了力气。


    第一百六十四章 皇上来救


    荣锦桓忙叫人备了软轿,常德带着太监宫女忙替他整衣。


    可他梳洗的当儿,向来健康的楚如兰忽然伸手按上心口,楚楚可怜的瞧着他,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皇上别走,臣妾心口难受……”


    荣锦桓心中已然焦躁至极,猛地拂开她攥着自己胳膊的手,用比平时严厉许多的声音呵斥道:“朕不是御医,你痛朕又能如何?!常德,给她传太医问诊!”说着烦躁的瞪了她一眼,又看了眼窗外昏暗的天色下暴雨如注。


    “皇上……”楚如兰心有不甘,可触到他近乎要杀人的目光这才讪讪的缩手,闭嘴作罢。


    “皇上,事不宜迟啊。”常德见缝插针的比了个手势,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伞。


    荣锦桓不等宫人给他戴上冠帽,便大踏步出了香兰居、钻进了轿子里,常德一声令下,软轿便朝冷宫而去。


    待轿子入了永安宫前的小巷,荣锦桓见轿身不便前行而抬得缓慢,便干脆下了步辇急急的朝里走,行步飞快,绉纱袍摆迎风卷起雨珠,衬里也给濡湿一片。


    常德见皇上不管不顾的走在前面,忙打着伞跟在后头凑上他的发顶,跑的气喘吁吁。


    才到永安宫门口,那瓢泼的大雨下只有齐刷刷的几排房屋齐刷刷皆门窗紧闭,外头除了两名孤零零的守卫寻了屋檐打盹便无他人。


    他顿觉上了当,恼怒的回头:“常德!你不是说吴珩玉自尽么?人呢?!”


    “皇……皇……”常德到底上了年纪,此刻追着他小跑已经喘的完全接不上话,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着前头。


    荣锦桓眉头紧锁,顺着他的手方才见屋舍尽头有人跪着,隔着雨帘倒是的确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他甚感怪,忙命人开门。


    守卫被叫醒才知皇上来了,又惊又怕,忙不迭叩首。


    荣锦桓无暇他顾。走近了才发现是吴珩玉跪在屋檐下,多日不见似乎没了先前的妩媚娇嗔,虽笑着却面容沉静,见他来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皇上总算来了。”


    “你引朕来是想朕朕杀了你么?!”荣锦桓哼了一声。又扭头在别处寻着什么。


    吴珩玉又规规矩矩磕了个头,面上情绪全无,只道:“皇上,今日黎明暴雨,臣妾听有人来便起身查看,不曾想是有人来看贤妃娘娘。来人不多时又慌慌张张的走了,下大雨臣妾也没看清楚是谁。只因冷宫鲜有人来,探人不会这么赶早,臣妾见院落再无动静,怕是闹出什么来。这才对着送水的宫人哭喊,期望常公公能来一趟。”说着,瞥眼看了看不远处的空屋,又道,“臣妾没敢进去过。期间门响也未见人进出,便在这儿候着,已经快三个时辰了……


    她虽说等常德,可眼眸却瞧着荣锦桓。


    荣锦桓看着那虚掩的门顿感不祥,踌躇片刻便径直走了过去。


    常德慌张的举着伞跟上去,却见皇上推门而不入、呆立门口。


    他瞧里一瞅,只见大片的血迹有红色有黑色、斑斑驳驳的沾在地上、床上。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床榻上斜斜的躺着个人无声无息,身形样貌像是贤妃娘娘,而皇上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震惊。


    “哎呀,怎的会这样……”常德吓了一大跳,忙冲过去瞧了眼。见到床榻上那张惨白的脸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哆哆嗦嗦的回头朝荣锦桓道,“是贤妃娘娘!皇上……”


    门外大雨滂沱,门内却是一片死寂,荣锦桓瞧她的眼从震惊到痛楚。眸中几乎要滴出血来,拳上的关节给握的“咯咯”作响,隔着床那几步路像是有什么梦魇困住他让他不能上前、不敢确认。


    可到底禁不起那般骇然,他大步上前轻轻将她的脸托起来,可若芸双目紧闭毫无反应,浑身冰凉如死,脸才挨着他的手又垂了下去,那比纸还白的脸映衬着斑驳血迹直教人触目惊心。


    “常德!跟朕解释!她来此不过几日,怎么会这样?!”他怒吼出声,几近嘶哑,想也不想便欺身上前,将床上半死不活的人重新半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皇上,老奴昨个悄悄来探望,贤妃娘娘只是虚弱了点,还好好的……一转身怎的就这样了……”常德老泪纵痕的全招了,胆战心惊的探手到她鼻下,忽然惊喜道,“皇上……还有气!皇上!”说罢瞅着皇上被血渍蹭脏的龙袍,等着他开口。


    荣锦桓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不打自招,当即将若芸毫无生机的身子抱了起来:“还等什么?!传太医!把太医院的那帮老废物都传进宫来诊治贤妃娘娘!”


    “老奴遵旨!”常德喜出望外,皇上金口玉言,这一来苏若芸就还是贤妃,可弄成这样贤妃娘娘只怕是凶多吉少。


    荣锦桓说着急忙抱着她走进雨幕,见吴珩玉还跪在那里,便不耐烦道:“你跟来,跟朕把发生的一切说个清楚!”他撂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吴珩玉面色一喜,眼瞧着抓住了机会,忙叩首遵旨也跟了去。


    “皇上!皇上!”原本因大雨而紧闭门窗的冷宫废妃们这才看清楚来人是谁,尖叫着疯狂的涌上前去,可永安宫的铁门却无情的将她们拦在了里头,她们扒着铁门哭喊着,眼睁睁看着多年都没出现的“皇上”抱着那涴衣的丫头穿过小巷上了轿辇,不仅如此,那个娇滴滴的年轻妃子也跟了去。


    一时间,凄厉哀婉的哭声尤甚,此起彼伏久久不散。


    朝露宫早就给封了起来,荣锦桓等不及便破例将若芸安置在了乾元宫,又命宫人给她换洗擦拭,自己则一直穿着那带血的湿漉漉的袍子不停的踱来踱去。


    常德恐他因此着凉便劝他,可两三回他都充耳不闻,常德也只好摇着头指挥宫人。


    吴珩玉只说了有人前来并未看清,看样子像是被人灌了毒,其余的一概不知,也未曾供出什么人来。


    荣锦桓心烦意乱根本没空细想,大手一挥便打发了她回秀玉宫去。


    她大喜过望、连连谢恩而去,虽还没恢复美人的封号,可到底是从冷宫出来了,再获圣恩也指日可待。


    太医院的四个最有经验的老太医都到齐了,围着苏若芸又是搭脉又是翻眼皮,可无论诊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中了某种毒,再加上她身子虚寒又受了凉,按理说应是高烧不止,可目前的状况她竟是连高烧都发不出来了。


    太医会诊之下得不出结论,只得开了清热散瘀的药来给她喝,不敢贸然祛毒,可她已然什么都喝不下去,非但如此,嘴角还时不时的渗出血丝来。


    荣锦桓心急大怒,说是治不好全给砍了。


    太监宫女和太医跪了一地,可若芸的病却丝毫没有起色,情形还每况愈下、气若游丝。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医瞧着极了,捏着她的鼻子、用汤勺压着舌头勉强给灌了点参汤进去吊着气。


    荣锦桓攥着袖子远远看着她惨白的脸一言不发,紧绷的脸上除了怒意还有惊惧。


    “皇上……德妃娘娘来探望……说是嫔妃居乾元宫于礼不合,可否移到别处……”常德望着荣锦桓冷若冰霜的脸,战战兢兢的开口。


    “让她回自己的彤月宫!再来烦朕朕把她也砍了!”荣锦桓大怒,连头都不愿回一下。


    常德擦了擦汗,隔了好久又道:“皇上……几位大人求见,说是您今个为了个妃嫔辍朝,且这妃嫔还是嫌犯……”


    “朕何时说过她是嫌犯?!一切乃荣王爷亲信所为、与她无关!一届朝臣竟敢对朕妄加揣测,让这帮老匹夫滚回去闭门思过!滚!”荣锦桓怒不可遏,暴吼之下乾元宫里的人都噤若寒蝉。


    常德大汗淋漓,忙跪下磕头:“皇上……怀王求见……”


    “朕叫他滚!”荣锦桓脱口而出,才想发怒可猛然反应过来,不敢置信道“你是说怀王?!”


    “正是……”常德小声附和着,这怀王架子大从来请不动,这回也不知道听了什么消息,这么快就来了。


    “臣参见皇上。”不温不火的声音响起,怀轩墨没得到准许已经提了个箱子来,见到荣锦桓竟一反常态、恭敬的给他行了个礼。


    荣锦桓看着他看不出情绪的脸,方才一肚子火都给浇灭了,取而代之的欣喜让他就这么点了点头:“平身,去瞧瞧贤妃。”


    常德大大的松了口气,忙退到边上。


    怀轩墨起身便径直入了屏风后头,荣锦桓本能的抬脚跟了过去,却瞧见他坦然的坐到床沿隔着她的袖子搭上脉搏。


    荣锦桓正想问什么,怀轩墨微微的侧过头,朝他道:“臣需诊视一番。”


    救人要紧,他当即默认的点了点头。


    怀轩墨灵活的手指点着脉搏皱眉,又探了探她的颈脉,紧接着抬手将她翻了个身、探了探膝后便双眉深锁。


    “来人,替她宽衣检查,瞧瞧后背。”怀轩墨唤来宫女,自己则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帐幔撤了手手:“替我看下是否有伤。”


    “怀轩墨!你……”


    荣锦桓正要发怒,却听他适时的补充道:“皇上放心,臣看不见。”


    第一百六十五章 怀王献策


    荣锦桓没来得及斥责便给堵了回去,目光顺着宫女手中小心翼翼褪下的衣衫看向她的后背,倒抽了一口冷气:纵横交错的条状伤口遍布后背,此刻又红又肿,因闷热的天气微微泛着白,而在这之上,一个红色的掌印赫然在目!


    他下意识攥紧了拳,他只顾着发怒,宫人给她换洗后企图禀报他也未曾理会,触目惊心的伤口定是笞刑所留——他亲口下的圣谕!


    顿时震惊、后悔与愠怒一齐席卷,不等宫女开口,荣锦桓颤抖着、几乎是极其不愿的描述了自己看到的情形。


    怀轩墨听完点点头,又命宫女将她衣衫穿好、翻转过来,色略微轻松道:“只要不是黑色,那就不是毒掌,且或许这一掌没把她打死,倒让她吐了不少毒出来。”


    他说着又搭上了她的脉,抽出根细针在脉上取了点血凑到鼻子仔细的闻,此毒应是无色无味太医也瞧不出来,可怀轩墨微微眯眼,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朝荣锦桓道:“若没猜错这是血海棠,所谓无色无味只因那股海棠花味容易被人本身的气味掩盖,中毒之人如被灼烧血液脏腑,脉象忽冷忽热。只因是西域毒药故而见之人少,于百泽常去西方,我便知道此毒。”


    “你只要告诉朕现在该怎么做,才能救她的命!”荣锦桓不想听他的解释,直接问了关键之处。


    怀轩墨略一沉吟却摇了摇头:“我知道这毒,可惜这毒要解也是需以毒攻毒,能解的药材几乎绝迹,即便以毒攻毒也难以施行,弄不好死得更快。”


    “你说什么?!她眼下这般,怎么还能受别的毒?!”荣锦桓近乎失态的一把揪过他的衣领,质问道。


    他没料到天下医术最高的怀王如此说,怀王这么说那苏若芸就等于必死无疑,而将她逼上死路的正是自己。


    “她可有喝别的东西?”怀轩墨面无表情的打开他的手。继续询问。


    荣锦桓面色极差,却只得耐住性子道:“她这般自然喝不下,只勉强灌了几勺参汤。”


    “那就好。”怀轩墨舒了口气,见她濡湿的枕边又道。“参汤估计是给吐了,不然这样喝下去,非顶死人不可。”


    荣锦桓的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皱眉看着若芸毫无生气的面庞,重重的叹息,艰难开口道:“你只需告诉朕,她还有没有救?”


    “我先前给她那么多帖药也不是白喝的,那方子名贵的很,即便此等剧毒还是能保住心脉,不然再健康的人也早去了。只是这一掌下手快准狠。伤及脏腑。”怀轩墨说着,站起身向后退到桌边,取出箱子里的十几个小药瓶逐个检查起来。


    “你到底是能治,还是不能治?!”荣锦桓再次暴怒,死死盯着床上的人。只觉得她随时都会离他而去。


    怀轩墨这回并未回答,不紧不慢的挑了几瓶药调和起来,又拿了数根针重新坐回床沿,伸手点了她腕上几处岤道,另一手拿着药瓶凑着她的手臂,以针沾药刺进几处岤位,又抬手解了岤、让药力顺着血液流向心脉。又从怀中取出一瓶药丸塞了颗在她口中。


    荣锦桓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竟未加阻拦。


    怀轩墨这才抬头,出声四平八稳:“经络因人而异,我双目不便,要岤便不敢妄动,只得用药力安抚受损的脏腑。这药丸不易被吐出。待化开、咽下,应能让她暂时保住命。”


    “那毒呢?!”荣锦桓见他迟迟不提解毒,不由问出口。


    怀轩墨色如常,却头一回叹了口气:“或许是天意,她原先就中了断肠草之毒。误打误撞可以略解血海棠。血海棠的毒血她已吐了许多,余毒与断肠草的余毒中和便可去大半,这期间恐时常疼痛。只是她身体已经虚弱到极点,能不能醒来要看她的命了。”


    荣锦桓听着他的叙述,惊讶不已:“断肠草?朕怎么不知道?!朕……”


    他已然骇然到了极点,怀轩墨之所以不提解毒,竟是因为她本就带了以毒攻毒之“毒”。可她身中剧毒却对他只字未提,入宫以来素来淡漠,就算身处险境也不曾抱怨过一分,谁人会想她竟身中剧毒!


    他颓然的也跟着坐在床沿,见若芸被怀轩墨施针用药后呼吸竟有些明显,他一喜便伸手,却始终不敢触碰到她毫无生气的脸颊,仿佛妄动她便会离他而去。


    “我开些药,等她好转便给她服用,若能全服下便可性命无碍,待有机会找到合适的解毒良药便能清血海棠的余毒。不过我担忧的是另一件事。”怀轩墨说着,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竟露出了些许遗憾之色,“那日日蛰伏的血蛊蚕食血液倒是无碍,只是眼下她血气俱亏,若不拔蛊,油尽灯枯只是时间问题。”


    “血……蛊……”荣锦桓听到这两个字不禁汗毛倒数,慢慢的重复着,他对南蛮事物一窍不通,怀轩墨言下之意也并非什么不得了的蛊毒,只是这不起眼的蛊毒竟能在此伤她性命。


    “这连毒都不算,我就更不会解了。”怀轩墨似乎知晓他想说什么,立刻摇了摇头,收起药瓶和针便摸了纸笔写起方子。


    荣锦桓呆呆的坐在床沿,瞧着若芸虽好转却依然苍白的脸,忽的站起大声道:“怀轩墨!给朕个法子!什么都行!”怀轩墨堪称医,若他都束手无策,太医院的老头就更靠不住了。


    怀轩墨看也不看他,沉默片刻便缓缓的道:“你真想救她,就带她去找南王夏朱月,蛊和毒他是行家,或许连血海棠也能解得。”


    “即刻召见南王进宫!”荣锦桓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夏朱月行事乖张又与我等疏远,此刻忙于调停苗寨应是烦躁,你虽是一国之君可却命令不了夏朱月,这一点,你比我还清楚。”怀轩墨写着方子,慢条斯理的反驳。


    “那……朕即刻带她前往南疆,不怕这夏朱月不解毒!”荣锦桓盯着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字句。


    这回怀轩墨微微侧首,冷声道:“其一,乱党作祟,皇上不可离京,恐皇位受觊觎;其二,清平教出鬼没,赶路苗疆势必从简轻装,如此一来极有可能遇袭;其三,天颐眼下纷争四起,需你在京安定民心;其四,你对南疆毫不熟悉,若夏朱月不买账,又因此惹了苗人,是为不明智;其五……”


    荣锦桓听他娓娓道来顿时心烦意乱,想怒又没有发泄之地,只得干坐着。


    怀轩墨顿了下,没等他他的牢马蚤便又道:“其五,她此刻身体虚弱不堪,即便醒来也需调养几日,是否去苗疆,还要问过她本人愿否。”


    “怀轩墨,以‘你我’相称朕可恕你无罪,可如此将朕的军,可是要朕与你兵戎相向?!”荣锦桓握着拳,咬牙切齿道,“若她醒不过来,就坐以待毙么?既然她如此危险,南疆位于丰州西南、近千里之外,等她醒来再作决定,只怕到了苗疆已经赶不及,何况还要寻得夏朱月!”


    怀轩墨似乎早有准备,听他说完便停笔起身、恭敬而拜:“圣上英明武,在去年秋天就下令疏通漕运,也已按图纸打造轻便快船试水。暂且观察几日、悉心调养,无论她能否醒来,届时借快船顺风顺水而下,可日行数百里、直达南疆。”他言辞恳切毫无不妥之处,面色平静似乎十拿九稳。


    “这可靠么?”荣锦桓眯起眼睛质疑道。


    怀轩墨抬起头,面不改色的看着他,将声音压到最轻:“你既然允诺保苏若芸平安,程王爷呈上的十六部经卷自然非虚假,经我之手按图打造,快船行驶便无问题。运河丰水充沛,既通江河湖泊顺畅,臣虽不保证夏朱月会医,但会派可靠之人送达,好过坐以待毙。”说着有意无意“看”向角落缩着的太医。


    听他咬重“经卷”,荣锦桓忽然明白他是拿程清璿的允诺来堵他,顺口连他先前至于王于不顾,又夜探程王府、设局牵制,对异姓王且拉拢且排斥的做法嗤之以鼻,到头来却还是发现异姓王府才是他不可多得之良助,如此讥讽让他面上青红交加却又发作不得。


    “可有为难之处?”他瞅了眼若芸,终于问出口,言下之意便是准了。


    “请皇上放心,臣告退。”怀轩墨又客套起来,丢下药方便走。


    常德忙上前拿起药方来交给宫人去抓药,瞅着荣锦桓脸上阴云密布、一动不动坐在床沿,心知皇上被人要挟讽刺定是不爽,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出声道:“皇上,可要先换上干净的衣裳?待娘娘醒来,见着也高兴些。”


    这一语似是触动了他,荣锦桓再次看了看双目紧闭、徘徊于生死之岸的若芸,目光如泣,喃喃道:“她若醒来,怕见着朕反而伤心。是朕的错……”


    常德只得在他旁边叹气,按怀王一说,贤妃娘娘一定要去那南疆求医,且这一去还不知能不能回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醒转


    血海棠犹如毒蛇一般侵入五脏六腑让她浑身都燃烧着,身体本能的反抗造成剧痛难当,抵抗不过便浑身骤凉,紧接着便是无边无际的冷,冷的彻骨、冷的木然,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揪住了心脏,喊不出、挣不开、动不了。


    若芸就这么直挺挺躺着,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开始回暖,呼吸也稍稍能有力了些,一股熟悉又刺激的药味在舍腔蔓延,药物所到之处让她游离而麻木的知觉回归,连痛觉也减轻了几分。


    她没有哪一次如现在这样喜爱这古怪的救命药,且药味不似从前那般难以忍受,其中某种味道她似乎不久前才尝过……


    她猛的惊醒,模糊的看着方方的床架子和明黄的帐幔,恍如梦境、惚若离世,自嘲的想她竟是心中有遗憾和执念,这才化成了鬼、死了还能看到别的场景。


    可她想动却发现浑身汗湿、身子沉重无比,闭眼又睁开,转动眼珠只见床栏雕龙、帐幔明黄,身下的软垫似乎比以前任何的床都要舒适,冰盆在不远处搁着……


    若芸猛然醒悟过来:她没有死!这里是皇上的地方!


    荣逸轩、书言、荣锦桓、楚如兰、常德、林暮烟、胡舒儿、亦欣……昏迷前的一幕幕一齐朝她涌来,让她一时间脑袋空白,身子空而乏力,连思索都不能。


    “来……人……”她张了张口,可嗓子像是喊破了一般沙哑无比。


    似乎听见她的呼唤,一个小宫女猛的跳起身凑上前来,仔细的看了看她,惊叫道:“娘娘……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她眯着眼,觉得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宫女。


    若芸转动着眼珠有些紧张,那小宫女却“噗通”跪下了,猛磕着头:“娘娘您可醒了!您睡了快三天了。皇上怕人伺候的不好,今天早上才从别处将奴婢等人调来。娘娘再不醒。奴婢们就是伺候不周,会给贬去浣衣局呢。”


    若芸听她哭着说话,又听她提起了皇上,挣扎开口。出声却是断断续续:“皇……上……”


    “回娘娘,皇上近日来朝务繁忙,但是空了一定第一时间来看娘娘的。”小宫女见她唤皇上,忙禀报道。


    她看着小宫女哭的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估摸着她是吓坏了,勉强张嘴吐出一个字:“水……”


    “奴婢这就去倒!”小宫女喜出望外,忙奔出了屏风。


    她吃力的扭头看着有点眼熟的屏风,心中一片茫然:这分明是乾元宫啊!他不是要杀她么?不是要宣判么?不是恨她入骨么?可她为什么没死,竟然还躺在这里?


    那胡舒儿分明说血海棠剧毒无比,喝下去便会灼人血液、烧人五脏而死。可她瞧了瞧自己被好好的盖在被子里,除了背心那一掌仍让她虚弱、血海棠让她周身时不时刺痛,但到底不似先前那样入骨的疼。


    有宫女人端着吃食进来,还有人端来了水盆,不一会儿便七八个围了床前一圈。可就没人敢上前动她,怕她稍有动作就会碎掉一般都眼巴巴看着。


    小宫女端来了水跪着喂她,她又恍惚了,看着那张稚嫩的、始终怯生生的陌生小脸?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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