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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成妃第7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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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泽出人意料的简短坦白,又冲她秘的眨了眨眼,“不过丫头,你虽然只让我带胡之远来。『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其实别的事,也与我眼下办的事有牵连。”


    若芸见他佯装轻咳,更加狐疑起来:“什么牵连?”


    “例如,丁家查的线索有了眉目,我发现和西离人的情报异曲同工。”百泽在阴风怒号的当儿边说边抽出扇子扇了,冲她小声道,“回头你就知道了。”


    若芸埋怨的瞪了他一眼。瞅着从屋檐不住滴落的雨珠,抬手轻击一掌。


    这时有宫人拿来了树枝,一个个举得笔直,轮流在窗前回走。


    “不要杀我。救命……救命!”胡舒儿从被子里探出头,被窗户上鬼魅般的投影吓得不轻,下意识呼救起来。


    “没人救你,都睡死了。”想着那些宫人可是喝了足够的瞌睡药,若芸遗憾的嘀咕了句,又轻轻击了一掌。


    只见一个小身影从墙角起身,推门而入,径直走到胡舒儿床前,喊了声:“娘!”


    胡舒儿浑身一震,本能的往后缩了缩。


    “娘!是我!”孩子声声叫唤着。又往前挪了一步,哭道,“娘,是孩儿!娘,我死的好惨!”


    晓红这回致了哀嚎。取过点燃的蜡烛照到若芸身上,若芸掏出一面精巧的铜镜,将光亮透过窗户缝摄入、扫过孩子的身上。


    胡舒儿这才看清这孩子浑身缟素、面目与自己十分相像,凭着这似曾相识之感,尖叫一声扑下床来,将他一把抱住,哭道:“孩子。你回来看我了!娘知道你是被害死的……被她们害死的!”


    “呜呜,娘,你给我报仇!”孩子悲切的道。


    胡舒儿的表情忽然狰狞起来,听着哭声咬牙切齿:“我给你报仇了!我已经给你报仇了!我杀了苏若芸!我杀了苏若芸!”


    “娘!我死的好冤枉,我是被昭仪娘娘害死的!呜呜……娘给我报仇!”孩子继续哭,这一回。话语有了些犹豫。


    “什么?!”胡舒儿脸色惨白,放开他、仔细的看着,“你说什么?你是被谁害死的?”


    “昭仪娘娘——莫昭仪,呜呜……”孩子坦白道。


    “不……不可能!不是她?怎么可能不是她?!”胡舒儿当即迷茫了,不停的摇头。


    “真的!你要信我!”孩子继续强调。上前抱住胡舒儿,哭道,“真的是昭仪娘娘害死我的!”


    “难道都是骗我的?”胡舒儿噬魂落寞的呢喃,终于嘶哑道,“她们和我说,她们和我说,是苏若芸下的毒,毒没了你!还给了我血海棠,我……我都给她灌下去了……”


    “娘,是谁给你的?她们是要害你!”孩子带着哭腔问。


    “楚,楚妹妹……”胡舒儿结结巴巴,终于大声道,“是楚如兰!楚如兰!”


    她话音才落,四周便亮了起来,胡舒儿惊恐的看着四周的变化,又看了看孩子,赫然发现穿着白衣的是胡之远的脸,脱口而出:“弟弟!”


    “姐姐!你醒了?!”胡之远惊喜的道,忙摇了摇她,“姐姐!贤妃娘娘说你遭人暗算,后来不分青红皂白乱害人,这才遭了报应,疯得认不出人的!现在你好了?你……你认得我了?”


    “贤妃娘娘?”胡舒儿还没反应过来,尚分不清刚才的是梦还是真实,只呆呆的坐在地上。


    “胡舒儿,莫昭仪已经招供,你的孩子是她所为,你拿去看罢。”躲在另一侧窗下的许翠薇适时的走进,举着那张签过字画了押的罪书给她看。


    胡舒儿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纸,模糊的视线终于渐渐清明,而纸上的字却像是敲着她脆弱的心房,让她整个人都抖的不停。


    “姐姐,姐姐你真的害了贤妃娘娘?”胡之远瑟缩着,有点不敢确认。


    胡舒儿转眼看了看胡之远,末了轻轻点头。


    胡之远当即“哇”的一声哭了,抹着眼睛道:“我再也不干坏事了!我再也不敢捣蛋了!呜呜……我不要和姐姐一样变疯……呜呜……”


    “疯?”胡舒儿歪了歪脑袋,又开始有些意识模糊,“我害死了苏若芸?我……”


    “胡婕妤不必介怀,本宫没有死。”若芸这才现身,语调铿锵,“胡婕妤,本宫说过,只要本宫证明自己,你就和盘托出。现在,你可以说了。”


    胡舒儿看着她,又看了看身边哭的厉害的胡之远,瘫坐在地上,喃喃:“原来这么久……我是被利用了……我……”


    她说着,两眼一翻竟厥了过去。


    “喂,你怎么回事?你别昏啊,你把话说完啊!”晓红冲过来拍着她的脸,焦急道。


    “无妨,有她刚才那句指证也足够。”若芸叹了口气,朝身后道,“常公公,你方才听明白了?”


    “是,老奴知道了!”常德从许翠薇出现的那侧窗下探身,忙恭敬道,“老奴这就去禀报皇上!”


    “慢着。”若芸断然喝止,沉声道,“请常公公替本宫上奏,本宫要讯问楚昭媛。”


    “是!”常德大声的回答。


    “看完热闹我也走了,丫头我困死了。”百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冲若芸摆了摆手,“明个我带个人来见你。走了走了,你姐姐没事,我保证。”说完拉起哭哭啼啼、一步三回头的胡之远就走。


    “嗯。”若芸并未留他,瞅了眼昏迷的胡舒儿,朝许翠薇道,“王修容的办法倒是巧妙,血浓于水,胡之远倒是唤了她的清明回来。”


    “莫昭仪这认罪书,也功不可没。”许翠薇笑着,将纸叠好,交予她道,“我这就去传太医,明日再去通知王修容。”


    “好。”若芸点头,指挥宫人将胡舒儿挪到床上,吩咐左右道,“你们守着这里,她好起来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内。”


    “姐姐,那德妃来怎么办?”晓红立刻提醒道。


    若芸想着当日德妃的气势汹汹,暗叹德妃的如意算盘终将落空,不禁肃然道,“拦着,就当本宫与她撕破脸了。”


    “好,那我替你看着!”晓红拍了胸脯保证着,又担忧道,“姐姐你不如先回去休息?你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的。”


    “嗯。”若芸轻声应着,拍了拍晓红的手,慢吞吞的走出卧房,对跟着的宫人道,“你们都去陪着将军夫人,本宫自己回。”


    她说着,接过宫灯纸伞,又重复了一遍命令,这才缓缓出了舒畅阁。


    若芸沿着舒畅阁前的路缓步而行,穿过秋雨淅沥的小道,上了回廊,提着那盏暗的不能再暗的宫灯,独自默默走着。


    她其实心里沉闷的很,明明已经能昭雪林暮烟,但她却被世事推着继续前行,在真相只有一步之遥时她却犹豫了。为了林暮烟,她回宫订下十日期限,为了撬开胡舒儿的嘴她揪出了莫昭仪,而现在横在她面前的不是楚如兰,而是洛德妃,确切的说是德妃洛怡然背后的洛大人。


    若芸想起百泽的预告便觉得心中没底,倘若血海棠与西离有关,那代表洛大人便与西离有关,她越想便越觉得害怕,仿佛自己要撕开的不是后宫的争斗,而是前朝的暗算。


    不过好在,林暮烟是无辜的,晓红平安无事,王涵对皇上忠心耿耿,冒名顶替的许翠薇也能借此出宫,而她苏若芸要是能十日内办妥,便再也不用做这宫中的金丝雀了。她还有三月之约,她一定能按时回程的。


    她安慰着自己,在又黑又长的回廊上走着,不时有两三盏还未被风雨打灭的高悬宫灯传来光亮。


    若芸走着便要出回廊,朝露宫近在眼前,她像是走出阴霾那般松了口气,一转眼却看到回廊尽头站了个人。


    手里的宫灯被阵风吹着忽明忽灭,她小心的走近,将宫灯稍抬高、以便看清。


    只见那人虽在回廊尽头却暴露在雨中,一身单薄的浅色衣衫被雨淋湿、黏在身上,松散的长发不停的躺下雨水,就这么挺立仰望、一动不动。


    若芸绕到他身侧,待看清他的英眉凤眼、冷峻而略带棱角的容颜,不由惊叫起来:“皇上?!”


    第二百十章 君之疑惑


    荣锦桓明明听到她的叫唤,仍目不转睛的看着纜乳|苌瞎雎涞挠辏廊幻挥卸?br />


    若芸几乎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四下张望也没见谁,琢磨着这回廊离乾元宫、玉合殿都近,不禁猜测他是否又朝堂受了谁的气、已经气得方寸大乱,所以才未着秋裳乱跑来这里淋雨。


    可一靠近便觉得一股冷极的寒意从他身上传来, 若芸愣了那么会儿,犹豫再三还是伸过伞到他的头顶:“皇上这是怎么了?”


    油伞撑得一方干暖,荣锦桓的视线似乎被遮,这回倒是收了目光,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哑声道:“朕时常在想,可是真的有明?若有,为何朕在这里,若无,为何朕又在这里?”


    “应是没有的。”若芸想起自己也曾问程清璿同样的问题,不禁脱口而出早已知晓的答案,但忽觉得言语不妥,连忙纠正道,“虽说万事存乎一心,有时却成事在天,因此也可能有。”


    荣锦桓听了她的回答还是没有看她,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黯淡的色,和长久的沉默。


    若芸一手高拿着伞,一手提着宫灯,不多时便觉得手臂酸的很,可荣锦桓给雨淋了个透居然单衣迎风一点都没有退缩的意思,让她下意识以为他是疯了,可转念一想他近日种种,联系起莫昭仪的事,她猜十有**他是因子嗣一事烦闷,这么一来她又不知如何安慰。


    若芸扭头瞅了瞅无人的回廊,估摸着巡夜的羽林卫一时半会来不了,可放着堂堂一个皇帝在这里淋雨生病可不是办法。


    “去找常公公来,再吩咐让将军夫人代请太医去乾元宫,让许昭容吩咐乾元宫准备热水,我这儿无奈,一会儿就会回朝露宫。”她不等荣锦桓出声,干脆来了个先斩后奏,听着那三声飞快的响动。不禁莞尔。


    “你吩咐人倒也快。”荣锦桓终于开口,虽说着嘲弄的话,可语气却无半分喜悦。


    “皇上明鉴,您是万盛之尊。若有个伤风咳嗽,只怕有些人就要伤筋动骨。”若芸诚实的回答,看他还是继续保持深思的模样,不禁暗暗叫苦不迭。


    “朕——不过是被上苍抛弃之人,如何又是万盛之尊?”荣锦桓幽幽的回答,缓缓的转过脸来,看着她的戏谑眼仿佛是对自己的轻贱。


    若芸被他几乎是自言自语的话吓了一跳,想起他儿时曾被父皇鞭策又被母后忽视,登基后又逆父母而行、废除先帝时的纲纪,大动朝堂、西征内治。而嫡亲的兄弟反目成仇、旁亲的王爷揭竿而起,后妃勾心斗角让他至今未有子嗣,倒的确是像极了被上苍遗弃的孤家寡人。


    念此种种,她便觉着他此刻整个人都要陷入昏暗中,忙提了宫灯替他照亮。勉强露了个笑容来,轻声道:“自古帝王常自称‘孤’,倒也是寻常事。只是皇上此言差矣,帝王登顶一览众山小,的确高处不胜寒,但扶苏鼎盛一时也终落幕,天颐也并非唯一的国。皇上是皇上。有的因天生皇家,有的却靠力挽狂澜、凝聚起新的国度。”


    荣锦桓听着她说,凤眸渐渐的眯起,看着她仿佛看另一个苏若芸般既陌生又熟悉。


    “除却扶苏后人,皇上以一己之力召集贤良,又从善如流、扛鼎天下。便是最好的天道。后/宫嫔妃尔虞我诈,不过是过眼云烟,想来这次事后,再也不会有人胆敢谋害皇嗣,皇上大可不必介怀。”若芸尚不知他的所想。只当他有所触动,继续规劝着。


    “这么说,倒像朕是怨天尤人、不辨是非。”荣锦桓的表情终于松动,随着长叹,冷不防便伸手握上她抓着伞的手,进而十指紧扣、凝眸端详。


    “皇上?”若芸触到那冷得像冰似的手,下意识浑身一颤,将宫灯扔出了颇远,看着灯光在雨中熄灭,若芸心中暗叫不妙。


    她明明先前还情绪低落,便不由自主来了个滔滔不绝,顺带替自己壮胆打气,可眼前的皇上到底是皇上,再有消沉的时候他也还是皇上,暗卫刚才被她遣开去办事,眼下四周又无人……


    若芸这么一想顿时哭笑不得,又不敢妄动,只得哂笑道:“皇上别站雨里了,常公公也快来了,不如进去避避雨?”她说着便看向回廊。


    可荣锦桓却低眸,将手腕举高以看着她的手背,伸手抽走那纸伞,勾唇一笑:“也是,天下于朕不可多得,朕于天下也不可或缺。”说着便反手一握将她也一同带入廊内。


    “皇上这么想,最好不过了。”若芸松了口气,可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又不敢再多言,想了想转而岔开话题道,“皇上,常公公方才找您复命去了,胡婕妤已招认,是楚昭媛给她的血海棠,如果胡婕妤是疯癫、一时迷了心智,那楚昭媛便是凶手之一。”


    “所以?”荣锦桓面上没有丝毫惊诧,单手拧着自己淌水的衣袖,随口问道。


    “所以我已然证明林姐姐无辜,还请皇上明鉴。”若芸说着,感觉他扣着的手倏然紧了,只得悻悻的转言又道,“不过我对楚昭媛有血海棠一事仍存疑惑,十日限期未到,还是想一查到底。还请皇上到时,行个方便。”


    “你若男子,此等气度机警,莫说纳言一职当得,恐弹劾尚书令的言官也当得。”荣锦桓见她语气中自然流露的情怀,故意提及“尚书令”,有此一叹。


    “皇上你根本心中有数!”若芸立刻听出了他所指洛大人,遂不满的抗议。


    “废内阁从先帝在时便悄然而行,尚书令也是被架空十数年的官位,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荣锦桓在黑暗中沉声说着。


    “皇上,您对德妃娘娘可有深厚情谊?”若芸弱弱的问道,借着微光努力辨别他的情,却一无所获。


    “你认为,洛怡然为何从未有过身孕?”荣锦桓反问。


    “这……”若芸当即醒悟,却依然拿捏不准,只得等他说下去。


    “莫晓晨的认罪书,已签字画押?”荣锦桓轻叹一声,转而问道。


    “是。”若芸不明他为何突然问这个,空着另一只手身入怀中、取出罪状交到他手里。


    荣锦桓接过来便松开她,扬手将纸张撕碎、扔进回廊外。


    若芸瞪着眼,隐约看着那碎屑飘落、被打湿在雨里,不禁惊呼出声:“皇上?您这般,可是要助长恶行啊!何况昭仪娘娘的事,已是举宫皆知……”


    她猛地住了嘴,别说举宫皆知,即便是举国皆知,皇上下令,岂有人敢不从?


    “亏朕方才还说你机警,一转眼便破了功。”荣锦桓斜睨着她,缓缓道,“君无戏言,朕曾答应她,授予她昭仪之位、永不升迁。眼下她犯下大错,朕却也不必废黜。此生,她都是昭仪,吃穿用度不会减一分一毫,朕也不会囚禁她,她可自由走动。只是朕——再也不会去见她。”


    “皇上……”若芸怔住,想那莫昭仪是爱着荣锦桓的,要是废入冷宫、断了念想也罢,荣锦桓此举,却会让莫晓晨望眼欲穿、煎熬一生……


    “你以为呢?”荣锦桓明明下了决断,却仍然问道。


    “皇上圣明。”若芸轻声道,她暗叹之余只得承认,荣锦桓一面念及莫晓晨的丧子之痛未有重罚,一面又因她痛下毒手而给予她最大的惩处,既能杀鸡儆猴,还能稳了莫御史,其实极为公正,她也想不出比这更妥当的法子。


    才想着,回廊尽头便有光亮逼近,紧接着有不少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匆匆传来。


    “哎哟皇上!您可找煞老奴了!老奴当是您去哪宫娘娘那,不想是在此同贤妃娘娘说话呢!”常德提着盏大灯走在最前头,瞧见荣锦桓便重重的松了口气,可又见他浑身湿透、衣衫淌水,立刻惊叫起来,“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无碍,朕只是未带伞才被淋湿,贤妃不过给朕送伞。”荣锦桓下巴轻点,草草的带过,朝着慌张赶来的羽林卫挥手道,“莫要大惊小怪,都下去吧。”说着收回的手却握成了拳、搁在唇下轻咳一声。


    “常公公,乾元宫应是准备了热水,还请快些伺候皇上回去吧。”若芸忙朝常德吩咐。


    常德喜出望外,忙道谢:“是!谢娘娘!”


    荣锦桓却迈了半步,凑近她道:“既然你能找到如此多助益,朕,便等你好消息。”


    若芸一愣,却见他递过纸伞、狡黠一笑,扫去一身的阴霾后大踏步而去。


    “娘娘,老奴告退。”常德冲她行礼,却略有狐疑的嘀咕了句,“真怪,这乾元宫往这儿,可都有回廊的,玉合殿的路还在修呢。”


    若芸猛的怔住,张望着那一排宫灯所去的地方,终于断定荣锦桓根本就是候在这里、专程引起自己注意、问自己问题来的,不过好在他是真心有郁结,也不枉她的一番唇舌,他说的好消息,看来是等她能提供确凿证据,好让他借此彻底端了那蛇鼠一窝罢,要是不出所料,荣锦桓曾派暗卫盯梢的,也包括了洛大人。


    只是他只字未提他的帝王心意,也不再要求她留下为妃,倒是让她大感意外,若芸松懈之余却隐隐有不安萦绕在心间不去,又理不出到底为何,只得匆匆赶回朝露宫去。


    第二百十一章 审问如兰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大清早,朝露宫便传出晓红惊天动地的叫嚷声。


    “别叫,我很好,只是失眠。”若芸按着太阳岤,打了个哈欠。


    晓红昨晚唤了太医诊治胡舒儿后,便赶着出宫过问丁家的事,谁知一早进宫见着若芸,就看到她无精打采、眼圈发黑,就像见了只双眼墨黑的猫熊。


    “小姐,我听说昨晚皇上和贤妃娘娘在雨中嬉戏,难道这是真的啊?”晓红上下看着她,吃惊的问道。


    若芸看到她像看怪物似的看着自己,琢磨着她八成是听了风言风语,而这些闲话又多半传遍宫中,当即黑了脸,大声辩解道:“当然是假的!我一根头发都没掉!”说着便抬手抓了自己的发丝。


    晓红瞅着她使劲抖动的手,几缕发丝滑落,不禁咽了咽口水,赔笑道:“是是是,小姐你别急,我这是说着玩呢。”


    “我看你可是当真的样。”若芸重重的叹了口气,压根不想追究,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颓然的脸色,不禁摇头,“皇上其实昨天问了我很多问题。”


    “什么问题?”晓红这便来了兴致,挨着她问。


    “其中就有问,将军夫人为何喜欢亲力亲为?我便回答,她恐他人不尽心。皇上又问,那是否将你留在我身边得了?”若芸按着眼眶,边想起自己的难眠,边唬她道。


    “好啊好啊。”晓红不假思索的点头。


    “好什么?张余怎么办?”若芸埋怨的朝镜子里的晓红瞪眼,接着摇了摇头,无奈道,“好了,不说笑。胡舒儿怎么样了?”


    “后来醒了,但是人有点呆,不曾说话便睡了过去,我就吩咐人照看着。昨日常公公拨了人把守,说是皇上有令。除了贤妃娘娘和娘娘你允许,其余谁也不会放进去,我这才放心出宫去的。”晓红一五一十的告知她。


    若芸想着这么一来,德妃便不会再给胡舒儿灌药。这便安心下来,又道:“你去丁家探听,可有眉目?”


    “当然有,否则我怎的这么早就进宫了呢?”晓红熟练的替她梳头,得意道,“不仅有眉目,还带来个人。”


    “谁?”若芸微微蹙眉,这回倒是大感意外。


    “一会儿你就知道啦。”晓红竟然卖起了关子,冲镜子里的她一笑。


    “鬼丫头……”若芸嗔怪她,心情忽而好了不少。“今日还要审楚昭媛,也不急。”


    “不!审楚如兰我可等不及了!”晓红这回猛的摇了摇她,抗议着。


    “不可徇私。”若芸轻描淡写的道,看着晓红失望的色,旋即莞尔。“楚昭媛的罪也足够大的了,即便不徇私也够她受的。”


    “对对!”晓红眉开眼笑,就差拍手庆贺。


    若芸瞧着她这般欣喜,倒逐渐压下了心头那份轻松,必须时刻提醒自己,将要审的不是楚如兰,而是另一个人。


    果不其然。等她梳洗完毕、用完早点便接到了小太监的传话,说是整个香兰居都被团团围住,只等贤妃娘娘移驾。


    晓红一百个不情愿,说是应该将楚如兰直接提来审,哪有让贤妃娘娘亲自过去的理?可若芸倒是很快明白过来,二话不说便带上晓红去到香兰居。


    常德大清早便在香兰居门口候着。见到她来便双手奉上圣旨、高举过头:“娘娘,请放心询问。”说着便看了看香兰居的门内,意有所指。


    “这倒省却了本宫的不少麻烦。”若芸会意一笑,轻声对常德嘱咐了几句,便招呼晓红道。“一会儿谨言慎行。”


    “好。”晓红满口答应。


    可若芸才走了没多远,便听见里头有叫骂之声传来,不比胡舒儿的疯言高歌,楚如兰的语气明显带着十足的傲气,还有那居高临下的威胁,口口声声以昭媛自尊,说是见了皇上便要治所有的人的罪。


    “姐姐,看来楚昭媛觉得,自己已是宫中除了德妃娘娘最大的妃嫔了。”晓红面露不满,同若芸耳语。


    楚如兰这般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却是愈骂愈烈,若芸隔着前院听了会儿,终于示意两侧守卫开门,踏脚进门的同时也出声道:“楚昭媛好兴致,日未上三竿,你这香兰居已是这般热闹。”


    楚如兰只得了常德“静候待审”的令,丝毫不知发生何事,见到若芸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与同样华服锦衣的晓红一同进来,更是怒火中烧,跺脚道:“苏若芸!你又使了什么鬼把戏,敢让他们软禁我?!”


    “不仅软禁你,还要审你。”若芸瞧她一副草草梳洗、褪了浓妆反倒清丽的模样,又见她自始至终都刻薄以对,微微叹息后便兀自坐下,目露幽光,“常公公传达的还不够清楚?本宫今日前来,即便让你横尸于此,也可全然而退。”


    “姐姐,这便是叫做关门打狗?”晓红偷笑出声,狠狠的瞪了楚如兰一眼,终于明白在楚如兰的地方审,若芸与她可是能撇的干净。


    “放肆!你竟然把我比作狗!这宫中还轮不到你个下贱的丫头说话!你们胆敢囚禁宫妃!仔细让皇上知道了,揭了你们的皮!”楚如兰四顾空无他人的房间,都找不到帮手,只得眦目痛骂,大声朝外叫道,“给我通传!我要见德妃娘娘!”


    “哼,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晓红嘟囔了一声,却并未再刺激她。


    楚如兰一连唤了几声都不见人应,再扭头看了看若芸虽带笑却冷若冰霜的脸,顿时心里有些发怵,连连后退。


    “本宫前来是得了皇上许可,楚昭媛还是不要太过抗拒的好,有问便答即可。”若芸看着楚如兰发慌的色,便出声告知。


    “皇上?皇上?!”楚如兰脸色大变,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淡定自若的苏贤妃,顿时血气上涌,跺脚直指她的鼻尖,“苏若芸!你从小就和我争,现在进了宫居然还恬不知耻和我抢!果真骨子里一股狐媚,一回宫就勾引皇上!皇上只要见了我,一定不会信你!”


    “表妹,从来都是你夺的份,哪有我争的理?不过,今日本宫倒是很想知道,恬不知耻的是谁?”若芸猛的一拍桌案,厉声道,“来人,将她拿下!”


    话音落,便有三四个侍卫破门而入,对着若芸拱手便将楚如兰摁到了地上。


    “苏若芸!本宫是皇上封的昭媛!你敢对我动手?!”楚如兰顿时从高人一等变成跪地姿,拼力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她。


    “是,皇上觉得楚大人还有点用,你邀功让林暮烟身陷危难又正中皇上下怀,便由了你去,眼下你不知足,倒妄自尊大起来?”若芸轻嗤,想起荣锦桓借题发挥迫自己回京一事便觉楚如兰真真是罪魁祸首,走到她跟前斜眼看着她,冷声道,“这些人,可都是皇上的人。”


    “你……”楚如兰脸色刷白,眸中的恨意几乎要将她瞪成灰烬。


    “姐姐,别和她废话,先打她一顿再说吧。”晓红看楚如兰一副不甘心的模样,不禁提议道,“她从前不是嫔位便敢自称‘本宫’,尾巴早翘上天去了。”


    “再胡言乱语,本宫就命人掌嘴,不信你可以试试。”若芸干干脆脆的要挟道,没给楚如兰辩驳的机会,一句话就将她堵回去。


    楚如兰张了张嘴,旋即咬紧了牙,到底不敢再说。


    “那血海棠是你交予胡婕妤,又暗地监视林暮烟,从而借刀杀人、不知鬼不觉,可有此事?”若芸早习惯了她的欺软怕硬,坐回椅子上便径直问道。


    “当然不是!我是冤枉的!”楚如兰一口否认。


    “你胡说!昨个胡舒儿可是把什么都招了,你还不快点说实话?”晓红毫不客气的戳破她的谎话,嗤之以鼻。


    楚如兰略微惊诧后便冷静下来,细眉高挑,哼道:“呵,一个疯子的话,谁会信?”


    “只要皇上信就可以了。”若芸眼瞧着楚如兰的临死挣扎,并不想与她有更多诸如此类、无意义的对话,抬手吩咐道,“取火钳来。”


    “你……你要干什么?”楚如兰尚未想通个中玄机,见若芸如此,顿时紧张起来。


    “本宫说了,本宫今日来是要审你的,你不说实话,便屈打成招也在所不惜。”若芸冷漠的吐出更为冰冷的话语,盯着她白嫩的手指,一字一顿道,“不说,便将你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拔去。”


    她说的极慢,每一个字都让楚如兰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很快,火钳被取来,前端烧得通红发亮、交到若芸手上,连晓红见了都有些犹豫,看了眼若芸终是没有说话。


    “本宫再问你一次,血海棠是不是你给胡婕妤的?”若芸不温不火的问着,慢悠悠的将烧红的铁钳凑近楚如兰的手指。


    楚如兰挣扎不去,双手被侍卫死死的按在地上,眼见着那铁钳一点点挨近她的手指,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大汗淋漓。


    “不说?那好……”若芸见她死死的咬唇,便沉了手腕。


    “不要!我说!是我干的!是我!”楚如兰瞧着那铁钳在离自己手指半寸的地方停住,仿佛已经嗅到了自己焦糊的肉味,终于惨叫一声承认。


    第二百十二章 德妃旁听


    “动机?”若芸手执铁钳并未收手,继续问着。


    “没……没有动机……”楚如兰这回摇了摇头。


    “不说?”若芸提高了声线,铁钳被收着力又往前送了一些。


    楚如兰已经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咬了咬牙,断断续续的边哭边道:“我……我嫉妒你,所以要借胡舒儿的手除掉你!我……我平日同胡舒儿最亲近,我给她出的主意,她想也不想便同意了。我……我不过是借着这机会除掉你,再……再踩林暮烟一脚……”


    “这的确是事实,但血海棠可不是你能弄到的东西呢。”若芸瞧着她眼中的闪烁便知她有所隐瞒,断然道,“这血海棠传说可是西离之物,你有此物,便是暗通敌国——要谋害皇上。”


    “没有!我没有!”楚如兰惊骇极了,忙哭着摇头,但只连连否认,多的字却未说。


    “难言之隐?”若芸撤了火钳,又坐回椅子上,瞧着楚如兰狼狈的模样,轻声道,“既然你不说,会有人让你说。当然,替你说的人也有。”


    “你想做什么?”楚如兰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战战兢兢的问道。


    “没什么,你这香兰居的宫人可都给抓起来审了,说不定有那么几个已经漏了口风。”若芸说着,冲她一笑。


    若芸说罢便命人沏茶、送来了点心,同晓红优哉的闲话家常,瞧都不瞧地上抽噎的楚如兰,仅朝门口张望了几回。


    “姐姐,您方才来的路上得的消息可靠么?怎么这会子还不见人?”晓红见她等了许久还未有人来,便出声问道。


    “自然。”若芸轻啜一口茶,扬了扬手中的纸条。


    正说着,便有人推门而入,朗声道:“丫头,你动作这么快。倒是让我过意不去啊。只是怎么都要等早朝结束,再让他来。”


    于百泽轻松的调侃着,面带灿烂之笑负手而入,身后还跟着个穿朝服的老头。


    “爹?!”楚如兰死死的盯着于百泽身后的老人。不敢置信的呼唤出声。


    楚大人瞧见眼前的场面,顿时吓得呆立当场,别说去扶女儿,连求情都未开的了口,仅不知所措的站着。


    “爹?”若芸冷笑一声,怪道,“你也知道他是你爹?你不知这勾结离国之罪是要满门抄斩的?”说着便去看许久不见的舅舅,只见他又苍老了些,可又像是精明了些。


    楚如兰顿时怔住,瞪圆了眼再也说不出话来。


    “楚老头。你混到京城府尹也算有点见识了,总该知道坦白从宽的道理。你还是速速招了,免得本王费工夫。”百泽懒懒的往侧坐上一靠,对着楚大人提点道。


    “于王爷明鉴!下官什么都不知道啊!”楚大人面色一凛,忙拱手弯腰。


    “那就要问你的好女儿了。”若芸又饮了一口。瞟了眼地上的楚如兰,道,“你若还是不说,那本宫便当你楚家是这主使之人,将此告之皇上了?”


    “不——!别连累我爹!”楚如兰恨恨的叫出声来,“要是满门抄斩,你也有份!”


    “那可不一定。我姓苏。你姓楚不说,眼下我是皇上的贤妃,横竖皇上都不会办我。你可以不信,不如试试?”若芸语气轻巧,将利害关系同她分析了个透。


    “可不是嘛,死到临头还嘴硬。不知给你血海棠的人,会不会帮你爹收尸。”晓红托着腮,佯装随口一说。


    楚大人急了,不等女儿开口便径直走到她跟前,抬手便给了她一下。厉声道:“你这个不省心的东西!爹吩咐你在宫中小心着,你竟然去弄什么离国的事!还不快招?!”


    “我……我……”楚如兰顿时颤抖起来,泪如雨下,“我说!是……是德妃娘娘,是德妃娘娘身边的侍婢给我的!”


    “名字?”若芸见她松口便顺势问道。


    “好像叫雪竹……”楚如兰说完,便低了低头,和盘托出,“当日你被废入永安宫,我本想去看看你。谁知德妃娘娘派了人来出主意,说胡婕妤既没了孩子、大势已去,还那么恨你,不如就借刀杀人,这才给了我血海棠,让我旁观就好……”


    “雪竹?”若芸眯起了眼,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怎奈宫妃侍婢的名字太多太杂,一时居然想不起来。


    “好你个墙头草!平时看你同胡舒儿亲近的很,看她没了孩子,你居然立刻投靠德妃!”晓红看着眼前曾对自己和若芸颐指气使的“楚小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既然叫雪竹,不如早早命人去查,也好还楚大人一个公道。”于百泽懒洋洋的说着,不妨多看了楚大人几眼,眸中带笑,语气生冷,“不过,只怕这些人,早被撤换了。”


    “撤换……”若芸想了又想,记起自己中毒昏迷之时,荣锦桓为了以防万一曾一天换一批宫人,其中有人便叫“雪竹”,而那名叫雪竹的婢女曾在她苏醒之时第一时间同自己说话,并且递上了茶水,而那茶水被赶来的怀王制止!


    “原来是她!”若芸霍然起身,只觉得浑身发毛,自己差一点就又死了一回。


    “姐姐,是谁啊?”晓红见她恍然大悟又后怕的色,不禁伸手扶了她。


    “是个被撤换的宫女,眼下她或许被料理了。”若芸有些不甘的攥紧双手,自己在乾元宫见到的那名宫女想来早就被遣出彤月宫,现在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啊?那可怎么办?”晓红也跟着紧张起来。


    “不过,也有可能是楚昭媛借力打力、想要除掉德妃娘娘。”若芸瞅向楚如兰,故意激她道。


    “不!我说的句句属实!血海棠从哪里来的,我根本不知道!”楚如兰十分诚恳的抢白,又急切的看着楚大人。


    “贤妃娘娘,小女一时糊涂,还望娘娘开恩啊!”楚大人总算听明白来龙去脉,顾不得长幼尊卑,直接朝若芸跪下。


    可他还未跪地,便被有力的手提着肩重新站直,只见于百泽咪咪笑着,冲他揶揄道:“楚大人可千万别如此,贤妃娘娘只是问话,这决断的可是皇上。”


    楚大人白了脸,终于噤声。


    “贤妃娘娘好大的气派,连本宫都要拦!”德妃上扬的语调传来,只见她一身锦绣珠翠,气急败坏的掀开珠帘、又被把守的侍卫拦下,隔着中庭与屋内的若芸遥遥对视。


    若芸见她来的正是时候,瞥了眼她的脚边,无辜道:“姐姐此言差矣,你方才掀开的珠帘上,难道不是挂着皇上的圣旨?”


    德妃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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