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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
后宫甄嬛传第10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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闳粲姓庖恍〉愣鳎阋材芰糇』噬系男牧恕!?br />
玄凌不由sè变,“母后,是什么?”
太后的声音柔和了几分,然而那凌厉的目光直yu噬人,“皇帝,男女相悦,有时不必用情,可用香药!”
欣妃惊诧且鄙夷,“暖情香。更多小说 ltxsba.me”众人不觉惊诧,面面相觑之下再难掩饰鄙弃之sè。
太后淡淡笑道:“可比那些东西jg巧多了,哀家已命太医瞧过,只消焚上一点半点,便可以使男女情动。”
庄敏夫人羞得拿绢子遮住了脸,连声啐道:“狐媚!狐媚!安氏如此下作,岂非和当年的傅如吟一般!”
太后素来最恨傅如吟以五石散引诱玄凌,面上微微一搐,已见森然之sè。
玄凌怔怔之下,诧异道:“有毒无毒?”
太后道:“无毒。”
玄凌微微松一口气,“母后,或许容儿一时糊涂,也是为了留住朕。”
“你可知道哀家是从哪里寻到这些?”太后扣住手指,“哀家很是疑心,皇帝你酒量不差,怎会喝些酒便情动不能自制?安氏有孕你是知道的,即便yu行周公之礼也不会太过放肆,为何你如此不分轻重?而安氏明知自己有孕,为何也不拒绝?于是哀家让竹语去查,结果在宫女倒掉的那r剩余的香灰中找到了这个。”
德妃忙笑道:“太后勿要动气,鹂妃年轻不懂事,太医一向说她胎气稳当,又有五个月身孕了,想来无妨。一时胆大……”
皇后亦道:“孩子终究是自己的,想来她不会如此轻率吧。”
太后缓一缓气息,“哀家已经看过‘彤史’,安氏生辰前,皇帝连着好些r子都在庆贵嫔与蕴蓉处。”
庄敏夫人“啊”了一声,丹凤妙目中似有火苗灼灼亮起,“她孕中多思,难不成为了争宠,又仗着自己五个月的身孕胎气稳当,才出了这糊涂主意?”
我思忖片刻,疑惑道:“太后,会否其中有误会?安妹妹胆子再大也不敢拿皇嗣开玩笑啊,或许……”我沉吟着说出自己的疑虑,“会否有人陷害?”
皇后顿时jg觉,眸中掠过一点锐利的星火,旋即道:“淑妃的揣测也有道理。”
太后唤过芳若,“你来说。”
芳若欠一欠身道:“奴婢奉太后之名追查,那r殿中一切事物奴婢都检查过没有可疑,结果在殿后小院里看见倒了的焚了一半的香料,那灰烬中便有此物。奴婢请太医查看后又问殿侍女,皆说鹂妃雅好制香,只是所有香料都由她自己保管,连宝莺、宝鹃两个心腹都不能略碰分毫。奴婢也趁人不防悄悄去看过,有几个要紧的香料盒子都用锁锁住,想来没有钥匙是拿不到的。”
太后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她道:“奴婢已按太后吩咐,把所有装有香料的器皿悉数取来,有锁的也已强行撬开,其中有一种被锁住的香饵和方才那一粒一模一样。”她打开一个描金花卉小盒,果然盒中装有数百颗拇指大小的香饵,颜sè气味和焚过的那一颗无半点差别。她又道,“而且几个有锁的盒子都被束之高阁,听宫女说是鹂妃近期不打算用了的,不知为何最近又用了。”
庄敏夫人一脸鄙夷,讥诮道:“还能为何,以此下作手段争宠,当真无耻!”
太后看着玄凌,将他听到这个真相时流露的失望和震惊尽收眼底,她柔和而悲悯地望着玄凌,“你不必再自责,她小产再不能生育,完全是她咎由自取。”玄凌道了声“是”,别过脸去,大有不堪之情。
贞妃审视瓶中各sè香料,忽然指着其中一种道:“这种鹅梨帐中香淑妃处也有,听闻是安氏亲制,不知是否有不妥之处?”
太后冷笑一声,只道:“妥与不妥,前两r领教过的人也不少了。”
欣妃咬着绢子道:“这香本无不妥,若是和依兰花放在一起……”她面上一红,目光飞快从暖情香上刮过,贞妃何等聪慧,旋即了然,红了脸不敢再问。
我垂首道:“太后,温太医一早告诫过,所以臣妾殿中从不用依兰花。”
太后微微颔首,看我的眸光有几许温和,“哀家知道你不会。”
“鹂妃与孩儿都喜欢在殿中放依兰花,”庄敏夫人半倚在椅靠上,对着窗外明丽秋光比一比葱管似的指甲,“可是孩儿宫中可配不出这样厉害的香!”
“若不是偶然领教此香与依兰花放在一起的厉害,哀家也不曾想到这一层。”太后看着玄凌,“在宫中滥用这些事物,皇帝觉得该如何处治?”
玄凌眼底有痛心与怜悯的y翳,迟疑片刻道:“到底她也失了孩子。母后,褫夺封号,降为贵嫔如何?”
太后不置可否,只漠然道:“皇后在,位份尊贵的妃子也在,你们可以慢慢商议。”
庄敏夫人道:“此等媚惑皇上之罪,昔年的傅如吟是赐死。”
欣妃颔首附和:“不错,以这些秽物媚惑圣上,秽乱后宫,断不可轻纵。”
我屈身跪下,求道:“鹂容虽然炮制暖情香有罪,但她没了孩子,以后也不能再生育,已然受到教训,还请太后宽恕。而且她调制的香料未必都无益处。”我命槿汐取来舒痕胶打开,小小jg致的珐琅描花圆钵中ru白sè半透明膏体因为多年不用已然凝固,然而花草清香犹在。我恳求道:“当年臣妾面颊被猫抓伤,安妹妹给了臣妾这个,果然药到伤除,连半分伤痕也未留下。事有利弊,还请太后念在她从前的好处,宽恕这回。”
端贵妃沉眸许久,“我记得淑妃妹妹被猫抓伤时是初次有孕的时候。”
我诧异,“是,贵妃何以这样问?”
端贵妃望向太后,“臣妾素来体弱,无福生养。只是今r淑妃说起,臣妾想起一事,当年淑妃身健体壮,有孕时饮食上也素无不妥,即便慕容氏刁难,怎地跪了半个时辰就小产了,如今想来太后不觉得蹊跷么?”
太后双眸微沉,“饮食可以小心,若有人在妆饰上动手脚,倒实在难以察觉。”她的目光落在那圆钵上似有千斤重量,唤道,“葛霁。”
我衔着一缕快意,茫然不解地看葛霁挑出一点膏体捻开轻嗅,他老成的面孔闪过一缕惊愕,很快复命:“此物中有极重的麝香,若每天取来匀面,不出三月便会小产。”
我遂然变sè,极力摇头道:“怎会!她怎会杀了我的孩子!我与安妹妹同r进宫,她孤立无援时我曾接她入府小住,还有眉姐姐,我们三人如此和睦……”我掩面,泣不成声。
玄凌一把抱住摇摇yu坠的我,面sè苍白,“葛霁,不是因为其他原因,真是因为舒痕胶么?安氏素来与嬛嬛交好……”
“不会有错。”葛霁恭谨道,“看这圆钵中膏体已干,可知娘娘长久没用。而里头只剩一半的分量,那么另一半全是娘娘用在身上了。如此剂量下去,必定滑胎。”
我恸哭,“皇上,咱们都错了,原以为是那香……谁知,谁知……她好狠的心!”
德妃与庄敏夫人相顾失sè,“连多年姐妹都能下手,还瞒得这样滴水不漏!真是人心难测!”
庄敏夫人面sè沉重,道:“原本咱们都以为是侍奉安氏的宝鹊不当心说漏了嘴才惊了惠仪贵妃的胎,现知此人这般居心叵测,或许宝鹊是她指使也未可知。”
德妃禾眉微蹙,“淑妃待她比惠仪贵妃亲厚许多,淑妃她都能下手,何况惠仪贵妃?”她语调微凉,叹息道,“可怜四殿下自幼丧母,安氏每每见到四殿下,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玄凌唇角勾出一缕悠远淡漠的笑意,“淑妃?惠仪贵妃?很好!很好!还有谁?”他掩面,“朕宠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竟然不配为人!”
孙姑姑道:“奴婢想不通一事,为何鹂妃的暖情香不是只对皇上有效,连自己也会迷乱其中呢?她不是只该让皇上意乱情迷即可么?”
端妃双目微微一瞬,目光淡远投向远方,“两情相悦自然是好事,只是如果不意乱情迷便不能与皇上欢好呢。”
我眉头一挑,“我只记得当年安氏无意于皇宠,很是冷寂了一些r子,后来还是我举荐。我记得那是在他父亲被人连累之后。”
庄敏夫人的叹息如秋雨簌簌凉薄,“是啊,她害你的时候可却忘了你的举荐之恩呢?”
德妃道:“如此,她仿佛起初真的无意于皇上呢,若非因为她父亲的缘故……”
皇后摆手道:“安氏侍奉皇上这么多年,即便有错,也不会对皇上无情吧?”
久不开口的贞妃微启樱唇,徐徐道:“臣妾想起了杨芳仪,当年在臣妾宫门前被指用麝香香囊害安氏多年不孕,甚至差点牵连了臣妾,以致杨芳仪吞金而死。”她双目灼灼看着玄凌,“臣妾大胆揣测,如果不是杨芳仪害她不孕,而是她自己不愿有孕才佩此香囊,加入麝香之后借机暗算杨芳仪呢?”
太后沉默片刻,“此事当年就处置得过于草率,杨氏不像是那样的人。你的说法,或许可解释当年的疑惑。”
德妃道:“可是她此番还是怀孕了。”
端贵妃转脸看着窗外疏淡天气,“再不怀孕,她父亲可要死在牢中了。”
玄凌俊朗的脸庞上满蕴雷电yu来的y翳,吩咐李长,“传朕的旨意,去搜宫!”
李长雷厉风行,不出一个时辰,已有两样东西搁在太后跟前。绣堆纱折枝花卉的绢帕中裹着上品的麝香,香气浓郁,是极珍贵的“当门子”,太后才瞟了一眼,喝道:“丢出去!”而另一个jg致的嵌螺钿葵花形黑漆小盒子中的物事,更让所有人大惊失sè,葛霁取出一些细嗅,双手一颤,“太后,是五石散。”
太后眸中jg光一轮,已含了雷霆之怒,“大胆!傅如吟死后哀家在宫中禁绝此物,安氏怎还会有!”语毕,目光已落在玄凌身上。
玄凌知其意,忙起身道:“儿子当年一时糊涂,如今再没有了!”说罢挽起衣袖请太医诊脉。葛霁搭脉片刻,和言道:“太后,果然没有。”
太后略一思忖,吩咐道:“带安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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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桃花欲谢恐难禁(大结局)
颐宁宫殿宇开阔,秋风无尽吹来,微微蕴凉,卷着一缕缕花叶即将凋零的颓唐气息。初秋的晌午已有一丝清冷之意,半黄半绿的树叶开始在枝头颤动,那种yu留不能留的姿态,很像垂死挣扎的无奈。
鹂妃安氏,是被匆促带来的。她显然未来得及认真梳洗,脸上还残留着那种颓败的sè,身体微微颤抖着。因在病中,头发松散绾着,斜斜簪了一枚金镶宝石蜻蜓簪,那蜻蜓是yu飞未飞的姿态,她穿一袭月白sè水纹绫波裥裙,外罩一件莲青弹花褙子,才要跪下,膝下一软,似一朵被风吹落的花瓣,软软坐了下去。
玄凌看也不看她一眼,太后也不见怪,只道:“葛霁。”
葛霁拉过她手,两指扣了上去。安鹂容且惊且惧,手腕上还套着一枚金镶珠翠软手镯,中嵌翠环,环中有莲瓣式金托,每瓣嵌南珠一颗,翠环背面八角形镂空托底,十分jg巧。然而因着她病中憔悴瘦弱,那手镯愈宝光灿烂,愈显得她的手臂枯瘦如柴,了无生气。
葛霁很快复命,“娘娘体弱,但绝无半点服食五石散之象。”葛霁停一停,“恕微臣多嘴。这五石散的成分和纯sè与当年傅婕妤所服的乃是一样的。”
贵妃轻轻一叹,如秋夜落索,“可惜了傅婕妤。”
皇后大惊,她脸上青红交替,最后被愤怒与震惊取代,“那些五石散是你给傅如吟的?!你……竟敢戕害皇上龙体!”
安鹂容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接触到麝香和五石散之后,便是一种死寂的无望。
我从未见过皇后如此震怒的情,仿佛有无数雷电在她的情绪中爆发。皇后厉声唤过剪秋,“给本宫狠狠掌她的嘴!”
皇后所谓的“掌嘴”并非打耳光,而是用木尺击打安鹂容的嘴唇与下颌部分。木尺击打在皮肤上有“噼啪”的脆响,耳错听见会以为是鞭炮喜悦的昂扬。很快,安鹂容鼻子以下的部分高高肿起,口中不断有鲜血溢出,直到她痛楚地弯腰吐出两颗牙齿。
玄凌伸手示意停止,厌恶地望着她,眸中厉sè毕露,“淑妃的孩子、眉庄、梦笙、如吟的死是否都是因为你?”
她目光平静如死水,看不见一丝情感的涟漪,她正一正妆饰,敛衣叩拜,“既有当初,臣妾早已料想到今r。”
玄凌望着安鹂容的目光中有无尽悲悯、痛心与厌憎,“鹂妃,你陪了朕十余年,从未有忤逆朕的时候,谁知你竟这般狠毒!”
“臣妾不喜欢鹂妃这个称呼。何况皇上从未真心爱过臣妾,您不过是宠我罢了,和宠一只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臣妾算什么呢?鹂妃?不过是您豢养的一只鸟儿罢了。”她轻轻一笑,似一朵娇弱的花绽开在唇边,风姿楚楚,“至于狠毒么?”她目光一一环视过众人的面孔,经过太后,最后定格在玄凌面上,“在座之人,谁没有狠毒过?”
玄凌再问,“有无人指使你,你可有什么要分辩?”
她再度拜倒,语调淡漠而厌倦,“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请皇上赐罪。”
玄凌转过脸,轻轻吐出两字,“赐死。”
“皇帝,让她活着。”太后缓缓起身,面容丝毫不改,转向鹂容,“人人都有狠毒之时,只为在这宫里人人都会身不由己。可你的狠毒,已经超过旁人百倍。哀家不让你死,还要保留你鹂妃的封号,殿便是你的冷宫。等你养好了身子,哀家会rr命人掌你的嘴,要你rr跪在佛前忏悔你的罪孽。有你做例,看宫中谁还敢放肆!”
鹂容轻轻一笑,漠然置之。太后唤过李长,“带她下去,禁足殿,再不许人伺候她。所有服侍过她的宫人,亲近者杖杀,余者全部变卖为奴,永世不许入京。哀家便要看她自生自灭,免得谁杀她脏了自己的手。”说罢喝道,“拖下去!”
秋sè如妆,赭红之sè的枫木燃起漫天凄美的红sè火焰,如一叶残花的安鹂容,便被拖拽着消失于这片红sè之中。她最后一片漫过玄凌的眼,殊无一丝眷意。
尘埃落定之后,我在观音像前为我未曾出生的第一个孩子燃起一炷沉香。
我有些倦,靠在寝宫的妃榻上看花宜插着一束狐尾百合,它的花蕊卷曲若流霞,有妩媚的姿态。那种粉嫩的红sè,像极了暖情香的颜sè。那种粉红,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我仔细看着自己套着赤金镂空护甲的纤长手指,有一天,护甲中残余的一点明矾让我瞒天过海,以假乱真。又有一天,我用这双手指的指甲勾起一点暖情香的香粉一点一点混入狐尾百合的花蕊,重新合上花苞,再教给鸢羽在夜间时在盛开的花瓣上洒一点水可以延长她美丽的花姿。我知道的,太医会检查花束,却不会打开含苞的花朵去检验它的花蕊。
我想起那一夜许太医的手,他的手上全是来自鹂容身体的温热鲜血。我对着光线仔细分辨自己的手,我闻不到一丝血腥气,也看不到一丝血液的痕迹。
然而,我清楚地知道,我双手所沾染的血腥是永远也洗不去了。
殿一夜间人去楼空,同冷宫无异。安鹂容的败落让后宫嫔妃额首相庆之外,也格外感受到得宠与失宠之间常常叫人变幻莫测。
殿的看守以及鹂妃的奉养事宜一律交给了李长,念及当年鹂妃对李长和槿汐一事的羞辱,李长自会将她照顾得“很好”。我只嘱咐一句,“不要教她死了。”
李长躬身诺诺而笑,“奴才晓得轻重。”他低声道,“皇上已下令诛杀安比槐,斩立决,就在这两r了。”
我低头轻笑,“抽个合适的时候告诉她,父女一场,总要一哭以尽哀思。”
李长道:“奴才定会挑个好时候。”
长r徐徐,宫中因鹂妃的废黜而格外沉静。最初因她败落而生出的种种欢喜逐渐让人体味出君恩无常的哀凉。深宫岁月,大抵也难得有这般静谧的时光。唯有初入紫奥城不久的三位嫔妃的欢笑依旧有无惧的蓬勃。
这一晚玄凌歇在瑃嫔宫中,秋夜寂寂,唯见床前灯花爆了又爆,槿汐笑吟吟道:“可不知明r有什么喜事呢?”
早起向太后请安后亦是无事,我抱了予涵与灵犀在灯下识字为乐。外头小允子喜滋滋来通报道:“六王隐妃到,九王正妃到——”
话音未落,玉隐与玉娆欢欢喜喜带了一人进来,道:“姐姐看谁来了?”
视线中一蓝衣男子缓缓敛衽拜下,“淑妃娘娘。”
熟悉的声音如一根琴弦拨动我久违的温馨亲情,我疾步上前扶住他坐下,yu语,泪先落下了。泫然含泣,“哥哥,你可大好了?”
哥哥比病中jg了许多,sè虽还有些苍白,却也缓和了好些。他比从前略瘦些,一袭蓝sè暗纹长袍中隐隐透出几许沧桑孤清之意。我上上下下看个不住,哥哥微微一笑,“我确是好了。实初也来帮我看过,已经无碍了。”他仔细看着我,“嬛儿,你比从前好看许多。”
我啐道:“哥哥就爱拿我玩笑,可见是真好了。”
哥哥见了予涵与灵犀,欢喜道:“可是我的一双外甥么?”
我含泪点头,“是,还没见过舅父呢。”说着一一抱到他怀中。哥哥一边一个,很是疼爱,灵犀久不见玉娆,伸开手臂便要她抱。
玉隐掩口笑道:“玉娆现在抱灵犀,可不知什么时候就有自己的孩子了呢。”
玉娆红了脸,笑骂道:“二姐姐就会笑话我,我再不理你。”
哥哥抱着予涵小小的身体,唏嘘道:“仿似大梦一场,噩梦不断,醒来时甄氏又是富贵鼎盛。”他吻一吻予涵,紧紧抱着予涵身子的手轻轻发颤,“致宁若还在,予涵也可多个表哥了。”
提起嫂嫂与致宁,哥哥饶是坚毅,眸中亦盈然有泪光,玉娆与玉隐亦忍不住别过头垂泪不已。
我忍泪坐下,轻轻道:“管氏已灭,但我还是很想知道,当r哥哥身在岭南,何以突然失常?”
哥哥垂眸片刻,“某r,有自云宫中内侍前来相见,将茜桃与致宁惨死情状告知于我。我能忍受放逐岭南的种种苦役,皆是因为挂念父母妻儿,我一直以为他们都还活着。”他以简短的言语将概况告知于我,然而我如何不知,这短短两句话之下有几多深情厚意。
四人相对垂泪不已,哥哥安慰地拍一拍我的手,“还好,嬛儿,你都好。”
都好么?身体自是养在金尊玉贵之地,而一颗心,早就在滚油冰水中煎熬翻滚了多年,早就破碎不堪了。
正说话间,却见外头人影一闪,却是李长进来,打了个千儿道:“给淑妃娘娘、王妃、隐妃、公子请安。”
我晓得他来自有不寻常事,果然他附在我耳边低语几句。
我略一思忖,问道:“太后在做什么?”
李长道:“此时怕是在佛堂念经呢。等用了午膳,怕还要睡两个时辰。”
我浅浅一笑,“玉娆和玉隐去看看玉姚吧,我且和哥哥说些话。太后最疼玉娆,等太后午睡醒了,该和玉隐一起去向太后请安。”我特特叮嘱玉隐,“太后必会问起尤静娴的事,怕你薄待了她,你必得一句句回得仔细,别叫太后多心。”
她俩携手而去,我见无人,方道:“有奴才嘴快,鹂妃知道你来了,想见你一见,你肯不肯?”
“鹂妃?”
“便是从前的安鹂容,”我漠然道,“她已形同被废入冷宫,你可愿意去看她一看?”
哥哥一震,旋即垂下目光,思忖良久,轻轻道:“也好。有些话,我很想亲口问一问她。”
透明琉璃戗金盖碗里茶sè如滟滟一酡胭脂,茶香袅袅,正是新贡的锡兰醉脂。那鲜艳的颜sè似一颗艳毒的心,隐下无数心事。我颔首:“也好。”我转首吩咐李长,“悄悄儿地,别惊动了人。”
李长点头道:“一切有奴才。”他又道,“鹂妃说想吃甜杏仁。”
我点头,“太后说过,想吃什么给她。衣食供应不缺,她还是鹂妃娘娘。”
李长应了声“是”,引了哥哥出去。
我自留了玉隐与玉娆一起用午膳,闲话家常,又陪她们去太后处说话。
r影西斜,待到黄昏时分还未见哥哥回来的踪影,我不觉暗暗心惊。披上一件藻绿sè的蹙金繁绣脂艳海棠茜纱披风,我携过槿汐的手,向殿去。
昔r繁华似锦,承恩如欢的长杨宫,此刻杨柳衰烟,连那一带赫赫红墙亦成了一道颓败的红,似女子唇上隔夜残留的胭脂。在黄昏的幻境下,整座宫宇似一头苟延残喘的巨兽,僵伏在那里。
此时已是落r西坠,晚霞满天。天空中的落r已被昏暗吞没殆尽,半天的云层被无边的霞光渲染得格外的璀璨炫目,金红、娇紫、嫣蓝、虾黄、粉紫,诸多霞sè调和成幻紫流金的天空,如铺开的七彩织锦从九天玄女手中无边抖落。
我驻足观望,这样的霞sè,恰如当年我们入宫当选那一r。
同样的天空,同样的晚霞,同样的人,却不复当年少女心境了。
此时此刻,如斯霞sè,在我眼底映成的倒影不过就如一匹揉皱了丝缎,再无动心处,
暮sè中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向我走来,夜凉的风掠起他袍子的边角一扑一扑的,像想飞又不能飞起的飞鸟的翅。
我上前几步,关切道:“哥哥,怎么这么久?”
他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哥哥,她对你说了什么?”
哥哥恍然摇头,轻声道:“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实在,也很可怜。”哥哥停一停,问我道,“她很喜欢吃甜杏仁么?方才与我说话时她一直在吃。”
我摇头,“我并不晓得。”
哥哥在我近旁,轻轻道:“她很恨皇后么?”我无言,哥哥道:“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我告诉你——皇后,杀了皇后。”
天sèyu晚,重重宫殿被暗云披上了浓墨浑金的sè彩,在暮霞的垂映下渐渐变成无数重叠的深sè剪影,这样缓慢的陷没,格外给人一种压迫到无法喘息的感觉。有内监的声音骤然尖利爆发,“鹂妃娘娘殁了——”
哥哥一怔,迅疾转过脸,许是夕阳的余光仍旧灼烈,许是我看错了,哥哥的眼角竟有一丝晶莹之意。
我木然片刻,她死了,安鹂容死了——我骤然大笑,笑得不可遏制,连自己也难以想象,我的喉咙里竟有这样畅快的笑声迸发。
耳边犹自响着当年我与眉庄的欢笑声,鹂容娇怯怯的含羞不语。十余年岁月,终于,爱的,恨的,都离开了我。
寂寞如斯。
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做宫,这样繁丽的紫奥城,不过是几道深深的寂寞身影辗转其中罢了。
良久,颊边缓缓滑落一滴清泪。
泪落人亡,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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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落人亡两不知
夜色似心底的哀凉,无知无觉层层迫上心翼。李长紧赶慢赶来了,急忙陪笑道:“可找到娘娘和公子了,皇上说要和二位一起用晚膳呢。”
我点头,“劳驾公公一声,说本宫换件衣裳便和兄长过去。”
李长觑着我,小心翼翼道:“鹂妃突然殁了,这……”
我望着暗夜的云舒云卷缥缈如烟,沉声道:“公公也知道是突然。是她自己想不开,不念太后饶她一条命的恩典吗、,与旁人无干。”
“娘娘说得是。”李长悄悄瞟一眼哥哥,我知他意思,“家兄一下午都在本宫宫里闲叙家常,哪里都没有去,这是奉旨的。没有风言风语传出去,自然不会连累了公公。”
李长微微一笑,“是。说到底,都是那些伺候鹂妃的人不当心。”
“嗯。”我看他一眼,“公公自然知道怎么回太后的话。”李长躬身去了,我转头看哥哥,“哥哥先去洗把脸吧。”
哥哥略略有些倦容,淡淡道:“我有些乏了。”
我眸光沉沉,伸手牵住他衣袖晃一晃,“不去,便是心怀怨怼。他的心意不易知,哥哥不能不当心。”
牵袖相告,原是在家中时兄妹间亲密无间的举止,他露出浅浅一痕笑意,轻嘘一口气,“皇上曾如此疑我,总是尴尬。”
我轻轻一笑,“哥哥,做人会看戏,也得会做戏。既然皇上的忘性比哥哥好,他都能坦然,哥哥为何不能做得坦然?伴君如伴虎,君恩翻覆,不会永远得意,也不会永远失意,只看你是否还有利用价值。哥哥明白这一层,便不会在乎君恩是否真心。”
哥哥凝视我片刻,语意怜悯,“嬛儿,你似乎在说你自己。”
“天下所有人都不过是他的臣子,说谁不都一样么?哥哥不必多心。”我为他正一正髻上挽发的白玉簪子,柔声道:“咱们去吧。”
刻意撤去所有华丽的衣饰,小巧玲珑的绢花点缀发间,换过一件家常衣裳,浅浅的杏红色,浅得如轻轻呵出的一口如兰气息,略深一色的折枝杏花暗红纹,ru白的裙角一曳也带出些许温馨随意的意味。我牵着胧月,抱着灵犀,哥哥抱着予涵,才要见礼,胧月一纵从我手中脱出,扭股糖似的扑进了玄凌怀里,甜甜唤道:“父皇。”
玄凌抱一抱她道:“今日可乖了,自己跟着母妃来,很像个姐姐的样子。”
胧月大眼睛扑闪扑闪,“那是父皇疼胧月,胧月自然要乖了。”她停一停,左右张望着道:“母妃怎么还不来?”胧月已有几分帝姬的气势,仰着脸便问小厦子,“德妃娘娘还没来,小厦子快请去。”
小厦子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道:“淑妃娘娘已来了。”
胧月小嘴一撇,作势就要生气,玄凌忙拉住了笑道:“今舅舅来了,德妃说让着你舅舅呢。”
我只得弯腰哄道:“德母妃知道你喜欢吃蟹肉包儿,正着人做呢。蟹肉包儿可难做了,她不看着不放心,若你德母妃现在赶来,奴才们把包儿蒸坏了可怎么办呢?”
胧月嘟一嘟嘴,又心心念念着唯有起了秋风才能尝的蟹肉包儿,只好不说话了。胧月如此一闹,君臣礼数便自然免了,也添了几分家常和气。玄凌看着哥哥道:“质成,如今身子大好了,秋风起了夜凉,素日还是要保养的。”
“质成”是哥哥的字,素日只有亲近之人才这般称呼。玄凌这样的口气,是极亲切的,也撇开了君臣的礼数。哥哥闻言欠身,“多谢皇上关怀。”
我笑道:“四郎成日家惯会说嘴,自己怎不当心身子呢。”说罢转头唤上花宜,指着桌上一盏汤羹,“知道皇上今晚必叫膳房做了蟹黄羹,螃蟹性凉,臣妾已经叫花宜拿菊花瓣煨了黄酒,等下正好喝了暖胃。”
胧月即刻道:“也给母妃留一份。”
予涵与灵犀渐懂人事,正牙牙学语的时候,予涵学着姐姐道:“也给父皇留一份。”
玄凌极高兴,不自觉便含了慈父的笑,抱过予涵亲了又亲,哥哥只含笑瞧着。玄凌抬头见他如此,不禁也笑,“如今你孤身一人也不成个样子,家中无人主持事务,奉养父母也不便。身子既好起来,也该考虑再成个家。”
哥哥笑容一僵,我晓得他牵动心中嫂嫂与致宁之痛。嫂嫂惨死,鹂容又暴毙,哥哥一时间自然无心再娶。可若是一力推辞,难保玄凌不疑心哥哥记恨当年之事。我笑吟吟斟过一杯酒递到玄凌唇边,道:“舅父的责任可大呢,哥哥一成家,倒顾不上我了。臣妾原想着要哥哥亲自来指点涵儿的读书骑射呢,四郎倒好,偏偏帮他躲懒。”
玄凌举箸而笑,“质成,瞧瞧你这妹妹,越发嘴上厉害了。”他夹过一筷子鹌子水晶脍给我,“朕原是好意,你若不喜欢,朕给赔罪就是。”如此一笑,玄凌也不再提,予涵小小年纪很守着规矩,颇逗人喜欢,胧月又笑语如珠,如此言笑晏晏倒也欢喜。我唤过花宜道:“你回去瞧瞧四殿下醒了没有?若是醒了,该嘱咐平娘煮了牛ru粥给他喝。”
花宜温言离去,柔和的衣风却被李长惊促地脚步带乱,李长俯身在玄凌身边,轻轻道:“皇上,鹂妃娘娘殁了。”他小心地看一眼玄凌的色,旋即低头。
玄凌手中的银筷轻轻一震,筷子上细细的链子便索索作响,哥哥忙起身道:“皇上节哀。”
玄凌一怔,方淡淡道:“一个罪人罢了,要节哀什么?”
我恍若方才才得知,便问:“什么时候的事?”
“酉时一刻,鹂妃娘娘午后想吃杏仁,传了好些。其实那些杏仁的分量是不会致死的,谁知鹂妃娘娘将从前一点一点要去的杏仁全藏了起来今日一并吃了,太医诊了说是服食杏仁过多中毒而死。”
玄凌双眸微黯,将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撂,沉沉道:“她定是知道了安比槐已死,所以存了死志。朕已宽待她饶她一条性命,她如此不念君恩,死不足惜。”
李长忙跪下道:“都是奴才不当心,才让鹂妃娘娘自裁了。”他停一停,一脸自责,垂首道:“妃嫔自裁是不祥之事,都是奴才的差错。”
玄凌听他说起“不祥”之句,眉心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与怅然,他挥一挥手,示意李长起来,“若不是安氏早存死志,也不会把那些杏仁积起来寻死了。怪不得你。”
“她此身只得幽闭景春殿中,安氏蒙宠多年,如何能过得下这样的日子。与其说是为她父亲,不如说她是死于绝望。”我幽幽注目玄凌,“安氏虽然作恶多端,然而毕竟侍奉皇上多年……”
他断然转首,“朕不会去看她。”
“是。”我停一停,“即便皇上不与她死后的体面也无妨,只是皇家体面也要紧,流言纷纷,鹂妃圣宠多年猝然自裁,民间流言喧扰,要是认为皇上因其父而迁怒她逼她自裁就不好了。”
他面色冷凝如铁,“你不恨她?”
我含着得体的微笑,坦然道:“臣妾与安氏同年入宫,一直交好,却不想安氏如此暗算臣妾。正因为怨恨,臣妾才不愿以协理六宫之权操办她的丧事。未免臣妾两难,也为保皇室体面,堵住攸攸之口,皇上不若请皇后为鹂妃安置丧仪吧。”我行礼如仪,“还请皇上亲去嘱咐皇后操办,也算一尽对鹂妃之心了。”
玄凌略略思忖,道:“知道了。”他起身唤过李长,“朕有些累了,去荣嫔那里。”回首又嘱咐我,“淑妃,你再陪质成坐坐,朕去瞧赤芍。”
我忙起身送他至仪门外,夜风里他荻青色的九龙穿云袍被风扬起一脉雪白的袍角,纹饰的金线在清亮的月光下有凛冽的夺目。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指,“方才提起你哥哥娶妻之事,他仿佛有些怅然。”
我细腻地捕捉到他今夜的敏锐,温然道:“嫂嫂是哥哥惟一的妻子,而且致宁,他小小年纪与母亲一同早夭,哥哥重视妻儿,一直很伤心。当年志不清的病也是由此而起。”
“朕也怜他失了嫡妻爱子,只是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我轻轻应了一声,道:“是。只是总要时间缓和。”
他颔首,“好好送你哥哥出宫去。”他停一停,温言叮嘱,“告诉你哥哥,从前的事已经过去,他的才具朕不会ng费。”
我躬身送他离去,槿汐扶住我,低声在耳畔道:“安氏是太后厌弃之人,不必皇上费周章。”
我挽着衣上细细的垂珠流苏,淡然道:“太后真心厌弃之人,皇上未必深恶痛绝。即便深恶痛绝,也未必不留一分旧情。让他此去了尽情分,免得日后再念及她半点好来。”
“余情了尽,才不会有慕容氏那样的遗祸,累娘娘今日还要费心伤。”她悄然看我,“那么此事劳烦皇后,想必娘娘已经有了主意。”
我沉吟一晌,道:“李长是个有主意的人,他久怀置鹂妃于死地之心,每次少少地进一些杏仁给鹂妃,日子久了,鹂妃也会慢慢中毒死去,不知鬼不觉。”
槿汐低下睫毛,“昔日鹂妃给奴婢与李长的羞辱,没齿难忘。”
我含了怜悯之意,拍一拍她的手,低低道:“罢了。她这样活着,还不如有个了断。”
院中植着数丛“晚玉?br />shub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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