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魔法
武侠修真
都市言情
历史军事
侦探推理
网游动漫
科幻小说
恐怖灵异
散文诗词
其他类型
全本小说
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
我的书架
|
手机阅读
龙腾小说吧
->
其他类型
->
末世海棠之希望
【末世海棠之希望】**纯爱**(1-4)女主视角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25-04-25
文案:
世界只用一颗陨石就分崩离析。最新地址Ww^w.ltx^sb^a.m^e
相依为命的奶奶去世,为了生存,我不仅需要搜寻食物和补给,而且还要避开那些只会用武力和拳头说话的暴徒。乌庆阳曾经是位农具修理工,粗鲁、冷漠、阴沉,我不了解他,也不喜欢他,但他是我唯一认识的人。我寻找弟弟,他寻找妻子,一路困难重重,充满危险,两人都对前程不抱希望……直到拥有彼此。
作者注:
我不是很喜欢大叔和萝莉配,年龄差得稍微大些,话都很难说到一起,跟浪漫更是边儿都不沾。所以吧,还得靠特殊情况才能行得通,譬如末世。此文很多情节都是模仿末世文和末世片而来。当然,大环境稍微缓和些。有足够的伤害,又能在接受的时间范围内恢复。人活着有点儿希望和盼头,才谈得上追求感情需要吧。
这个系列每篇都是单女主视角,更简单一些。
第一章 乌庆阳,这是他的名字。
我立刻认出不远处的男人,虽然不记得他的名字,但他以前在肖台镇拥有一家农机修理铺。
大坪村的田地很早被承包,大部分村民也都搬到旁边的肖台镇。爷爷奶奶虽然在镇子买了一套房子,但仍然喜欢住在村子里,而且还在屋后的土地开垦了一片菜园。有那么几次,我曾经把家里的农药喷泵拿到他的铺子维修和保养。这个人身上一股机油和香烟的味道,而且满脸的胡子、不修边幅。记得当时他从头到尾连个笑脸都没有,只是解释了下需要做的工作。爷爷说这个老板人不错,不会和我们耍心眼坑我们。
现在,他正站在我刚找到的摩托车旁边,一只手拿着猎枪,另一只手翻着我的包。
我刚出发没多久,路过这个废弃的商店和加油站。所有的汽油、食物和补给品早就被抢劫一空,连个水果糖都不剩。我在废墟中翻翻找找,只在巨大的冰柜后面,发现两包纸巾和一瓶水。屋子旁边,加油泵被砸得粉碎,里面空空如也。然而,我在房子另一侧的树林里,找到一个宝贝: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停在一片灌木丛里。
我拔掉摩托车上覆盖的树枝和杂草,把它直立起来,屏住呼吸摆弄电线。这是我在陨灾发生后一年内学会的技能。学得最快的还是摆弄枪支弹药,只用两个星期,我就能准确射击十米之内的任何目标。我并不指望摩托车能用,我已经一年多没碰过能开的车了,但发动机突突突发出启动的声音时,我差点笑出泪花。我把背包放在座位上,向树林里走了几步,躲在一颗大树下解手。不管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我无法改变保持隐私的习惯。
一个错误。
我脱裤子蹲下时周围没人,实际上一路都没有看见人。但当我站直身体,拉起牛仔裤,刚一转身就发现那个修理铺的老板从天而降,而且正在翻我的背包。我拔出放在臀部皮套里的手枪,从树后走出来,瞄准他。他看到有人出现时,额头明显抽搐了一下,立刻举起自己的猎枪。
我吓了他一跳,了不起!
「后退!」我走到摩托车的另一边,沉声道。
他的表情忽然变了,警惕地盯着我。身体绷得紧紧的,手指在扳机上准备就绪。然而,他没有瞄准我,另一只手仍然拿着从我包里取出来的一本书。
「后退!」我又说一遍,尽量使声音听上去冷酷无情。
我远没有自己想要的那么吓人,我看起来还是太年轻,身材又瘦又小。头发很长,编成辫子盘在脑后。我只要动一动嘴,脸颊就会出现一个酒窝,这让我看上去既幼稚又无知。不过,我的枪里装了子弹,我知道怎么用,希望这个男人能明白这一点。
他后退一步,拿着书的手举起来表示投降。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刚看到这辆摩托车,想查查看……我不会伤害你的。」他的声音柔和而沙哑,带着大坪村人的口音,就像五年前在他铺子里听到的一样。
「你肯定不会伤害我,现在后退!」我站在摩托车边,随时准备跨上车离开。
根据他的外表和我对他的了解,这个人肯定已经奔四十,但因为长时间暴晒和风吹雨打,看上去要苍老很多。他的五官刚硬而粗犷,黝黑的脸上刻满深深的皱纹,头发凌乱不堪。面庞很脏,工装裤和短袖衫沾满了各种污渍,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然而,他身材瘦削笔直,肩膀宽阔,手臂粗壮结实一一这种线条是体力活儿干出来的,不是健身房里锻炼得来的。
他又往后退一步,像在对一只受惊的动物说话:「嗨,你应该认识我啊,我叫乌庆阳,和你都是大坪村的。我在咱们镇子上有一家农机修理店,你还来过我的店,我帮你家修过撒农药的喷壶泵。我不想偷你的东西或伤害你,我只是路过。」
乌庆阳,这是他的名字。
我想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尤其是最后两句,我很愿意相信他。爷爷曾经说过他是个很实诚的人,但五年前我所认识的世界已经完全改变,即使是曾经看起来正派的人也不再值得信任。
我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放下手枪。
「你的名字叫麦菱,对吧?我记得没错吧?麦三爷的孙女?你还有个弟弟,叫麦苗。」乌庆阳一眼不眨看着我,先是观察我的反应,然后又上下打量我。
我的衬衫没有系扣子,里面的背心紧紧贴着皮肤。牛仔裤已经磨得薄如纸,而且是低腰设计。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我的胸口,而是很快回到我的脸上,一直停留在那里。
好吧,乌庆阳也许没有变得太坏,但不足以让我放松警惕。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他一定把我的沉默当作肯定。他继续说:「我是乌庆阳,你爷爷奶奶和我很熟的,你还记得我吗?」
是的,我记得,但我没有直接回应。乌庆阳也许从我的表情识别出答案,他微微倾斜脑袋,神`l`t`xs`fb.c`o`m色更加放松,试探地问道:「你想把枪放下吗?」
「不。」
「好,没问题。我会把我的枪放下!」乌庆阳边说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猎枪放在地面上。
他直起身子时我感觉好多了,但我还没蠢到相信这个人现在无害。乌庆阳背上还背着一支猎枪,腰带上挂着一把巨大的砍刀。他身上不再有机油和香烟味,而是充满泥土和汗臭味。
我也是,这早就不再困扰我了。
「你一个人吗?」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
我没有回答。
「你要去高冠山陆堡营吗?」
我没有点头,但乌庆阳表现得像我点头一样,自顾自地说道:「我也要去高冠山陆堡营,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和我在一起走。」
我的肩膀僵硬,摇头道:「我不需要任何人陪我。」
乌庆阳的眼睛微微睁大,赶紧说道:「不是那样的……你误会我了,我什么也不会要求你。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走这么远,一个人不安全。」
乌庆阳完全正确,我也完全同意。然而,我信任过的人都死了。
「我怎么知道和你在一起会安全?」我反问。
乌庆阳瞬间严肃起来:「我认识麦三爷,你奶奶还教过我小学。我一直待在咱们肖台镇上,从来没离开。你还记得炸毁五台桥时,我在那里吗?而且我还跟着其他老乡一起进山打猎,分发食物的时候,我们见过几次面。」
我确实记得。
陨灾发生第二年,镇上的领导还能将住在镇上和周围村子里的老乡组织起来。大家一起将通往镇子的几条主要道路封的封、炸的炸,防止到处游走的流氓团伙成群结队到镇上抢劫。肖台镇比较运气,旁边有一个驻防训练营。虽然当时只有二三十个军人,但他们保护了我们的安全,老乡们也将粮食贡献出来,而且一伙儿青壮年还组织起狩猎队伍,经常进山打猎,其中就有乌庆阳。后来,森林里的动物越来越得稀少,乌庆阳和其他人仍然会分享猎物,补充我们的口粮。
乌庆阳一定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浑身放松下来,诚恳说道:「麦菱,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强迫你,绝对不会要求你做不想做的事情。」
我太想信任他了,以至于我的手都在颤抖。我努力拿稳手枪,问道:「你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起离开镇子?」
乌庆阳的脸黯淡许多,说道:「我女儿生病了,蕾儿只有六岁,我不能离开她。」
我听到他声音中的痛苦,与我胸口的疼痛一样。每个家庭都残破不堪,每个还活着的人都失去了亲人。
「你呢?你为什么留下来?」他问。
「我奶奶。」
「她的肺?」
我点点头。
陨灾发生的第一年,全世界都乱了套。极端天气频发,洪涝旱灾加剧。此起彼伏的海啸、地震和飓风杀死无数的人、动物和植物。因为陨灾引起的火山爆发、岩浆喷涌在世界各地频频出现,大大小小让人防不胜防。火山灰杀人的速度慢一点,痛苦的时间长一些。直到最近一年,大气中的灰尘才开始从空气中沉淀、消散。
「我女儿也一样,蕾儿一周前刚刚去世。我现在去陆堡营,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走。」
我很想答应。01bz*.c*c乌庆阳看上去凶神`l`t`xs`fb.c`o`m恶煞,但他强壮有力、装备齐全、而且知道如何打猎。目前为止他都表现得非常正派,行为举止也不出格。然而,我现在比五年前可警惕多了。
十二岁时,我的父母去国外打工修路,他们将我和弟弟送到爷爷奶奶身边。我不得不离开熟悉的城市和学校,搬到这个山区小镇。爷爷奶奶很慈爱,为我们做了他们能做的一切.爸妈又源源不断寄钱给他们,所以生活很富裕。尽管没有父母陪伴,但我在学校的成绩还不错,也交了很多朋友。我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小镇,但基本上生活还行,可以说轻松开心。
和肖台镇其他同龄女孩儿一样,我们在接近陌生男人时会采取合理的预防措施,但仍然认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会维持文明。我曾经以为这里远离人口中心和大多数暴力,有山脉和河流的保护,而且我们有猎枪,大家应该很安全。
不过那是以前,后来,在我们还有电视和网络的第一年,新闻报道一天比一天糟糕,一个接一个的地区陷入暴力和混乱。听到很多女人和孩子的悲惨遭遇,我会吓得睡不着觉。每个人诚惶诚恐,前途未卜,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我们没有拳头、没有力气去抢去掠夺。恐惧伴随着我一年又一年,生存意识急剧加强,直觉更是发挥到极致,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年轻女性,生活在当下的世界,这是必备。
我知道不是所有男人都丧心病狂,陨灾之前,会有邻居大叔帮我们搬重物,去镇子时会有好心司机送我们一程。?╒地★址╗发布ωωω.lTxsfb.C⊙㎡我在陨灾发生后还交了一个男友,吴磊腼腆体贴,我们亲热时,他对我非常温柔。还有爷爷,他一辈子都是个善良的农民,有一次上山捡果子,为了护住邻居家的小伙儿,脚滑摔下了悬崖。
我知道有好人,但我认识的好人都死了。
现在这世道,男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我不想说乌庆阳是个笑里藏刀、口腹蜜剑的坏人,但我不会冒险。即使这个男人承诺保护我,但没人保护我不受他的伤害。
「怎么样?麦菱,放下枪,我们可以一起去陆堡营。」乌庆阳仍在极力说服。
我使劲儿吞咽一下,用力摇头,垂在背上的两条长辫子微微摇晃。「不,我要一个人走。」
乌庆阳没有坚持,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说道:「好吧,你一路小心点。」
「我一直很小心。现在慢慢走上前,把那本书放回我的包里。」
乌庆阳垂眸看了看手上的书,好像忘了一样。「宋词?」
我的背包里每个角落都该放最为重要的必需品,带一本书很愚蠢,但我不能丢下。这是一本薄薄的平装最美宋词五十首。奶奶去世前,我一遍又一遍读给她听。
「是的。把书放回去,然后撤到加油站的商店边。」
「好,没问题。」乌庆阳向前走了几步,把书扔进我的包里,然后又往后撤。「你犯了一个错误,麦菱,你一个人不可能坚持很久。」
「我们走着瞧。」
我注意到乌庆阳垂眸看了看放在地上的猎枪,仍然躺在脚边。我一时想占为己有,武器几乎和食物或车辆一样重要,但我决定不这么做。
和其他人一样,我坚持当下的生存规则:任何我找到的、还没有被别人认领的东西,都可以毫不犹豫占有。然而,猎枪是乌庆阳的,他就站在那里。此外,这把枪真的很大,我不确定是否能用。我回头看了乌庆阳一眼,发现他正盯着我。
当我看着他的枪时,他完全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说道:「这把枪留给你,但你必须等我离开后才能过来拿。」
「好!」
「撤退!」
乌庆阳照我说的做了,不再试图改变我的想法。
等他走得足够远时,我拿起包,一条腿跨在摩托车座位上,把枪放进枪套里。我发动引擎,摩托车仍然运转良好。我朝公路驶去,泥土和碎石飞扬成一团尘土,身后只剩乌庆阳、他的猎枪和肖台镇的最后残骸。
第二章 乌庆阳出乎意料的现身。
整个世界只用五年就分崩离析了。
我十五岁时,在火星与木星轨道之间的小行星带里,一颗行星因为散热产生的反作用力脱离轨道,直直朝着地球高速飞来。天文学家预见到行星的到来,但却认为不应该影响我们的生活。因为体积和质量不大,而且目标是太平洋。他们谈论各种可能性,也预见撞击后的结果。但这一切都只是理论,没有人太在意。
随着撞击时间的临近,科学家们不断修正他们的探测结果。直到撞击前一个月,这些科学家才意识到,小行星的大小比预测大三倍,轨迹也略有改变。我们根本无法阻止这么大、移动速度这么快的小行星按照我们想要的方式运行。当时的结论是,这颗小行星在穿过地球大气层时,即使没有完全燃烧落到地面,也不足以引发灭绝级事件,所有科学家都这么说。然而,天文学家,还有各个领域的无数专家,以及我们每个人,都尝到宇宙不可预测性的惨痛教训。
小行星在穿过大气层时四分五裂,一方面是好事儿,减小的尺寸和重量避免某个地方受到重大撞击。另一方面大大小小的陨石落在地球各个陆地和海洋,巨大的冲击波和无数爆炸碎片摧毁陆地大部分地区。撞击产生的尘埃和碎屑导致全球气温下降,雾霾遮挡了近一年的大部分阳光。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地球从此不再安宁。巨大的海啸、飓风和地震此起彼伏,整个地球无一幸免。我们身处大陆内部,没有感受到陨石坠落的直接影响,但对之后引发的连锁反应却深有体会。人们从海岸城市逃离,一波一波向中部移动,躲避海岸线一场又一场飓风袭击。之后大陆内部也开始动荡,火山轰鸣、地震频发。
肖台镇周围虽然没有发生大规模喷发,但时不时会喷出一团又一团的火山灰。大片农田勉强经受住寒冷和尘雾的侵袭,却被火山灰摧毁。我们的食物来源消失。陨灾发生第二年,基础设施也逐渐瘫痪,很多地方开始断网断信号,去年年初已经找不到任何地方有水或有电。像地球上的所有动植物,人们也在一茬接一茬死去,没有间断。爸爸妈妈早在陨灾后一年就失去联系,他们也许活着,也许死了,我尽量不去想太多。
在我听到最后一次无线电广播时,世界人口已经减少一半。现在,我敢肯定减少得更多。大部分的人都放弃了,但有些人会躲在某个地方,囤积尽可能多的食物和补给,还有些人加入流动的暴徒队伍,成为天灾之后的人祸。他们开着卡车和坦克,掠夺想要的一切,杀死任何挡路的人。没多久这些人就有了自己的名字:蝗匪。
我十四岁时,肖台镇大约有三万人口。到十五岁时,从沿海城市搬来的人让镇人口急剧增加,但并没有持续很久。死亡如影随形,大部分人继续朝内陆深处搬去。再次有人统计时,肖台镇已经只剩区区两千人。留在镇子的人们尽一切保证大家的安全,当蝗匪袭击乡镇村落变得越来越普遍时,大家组织起民兵队伍,炸毁通往镇子的主要道路:云济河的五台桥。而进入镇子的另外两条路是蜿蜒曲折的山路,很容易防守。
镇上大部分男人和女人都学会打猎、钓鱼和射击。我们很幸运,有自己的粮仓,而且镇领导和附近的一家军队训练营合作,互相提供食物和保护。每个人都在尽自己的努力生存,但这不够,镇子里的人越来越少。生命越来越脆弱,一个小小的喷嚏、一次无意的割伤、甚至是扭脚绊跤,都有可能丢掉性命。人们不断地经历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痛苦,更不用说那么多对明天失去希望,走上自我了断的生命。
三个月前,由于环境变化和河水枯竭,森林中的动物数量锐减,我们已经不足以继续维持。镇子里五百多名幸存者决定前往高冠山陆堡营。陆堡营是一个军队驻扎地,那里由大部队把守,并且放出消息接收各个地方的难民。全国各个地方都有类似的传闻,陆堡营虽然仍在一千公里外,但却是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唯一没有去的人,是那些不愿离开病得无法旅行的亲人的人。
包括我。
爷爷已经去世两年,我不想离开奶奶。她求我走,但我不会、也不能。尽管我知道风险,我还是留下来,勉强维持我们的贫瘠生活。幸运的是邻居青年感激当初爷爷的救命之恩,答应带着我的弟弟麦苗离开,并且一路都护他周全。奶奶两天前去世,我也没有理由再继续呆在这里。我要去寻找弟弟,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摩托车里的汽油大概能走将近八十公里的路程,我没有选择大路而是小路,因为大路总是意味着危险。一路都很顺利,很少会撞到人,只碰到三三两两的小群人在路边徒步旅行。
当我看到汽油油快用完时,不得不在路边停下车子,从包里拿出一张路线图。这是我从一本全国旅游地图册上撕下来的地图。我没有离目的地靠近多少,而且需要加油。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一辆废弃的车,还得是没有被抽走油的废弃车。这很难,但比找到还有电池可用的纯电车容易。断电后,充电桩成了摆设,电车在耗尽电池后也成了废品。油车稍微简单些,通常需要找到一个无人城镇,然后搜索空房子,直到发现一辆油箱里有油的车。
我继续前行,才开了四五里,竟然发现路边有一辆完好无损的皮卡。我既惊讶又怀疑,废弃的汽车通常在一小时内就会被路人拆掉,所以这辆车一定是刚停下不久。我放慢摩托的速度绕车一圈,没看到有人坐在车里。可能没油了,这通常是车辆被停在路边的主要原因。当然,也可能是机械故障,油箱里还有汽油。我得停下来看看,无论可能性多小,找到汽油的任何机会都不能错过。
我将摩托车停在汽车前面,然后下车走到驾驶室门口。当我发现座位上有一个男人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吓得往后跳出好几步。他瘫倒在座位上,所以我刚才看不到他。
他的衬衫浸满鲜血。
我的第一反应是躲避,这个人显然是死于暴力,我必须离他越远越好。然而,这辆车可能能开,油箱可能有汽油,后备箱可能有补给。如果我因为一些血迹和一具尸体而不去检查,那就太傻了。我鼓起勇气再次靠近,小心打开车门,把司机的身体稍微推了推。我需要点火测试车里是否有油,然而刚一碰他的身体,我竟然感受到一丝温暖。
那人呻吟一声,睁开眼睛。他的目光与我相遇,嘴巴张开想说些什么,但发出的声音却哑哑无声。我鼓起勇气靠近,检查他身上的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很快发现腹部有一个丑陋的窟窿,很像是枪伤。在有救护车和医院的时代,这可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但他今天不可能活下来。最新地址Www.^ltxsba.me(我很遗憾,但并不难过。
陌生人的死亡已经不能触动我了。
如果这辆车有汽油,我需要它。然而,无论我在过去五年发生多大变化,我都无法把他拖出车外……只要他还活着就不行。
看着奄奄一息的男人,我终于说道:「抱歉,我希望能帮你,但我没有能力。」
「陆堡营。」他轻柔的呻吟声终于形成一个完整的词语。
「陆堡营怎么了?」我不禁问道。
其实,我不想参与他试图告诉我的事情,不管他要干什么,都可能是导致这个人丧命的原因。帮助他人的品质是可贵的,但在当下,也是危险的。自从陨灾以来,每个人都深有体会。活着的人只能指望继续活下去,趋利避害是人性本能。可这个男人说的是我正要前往的目的地,临死之前竭力想告诉我的,也许正是我需要知道的信息。
「陆堡营怎么样?」我再次问那个男人。
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他已经死了,我甚至不用检查他的脉搏就能知道。这几乎是一种解脱,我已经见过太多人死去,但我仍然不忍心看着别人受苦。现在他死了,我可以开他的车,用他的补给,不必为此感到内疚。我伸手去试着点火,汽车发出嘶嘶声,但没有启动。
没油了,我无言咒骂几句,走到车后打开储物门。我还算幸运,里面有几个食品罐头,还有三瓶水。从昨天开始我就没吃东西,所以我抓起一个罐头,打开后站在路边吃完里面的桃子。我把所有的食物和水瓶放进背包里,然后四处走动检查后座,确保车上没有其他可用的补给。发布邮箱 ltxsbǎ@GMAIL..cōm
什么都没有。
我大汗淋漓,汗水都滴进眼睛里。如果对日子的估计没有错,现在应该是八月。气温远没有我童年记忆中的夏天那么热,但空气肮脏,身上像是裹了一层泥浆。在路边逗留很危险,我回到摩托车,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加油,这样才能继续前进。我有一丝不祥的预感,陆堡营也许出了什么意外?我应该抓紧时间找到弟弟,但我能活到陆堡营的可能性很小。我的胃又开始翻腾,刚才的桃罐头吃太快了。
压抑住翻腾的肠胃,我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引擎声,声音越来越大,正快速向我靠近。汽车意味着人,人意味着危险。我应该躲起来,摩托车肯定跑不过这辆汽车。然而,我一整天都没在路上看到其他车辆,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我:乌庆阳也在朝陆堡营前进,他可能选择同样的路线。
也许乌庆阳有一辆车,也许他会停下来再次问我是否想和他一起去陆堡营,这次我可能会给他一个不同的答案。很快,一辆小轿车驶过来,我还没有下定决心。直到我发现开车的不是乌庆阳时,为时已晚。车辆停下来,车里有四个人,从敞开的窗户向我大喊大叫。看到四个人中有一个是女人,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并不是说这些人安全,至少没那么危险。
我举起手枪瞄准他们的司机。
「嘿,小姑娘,」其中一个探出后窗,口齿不清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其他人哄堂大笑,我盯着那张胡子拉碴的脸,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喝醉了,全都喝醉了。这个时候能找到酒精是奇迹,显然他们不能错过这个奇迹。今朝有酒今朝醉,一点儿也没错。
「哇!」司机对我用枪指着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害怕,反而笑着说:「放下枪,小妞儿,我们都是好人。找到这辆小轿车,不仅有钥匙,而且还有一个装满啤酒的冰箱。我们只是想兜风,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们一起玩玩。」
「不,谢谢。」我仍然端着枪指着司机。
他继续说:「别着急说不,你不应该一个人呆着,我们这里有你的座位。」
「不,谢谢。」我稍稍松口气,这些人不是我最害怕的那类暴戾坏蛋。他们不会肆意抢劫、掠夺杀戮,我从他们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但他们喝醉了,而且是一群醉酒的人,很可能会做出清醒时不会做的事情。
我没有放下枪,尽管我的胳膊因为疲惫而颤抖。我正要告诉他们继续开车,却又听到另一辆车向我驶来。我暗道不好,自己根本不可能像控制一辆车那样控制两辆车上的人。我要惹上麻烦了,真正的麻烦。我的内心大声哀嚎,离开镇子才短短几个小时而已。
在我弄清楚该怎么做之前,第二辆车已经冲到我们面前。这是一辆老式的吉普牧马人,车身伤痕累累。我呆呆看着车停下来,接着乌庆阳拿着猎枪走出车子。他的头发仍然蓬乱无章,脸上没有笑容。说来惭愧,我差点儿松了一口气,甚至有想哭的冲动。
「发生了什么事?」乌庆阳问道,把枪抵在肩膀上,瞄准车里的一伙人。
「嗨,我觉得路边这个漂亮的女孩儿可能需要帮助,」司机仍然带着笑容,醉醺醺说道。
乌庆阳喉咙里发出一声粗哑的声音,走上前拉开驾驶室一侧的车门,命令道:「下车。」
车内的人茫然地看着他。
他动了动手里的枪,再次喊道:「下车!」
「别伤害他们。」我踉踉跄跄走近乌庆阳身边,说道:「他们只是喝醉了,没危险。」
尽管乌庆阳出乎意料的现身让我松了一口气,但我还是害怕他脸上的冷酷表情。直觉告诉我,乌庆阳是个好人,但我见过好人做出可怕的事。两年前,我和其他人一起守卫城镇周边,一个我认识并尊敬的老师开枪打死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那个可怜人显然精神`l`t`xs`fb.c`o`m不正常,也没有武器,但老师还是开枪打死了
他。
过去所有理所当然、约定俗成的事情,都已经改变。
乌庆阳没有理我,仍然对着司机说道:「出来!」
这次他的声音足够吓人,车里的人听从了他。四个人都从轿车里出来,挤在路边。乌庆阳伸手来到车里,关掉点火开关,又拿走放在旁边的钥匙,然后胳膊一挥,将钥匙扔到马路对面的一片灌木丛中。
醉汉们茫然地盯着他。
「钥匙在那儿,自己去找吧!」乌庆阳就像在跟淘气的孩子说话一样。
其中三个人追着钥匙的方向跑到灌木丛,司机笨拙地挥动双手,吐出一句话:「那是我们的,混蛋。」
乌庆阳用猎枪的枪托猛得击中他,动作几乎漫不经心。司机哼了一声,倒到地上嗷嗷哭泣。
我的手出汗太多,手枪几乎滑落,赶紧把它收进枪套里。肠胃翻搅得更厉害,我一阵恶心,再也忍不住,猛地弯下腰,将之前吃的桃子罐头全部吐在路边。
乌庆阳这时才看向我,眼睛在我身上上下移动。他焦急地问道:「你受伤了吗?」
我摇摇头,说道:「他们只是喝醉了。」
他们现在不构成任何威胁,司机倒在地上呻吟,其他几个仍然在灌木里翻找。醉酒找东西显然不太容易,等他们找到钥匙时,可能才会清醒,或者清醒时才能找到钥匙。扔钥匙真是个好主意,我希望自己能想到。
乌庆阳朝他的吉普甩甩头,示意我现在上车。今天早些时候,我拒绝他的旅行邀请,因此犯了一个错误。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即使他以后会强迫我,我也只能接受。这是弱者加女人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方法,也是现实。
我只犹豫了一秒,就坐进吉普车的副驾驶座,比摩托车舒服多了。
「你在跟着我吗?」当乌庆阳滑进驾驶座时,我问道。
「我告诉你了,我们要去同一个地方,这是避开高速公路和城市的最短路线。」
「这是你的车吗?」
「两天前,我在一处车库里发现的。我以前开的是辆破旧的拉货车,但这辆车性能更好,而且适合越野。」
「摩托车没油了,我在路边一辆皮卡车里找到些罐头食品和水。还有一些其他东西,但我拿不了那么多。」
「带我去看看。」乌庆阳挂上档,开到刚才的皮卡前。
我领着他走到汽车旁边,他咕哝了一声,我猜是赞同的意思。
我将摩托上的背包放到他车里,乌庆阳将皮卡里的其他食物和水瓶也搬进来。他又彻底检查了一遍那辆车,又拿出一个扳手和两盒抗生素。乌庆阳的车后放了一些营养棒和自制的鹿肉干。还有更多的水瓶、露营装备和三把枪。
这个男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乌庆阳发现我包里的湿纸巾和防晒霜会怎么想。
「你检查过那个死人吗?」乌庆阳干巴巴问道,声音很冷酷。
「他死了。」
「我知道,但你检查过他身上有什么我们能用的东西吗?」
「哦,没有,我没检查。」想到那人最后的时光,我又是一阵恶心。
乌庆阳花了一分钟检查那人的尸体,拿出一把小手枪,把枪放在吉普车后面的其他武器中。
「那个人临死提到陆堡营,」我觉着这个信息有必要告诉乌庆阳。『&;发布页邮箱: )ltxsbǎ@gmail.cOm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他还没说完就死了。你说会不会陆堡营有事?」
乌庆阳想了想,说道:「我的前妻在陆堡营。」
他的声音中有着深深的担心。
「我弟弟也在那里。」
乌庆阳舔舔嘴唇,说道:「只要我们能活着到达那里,就一定会向陆堡营的负责人提到这件事。」
「好吧,我们一起走。你还有多少汽油?」
「大约四分之一箱油,不会带我们走太远。」
「那我们继续再找点油,沿途肯定有一些废弃的城镇。」
我们还有两三个小时行驶时间,离太阳下山还早,但无处不在的尘埃和灰烬使太阳的光芒显得有气无力。
「是的。」乌庆阳关上吉普车的后挡板,然后向我伸出手。我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向后退去。
乌庆阳迅速放下手,没有碰到我,而是说道:「抱歉,你的手臂在流血,你说你没受伤。」
我惊讶地低头看着自己,解释道:「我没有受伤,没有被那些人弄伤。我一定是在拿补给的时候被割伤了,我甚至没有意识到。」
我拿出包里的湿纸巾和绷带,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我脱掉衬衫,乌庆阳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掉胳膊上的血迹。我稍微转过身,让他把绷带包扎好。他的眼睛时不时盯着我的背心,湿漉漉的布料紧贴着我的胸部。当我重新穿上外套时,有点儿不自在。我早在三年前就不戴胸罩了,移动时乳房会晃动。透过破旧的布料,乳头清晰可见。
「谢谢。」
乌庆阳咕哝了一声,然后拿起一瓶水递给我。「喝水,你看起来要晕倒了。」
「非常感谢,」我低声说道,又觉得太过干巴巴,然后更真诚地说:「谢谢你。我是说,谢谢你停下来帮忙。我刚才也许看上去还好,但也没那么好……所以谢谢你。」
「任何人都会。」乌庆阳听到我的感激有一丝尴尬,但他看起来不像是会不好意思的人,所以我不知道他的真实感觉。
「不!不是任何人,现在没人会,所以谢谢你。」
乌庆阳点点头,含糊不清地嘟囔几句,然后换个语气说:「除非你还有更多东西要放在车里,否则我们该走了。」
我又检查了一下摩托,说道:「不,就这样。」
「那就上车吧。」
我慢慢地爬回副驾驶座,他看着我,好像在等什么。
「怎么了?」我终于问道。
「喝水,我不想看着你昏倒。」
我早就习惯尽可能节约用水,所以不想在没有绝对必要时开瓶喝水。但是乌庆阳等着我,所以我拧开瓶盖,喝了几口。
他挂上档,但脚踩着刹车。
「你为什么不继续喝?」乌庆阳劈头盖脸问道,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必要的暴躁。
我放下水瓶,皱着眉头说:「我在喝,但不想喝得太快再吐一地,我也不需要被你指使。LтxSba @ gmail.ㄈòМ 获取」
「看起来你需要。」
我在昏暗的光线下凝视他,不知道这个男人现在是不是认真的。他脸上没有一丝微笑,不像在开玩笑,而且发出一声我听不懂的哼哼声,垂眸盯着我脚底的背包。包口敞开,书从里面露出来。我知道他在关注什么,赶紧俯身拉上拉链。
「宋词?」乌庆阳带着质疑问道,语气和今天早些时候问的完全一样。
我眯起眼睛,试图表现出不容商量的样子。我很确定这没用,尤其脸上还有一个酒窝。
「是的,宋词,我之前告诉过你。」
「你为什么随身带着这本书?」乌庆阳好像觉得我疯了。
考虑到当下的情形,也许他有理由认为我疯了。我失去亲人,失去家,失去一切。我只有很小的机会能够活着到达陆堡营,但我仍然随身携带这本书。
现在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宋词不再重要。我可以向他解释,譬如心存希望,保护仅存的美丽,在凄惨冷酷的现实中体会些许温情。
我没有解释,也许我确实疯了。
第三章 乌庆阳确实是一个正派人。
乌庆阳开车只走了两个小时,天就黑得无法继续行驶。
此时仍是傍晚时分,天本不该这么黑。然而夕阳被肮脏的大气和雾霾遮挡,我们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夜晚开车太危险,虽然乌庆阳强壮有力,而且有些武器装备,但我们毕竟只有两个人。对周围环境一无所知已经够提心吊胆,更不用说在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走夜路。我们只能在白天赶路,这会儿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
我们发现一片油菜花地,已经被厚厚的尘土覆盖,但从高低和形状看一定不会有错。乌庆阳绕着油菜花地的周边开了一大圈,才在田野后很远的地方看到一处破旧的房子。这里也曾经满目皆绿。我能想象一到春天时,金灿灿的油菜花在阳光下闪耀跳跃。现在,只剩连绵起伏的灰色山丘,还有一些破损的篱笆留下稍许痕迹。
从路上几乎看不见这栋房子,窗户全都被砸坏,意味着已经有人将这里洗劫一空。这不是重点,对我们来说,方圆数百里没有城镇村庄,这处油菜花地的荒芜和孤立将比其他地方都安全。我们先藏好吉普车,然后将补给拿出来,走进破旧的房子。
「在这里找到食品或水的机会不大。」我环顾屋子,里面满是灰尘和蜘蛛网,仅有的家具都因天气原因损坏或腐烂了。
「是啊,朝里面走走吧,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稍微完整的房间。」
里屋情况稍微好一些,其中一间储藏室看起来完好无损。门关着,窗户也没有破损。里面还有一张床,仍然整齐地铺着水仙花的棉被和配套的床单。很显然,这家人原本种植油菜花为生。灾难发生后,他们的房子大部分被毁,只能挤在唯一一间能住人的房间里。
我盯着床中间的一个喜羊羊娃娃,胃里一阵翻腾。这家人现在在哪里?
「我们就住在这个房间吧!」乌庆阳说着,将背着的补给包滑落到地上。他看我有些不对劲,拧着眉毛赶紧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你又病了?」
「不,我很好。」我清了清头脑,压抑住胃里的翻搅,走到窗前拉开布满灰尘的窗帘。外面没有光,只有一个大土坡,这可能也是房间幸免遇难的原因。
「这里有点闷热。你觉得我们可以开个窗户吗?」我问道。
乌庆阳不喜欢这个主意,走到窗前张望。他把窗户稍稍打开,甚至还有一块纱窗。
「应该可以吧,」乌庆阳勉强说道。
我将床上的浮土稍微扫扫,将睡袋铺在床上,坐了下来。
「你需要吃点东西。」乌庆阳翻了翻背包,给我一根燕麦营养棒和一瓶水。
「我现在还好。」
「你一点儿也不好,吃吧。」
我茫然地盯着他。
乌庆阳把食物伸到我脸前,说道:「现在就吃。」
我接受了水和燕麦营养棒,强迫自己将食物咽到肚子里,又坐了好一会儿,确保这次没有什么东西吐出来。因为无事可做,我看了看营养棒上的标签,已经过了保质期将近两年。味道仍然不错,而保质期无关紧要。现如今,如果食物看起来不错,那就可以吃。
乌庆阳把一个书桌推到门口,以防有人闯入。窗户和门都需要采取防范措施,确保我们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虽然这年月,我们什么也不能确保。
乌庆阳坐在一把椅子上,一边吃营养棒,一边清理猎枪。我喝完最后一口水,看到乌庆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脱掉鞋子,解开裤腰带。我的胃顿时开始翻腾,但不是食物过期的缘故。这时候乌庆阳可以毫无顾忌地显露真面目,我现在和他困在一个房间,门又被一个沉重的桌子挡住。如果乌庆阳认为他应该为提供的帮助和保护得到报酬,那我就该付出报酬,无论他要什么,我都必须得答应。
我的心脏狂乱跳动,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握紧成拳,掌心中冒出一层冷汗。
乌庆阳站着,垂眸默默地看了我很久,最后嘟囔着说:「睡吧,麦菱。」
他伸展身体躺倒在床上的另一边,我松了一口气,脱下外套,拉开睡袋躺进去。『&#;发布邮箱 ltxsbǎ @ gmail.cOM』乌庆阳手边还放着一个手电,据说可以永远亮着。然而今晚浪费光亮没有意义,我们不会在黑暗中做任何事。我很高兴对他的直觉没有错,也很高兴爷爷的判断依然正确。乌庆阳确实是一个正派人,不会乘人之危。我躺在他旁边,可以清晰闻到他的味道,这股浓烈的味道曾经让我觉得太强烈刺鼻,但现在却奇怪地让人安心。
我吃了东西喝了水,睡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身边有一个能保护我的男人。我的身体放松下来,意识到自己已经很长时间都没能如此放松过。
乌庆阳仍然醒着,因为他偶尔会变换姿势。
「我感觉好多了,」我在寂静中说道。
他嗯了一声。
「非常谢谢你。」我由衷说道。
他又嗯了一声。
我转过头,乌庆阳躺在我旁边,一只胳膊弯曲着枕在脑后,另一只胳膊在摆弄被
子。他没有把被子盖在身上,枪在旁边的地板上,还有他的腰带也在那里,腰带上系着一把带鞘的猎刀。
「你知道,你能做的不仅仅是嗯嗯嗯。」
他仍然保持着姿势,只是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你在说什么?」
这次,乌庆阳终于转过头,眯着眼睛瞪着我。「我说睡觉,麦菱。」
我翻了个白眼,侧身背对着他。
对乌庆阳的戒心解除,我想表现得友好些,在愉快的氛围下进行交谈,但显然这超出乌庆阳的能力或兴趣。他今天早些时候说得挺多,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情,但那是在我拿枪指着他的时候。从那以后,他说的话都是在当时必须交代的事情。
乌庆阳不想两人相处融洽,我也不应该抱怨。如果他不愿意做我的朋友,那他可以不做。他完全有权利安静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直到太阳升起。乌庆阳提议我们同路,但从来没有逼迫,更没有交换条件。所以,我报答他的方式就是忍受他的沉默寡言。如果他想要一个沉默的旅伴,我会如他所愿。
房间越来越冷,我盖上睡袋。总的来说,这张床很舒服,而且我确实感到安全。我闭上眼睛,自娱自乐地想着如果允许的话我会对乌庆阳说些什么。他需要理发……需要用清晰响亮的声音回应礼貌的询问……我很遗憾他的女儿死了……我希望他的前妻在陆堡营一切都好……希望我们能安全到达那里……他还有抽烟的冲动吗,还是已经彻底戒掉这个坏习惯?
也许明天乌庆阳会更友好一些,想到这里,我睡着了。睡得比几个月前好多了,虽然醒过一两次,陌生的环境也让我害怕。然而,当我闻到乌庆阳的气味时,我又很快睡着了。直到感觉肩膀上有一只大手,我才真正醒来。
「麦菱,该醒来了。」
我眨着眼睛,抽着鼻子,试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快亮了,我们准备出发。」乌庆阳站在床边,直到我睁开眼睛,这才抽回放在我肩膀的大手。
「嗯,明白。」我强迫自己坐起来,揉着脸,抚平从辫子里散落出来的头发。我看向窗外,乌庆阳说得没错,一丝朝阳已经穿透黑暗。「这一觉我睡得时间可真长。」
乌庆阳只从嗓子里嗯了声,扭身穿上鞋子,走到房间的另一边,用把小刀打开一罐桃子。
「你睡得好吗?」我问道。
「是的,睡了一会儿。」乌庆阳吃掉罐子里一半的桃子,然后把剩下的递给我。
我看着桃子罐头,昨天呕吐之后,这瓶罐头就看着不怎么好吃,但我绝对不会浪费食物。
乌庆阳趁机打开地图,研究我们今天的路线。
「这样行不行?这条路会带我们穿过芦岚山么?」我一边吃着罐头,一边指着一条小路问道。桃子罐头和昨天吃的味道一样,我也做好可能呕吐的准备,但今天尝起来还好。
乌庆阳又分析了一会儿地图,点点头道:「是的,看起来没错。我们今天需要找更多的汽油,希望还能遇到没有被洗劫的小镇,否则就得放弃车子走路了。」
「换句话说,我们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到达陆堡营,不是吗?」
「是的,但只要我们能找到汽油,就不算太坏。」
「好吧,我们走吧。」
我们沿着一条又旧又破的双车道向前行驶,这一天很快变得漫长且无聊。我们偶尔会碰见路人,大多数人都在步行。有两次我们远远看到行驶的汽车,乌庆阳立即拐弯将车开到路边,远远躲开,避免和对方车辆相遇。
一路上,我们在三个早已废弃的乡镇停留,总算在一家民宿的停车场里找到一辆油箱里有汽油的车。乌庆阳的虹吸泵非常有效,看着汽车再次被注满汽油,我们都不由长松一口气。不仅如此,我们还在这间民宿里找到几条浴巾和一管未开封的牙膏补充储备。
除此之外,我们在路上度过了一天,乌庆阳几乎什么都没说。我绞尽脑汁,琢磨是否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不要这么沉默,显然都不怎么成功。我试着,真的试着,不生他的气。乌庆阳没必要非和我说话,他不欠我什么,更不欠一个友好的态度。但不管怎么样……聊几句或笑一笑会要了他的命吗?
下午时分,我们停了一会儿车,伸展四肢、解决内需。乌庆阳检查发动机,虽然在我看来车子明明运转良好,但也许他只是为了避免和我说话而自己找事儿。
我第一百次摊开地图查看。
「看到什么了吗?」乌庆阳一边关上引擎盖一边问,然后回到驾驶座。
「没什么值得一提。」汗水顺着我的脖子滴落到胸口,枣红色的衬衣变得透明,皱皱巴巴地贴着胸口,映出里面黑色的小背心。我扯了扯衣服,试着给自己扇出些凉风。
乌庆阳猛地扭头,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刚才的动作,可能让他看到我的胸。我天生就不是瘦子,妈妈和奶奶也都身材丰腴玲珑。如果我有健康的饮食,至少十五岁之前,也会和她们有一样的体型。不过,陨灾后我就再也吃不上饱饭,所以身上长不出肉,但我的胸部还是挺大,将背心撑得高高耸起,再被石子大的乳头顶出两个凸起。
吴磊曾经是我唯一的男友,有一次他带着调侃的笑容告诉我,我的两个乳房让任何男人见了都会流口水。乌庆阳看起来很不舒服,但并没有特别惊讶我的大号乳房。
「抱歉,我身上的汗太多了,出不完。」我尽量不去感到尴尬,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严肃的成年人,但仍然能感觉到脸颊微微发烫。
「可不,我也是。」乌庆阳掀起短袖的下摆,擦了擦湿漉漉的脸。
我瞥见短袖下一身腱子肉,黝黑且泛着油光。我也想这么做,但露出的皮肤可能会让乌庆阳跳下车逃之夭夭。想到这个画面,我不禁咯咯笑起来,我不记得上次这么笑是什么时候。
乌庆阳飞快地看我一眼。
「对不起。」我笑得停不下来。
「你没事儿吧?」
「是的。」我捂住嘴,试图停止笑声,但没有用。
「怎么回事?你歇斯底里还是怎么了?」乌庆阳越来越紧张。
「也许吧。」我仍然笑得停不下来。「对不起,我刚想到一件有趣的事。」
乌庆阳启动引擎,将车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要分享一下有什么好笑的吗?」
我的嘴唇微微张开,乌庆阳真的想听我发笑的原因吗?他显然不知道怎么笑,而且说不定觉得一点儿也不好笑。
我摇摇头,说道:「最好不要。」
第四章 乌庆阳说我的头发乱糟糟的。
一个小时后,我们遇到麻烦。
路过一个叫凤华镇的地方时,这个镇子的人还没有离开或放弃家园。他们不希望陌生人驾车穿过镇子,而且设置重重路障。我们是过来人,完全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这些当地人都是现在少有的正派人,就像乌庆阳和我一样。他们尽最大努力保护镇子安全,用最妥当的方式维持着生活。我们没有争辩,也没有试图说服他们改变主意让我们通过。然而,这也意味着我们必须多走五十里的泥土路才能绕过凤华镇。
和我们交谈的一名守卫好心建议,有一条山路穿过树林,最终会越过所有的路障,带我们回到既定的路线。经过近半小时的搜寻,乌庆阳和我终于找到这条崎岖小路。道路布满枯枝烂叶,在山上蜿蜒曲折。不仅比公路慢得多,而且特别耗油。
天色开始变暗,我们才走了计划中一半的路程。周围没有房子,没有任何建筑物。除了奄奄一息的树林,什么都没有。
「我们得露营了,」乌庆阳终于说道。
我看着天空,很容易得出同样的结论。我咽了口唾沫,问道:「你觉得我们会安全吗?」
「希望如此,周围没有人。我也无法想象还会有其他人经过这里。」
乌庆阳又开了十分钟,直到我们找到一个地势稍微平坦的地方,不远处还有一条流淌的小溪。他停下车,两人分头开始忙碌。
他在地里挖了个洞,在里面生起篝火。我检查溪水,很高兴比我曾经见过的任何河流都干净。我往补给品中的一个大锅装满水,放在火上烧开。我们必须这么做,确保溪水不会因为任何潜伏的细菌而生病。煮好冷却后,我们装满所有空水瓶。等待水煮开时,我打开一罐青豆,倒进另外一个小锅里。
豆子稍稍加热,和鹿肉干拌了拌就算我们的晚餐。我一口接一口地喝了两瓶水,乌庆阳也一样。因为之后我们还会有水装满瓶子,所以这次可以放纵些。总的来说,是一顿相当不错的晚饭。吃完后,我拿出新牙膏,在牙齿上擦了一点,然后漱口。我几乎忘记刷牙后清爽干净的感觉。这让我决定去小溪里洗洗澡,我抓起一条毛巾,从包里拿出块用了一半的肥皂。
我站起来说:「我要去洗洗。」
乌庆阳正在用手指头刷牙,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真的洗漱,在小溪里。」
乌庆阳明白过来,马上说道:「我不会看的。」
「谢谢。我们俩闻起来都糟糕透了,你也应该考虑好好洗洗。」
闻言,他的眉毛高高扬到发际线。
「不是同时洗,」我瞬间脸上发烫,心脏砰砰剧烈跳起来,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在我洗完后,你可以在我洗完之后洗,如果你愿意的话。」
该死。我还能听起来更蠢吗?
乌庆阳又嗯了一声,模模糊糊说道:「好的,明白了。」
天色越来越暗,但还没有完全漆黑,而且火堆里也有足够的光亮。我走到小溪边,确认乌庆阳背对着我后,脱掉黏在身上脏衣服。
我仍然穿着背心和内裤,没勇气脱得一丝不挂,就算再荒无人烟也不行。
我走入河中,水量比我以为得要多,没走几步水就淹没大腿。我没敢往深处走,而是屈膝蹲下来,浸湿全身,然后站起来在身上抹上肥皂。我很享受,非常享受,感觉过去几天的所有尘土、污垢和汗水都随着溪水一冲而尽。
我坐在河床上,仰头将整个脑袋浸入水中,同时解开头发,将头绳绕在手腕上。当我搓洗头皮时,真希望自己能有一罐洗发水。这样的东西,早在两年前就不是必需品。现在我只能用肥皂清洗,虽然产生不了泡沫,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我站起身,感觉棒极了。天色渐暗,空气开始变冷,但温度非常舒适。我看向乌庆阳,他仍然坐在同一个位置,背脊挺直。乌庆阳也许连偷看我的心思都没有,无论我拥有什么样的女性魅力,显然无法吸引他。
我想知道他的老婆长什么样。
就在自己犯蠢时,我听到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我吓了一跳,不由轻轻叫出来。乌庆阳已经站直身体,举起枪大步朝声音的方向走去。我双手环抱,缩在水里,只穿着湿透的黑色背心和内裤,等待乌庆阳的侦查结果。
「呆在那儿,」他简短地说,继续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很快,乌庆阳消失在越来越漆黑的夜色和树林中。
我缩在水里非常害怕,也痛恨自己无助到极点。虽然答应乌庆阳呆在水里,但我还是咬牙缓缓走出溪水,从衣服旁边的枪套里拿出手枪。
乌庆阳正巧回来,说道:「我什么都没发现,估计只是一根老树枝折断掉下来。」
我松了口气,弯腰把枪放回原位。直起身子时,发现乌庆阳牢牢盯着我。先集中在我的脸上,然后向下。
他的身体僵住,脸颊也微微发红,然后瞪我一眼,说道:「麦菱,你快点儿遮一遮自己吧!」
我伸手拿起毛巾,也瞪着他说:「你不必那么凶啊,我听到有声音,当然安全更重要。所以,枪肯定比衣服有用!」
乌庆阳锁着眉毛,转身背对着我,我从未见过他举止如此夸张。
「等你穿好衣服提醒我。」
想到把脏衣服穿在干净的身体上,我十万分不情愿,尤其是知道这会儿我们没危险。
「我要用毛巾裹一会儿,直到身上干了再说。」
乌庆阳没有说不,但显然不是很高兴。过了一会儿,他问:「你裹好了吗?」
「裹好了……」我把毛巾绕在腋下,说道:「天啊,乌庆阳,你干嘛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刚洗过澡的女人似的。」
他转身面对我,给我一个生气的眼神`l`t`xs`fb.c`o`m,但什么也没说。
我倒挺希望乌庆阳和我争论,至少这样两人可以进行一场真正的对话,而不是一个说一个听。我不
再理会这个令人恼火的男人,坐在篝火前开始梳头发。我的头发又长又厚,而且已经三天没梳理过辫子,想要理顺可是得花点儿时间。
乌庆阳走到我们的背包处,拿出一条毛巾。
「你要去洗了么?」我问他。
「是啊,你说了,我身上发臭,难闻极了。」
「我没有骂你的意思,我身上也很难闻。」
乌庆阳没有接话,但满脸的不高兴。
「给,」我说着,拿起刚才用过的肥皂递给他。「你可以用一一」
我一时间顿住,因为正撞上乌庆阳脱掉短袖。他赤裸着上身,露出宽阔的胸膛,平坦而轮廓分明的腹肌,还有一条细细的白色疤痕,从他的右腋窝一直延伸到肚脐。他太热了,浑身大汗,显得皮肤更加油亮粗犷。茂盛的毛发从他的肚脐眼开始,一直眼神`l`t`xs`fb.c`o`m到裤腰,可以想象他下面的毛发有多浓密。
「对不起,我只是想给你肥皂。」我不好意思说道,又在心里骂自己,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不就看见他脱下衬衫么!
「哦,好吧,谢谢。」乌庆阳接过肥皂,等我转过身后才朝溪水走去。
我稍微心安了些,但依然尴尬不已,背对着他坐在篝火旁的一块石头上,梳着头发。我听到他到溪水边,然后是脱裤子的沙沙声,接着是溪水溅起涟漪。我想知道他是否留了些遮挡下水,至少是内裤吧,他穿的是什么内裤呢?真希望转过头快速看一眼,但那太猥琐下流了,也不合适。乌庆阳没有偷看我,所以我也不能偷看他。
我专心梳理湿发。
「肥皂没了。」
我想都没想就转过身,遗憾的是,乌庆阳已经穿上工装裤,在用毛巾擦干头发。
「没关系。也许我们可以在路上的某个房子里或其他地方找到更多的肥皂。」我将头发梳顺,因为还很潮,所以没有编辫子。
乌庆阳斜眼看着我,有什么事情让他很困惑。
「我要去洗洗我的衣服,你想让我帮你吗?」
他愣了愣神`l`t`xs`fb.c`o`m,不明白我在问什么。
「乌庆阳?」
「什么?哦……好的,谢谢。」他还在用毛巾擦头发,不停擦,好像双手没事儿做的。
我拿起两人的衣服,走到小溪边。与其说洗,不如说就是简单的冲一冲搓一搓,希望能尽量洗掉衣服上的一些污垢和汗水。我不敢用力揉搓,两件衣服都已经很薄了,而这是我们行李里所有衣服。
洗完衣服后,我发现乌庆阳坐在篝火旁的石头上,用剃须刀刮胡子。
「你不用镜子也能刮胡子吗?」我好奇地问。
「如果我小心一点、慢一点的话。」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继续问:「你有剃头推子吗?你应该趁着这个时候也剪一下头发。」
乌庆阳抿住嘴,然后说:「不,我没有。倒是你,应该让我用刀把那乱糟糟的头发割短。」
我下意识举起手捂住头发,抗议道:「我为什么要剪头发?」
「太长了,如果遇到危险,对方很容易抓住你的头发制服你。」
我把头发从中间分开,开始编辫子,说道:「我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剪头发。如果有人能抓住我,不管我的头发长不长,他们都会抓住我。」
乌庆阳耸耸肩,继续小心刮着下巴上的胡子。即使没有剃须膏,他也没有划伤自己。
这很蠢,我知道很蠢,但我非常抗拒他说出剪头发的要求。我喜欢我的头发,一辈子都留着长发。每个人都说我的头发乌黑发亮很漂亮,只有乌庆阳说我的头发乱糟糟的。
我编好辫子,身上的内裤基本干了。我站起来走到放牛仔裤的地方,扔下毛巾,在乌庆阳发出反对的声音之前,穿好牛仔裤。我要像昨晚一样穿着牛仔裤和背心睡觉,两个人的衬衫还在火边烘干,周围一片黑暗和寂静……乌庆阳想剪我的头发,这一点儿都不重要。
乌庆阳用湿毛巾擦了擦脸,问道:「你看都刮干净了吗?」
他抬起下巴,向我展示成果。我两天前见到乌庆阳时,一副邋遢潦倒的模样,对他印象一点儿也不好。知道他人不错后,看他顺眼多了。这会儿靠近他,发现乌庆阳实际上很帅气。起初感觉他的眼睛很苍老,但实际上却敏锐深邃。还有下巴的线条和颧骨轮廓,不仅棱角分明,而且成熟稳重。尽管他刚刚洗漱完毕,我仍然可以闻到乌庆阳身上的淡淡味道。即使才两天,我却觉得分外熟悉。
他没穿衬衫,我也喜欢,一股意想不到的热气从我的腹部涌出。
「怎么样?」乌庆阳又问了一遍,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他揉着脸,检查是否有遗漏。
我往后退一步,感觉脸颊烧起来。「很好,你说今晚我们怎么睡?」
尽管问题很含糊,而且我忽然转变话题,但乌庆阳明白我在问什么。
「车里有睡袋,虽然只有一个,但我们俩不能在这里同时睡觉,必须有一个人守夜。」
「你说的没错,我们可以轮流睡觉。」我说完就去拿睡袋。
我的胃里有食物,还喝了很多水。身上干干净净,嘴巴里还有牙膏的味道。除了不喜欢乌庆阳让我剪头发,其他感觉都蛮好。
「你在唱什么?」乌庆阳突然问道。
「什么?」
「你刚刚唱的那首歌,听起来很熟悉。」
我这才意识到,当我在火堆旁铺开睡袋时,一直在轻声哼着歌。我不得不又哼了几个音符,才能想起刚刚在唱什么歌。
「这是我奶奶最喜欢的一首黄庭坚的词,词牌名是定风波,名字是次高左藏使君韵。他当时被贬到重庆,开始生平最艰难困苦的一段生活。上片首二句写环境恶劣险恶,重阳节阴雨绵绵,到处是水,人们整天困在屋里。下三句风格一转,写重阳放晴,登高痛饮,颇有几分傲兀之气。」我犹豫了一下,然后提高声音又唱了几句。
万里黔中一漏天,屋居终日似乘船。及至重阳天也霁,催醉,鬼门关外蜀江前。
我的声音不好听,不像我奶奶,但调子还能勉强找准。当我唱完时,乌庆阳的眼睛一直盯着我。
「你知道这首词吗?」我问道,有点害羞。
「是的。我听你奶奶唱过,我一直很喜欢她唱歌。」
我也一直很喜欢这首词。有那么一刻,我太想念奶奶了。
奶奶非常有才气,她喜欢宋词,而且擅长音乐。她可以自己为宋词谱曲,很多时候哼着哼着调就出来了。陨灾之后,生活每况愈下,但她仍然充满乐观,就像这首词里的黄庭坚一样。不仅如此,她还会用这些美丽的宋词为我打气鼓劲。奶奶总是让我给她念喜欢的宋词,还时不时教我如何去唱。她虽然没说,但我知道她其实是在教我不要放弃希望。
假如她仍然活在世上,会在菜园中劳作,晚上在灯下看书,对我来说都是莫大鼓舞和安慰。奶奶几天前才去世,那感觉就像一块重物压在我的胸口,但我没有哭,我哭不出来。人的本能中有一种防御机制,当失去的东西太重要时,内心痛苦的那一部分会完全关闭……变得无比麻木。我甚至无法理解过去五年里,数亿人的死亡意味着什么,我爱的每个人几乎都死了。
「你会整首词吗?」乌庆阳问道,粗哑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是的。」
他停顿了一会儿,好像在等待,然后翘起眉头,说道:「继续啊!」
我在睡袋上坐好,抱着膝盖靠在乌庆阳的腿上,为他唱完整首词。
莫笑老翁犹气岸,君看,几人黄菊上华颠?戏马台南追两谢,驰射,风流犹拍古人肩。
我已经好几年没唱歌了,这很奇怪,几乎可以说情绪激动。乌庆阳什么也没说,然而,他在听,很认真得听。过片三句承上意写重阳赏菊,老人头上插花不合时宜,但他却一点儿不服老。最后三句是整首词的高潮,黄庭坚说自己重阳节不但照例饮酒赏菊,还要骑马射箭,吟诗填词,其气概直追古时的风流人物,将豪迈气概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一直非常喜欢文学,最讨厌的一类就是刻意煽情赚人眼泪。奶奶当初把这本宋词送给我时,告诉我这里都是真实的人生,真实的情感,所以一代传一代,永远被铭记。不光是这些词念起来朗朗上口,更重要的是总能打动内心,无论是哪个朝代,给人力量、给人希望。
唱完后,好一会儿我才从恍惚中清醒。起身去树后小便,然后把最后一块干毛巾折起来当枕头。
「我会睡半夜,轮到你的时候叫醒我。」我正要爬进睡袋,听到乌庆阳只是嗯了一声,立刻坐起来,与他对视。「你不能整夜不睡,你也需要休息。答应我,后半夜你一定要叫醒我。」
乌庆阳不耐烦地看着我,又嗯了一下。
「嗯嗯不是承诺,答应我。」我坚持说道。
「好吧,麦菱,你太固执了。我保证,行了吧?」
我点点头,在睡袋里舒展身体,为自己小小的胜利而高兴。地面坚硬而凹凸不平,但我一点儿不介意。我喜欢乌庆阳离我这么近,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伸手抓住他。我仰面躺着,闭上眼睛,聆听夜晚的声音,近处有火堆噼啪作响的声音,远处则是小溪流淌的哗哗水声。
过了一会儿,我睁开眼睛,说道:「虫子!」
乌庆阳在原来的位置上挪动了一下,问道:「虫子怎么了?」
「虫子,听!你听到了吗?」
乌庆阳安静了片刻,然后说道:「是的,很轻,应该是蟋蟀吧!」
「我已经很久没听到蟋蟀的叫声了。」我朝着天空微笑,说道:「记得小时候,夏天的夜晚会听到它们发出很大的声响,大到我都想捂住耳朵。」
「是的。」
「也许科学家们是对的,也许地球最终会恢复。他们说这需要十来年时间,但会发生。也许世界会恢复生机。」
「也许。」
我转过头,在橙色的火光中看向他。乌庆阳正看着我,没有笑,但此时并不显得焦躁不安。
「也许当我们老了,我们会再次去露营,树林会是绿色的,到处都是虫子、鸟和小动物。兔子、松鼠、野猪……」
「狐狸、鬣狗、还有鹿。」乌庆阳低声说道。
「对,以前有很多狐狸,在村子里到处游荡,有时直接跑到我们家的后门廊上,吃我奶奶种的黄瓜。」我咯咯笑着:「她很生气,后来我早上会偷偷溜出去扔个苹果给它们。」
「你不该喂它们,它们会记住地方,之后每次都来呢!」
「我知道。」我埋怨地看他一眼,但没有生气。「可是它们吃苹果的样子太可爱了。」
我裹着睡袋,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篝火的热量和夜晚的黑暗。「听着这些虫子的声音,我以为我再也听不到了。」
我们俩都听了很久,然后我调整了一下姿势,注意到乌庆阳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他不是那种容易让人读懂的人。
「再唱一首吧!」乌庆阳忽然说道。
我被他直率的话吓了一跳,他转过脸看向我,表情难以捉摸,但这次没有移开目光。
「再唱一首,」他的语气变得温柔,几乎是恳求。
我躺着仰望头顶的黑暗,再次唱起一首词。这次我选的是南宋张孝祥的西江月阻风山峰下。熟悉的歌词令人心酸,唱到最后几句,我的声音几次哽咽。
满载一船秋色,平铺十里湖光。波神`l`t`xs`fb.c`o`m留我看斜阳,放起鳞鳞细浪。明日风回更好,今宵露宿何妨。水晶宫里奏霓裳,准拟岳阳楼上。
张孝祥生在风雨飘摇的南宋,满怀收复失地的愿望,却被一贬再贬。他的一生跌宕起伏,官场失意、家国破碎,可仍能保持着浪漫且洒脱的信念。虽然无力改变现实,但是最终也坚守住自己。张孝祥的词豪放自由,承接苏轼,又传递于辛弃疾。在这首词里,他途经洞庭湖畔的黄陵山时,被风雨所阻停滞不前。然而,他在字里行间展现出豪壮和阔达的情怀,既有对启程的期盼,又有对未来的憧憬。
我唱完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声音仍然在空中回荡,与夜晚的其他声音交织在一起。我想起第一次跟奶奶学唱这首词时的感受,沮丧又忍不住希望,不知自己能不能真像古人一样面对困境时积极乐观,命运坎坷但仍然满怀豪情。亲人一个一个离开后,我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也不再相信任何人会照顾其他人。奶奶最喜欢的词可能仍然很美,仍然充满希望,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或者……意义更多。
我伴着昆虫的
轻柔合唱入睡,祈祷醒来时它们没有消失。
==待续==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
我是会员,将本章节放入书签
复制本书地址,推荐给好友获取积分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