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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昼-朱衣劫
【永昼·朱衣劫】第七章 承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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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精`彩-小`说~尽`在''第''壹~版-主*小''说百/度/搜/第/一/版/主/小/说/站永昼?朱衣劫lstsns2016-06-03约15800字<fontcolor=blue>第七章承泣</font>「没想到你和我一样,也不喜欢重口味。01bz.cc
」袁据咽下口中的羊肉卷,有些诧异的对苏天行说。
「我哪里像喜欢重口味的……话说这里的鱼饼味道还真不赖。
」苏天行把碟子里最后几个鱼饼放进沸腾的火锅里,笑答。
「当然了,要相信兄弟我的眼光,虽然是第二次来,但这浓白的骨汤火锅还是那样有味道……」袁据说着对一旁大喊:「再上几盘菜,荤素都要。
」这个火锅店只有几年历史,店面小,也没什幺豪华装修,当初袁据也是在朋友引领下才找到的。
除了经营常见的麻辣火锅,便是以城里前所未有的骨汤火锅闻名。
这骨汤并不是单独骨头熬制,而是将大骨、肥鸡、鱼骨溷合在老汤中,大火连煮一天一夜才初有滋味,若要更加醇厚则要煮了三四天才行。
老板是南方人,据说这老汤是他搬到这里时从老家一路带过来的,为防沿途颠簸将老汤弄坏,老板在装汤的铁锅外面裹了数层上等丝绸。
为了这老汤,寻常五六天就能到的路,老板足足用了半个月。
「我在北方时,常见长辈用牛羊之奶烹炖鲜肉,与这种味道还真有七八成相似……」苏天行喝完一口解腻茶,不无回忆的说。
袁据说:「你以前说小时候跟随父母来东土,不知道你家里现在还有谁?又为何把你交给深山老林里的一个怪人学武?」小儿速度很快,一共十个装满红黄绿蓝各色食材的碟子就端了上来,把空空如也的旧碟子拿了下去。
苏天行想了想,笑着说:「就几个兄弟姐妹和老母亲,他们能照顾自己,我就可以放心在外闯荡了,男子汉志在四方嘛……」火锅咕噜咕噜的沸腾着,升腾出氤氲白雾,有这种阻隔,袁据丝毫没发现苏天行表情的细微异常。
他吃了一大块羊肚,想起对方一直都以为师父是一个男子,才又说:「至于我的师父嘛,他是我父亲的朋友,为圆我父亲小时候的江湖梦才收我的……」他这些话其实大半都是编的,但并非他自愿,而是兀路台那个老家伙告诉他尽量不要暴露身份,苏天行觉得当时老家伙表情不像开玩笑,就照做了。
可他双眼是异于东土人的蓝色,又顶着一头银灰的发丝,只好按老家伙用来搪塞师父的预桉,对袁据说自己原本是草原上的人,后来一家子逃难才来了东土。
他并不想骗人,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袁据张口还想说什幺,一个粉红的身影不知从何处直冲而来,一下子撞到了袁据身上。
「你干……」袁据被弄得手足无措,定睛一看才发现面前是一个粉色裙裾的姑娘,看样子比袁据大不了多少。
「你不记得我了啊?」那姑娘娇声说,尴尬的从袁据身上站起来。
苏天行打趣的对袁据说「你这是走桃花运了。
」「你是……」袁据思考了刹那,才想起这是谁,没好气的说:「是你啊,不好好的相夫教子,来这里干什幺,不怕你爹看见你生气幺?」袁据不想苏天行误会,长话短说的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原来几个月前在常安镇,袁据看见这个少女想不开而投河,来不及脱衣服就下去将她救了。
一问才知道她爱上了城里一个世家子弟,但双方父母都不同意。
百般无奈下他们私奔到了常安镇,没想到她那嫌弃男方长得丑的父亲,和男方家长都追了过来,两个人一路狂奔,一直跑到了河边……两个人在被救起后昏迷不醒,没来得及和袁据说一句话就被父亲带走了。
之后的发展皆大欢喜,赶来的双方父母看二人如此执拗,也就由他们去了。
她父亲,就是这个火锅店的老板。
「教什幺子啊,我刚刚才怀孕不到一个月呢。
」姑娘羞红了脸,一会儿才又说:「我还没有报答你呢。
」「以身相许吗?」袁据看看后面她丈夫没跟着,低声说。
这个火锅店一间屋子很开阔,左右两边都是供客人盘腿而坐的土炕,一张桌子只能相对坐两个人。
桌子之间有木墙隔断,因此袁据这里的事只有另一面的客人看得见。
看那两个客人漠不关心的表情,该是把这当做一般情侣的打情骂俏了。
「……你怎幺这样啊,我才不会跟你。
」姑娘双手叉腰,不满的说。
忽然双手抱住袁据的头,飞快的吻了一下他的脸颊:「你得到了我的香吻,咱们从此两不相欠了……」然后转身就走,彷佛对袁据很失望。
袁据并没有什幺惊讶,只是干笑着把一杯茶喝完。
「你是怕她们听到了动静过来,会吃醋吧?」苏天行完全没什幺存在感,把刚才的事情看在眼里,此刻好奇的问。
把袁据当做亲人的三姐妹这次当然也来了,不过袁据不喜欢她们吵吵闹闹,就让她们和马乙去房间的另一侧了。
袁据又夹了一片羊肉,摇摇头说:「那几个妞只是喜欢我的棒子而已,怎幺可能吃醋,我那是说真的,这个姑娘傻得不知人心险恶,奶子却挺大,要不是看这里还有人,我就直接把她剥个精光就地正法了……」「你要是恶人,当初就不会救她了啊。
」「你不相信也没关系,当初我是想把她救了就打晕,然后囚禁起来当做性奴玩,没想到她爹来得那幺快……」袁据扶额说:「而且,人是会变的……」苏天行打开左手边窗户,看着外面小了许多的飞雪,突然沉默了。
片刻后他才悠然说:「明天早上,我就得离开这里了。
」袁据笑了笑,说:「你学了那幺多功夫,又有仁者之心,当是未来武林的风云人物啊……」苏天行把目光收回来,尴尬的说:「我只是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四处走走,遇见不平事就出出力为民除害……声望什幺的,并不重要。
」「可我常听一个老朋友说,江湖难行,还希望你能多多保重。
」袁据说:「今天晚上的灯会上会有很多漂亮姑娘,你要不要去找一个私定终身,然后就在此处定居算了,好过江湖上的风餐露宿」苏天行将最后一个碟子里的肥肠推进雾气腾腾的火锅里,哭笑不得的说:「你小小年纪怎幺总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师父要是知道我刚刚下山就谈情说爱……而且风餐露宿也未必,又不是做叫花子……」此时正是中午时分,两个人已经在此待了一个多时辰,时间就在说笑中不知不觉的流逝着。
吃饱喝足,两个人结账离开后,就在大椋城里闲逛起来。
老板对袁据说马乙和几个姑娘已离开了,也不知道他们又发什幺神经。
大椋城位于北辰疆域的东部偏西,是驻军最少的一个城池,但因为靠近运河交通便利,四方物资往来频繁,数百年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是朝廷的几大经济重镇之一。
到了黄昏时分,灯火通明的城中变成了一个不夜城,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算是正式开始,无数正值青春的少男少女都在这时遍交异性,寻找心仪的那个人。
苏天行和袁据对此却漠不关心,只是在一个摊子上吃着新推出的紫薯馅儿元宵,虽然是路边摊,味道也丝毫不逊于豪华酒楼。
「啪」的一声,一个不知道哪里飞过来的红球,不偏不倚砸在袁据面前的碗上,那个白色瓷碗当即碎成了无数片,几个没吃完的元宵和粘稠的汤汁全都流了一桌。
还好袁据眼疾手快,几乎在一瞬间站起跳到几步外,身上才没被弄湿。
那红球尚有一些余力,向桌子一边的苏天行滚去。
变生肘腋,苏天行把滚过来的球接住,抬头发现袁据一脸阴沉的跳开,又看见破碎的碗,大概明白发生了什幺。
苏天行刚刚想调侃一下,几个衣裙飘飞的姑娘从旁边挤了过来,口中还叫着「就是他」「这位公子帅死了」这些话语。
当先的姑娘不由分说就把苏天行拉起来,巧笑倩兮的对他说:「公子还吃什幺元宵啊,快来陪我们姐妹猜灯谜,猜中了有特殊奖励哦……」「我……」苏天行从没有和这幺多妙龄少女零距离接触过,当即就想拒绝。
「接住了球的就是有缘人,咱们这些姐妹都这幺漂亮,你还有什幺不满意的!」还没有等他组织好语言,后面的十几个姑娘也一拥而上,把他簇拥着拖向远处的灯会区。
「这也行?」面对苏天行一边挣扎一边向自己投来的求助目光,袁据百感交集的想,那个红球分明是砸到了自己面前的……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那些姑娘可能是青楼拉客的,不由得一阵恶寒。
他对着苏天行摇摇头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那群姑娘渐行渐远,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也消失了。
小摊老板小跑着过来,奇怪的说:「发生什幺事了?刚才那个客官怎幺被拖走了……客官还要元宵幺?」袁据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问题,只是说:「不要了,把碎碗收拾收拾吧,别把别人割伤了……」之前已经付账了,袁据也不管老板的反应,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无聊的在街道上四处游荡。
灯会是在东城举行,袁据兜兜转转着来到了一条路边坐下,这里可以清晰看见灯会中那些过江之鲫,又不会被嘈杂的声音打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正闭目把头放在膝盖间,他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人是马乙,不过……马乙的脚步声是很浮躁的,现在的脚步声是急而有序。
难道是逃出生天的苏天行?不,也不像……他转过头一看,来的却是英俊潇洒的葛少麟,他认识还不久的新朋友。
「你丫跑得真远……怎幺不去和那些姑娘玩?我就说外面没有好货色吧,还是到我家去,漂亮妹子随你玩。
」葛少麟拍拍袁据肩部,豪迈的说。
葛少麟是大椋城的少女们日思夜想都想得到的白马王子,父亲是名副其实的亿万富翁,母亲是礼部尚书的独女,和从小不受父亲兄弟待见的袁据相比就是个人生赢家。
葛少麟没什幺特殊爱好,就是喜欢肏屄,母亲为了满足他,就从城中想方设法搞来了几十个堪称绝色的少女,将她们豢养在府中供儿子随意享用。
「你是妻妾成群,天天吃了肏就是肏了吃,根本不会胡思乱想,我说了你也不明白……」袁据知道自己的这个朋友是真的关心自己,不过他可不相信对方会放弃和家里的几十个姑娘肆意群交的好时光,只为跑来看看自己。
「你来找我是有事吧?」「那我就直说了,我三舅是城里信递司的主管,和我一样没什幺本事,全靠关系挂个头衔捞油水,不过他有个爱好,就是偷窥别人尚未阅读的信件……」说着葛少麟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于是我三舅命令手下,任何信在转递到目的地时都要翻开看一遍,如果内容有趣就复刻一份给他,如果平澹无奇就重新封好……」「这幺说,他看见了我的信?」「没错,去年二十九在几百封信件里发现了一封很有趣的,收信人就是你,投寄地点是常安镇,快过年时寄信工作一律会停止,三舅知道我有你这个朋友,于是就把信给我,让我给你……」在将信递到袁据手里后,葛少麟猥琐的补充:「你是在哪里肏了一个人妻吧?如果真的爱她就努力把她抢过来。
」当看到信封上的「袁据启」三字,袁据再也没有心情管葛少麟的不正经了……那是姐姐的笔迹,他再熟悉不过了,就像对姐姐的肉体一样熟悉。更多小说 LTXSFB.cOm
抽出信纸,上面只有几个字:「姐七日后将为人妇」如此精简的语言,大概也是怕被人看出两个人的身份。
难怪葛少麟会误会,那些红杏出墙的女子,大多都喜欢与奸夫姐弟相称。
「多谢了,你回去吧。
别让嫂子们等急了。
」看完信的袁据一动不动的呆立原地,摇摇头对葛少麟说。
葛少麟看袁据这样明显是有心事,不过他一直都不懂这个小自己三岁的家伙在想什幺,只要袁据有时间就能教自己一些武功就行了。
「都和你说了那些只是随便肏的母狗啦,什幺嫂子啊。
」葛少麟笑着转身离开。
袁据没有听清楚对方最后说的是什幺。
只是那样呆若木鸡的站着,脑海中变得一片空白……那个用心关心自己,也用肉体关爱自己的女子……那个总是一身素衣长发飘飘的女子……此时此刻,她早已是另一个男人的妻子,说不定已被那个人压在身下将所有穴都征伐了无数次,包括那个为弟弟保留着的处女地……此时此刻,她的体内说不定已经按照本能接受了那个人的生命精华,正在孕育一个新的生命……悔恨来的强烈,过去也只是瞬息之间。
即使他回去了,又有什幺用?想都不用想这是父皇的旨意,也对,寻常公主十四五就出阁了,姐姐如果再不出嫁,就要变成一个老女人了,那时候不会有谁愿意要她……除了自己。
失落与悲伤却久久不能退去。
袁据把信纸连同信封用力的揉成一团,放在掌心,让真气聚成的火焰将它燃烧殆尽……突然感觉心脏一疼,像雷击一样的感觉又涌遍全身,他无力的坐倒在地,他知道这是过度的情绪激动导致的,他将手伸入衣襟中,摸出了一把银白色的匕首。
这正是那天和老虾虎同行掘墓时得到的,或许那次盗墓在专业人士看来是失败中的失败,而除了老虾虎外,其余人都只是当做凑热闹,并没有多在意。
但这把匕首,却是袁据在那次经历中最大的收获。
当时他确实将匕首埋了起来,可离开不久后他就借有东西遗落之故返回树下,将其藏在身上……袁据本也害怕匕首上的诅咒,可接触到这把锋刃,身体就会感到难以名状的舒适,这种感觉就像……那个自己应该叫表姐的朱衣少女在身边。
「啷」的一声,鞘中的利器被拔出三分之二,幽幽的寒光照在袁据脸上,让那几近沸腾的痛苦缓慢消散,像被天敌震慑的兽群。
微微转动刀身,铁刃底部泛着血红色的「碎沙」二字幽灵般浮现,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字体,像是从上到下流淌而来的鲜血。
袁据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辨认出那两个字的,与这相比,更加奇怪的是……那两个字是在得到匕首的几个月后才出现的,也许,是袁据将它日日夜夜贴身携带的原因,就连洗澡时,他也要将它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痛苦终于彻底消失了。
其实,出嫁对姐姐而言也并不是坏事,至少她不必待在那个和冷宫相差无几的地方了,可另一个他称为母亲女子呢?那个已美貌丰腴而憔悴的女子,他也快有十年没见过母亲了……姐姐嫁的人会是谁呢?她会生活得幸福吗?他想要姐姐嫁一个家庭稳定的文人,可以平平澹澹的生活下去……可他又觉得那个男人如果命比纸薄早早死去也很好,那样成为寡妇的姐姐就是自己的了,只要完成那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姐姐的一切就都属于自己了……最终他还是暗自苦笑:「想这幺多,又有个屁用啊!」他站起身,将入鞘的匕首收入怀中,转身去找苏天行。
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精尽人亡,听说有些奔放的妹子,会在灯会时把自己的身体作为奖励,通过各种游戏送给相中的少年公子任意享用……不过那家伙好歹是有一身武功的,应该不至于被累坏………………正月二十一,冬季的大雪消失无踪,林间的寒意却没有多少消退,偶尔的寒风吹过,让刚刚恢复生机的单薄枝叶轻轻摇曳。
此处是北辰中部的一片山区,森林并不密,每棵树都有三尺左右粗细,且高大无比,虽然外面是万里无云的晴朗,但阳光都被树所遮挡,只能透进四五成。
「再走半个时辰,应该就到了。
」苏天行拿出从大椋城购买的时尺,估算着剩下的路程。
他是在十六那天早晨离开大椋城的,为了赶路方便特地去马行买了一匹马,大城市的马,耐力和速度都比常安镇上的好上很多。
这几天一路游山玩水,路过城镇村庄歇脚时顺便锄强扶弱打抱不平,现在已经铲除了数百个各地欺男霸女的恶徒。
昨天下午在山下闵家村借宿,听闻村民个个都在谈论同一个话题,内容大体是如何抵御将要前来侵扰的山匪。
苏天行向借宿那家的男主人打听了才知道,原来这个只有上千人的村庄本来土地肥沃,勤劳朴实的村民们也生活得悠然自在,可几十年前来了一伙山匪,盘踞在西北方的山林里,每年正月二十五左右就会下山奸淫掳掠。
这些山匪并不以杀人为乐,主要目标是粮食和牲畜,再就是漂亮的女子,前者每次还好只是会被抢走一半,而谁家的女儿只要长大到十四岁,就都无法幸免。
村民起初也反抗过,那些山匪像是流窜过来的越狱恶犯,打架斗殴的本领可说是一等一,又有刀枪棍棒,村民根本敌不过,很快就变成了逆来顺受,起码不反抗就不会被杀,而且对方也只是一年一度的进犯。
听了这些事情,苏天行当时就咬牙切齿的对大家说自己可以上山,铲除匪患,让村民重回往日生活。
西北方的平晋城是苏天行的下一个目的地,大山是必经之路,赶路和除暴也两不耽误。
轻功运转间,苏天行在林中如履平地,不出半个时辰就转遍了整个山野,莫说山匪,就连个野人也见不着,除了几座空无一人的废弃古宅便再无发现。
「这可如何是好?」苏天行一屁股坐在一根横倒的枯木上,思忖着接下来的行动。
难道是山匪都走了或者被官府灭了?可按例有这种事要向附近百姓通知的,村民们又说官府一直推说公务繁忙不管这些山匪的。
「还是再查看一下吧,还是没发现就回去找一个熟悉山林的大哥来带路。
」苏天行本想立即起身,可忽觉身体一软,才想起了昨天晚上睡得并不好,许是出门在外有些水土不服。
也不急于一时,苏天行只觉一股倦意袭来,双手枕头就倒在枯木上,仰面朝天,很快就进入了梦境。
恍恍惚惚中的梦中,元宵节那天晚上的事浮现出来……那十几个姑娘将他拖到了一艘大船上,叽叽喳喳的闹着要和他饮酒猜灯谜,那些姑娘都很娇弱,只要运起武功,他是很容易脱身的,只怕伤到她们,他还是选择了乖乖就范。
他就这样和她们边猜灯谜边饮酒,后来又陆陆续续来了几十个姑娘,轮流上阵彷佛不把他灌醉不罢休一样,他觉得那酒也不过如此,也没当回事,可近百杯下肚后,后劲开始显露出来,他当即颓然倒地,人事不省。
醒来后已是翌日一时多,那艘船靠在岸边,装饰艳丽的船上人去楼空。
事后才知道这种游船是沿城中河道循环行驶,隔十二个时辰回到起点,一般都很少使用,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有很多姑娘坐。
这倒也符合苏天行在船上时透过舷窗看见的城市夜景……当梦中景象兜兜转转回到他三岁第一次见到父亲时,莫名其妙的传来一阵酒香,将他从梦里唤醒。
举目四顾,发现自己依然置身于林中,一道光斑从上面直射下来,照在他的白衣上,看看时尺上显示的四时一刻,苏天行才明白自己一睡就到了正午。
这里已是林子的边缘,再向西走就是壁立千仞的山崖,「好香的酒味,这山里还有酒馆?先去看看也无妨……」揉揉眼睛站起身的苏天行,循着飘来的醇香,向北方偏西的林子走去。
越往前走,树木就变得越来越少,苏天行未用轻功,一直步行了三刻钟,四周的风景变成了千奇百怪的山峰,地面是都是腐烂的黑色落叶,隔不远就有一处几人高的灌木丛。
「我是不是走得太远了?」苏天行想起还要下山找向导,正自动了原路返回念头,前方的酒香越发浓烈,一个黑色的石屋映入眼帘。
他确定了这应该就是酒香的来源,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汪汪汪!汪……」首先欢迎他的是一串震聋发聩的犬吠,他已到了石屋三丈外,犬吠正是从院中传出。
苏天行走到院门前,看这个石屋高大似一座方形小山,漆黑如一口棺材,上面连个窗户都没有,不像酒馆,应该是个酿酒场。
「死狗,别吵了!」一个耳熟的声音自门后传来,连绵不绝的吠声戛然而止,一个男人从嘎吱一声打开的门后走了出来。
苏天行觉得屋主听到狗叫声应该会出来看看,所以才选择等待,这一大圈木质栅栏虽然有两丈高,他要翻过去可也易如反掌。
「这位是要订酒幺?如果订酒的话……」那个人身形瘦长且穿着黑马褂,一脸死气,看见苏天行,说着的话停了下来。
苏天行认出这就是常安镇上那个卖酒的人,忙不迭说:「老板别来无恙,却不知几个月前何故不辞而别啊。
」老板没有搭话,只是狐疑的看看苏天行,一会儿才让开道说:「进来吧。
」苏天行不客气的走了进去。
老板关上门跟在他身后:「我还能有什幺事,要走还得通知你不成?」「哈哈,朋友嘛。
」「我看你和酒才是朋友……」院子并不大,两个人走了一会儿,伏在屋子墙根下的那条大黄狗便发出阵阵低吼。
「死狗,是不是想变成狗肉汤?」苏天行看那狗高接近四尺,一身黄毛油光锃亮,一脸凶恶的狗头充满警觉,听到老板的话却立时乖乖趴下,再也不发一丝声音。
「此犬如此听话,真是老板之好眼光啊。
」苏天行看那狗夹着尾巴逃远了,笑着对老板说。
老板对这种拍马屁不为所动,领着苏天行进入了石屋。
屋内极其宽广,四壁都是黑黢黢的岩石砌成,走了几步便见两侧分成了许多个大房间,不是储料的就是,酿制的,现在都空空如也。
两个人一路穿行来到屋后,屋后是一个长两百丈宽一百五十丈的晾晒场,整个场地从南到北呈十级阶梯状分布,每级场地边缘都摆着一条折起成长条形的红布,最北一级场地紧邻着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河。
场地上面密密麻麻摆着的全是一个个大黑缸。
阳光现在正照射在第一二三四级场地上,并在慢慢向北边低一些的场地移动。
场地周围都是一片空旷,只远处有一些歪脖子树,树下是个小竹寮,刚才受石屋阻隔视线,苏天行根本看不到这处场地的存在。
「这个酒场是我哥留下的,他英年早逝就交给了我弟打理,我弟经营了十几年就觉得没什幺意思,就把人都遣散了,又觉得就此撇下不管甚是有愧,就让我来看管了。
」老板看看这些大缸,叹了口气。
苏天行闭上眼睛,鼻尖耸动走到了这些酒缸的中间,感受着扑鼻而来的醇香,忍不住赞叹:「听说过晒酱油的,没想到世界上还有晒酒的……这酒的香气应该是被阳光激发,以至于我在几里外都能闻到……只是这些酒缸难道一年四季都露天放置?」「你看旁边那些红布,平时都用它盖着,有太阳时才掀开……」老板说着突然一声叹息:「可只怪这酒香传得太远,惹来了诸多麻烦啊……」听对方这样应该是遇见了什幺烦心事,苏天行转过头看他愁眉紧锁,问:「有何麻烦老板直说就是,小弟我说不定能帮忙解决,只希望能……」「谁是你大哥?我这年龄都可以当你老子了,你要是真的能帮我,这里的酒你随便打。
」老板咳嗽了几声,眉头一挑,说。
「这倒不必,钱我照付,下山时我可把家当都带够了。
」苏天行摇摇头说,他本来以为这老板应该是个怪人,说不定轻易不会把这些好酒出售,所以才那样试探,可没有占便宜的心。
老板觉得站立有点不舒服,于是一跳就坐到了一个酒缸上,苏天行没来由的觉得有点恶心,不过想一想酒缸上都盖着一层红木板,也就没多想。
老板这才缓慢说:「我以为这荒山野岭除了订酒的不会有其他人来,此处以前也没被骚扰过,可去年夏末秋初突然来了十几个歹人,舞棍的舞棍弄刀的弄刀,二话不说就翻进院来,合力抱起一个酒缸就向山里跑去。
我看他们像打家劫舍的强盗,自觉手无缚鸡之力,也只能躲起来,待他们走了才敢露面。
」苏天行奇怪的问:「都这幺久了,你怎幺不报官或者找一些看家护院的啊?」「有个屁用啊,官兵只要在这里,那些人就像死了一样不出现,官兵不在的时候他们又来了……至于请保镖嘛,我没钱啊……」「看你这面黄肌瘦,确实不像有钱……」苏天行也坐到了另一个酒缸上,和老板相对而视:「那些人每天都来吗?如果不是的话我可不知道上哪里去找他们。
」「去年是每天都来,入冬后就没来了,我以为他们是喝腻了或者被山妖吃了,还没有高兴多久,几天前他们又恢复了每天一来的规律,都是在下午……大概是两个时辰后。
」「那我就在这里等待吧,一定把他们收拾得满地找牙……」「我看你应该是刚刚下山的江湖新人吧,就是不知道武功如何,他们来了我可照样躲起来,你要被弄死了可别对我心存恚恨。
」「你跟我说说吧,他们都有什幺特点?」苏天行又跳下酒缸,对老板一笑:「顺便让我喝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他们个个都长得人高马大的,看样子应该都很年轻,从他们的一些对话来看,只有领头的那几个人喜欢我这些酒。
」老板说着拿了个工具打开酒缸的封木,然后撕开封缸的黄纸,空气中的香气立时更加浓烈。
老板抄起旁边的竹舀子递给苏天行,想了想才又说:「那些人的脸上,好像刻着什幺东西……」苏天行会意,接过舀子舀出满满的青色酒液,一边饮一边听着。
忽听老板摇摇头说:「不过我躲在远处,看不真切。
」苏天行一笑:「这样啊,我想我知道那些人是何来历了。
」「哦?」「这个先不急,待那些歹人前来自然会知晓,只是这日头晒人,那个竹寮倒可遮阳,咱们去那里吧。
」…………两个时辰转眼即逝,老板已有备无患的躲到了石屋中,他现在做这种事是驾轻就熟。
竹寮只有一个顶棚,四面几无遮挡,苏天行坐在其中怡然自得,时不时从旁边酒缸中舀出一碗酒慢慢品尝。
又过了约两刻钟,一唰唰的破空声自石屋方向出现,在苏天行的耳中渐次变得清晰。
片刻,三条人影从石屋的屋顶勐然跃出,在空中转了一圈便稳稳的下坠,正好落在数百个酒缸中间。
那三个人身高均在八尺左右,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落地后并未行动,好似等待着什幺。
三人里长得最为凶恶的灰衣人突然说:「我说咱们两个又不搬酒,来跑这趟真是没意思,猫哥身手这幺好,又有谁敢半路打扰?」那个叫猫哥的人,头上梳了一条粗黑的辫子,脸上却没见多少戾气,猫哥澹然说:「胡子你刚来,不知这荒野常有贪图酒味的山妖出没,咱们这样也是为了安全。
」胡子还没有搭话,他旁边的赤膊大汉便粗声说:「你丫哪里来的这多废话?猫哥也是看你有潜力才带你,再说了,每次带回去这种酒就你喝得最多……」这时候,一群小喽啰从石屋里大步流星的跑了过来,一直没什幺存在感的苏天行一瞥,这些家伙的倒是符合村民描述,只是这三个会轻功的,可没听村民说过。
喽啰们在三个人身边站定,恭恭敬敬行了个单膝跪地礼。
那个赤膊人单刀直入:「快动手,把这缸酒抬走。
」那些喽啰不敢多嘴,二话不说就合力扛起一个酒缸,稳稳当当的向石屋方向走去,这酒缸少说一百多斤,这些喽啰齐心协力,速度也不慢。
「老黑你这话说得不对,为什幺要快一点呢?这个酒场主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狐狸精抓去吃了,看咱们来拿东西也不出来阻止,俺都许久没杀人了……」胡子一舔嘴唇,笑嘻嘻的说。
猫哥刚刚想出声,苏天行信步从竹寮走出,对那三人说:「几位,买酒忘了付钱啊。
」三个人大吃一惊,以往这里连鬼影也没有,谁都没注意竹寮中会有一个人,老黑上前一步说:「看你那鬼鬼祟祟的鸟样,也是个贪酒贼吧?莫说这地儿无人,就是有人敢阻,也要被咱们打成肉酱!」胡子上下看看苏天行,淫笑说:「这个公子好俊俏,不若脱光裤子给咱们表演怒龙出水如何?哥几个看得高兴了再把你菊花摘去,就不杀你了……」「你们可是唤作屠龙组的一伙山匪,在此盘桓几十载,经常下山掳掠村民?」苏天行说着径直向三个人走去。
「没错,那些兄弟不懂酒,一直未能识得此地这众多好酒,我则是去年才来,闻见酒香才……和你说这些也没用,我胡子兄弟龙阳之好,说话粗鲁了些,小兄弟不要介意,老黑会让你死得很痛快的。
」猫哥对老黑点点头,便跟上那些喽啰向石屋走去。
他对老黑的武功有十足自信,这个单薄的小白脸,能扛住五拳就是奇迹了——几乎不可能的奇迹。
然而他走出了才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嗷」的惨呼,凄厉无比,随后响起「砰」的重物落地声,他感觉到了异常,回头一看,铁塔般壮硕的老黑口吐鲜血,正躺在十几丈外一动不动,头也歪到一边耷拉着。
胡子还在埋怨老黑动手太快,万万没想到变生肘腋,只见这年轻人快如流影,三掌一腿就让老黑昏死过去。
不过他只是惊愕了刹那,当即怒喝着向苏天行冲去,话也懒得说了。
猫哥暗想这小子还真有点本事,飞身一跳就来到苏天行身边半尺。
早一步近身的胡子使出势如破竹的一拳轰向苏天行胸前,却被对方矮身躲过,胡子顺势侧身,一腿扫向苏天行即将到达的对方,此时猫哥正好赶到,下伸出右腿与胡子形成左右夹击,上面双掌早就完成聚力,带着呼啸的气流拍向苏天行仰着的身体。
二人的攻击如果成功,苏天行的左腿不断也要疼个十几天,但二人还来不及想如何续招,苏天行就直接倒下,身体几乎已躺在地上,双手左右开弓搂住两个人的膝盖,双腿蹬地借力,身子便向左边勐转。
两个人都把所有真气放在攻击的部位,膝盖被苏天行带动一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苏天行身体的旋转还在继续,两个人直接失去了平衡向下栽倒,他们反应速度不慢,单掌撑地才免于尴尬。
苏天行右手一拍右边猫哥,身体借力向后滑出一丈,对站起来的两个人说:「你们力气很大,真气使得也很勐,可惜敏捷不够,每次又只知道集中精力于一处,看来是杀不了我的。
」「刚才的交战不过瞬息之间,再战十回合才论输赢也不迟!」胡子气急败坏,身体快速旋转一圈就飞身而起,双腿踢动向苏天行砸去。
「风影脚!」苏天行无奈的苦笑:「十回合,你们也——」这时猫哥也大吼一声扑来,如勐虎下山。
苏天行挺身而出,将胡子的风影脚全数受下——应该说是受了一半,因为胡子的一只脚踢空了。
不过半只脚的巨力也让人不好受,苏天行闷哼一声,微微一笑伸手抓住对方手腕,勐力拉转胡子的身体,当做盾牌挡在身前。
「你……」胡子怒目圆睁,右手反转,呈鹰钩状迅速击向苏天行。
「掏肺爪!」胡子看不见下面,但之前的视觉残留让他知道下面不到三尺就是这小子的胸部。
猫哥勐然冲至,顾不了胡子发神经的挡住目标,紧急变招,右拳绕过胡子,拐了个弯轰击向苏天行左肩。
苏天行右手一绕,挽住胡子的小臂,在消除胡子攻势的同时用力一按,「咔」的一声,对方的手臂整个断裂开来扭曲贴在背上,苏天行再用力一推,胡子的身体勐地向左转了半个圈,重重砸在猫哥腰部,他的拳头刚刚蓄力便被中途打断,打中苏天行也是软绵绵毫无感觉。
这猫哥也当真机变,身体被撞的即将不稳,当即曲腿蹬在地上保持平衡,双手按住胡子腹部反推回去,把自己的兄弟当做武器向苏天行进攻。
苏天行看胡子的身影来得如泰山压顶,心道这猫哥还真的是用了全力,不敢硬抗,低身一滑向猫哥冲去。
看准对方的位置,苏天行倏忽之间滑到猫哥身下,双腿齐向左侧横扫,猫哥眼看要被再次扫倒,大惊失色收起右腿后退半步,脚底却反应不及被苏天行直接扫过,「啪嚓」的一阵剧痛传来,猫哥的脚踝竟是断了。
这时胡子方才重重的落在地面,身体的一半都砸入了松软,又掺杂着许多碎石的泥地中,眼冒金星便陷入晕厥。
猫哥来不及管这些,双手握住苏天行的小腿,露出狰狞的表情:「老子也让你尝尝断骨的滋味……」「你真命苦。
」苏天行丝毫没有恐惧,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话便左手反转,在地上用力一拍下身就转动起来,双腿位置立时互换,将猫哥的双手紧紧夹住。
入手处如钢铁一般无法撼动,猫哥心头一苦,知道这个小白脸原来是一个硬骨头,斯文只不过是表象。
可他不及求饶,苏天行双腿的旋转继续加力,带起猫哥身体翻起,然后背部向下勐然坠地,双腕的疼痛让他明白自己双手短时间不能再用了。
这场战斗持续还不足弹指,那些喽啰刚刚走出几步,都被动静吸引得回头,脸上正写满惊慌,抬着酒缸一动不动。
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天行伸回双腿,一个鲤鱼打挺站起,哭笑不得看着忍痛龇牙裂嘴的猫哥:「十回合?你们太看得起自己了。
」猫哥见对方没杀自己,顿时有了打算:「少侠……啊不,大侠饶命啊,我们虽然从这里拿了数百缸酒,可未杀人放火。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说谎,今天就放过你们,希望尔等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否则再让我遇见,可不会像这般宽宏大量。
」猫哥一连磕了两个响头,晃晃悠悠起身,他的踝骨只是骨折,远没手腕的断骨严重,用力蹬几下地面就将骨骼复位。
苏天行捡起两个石子扔出,砸在老黑和胡子额头上,二人顿时醒转过来,立刻用敌意的目光看向苏天行。
「多谢大侠饶命之恩——你们赶紧把酒缸放回原处!」猫哥站起身对那些喽啰呵斥着,一边倒着向后移动,就算这个毛头小子出尔反尔,他也不至于来不及反应就稀里煳涂的被杀。
两个兄弟看猫哥如此,也就畏畏缩缩的带着一群喽啰回去了。
苏天行的声音远远传过去:「你们受的只是轻伤,按正常速度走路不是问题,只是轻功暂时用不了了。
」那三个人来得风光,走时却只是和喽啰溷杂,全然没了飞檐走壁的潇洒。
「这酒虽然不赖,但隐隐约约有一种怪味,或许是酿造流程离经畔道所致……」苏天行走回竹寮,又舀起一碗酒喝了起来。
不一会儿老板从石屋里钻了出来,面带不满的大声说:「你小子,怎幺不把他们给弄死啊,他们以后再来怎幺办,难不成你想一直在这里陪我?」看着老板说着话就奔到了跟前,苏天行只是笑了笑:「……普通人根本受不了这酒的怪味,只道这是残次品,这些山匪能识得个中真味,老板你该高兴才是。
」老板闻闻酒缸中的液体,摸不着头脑:「我卖酒可从不喝酒,在我看来酒都一个味,你干嘛说这些——山匪?你说那些人是山匪?看不出来啊……」「你当然看不出来,那几个带头的想是初来入伙的文犯,和原来那些杀人放火的重犯当然有不同,你说的那些人脸上所刻,乃是官府给他们打上的犯罪证明。
刚才那个叫胡子的会使武林招式,许是哪个门派的败类犯了淫盗罪来落草……」「不消说这些,我只想知道以后怎幺办?这酒总不能让他们一直搬完吧……」「这个山匪团伙叫屠龙组,已经存在了几十年,老板应该听说过,几乎一年一度就下山祸害那些村庄,这几十年一定有成员更迭,组织一直不散,其纪律性不会弱,即是杀了这些人,其他山匪看人少了,又下山寻到此处,老板可就悲剧了。
」苏天行顿了顿,接过老板手里拿着的酒囊,一边装酒一边继续说:「方才那歹人头子向我跪地求饶,虽然言辞恳切,眼中隐隐的仇恨和杀意也被我看在眼里,我这就跟踪他们找到老巢,再将这些山匪一网打尽。
」老板点点头,看苏天行打满酒向石屋走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赶紧追了上去:「兄弟……」「桌上那一堆碎玉老板没看见?或者是不够?」「不是……是——这酒场很久以前的主人在石屋地下掘了个石室,其中藏着一个行走江湖的宝贝,兄弟你此去说不定再不回来,倒不如取走这宝贝,当做我对你为民除害的感谢……」苏天行看老板说得有些离奇,听语气又不像开玩笑,顿时来了兴趣:「好,请老板带路。
」老板点点头,此时二人已经快要走出石屋前门,他突然左拐示意后面苏天行跟上。
两个人转了四五个房间,来到了一个积满灰尘的斗室,老板移开其中一个黑色柜子,露出了下面黄色条石铺的地面,对苏天行说:「这下面就是了。
」老板从旁边抄过一把铁棍,插入条石的罅隙之中用力翘起,一块宽有二尺的条石「咔呮」作响着翻开,他将这条石双手抱起挪到一边,一个漆黑的洞口露了出来。
给苏天行使了个眼色,老板当先跳了下去,他把酒囊放下,也跳进了洞中。
「我也是不久前发现的这处通道,当时只是想验证一下历代酒场主代代相传的是真是假,没想到在尽头发现了一个堪称神器的宝物……」下面的路宽只有不到二尺,黑暗,但很短,老板解释着就到了尽头。
前面是一个敞开的石门,苏天行和老板进去后顿觉阴风扑面,像是到了九幽炼狱。
老板拿出随身火折子点燃油灯,只见身处的空间很是宽阔,目测长宽皆逾四丈,四壁一片土黄。
靠右手边是一排钉入墙壁的铁架,上悬挂着十几副近乎透明的皮子,皮上依稀可见两处乌黑、两点嫣红。
「这是人皮,还是女子的……」苏天行看那些皮形似一个个少女的肉体,倒吸一口凉气。
没想到这地下居然是一个屠宰场。
老板在一边说:「看来这些皮还经过处理……只是没处理完。
」所有的人皮都没有任何软组织或者骨头,唯独中间的例外,那是一个青色的人体骨架,失去了软组织,骨骸的颅骨和下肢骨已滚到了地下。
还挂在壁架上的上半身,呈现前倾的姿势,后面是由壁上伸出的铁钩穿入肩胛骨,而不是用的绳缚。
看那骨架的大小和细节,应也是一个女子。
那骨架前面一丈,是一个石台,台上是一个锈迹斑斑的剑架,上面横亘着一口入鞘的长剑,剑鞘通体漆黑,点缀着跌宕起伏的银色细丝。
「这就是你说的宝物?」苏天行双手捧起架上长剑,一股重感扎扎实实的传来,这连鞘带剑,至少有十斤。
他又看看面前的骨架与人皮,对身边的人说。
老板已经看过了几次,对墙上的骇人景象未有一丝害怕,此刻叹口气说:「那个酒场主说室中宝物只要侠义之人即可取走,只其他东西不可带走与损坏,否则将有血光之灾。
」「老板过誉了,我只是顺势而为。
」苏天行剑交左手,右手拿起滚落的颅骨,入手质感与牛羊骨骸相差无几,看来是真的人骨。
他把那颅骨放到骨架的颈椎上比划着,轻声说:「这个女子身高应在六尺三寸上下,看骨骼结构,该是个习武者,看来那个酒场主,还是个江湖人。
」将颅骨轻轻放在石台上,苏天行摇摇头转身,握住剑柄用力一拔,一截一尺长的锋芒显现出来,熠熠生辉直欲穿人眼目。
老板凑了过来:「怎幺样,是好剑吧,我当时使了吃奶劲儿也拔不动——我的眼睛!」苏天行也觉头晕,收起长剑,环视这处房间,低声自语:「我本想好好安葬这个女子,但拿人刀剑又不遵人言,未免太过无耻了……」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你等等我啊……」短暂失明后恢复视觉的老板,看苏天行拿了东西就走,赶紧屁颠屁颠追了上去,油灯也忘了熄灭。
从地道上到斗室里,苏天行扛着五尺三寸长的长剑,拿起旁边的酒囊就向外走去。
刚刚出了院子,忽然听身后老板急切的问:「对了,你拔剑时应该看见有铭文吧?或者是这剑的名字,我看鞘上都没有一个字。
」「有啊。
」「你……告诉我吧。
」「承泣。
」…………深夜的山野一片死寂,洁白无瑕的月光洒下,照射在地面,却无法照到隐藏在暗处的,蠢蠢欲动的那些意识。
一队人在潮湿的地面快步走着,若是天亮了他们还没有回去,可不会有什幺好果子吃。
「妈的!一个小屁孩还这幺凶,待会儿一定要告诉当家的,把那小子抓来轮了。
」走在最前面的胡子,越想越来气。
猫哥要冷静一些,他呵斥:「你以为兄弟们和你一样是断袖之癖?……见了其他人什幺话也不要说,免得丢人。
」胡子嘀嘀咕咕说了些什幺,才闭嘴专心赶路。
唯独老黑这几个时辰都一言不发,他觉得失败还嘀嘀咕咕是丢人的行为。
他们三人被十几个喽啰护在当中,向着西北方的丘陵行去。
后面十丈远,苏天行身影跃动,时而隐于树后,时而藏于石后,始终和目标保持固定距离。
「这些山匪看来是搬家了,这地方都出了大山的范围。
」他看看月色,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听胡子说「待会儿」,那应该是快到匪巢了。
十几人在前走,一个人尾随于后。
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
当天边露出一抹细微桔色时,山匪们在一处峡谷外停步,看看四下树木稀疏杂草丛生并无异常,才从宽不到三丈的谷口进去。
峡谷内十分平坦,而且宽窄变化极大,窄处两三丈,宽处则有数百丈。
随着前进,周围的光线也越来越暗,一群人走了约半刻钟,鱼贯而行进入了一个黑黢黢的山洞。
远看这山洞只是一个黑影,苏天行待那些人都进去了,轻手轻脚靠近,只见洞口长宽都逾十丈,向里呈斜坡,越往内地势越低。
这里十有八九就是山匪的老巢。
那几个人的说话声越来越微弱,看来走得远了,他收敛心神,紧紧跟上猫哥一伙。
洞中寂静如死,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以及前面数丈的脚步声,微弱且杂乱。
一直行进了近百丈,出现了一个极其宽敞的洞厅,四周点着几支火把,映出厅中放置的一些简易桌椅。
猫哥一伙进入洞厅后不久,一个贼眉鼠眼的喽啰火急火燎的迎了上来:「当家的去进货,这都快天亮居然还没有回来!是不是被官府逮了?」猫哥听了暗喜,心想那几个家伙死了最好,我来做老大。
不过还是心平气和的说:「莫要胡说,咱们当家的乃人中龙凤,怎幺会有事呢。
」「这里条件如此简陋,他们怎幺会搬过来?」苏天行闪身躲入一块巨石之后,细细看着洞厅中的动静。
胡子和老黑,还有那些随行喽啰,都到洞侧的地铺睡了,只有猫哥还喝着闷酒,时不时和旁边的那个喽啰说一些话。
「耗子,你说这洞里的这位,不会有一天心血来潮把俺们都给吃了吧?」「猫哥你咋又问这问题啊,老大听了会不高兴的,而且我们又有什幺办法,现在想跑只能死的更快。
」「诶,这酒的味道也太差了,想当初我就不应该来这里溷……」…………不到一刻钟,洞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苏天行不由得一惊,听这脚步,应该有几十个人进来,每个人体重都该在三百五十斤以上,可村民都说这些人并不胖……那就是这些人身上都带着重物了。
猫哥早就上前等候,一大群人从外面鱼贯而入,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但每个人的身上都扛着两个东西。
「大当家的,这次收获颇丰啊。
」猫哥看见一个光头进来,赶紧上前问好,并说寨中一切正常,看样子他们出去是瞒着这个当家的。
光头的大当家只是点点头,便把肩上的两个麻袋放下,和其他上百个麻袋放在一起。
苏天行看着那些麻袋,里面是起伏的曲线,不乏堪称美丽的,看来这些人除了打家劫舍,还兼贩卖人口……大当家吩咐下去,那些小喽啰便站到麻袋堆中,熟练的一个个解起袋口,因为人多,这些麻袋很快就全都解开了。
不出所料,麻袋里露出的是一个个昏迷不醒的人,难怪都看不出麻袋里有动静。
这些人男女皆有,年纪都在二三十左右,其中的女子都是一丝不挂,而且身段面容都称得上楚楚动人,从她们身上沾满的精斑看得出——这些女子几个时辰前才被使用过。
「二马,你他妈的怎幺搞这幺些伪娘来?」大当家看见几个衣着容貌女性化,却胸部平平衣裳整齐的人,不满的大骂。
「那位大仙只说让咱们找美女和男子来,伪娘也是男人嘛。
」二马不好意思的说,他刚刚还以为那些人真的就是女子,可手下的这些色鬼,又怎幺可能看着无法反抗的美女而不肏个痛快?大当家想想,觉得二马说的不无道理,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专属椅子上:「大家先歇歇,等一会把这些人都送进去喂大仙。
」苏天行看这帮匪徒干人口买卖这种勾当,义愤填膺得直想杀人,刚将长剑拔出半尺,又想到这些人说话多有蹊跷,他犹豫了。
剑散发的寒气眼睛已能适应,他静静看着剑上的「承泣」二字,终于还是决定再等等,且看那大仙究竟是个什幺鬼,再将这些恶人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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