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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腾小说吧 -> 其他类型 -> 我在大学学驱魔

第十章 国教少女克洛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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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多月以前,我还是个处男的时候,能想到我今日的处境吗?


    吕一航平躺在大床上,脑中浮现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啊啊,啊,啊嗯嗯……」


    以骑乘位跨坐在他身上,是英国国教的修女——克洛艾·A·韦斯特。她真是一具难得的尤物,以她做爱时的淫荡模样,犹如专门侍奉主人的性奴一样驯服,哪有一点修女的规矩?她眯着眼睛,奋力扭动着腰肢,金色长发飘飘扬扬,水袋似的巨乳一摇一晃。以他们身体的契合度,谁能想到他们三天前才刚搭上第一句话。


    「请用水。」


    柳芭侧卧在吕一航身边,面含微笑,递过来一只玻璃水杯。她用柔软嫩滑的巨乳夹紧吕一航的上臂,以做乳交一般的细致反复摩擦。吕一航则用指头在她的小穴间,惹得她娇喘连连,算是投桃报李了。


    「下一个就换我喽。」


    从吕一航的胯间传来了提塔的撒娇声,话音刚落,她又继续含住了他的阴囊,用舌背舔过每一寸细小的褶皱,生怕错过一点细节。连同克洛艾蜜穴中流落出的丝丝淫液,她也云淡风轻地接了个干净,全咽进了喉咙里。


    手机响了,吕一航定眼一瞧,来电者赫然是吕之华。


    她该不会是来查房的吧?这次旅伴到底是哪些人,吕之华还蒙在鼓里呢。吕一航对她撒了个谎,说自己是和好基友王昭一起旅行——真相其实是在与三位西洋美少女一块儿偷欢。


    「喂喂——」吕一航接起电话,应道,「嗯,我和王昭在酒店里。不,今天已经出过门了,现在在休息……」


    与此同时,柳芭的阴核仍在继续遭到抠弄。她满面通红地忍住高潮,但还是压抑不住春情,不停发出「嗯嗯」的娇吟。


    「什么,你问是什么声音?唉,怎么说我龌龊啊,你不要血口喷人……」


    提塔把整只阴囊都含入了口中,像真空吸尘器似的吮吸起来,发出「吱吱咕咕」的尖锐声音。


    「哎呀,可能是隔壁有人在干羞羞的事情吧。这酒店怎么回事啊,隔音也太差劲了。」


    但是怕啥来啥,正好在此时,吕一航精关一松,把精液倾泻到了克洛艾的蜜道中,克洛艾一个激灵,同时达到了高潮:


    「啊,呀啊啊啊啊啊啊——!不行了,不行!」


    妹妹现在的脸色该有多难看,吕一航脑内已经有画面了。他自知再也瞒不下去了,只好破罐子破摔地大喊:「抱歉,我们正在开AV鉴赏会,先挂了!!!」


    这个谎也相当拙劣,反正无论如何,等到回家以后,吕之华肯定会对他这个做哥哥的鄙夷一番,再批评教育一顿。吕一航叹了口气,把手机丢到一边,一手大力揉搓起了柳芭的乳房,让整只手掌都埋在绵软的乳肉中,好像要把自己的郁闷发泄干净。


    「哇啊啊啊啊!!」柳芭见吕一航挂断电话,才终于卸掉负担,畅畅快快地泄了身,潮喷出的淫水溅在了他和克洛艾的大腿上。克洛艾虽头昏脑涨,意识模糊,仍为这股潮湿的热量吓了一跳,也「啊呜」地惊叫出声。


    「你们声音这么大,我很难向妹妹解释的啊。」吕一航挠破头皮,抓狂地吐槽。


    「好了,该轮到我啦。」提塔好像没听见他的抱怨,自顾自地从身后抱紧克洛艾,将她从吕一航的身子上拖了下来。克洛艾像一滩烂泥似的,在床上无力地横躺着,小穴口如一只鱼嘴翕动不已,浓白的精液从中流出。


    提塔张开樱桃小嘴,将那朝天耸立的鸡鸡尽力含入口中,巨细靡遗地扫除着上边的蜜汁精液,将龟头边上残留的胶体全咽下了肚,然后扶正杆身,也坐到了上面。


    克洛艾稍微回复过来了一点精力,四肢并用地爬到吕一航身边,双手抓住他的脸颊,如啜饮甘泉一般,吮吸他的唇舌,饱尝他的唾液,她吻得如此用力,似要把他口腔中的空气也全都吸出来。


    其实吕一航自己也觉得荒谬绝伦:到底,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状况呢?


    完整的故事要从国庆节前开始说起:


    -------------------------------------


    作为提塔宿舍的那栋别墅本来是给十人居住的,因此在三楼专门设有一间面积宽广的活动室,足够容纳住户加宾客在这里举办派对。可是提塔和柳芭入住此屋后,既没有接待客人的机会,也没有开办宴会的雅兴,这间房间从未得到妥善的利用,自始至终四壁萧条,空空如也。


    不过就在上周末,提塔心血来潮,向学校总务处提交了邮件申请,要在这里安装一台跑步机。对于富得流油的瀛洲大学而言,这并不算什么难事,第二天即从体育馆的仓库里运送来了一台闲置已久的机子。


    在那之后,提塔就开启了她的慢跑计划,每晚都会在跑步机跑上五千米。柳芭有如一位严酷的监工,在跑步机后边摆了露营用的矮桌和小马扎,端坐着欣赏提塔挥汗如雨的跑姿。一是为了适时提供援助,二是可以借此消遣,权当夜晚的余兴节目了。


    这一夜她也因循旧例,坐在原位作壁上观,只不过看客还多加了一人——吕一航。他虽是来督促提塔好好锻炼的,却还有课业要忙,就和柳芭在桌边坐下,诵读起了德语课上讲解的课文。教材只有一本,两人不得不拼凑起来合看,脑袋都快撞在一起了。柳芭每读一句,吕一航就牙牙学语地跟着念一遍,如初入学堂的学童一般认真。


    书本上的内容无非是些「我叫谁谁谁」「我在哪里上大学」之类的简单句子,但柳芭教授得格外认真,殷红的嘴唇一开一合,课文如涓涓细流般流淌而出。毕竟在德国生活了十三年,她的德语说得流利圆融,如同听力材料中的播音员一样,一点俄罗斯人的大舌头口音都不带,对初学者而言是绝佳的模范。


    吕一航还算挺有语言天赋,十二年求学生涯中从未在英语科目上犯过难,这种入门级别的德语,只消看两眼就记下来了。于是乎,他的心思自然而然地飞到了同处一室的两个女孩身上。


    柳芭自不必多说,只要是在屋内,她一定会穿她最爱的那套黑白分明的英式女仆裙。提塔则穿着紧身吸汗的露脐短衣,配上一条运动短裤,这是她平日断然不会选择的装束。短裤紧绷出了两瓣匀圆的轮廓,如一颗熟透了的蜜桃,性感之余还有种独特的力量感。一向以长裙裹得秘秘的她竟换上如此火辣的装束,叫人觉得怪陌生的。


    古人所说的「红袖添香夜读书」固然是一桩美谈,但倘若身侧是一对Q弹绵软的肥硕乳房,前边是一只摇来晃去的鲜嫩屁股,有德君子又该如何自处呢?他们大概想象不到这种诱惑吧?


    吕一航瞅着与他有着天假之缘的两名异国少女,心里不禁生起一股强烈的满足感:这般惬意的夜晚,万金也买不来。如果时光永远定格在这一刻该多好。


    柳芭刚好念完一段文字,不经意间向上一瞥,发现吕一航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盯的似乎是上衣领口处春光乍现的一罅,又喜又怒地嗔怪道:「看我干嘛,我胸口又没有字,看课本呀。」


    吕一航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你这么好看,我花一辈子也看不够,现在当然要抓紧机会多看几眼。」


    「唉,提塔还在努力呢,你也用点功吧,好吗?等她结束了再……」


    面对柳芭的笑骂,又听见跑步机嗡嗡的鸣动,吕一航恍然有种荒谬绝伦的错乱感,仿佛提塔生来就是像妹妹一般活泼好动的外向少女,柳芭才是那个文静好学的黑魔法师。


    为什么提塔会重新开始锻炼身体呢?这貌似是一件和她人设格格不入的怪事,根据游戏里学来的常识,法师不可能在物攻物防上加点吧?可她本人是这样解释的:


    「『Mens sn  corpore sno』,健康的灵魂寄宿于健康的肉体。这是古罗马人的观念。要是我不注重磨砺肉体,就没法将魔法修行到尽善尽美。」


    「是这样吗?」吕一航觉得有点蹊跷。因为提塔执念于击败父亲,对魔法的钻研不可谓不精深。既然她时时刻刻在追求魔法一道的极致,为何偏偏时至今日才注重起「健康的肉体」呢?


    提塔看出吕一航并不全信她的话,好生尴尬地笑了笑,轻声补充道:「……还有一个原因,我想在床上多点体力,否则怎么和魔加持的肉体相抗衡呢?」


    「你这么为我着想,我该说句谢谢。」吕一航不胜感激,基于对瀛洲大学的了解,他另给了一个建议,「如果想要跑步,也可以去操场,瀛洲大学的跑道是按职业赛事的标准修建的,每天晚上都会有很多人在那里锻炼。」


    提塔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出门只穿长裙,如果在公众场合不穿长裙,我会觉得自己有失礼节。我不想因此而心不宁。」


    「那确实跑不了步了。」


    「可不是吗?更何况,我反感人多的地方,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感觉真不好受,连呼吸都不能畅快。」


    吕一航忍俊不禁地心想:你会被人注视,你以为主要原因在哪里?不就在你自己身上吗?


    提塔之所以能有那么高的回头率,除了因为面容美得摄人心魄,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那身纯黑的哥特萝莉长裙太招摇了,就连cosy的舞台上也不常见这么繁复精致的衣装,更别说在日常生活当中了。


    该说不说,「子午日分」和提塔其人简直天造地设,把她的高贵气质和优雅体态完美凸显了出来。尽管上面缠绕着不祥的魔力,也只有懂得灵视的人才会为之胆寒心惊,在普通人看来,这只是一条典雅一点、华丽一点的裙子而已。


    当提塔总算完成了今日的五千米,从跑步机上气喘吁吁地走下之时,柳芭恰如其时地为她递上一条雪白又暖和的干毛巾。


    提塔好似淋了一场豪雨,露在外边的每一寸肌肤都沾满了汗水。她一边擦抹脖子上的汗,一边向吕一航发问:「一航,后天就是国庆节了,你会回家吗?」


    「回啊,和妹妹约好了,明天傍晚就回家。」


    柳芭蓦地一惊:「也就是说,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是啊。」别期渐近,吕一航的口气也不免染上了惆怅之情。


    最近一个月总是在提塔这里留宿,次数多到了吕一航自己也觉得过火的程度。妹妹好几次逼问起来:「你昨晚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你回来?」他都会撒一个同样的谎:「我有作业要做,去通宵自习室自习了。」而看到吕一航满脸疲惫、困意未消的样子,吕之华也信以为真,不多过问。


    ——哥哥高中时就经常熬夜念书,所以成绩才会把我甩在后面,就算在年级里也排得上号。但现在明明用不着这么卷了。在瀛洲大学,最重要的又不是绩点,而是异能强度。与其通宵学习书本知识,不如多费心练练豹变功和太极拳法,能打才是硬道理嘛。


    但吕之华万万想不到,高中时吕一航之所以关起门来大熬特熬,其实是在看闲书或看动漫。高中校规严格,莫说电子产品,连课外书都不许出现在教室里,唯有深夜才是经营爱好的时间。而上了大学后,熬夜则是为了和两位红颜知己厮混,也和用功学习毫不相干。


    倘若吕之华知道真相,或许会有点破防:她的学习成绩不如哥哥,纯粹是因为头脑不如他好使罢了。


    话又说回来,十一黄金周意味着一个星期的别离,自从开学结识以来,三人从没分开这么久的时间。提塔和柳芭把失落化作动力,誓要把吕一航在这期间的精液分量也榨取出来。


    在淋浴间中,她们一左一右,贴紧吕一航的身体,各自含住他的一只乳头,四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缠上了他的阴茎。她们的身上沾满沐浴露,用胸部搓洗遍了吕一航的全身,滑溜溜的女体触感使他的勃起更硬挺了几分。


    「今晚,别想睡哦。」提塔凑到他的耳边,娇腻的声音里有半分痴醉,半分幽怨。


    吕一航衔过她的樱唇,忘我地吻了起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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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第二天上午10点多,吕一航才走出提塔的大宅。提塔和柳芭一直把他送到了门口,临别时还不停对他做着拥抱和深吻。提塔甚至快要坠泪了,但她很坚强地别过脑袋,不让吕一航看到自己眼角的泪花,吕一航也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忍痛与她们告别。


    不管怎么说,马上就要回家度过假期了。趁着在校的几个小时,把行李收拾完,然后美美地午睡一觉。俗话说,小别胜新婚,酝酿一周的相遇一定会更加甜蜜吧。


    「吕一航,这么早啊。」吕一航刚走过某个路口,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清越的招呼声。


    是什么人?吕一航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前方的行道树下,一名金发碧眼的外国女生正向他招手。她喊得如此亲切,就像早就和吕一航约好在此地会合一样。


    这位女孩戴着一副大得发傻的黑框眼镜,宽宽松松地披着一件棕色毛线衬衫,额上覆盖凌乱不整的刘海,脑后两股麻花辫直直地垂下,色泽是与提塔相仿的金色,不过比提塔略深一点。「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要是在面颊上加几粒雀斑,就成了欧美校园片中常见的书呆女形象。


    在葩云集的瀛洲大学,如此质朴的打扮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毕竟能使人联想到成千上万寒窗苦读的天朝中学女生,她们个个素面朝天,与精致妆容和漂亮衣装绝缘。吕一航和这么打扮的女生们一同念了六年书,自是无比亲切。


    然而,之前的十八年人生中,吕一航好像并没有见过这位少女的面孔,差点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


    「您哪位?」


    ——明明素昧平生,却装作一副亲热的样子搭话。社牛程度是不是有点离谱?再说了,她又是怎么听说「吕一航」这个大名的?


    但吕一航心念一动:抛开这些疑虑不谈,这世上会和他主动打招呼的同学实在屈指可数,要是扮扑克脸装酷,岂不有失礼貌?所以也招呼道:「美女你早。」


    客观地说,这位女同学难以称得上「美」,属于是其貌不扬的路人脸,跟性转版的吕一航半斤对八两。假使所有女生的长相都有个精确的分数,那么她的分数肯定恰好居于平均线上,一分也不多,一点也不少。万一跟提塔或柳芭那样的绝色美人站在一起,铁定会被压得黯然无光。


    但毕竟是被活生生的女孩子搭话,吕一航还是不免有些沾沾自喜:最近怎么总有妹子找我?莫非我积攒了十八年的桃花运在这一个月里一齐爆发了吗?


    「你记得我是谁吗?」女生直勾勾地盯着吕一航,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


    ——既然她说了「记得」这个词,那就说明我和她先前见过。真的见过吗?我怎么没印象?


    不对,好像是有点眼熟,叫什么,叫什么……来着?


    「你叫克洛艾……克洛艾·韦斯特,对吧?」吕一航绞尽脑汁,终于从记忆的最深处挖掘出了这位女生的姓名,「你是那位来自英国的剑士,我在新生杯第一轮与你交过手。」


    回忆她的名字是件相当耗费心力的事情,因为在那场比赛中,她并未展露出半点长处,就弃剑脆败了,战斗力还比不上吕之华的一只手……不,一根手指头。


    普普通通的长相,平平庸庸的异能,唯有那头金发勉强算得上显眼——但瀛洲大学的留学生不可胜数,这种特质不足称道,混在人群中也没法将她挑出来。要是放在美少女游戏中,她应该是个充当背景板的土妹子路人,连单独的立绘都不配有一张。


    克洛艾「咦」了一声,眼镜框难掩瞳孔中的惊:「记性真不错,我以为我在学校里是个小透明呢,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吕一航乐呵呵地自谦道:「啊哈哈,没什么。同学一场,都是缘分,应该的,应该的。」


    「那我们今天在这地方偶遇,就更是缘分啦。」克洛艾笑起来很有亲和力,仿佛眉毛眼睛都一并在笑,「我看你要去北区,是么?」


    「是,我住在那里。」


    「我恰好也有事要去北区,带我走一段路如何?我不太认识路。你在新生杯上暴打了我,也得给我一点补偿吧。」


    虽然克洛艾嘴里说着自己落败的经历,但面上还是笑嘻嘻的,真是优秀的心态。吕一航越来越觉得她可爱了。


    北区是别人最少涉足的一块区域,净是些教工宿舍,无也无聊死了。对于一般通过大学生来说,要上课位居中央的教学区,要运动就去南区的体育馆,要看书就去东南区的图书馆,大学生活的九成九时间都可以这么度过,完全没有去北区的必要。


    ——克洛艾莫非是来找老师的吗?她看起来像中学时勤学好问的班干部优等生,那么登门求教也在情理之中。


    看到克洛艾明亮而真诚的目光,吕一航没有拒绝的理由,就领着她向北而行。


    他们走了一路,聊了一路,交谈中,吕一航得知了克洛艾的许多情况,比如她来自伦敦,是从名校威斯敏斯特公学毕业的。瀛洲大学的各种大少爷大小姐多如牛毛,这都算不上稀事,最让吕一航惊掉下巴的是,她是一名女勋爵。


    「原,原来你还有爵位啊。」


    「为什么这么惊讶地看着我?」克洛艾捂嘴笑道,「英国的爵士头衔塞钱就能拿,没什么含金量可言。」


    这话说得吕一航更好了。贵族这个词对他来说过于遥远,他原以为贵族都是浮华奢靡、高高在上的存在,没想到他的同学中,居然有个这么平易近人的勋爵,光看外表谁猜得到她的这重身份?


    「那你是怎么得到爵位的呢?」


    「秘密哦。」


    这个头衔是承袭自先祖的,还是花钱买来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吕一航不得而知:若是前一种情况,或许需要保密;若是后一种情况,则耻于向外人说道。他只能在心里遐想万里之外的大不列颠王国,猜测那里的王侯列卿是怎么看待家族名声的。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穿过马路,进入了北区。临近放假,路上的行人本来就寥寥无几,到了荒凉的北区,压根儿就见不到行人了。成行的住宅楼满目萧条,倒是能使人体悟到早来的秋意。


    当他们途径北区中央的人工湖,漫步于亲水平台上时,湖水依旧波光潋滟,飒爽的清风迎面拂来,吕一航颇有些感慨:三周前来此地游赏,身边有提塔陪伴,没想到这回,身边的人却变成了刚结识的克洛艾……这不是花心哦,而是乐于助人哦,千万不要搞错哦。


    「那个,你要去的地方是……」吕一航对克洛艾问道。她说她来北区有事,可要是连目的地都不先讲清楚,那还怎么带路啊?


    克洛艾倒是从容不迫,淡然地微笑着,伸出纤指指了指湖心:「湖中有座岛,景色好像挺不错,能带我去看看吗?」


    吕一航挠挠头。北区的人工湖中确实有一座林木茂盛的小岛,与湖岸以一条长长的石桥相连,但他上大学以来,课余时间要不呆在宿舍看书上网,要不跟着提塔柳芭鬼混,从来没去过那里。


    更让吕一航感到无语的是:她所说的有事,该不会只是观光而已吧?那自己一个人去不行吗,为毛要我作陪啊?


    吕一航是个有软肋的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容易心软。小时候和妹妹吵了无数次架,比如漫画书的归属,比如电视机的分配时间,简直无所不吵,但多半以他的主动退让告终。他极力避免争执,为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结果却总是揽上更多乱七八糟的破事。


    现在的情况也大差不离。尽管他很想回宿舍收拾行李,在床上躺平,一动不动地准备迎接长假,但看到克洛艾乞求的眼,还是心一软,同她一起踏上石桥,走向湖心岛,就当好人做到底了。


    吕一航和克洛艾走至岛上,沿着环岛的草坪悠哉悠哉地漫步。此处听不见一点人声,鸥鹭鸣叫得倒是欢快,扑腾扑腾地从汀洲中飞起。他们站在岸边观赏对岸的景色,身后是郁郁苍苍的树木,彼岸是钢筋水泥的高楼,中间仅以百米左右的湖水相隔。学校里竟有这么一方人迹罕至的秘境,想来也挺有趣的。


    吕一航忽然想起了无锡的名胜经典鼋头渚,小学春游不知去了那里多少回。这座湖心岛的景致正好与那里相肖,没准就是模仿太湖的湖光山色营造的呢。


    但是站得久了,吕一航还是感到了一丝焦躁,率先开口,打破了诗情画意的宁静:「话说,你究竟要来北区干啥呢?你想啊,平时都没什么人来这里……」


    「我要去找一个人。」


    「什么人?」


    克洛艾平视着远方,语调无有起伏:「魔的契约者。」


    饶是吕一航做好了心理准备,闻言也是猛然一颤,五官险些错乱位置:她怎么会提起魔的事情?她知不知道有个魔附在我身上?


    吕一航不确定克洛艾所掌握的情报到底有多详细,于是不敢再吱声了,毕竟说得越多,错得越多。与此同时,他的大脑犹如一台飞速运作的马达,不断地审量着当下的局势:「只要克洛艾认不出是我就好了。但是,说到魔契约者,同一所大学里难道还有第二个人吗?」


    克洛艾望向吕一航紧蹙的眉头,不紧不慢地地问道:「你为什么紧张?你在床上时,也会这样发抖吗?」


    「别讲黄段子了。这难道是贵族的风度吗?」


    「我可没在讲黄段子。在现实中拈花惹草的男人,莫非会害怕被异性搭话?」克洛艾满脸无辜地说,她把脸颊贴近了吕一航的脖颈处,抽动鼻翼嗅了嗅,「你闻闻看吧,你的身上还留有黑魔法师的体香哦。」


    「你,你闻错了吧?」


    「昨晚是不是和某位法师滚床单了呢?哦,也许还有她的女仆?」


    吕一航吓得瞳孔一缩,他与提塔主仆的关系,这世上只有三人清楚,连最亲爱的妹妹都无从知晓。克洛艾一介外人,和他一点交情也无,岂会知道那些个风流韵事?


    「怎么可能?哪,哪有这种事?」吕一航招架道。


    克洛艾盯向吕一航欲哭无泪的双眼,摇摇头,哀婉地叹道:「你真不会演戏。」她凑得越来越近,快要把整个身子都压到吕一航的身上了,苦艾草似的异幽香钻进了吕一航的鼻腔。


    为了避免让那对柔嫩的嘴唇碰及自己的锁骨,吕一航缩起了脖子,拼命往后倾身,费力地说:「这种事,能闻出来吗?」


    「当然闻不出来,但根据我观察得到的情报,这两个星期以来,你频繁地前往克林克与梁赞诺娃小姐的住处,尤其是在夜晚时分。不难推测,她们就是你的情人。昨天晚上7点55分,你走入了东北区221号别墅,今天早上10点40分,你才从里边走出来,一定度过了愉悦的一夜,我没说错吧?」


    吕一航一愣:「你跟踪了我?」


    「太懈怠了,吕一航,你以为我今天为何会和你『巧遇』?」克洛艾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眼中饱含着异样的悲悯,轻轻开口,「拥有阴阳眼,观察力却弱得可怜;与魔签下契约,武力却稀松平常——你果然不配继承魔。」


    吕一航本想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对方已然知晓一切,再做狡辩也是无用功。


    克洛艾巧笑一声,凌厉地取下黑框眼镜,向后一梳刘海,旋即又松开两条麻花辫,将如瀑秀发往半空一甩,掀起一道溶溶漾漾的金波。


    文弱内敛的那个克洛艾转眼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比美剧里的大奶拉拉队长还盛气凌人的克洛艾。


    克洛艾确实有资格张扬,原来潦草随便的发型和眼镜,不过是用来压制颜值的伪装而已——只要一抹去化装,她的身姿好比自火中涅盘而出的凤凰:瞳孔中闪烁着热烈昂扬的自信,肤质焕出莹润透亮的色泽,宛如一介村姑在两秒内蜕变成了耀眼明星,毫不吝惜地向凡俗之世照射光芒。


    在美女云集的瀛洲大学,提塔和柳芭俱是第一档的校花,可就算吕一航对她们俩有所偏私,也发自内心的承认,至少在美貌这一点上,克洛艾与她们不分伯仲。


    吕一航方才还在怀疑,外表平庸的克洛艾是否为货真价实的勋爵,此时才知道,自己其实大错特错了:她的真面目如天使般圣,如火精般美丽,如圣女般高洁,如女皇般威严。世俗的爵位虚名只会孕育庸俗的品性,唯有灵魂深处的傲气才是真正的高贵。


    不等吕一航吃惊,克洛艾嗤笑一声,迅疾地向他挥出一拳。直拳带着猎猎风声,已至他的喉头。


    ——这一拳,要的是命!


    吕一航来不及挪步,在千钧一发之际,双手匆忙向上一拂,使出太极拳的一式「云手」,似要用掌心来跟拳头硬碰硬,实则成侧面裹挟之势,以腕上硬骨死死抵住她的阳谷穴,才截住这一击。


    克洛艾这一拳来势之果断刚猛,绝不逊色于少林、崆峒、洪门等拳宗嫡传。若命中脆弱的喉结要害,想必会令人当即昏死过去。万幸,吕一航拥有与生俱来的超绝眼力,以及魔加持下的灵敏反应,才能精当地运用「缠丝劲」削去其劲力。


    「能随手挥出这种拳头的人,怎么会倒在新生杯第一轮?」吕一航惊骇之余,脑内生出了这样一个疑问:克洛艾既藏匿外表,又隐瞒实力,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我和西迪?呃呃,STALKER真恐怖啊!


    在挡住克洛艾的袭后,吕一航向后垫了一小步,再将身一扭,扯开了一片反击的空档。


    现在可不是新生杯的赛场,没有使用魔法道具的限制,吕一航顺手塞在兜里的符箓远远不止三张。既然没有了擂台规则的掣肘,这次才是全力以赴的较量。


    吕一航当机立断,抖出一张「欻火真形符」,诵咒道:「火光万丈,助吾威。风火下掣,电合输。急急如九天雷祖大帝律令!」


    他的掌心窜起一道冲天的绯红烈焰,有如一条威风抖擞的巨蟒,朝着克洛艾的正脸一片腾飞而去。周遭的空气登时泛起一阵热浪,就连吕一航本人都为其所激,脸颊染上了一阵潮红。


    这火不同于凡间的俗火,而是仙界之火,源自于雷部三十六将之首——九天欻火律令大炎帝邓天君邓伯温。相传他曾是黄帝的臣子,也是如今「邓」姓的祖宗,深受历代方士尊崇。


    甫一出手,便是杀招!


    之所以选用如此显眼张扬的符咒,是为了给敌人一个下马威,当然,吕一航的心里还打着另一个小算盘:克洛艾特意引我到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为的是避人耳目吧。可万一火烧得太厉害了,也能引来附近居民的注意力,让他们注意到我这个倒霉蛋。


    但是,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克洛艾不受一点阻碍地穿过火焰,就像走入便利店的门帘一般轻易,那些个炽热红亮的火舌一触碰到她的身体,就化作点点火星消散在空气中。「欻火真形符」所造出的烈焰,竟全被她用肉身接了下来。


    ——迹:亚伯尼歌圣体the Corpus of Abednego!


    「没用的。」克洛艾淡淡地说。


    吕一航微眯双眼,只见克洛艾周身被一层由法力构成的透明薄膜包裹,这层薄膜看起来脆弱不堪,却能耐受极端的高温,纵使烈焰烧到了足以熔化金铁的温度,也伤不到克洛艾分毫。


    「什么鬼东西?」


    吕一航满脑子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克洛艾独特的护身手段如同一只吵吵嚷嚷的闹钟,把沉睡的西迪唤醒了过来,她用警惕的眼观望起了局势——没有谁比恶魔本尊更熟悉十字教,也没有谁比资深的十字教徒更了解恶魔了。他们是一对不死不休的仇敌,彼此相斗了两个千年,堪称全天下最长情的伴侣。


    「是『圣力Dvty』!」正是由于累世的仇怨,西迪一眼就辨出了克洛艾的教徒身份,连忙质问吕一航:「你怎么在和十字教徒交手?在这么遥远的东方国度,难道也有十字教的势力?」


    西迪选择在吕一航的视网膜上显现形象,而没有将灵体暴露在空气中,是因为她不愿在十字教徒面前亮出真身,泄露太多关于自己的情报……尤其是自己的真名,要是被驱魔行家知晓,就要吃苦头了。


    吕一航沉声回答:「不,她是英国人,估计是……远道而来的英国国教吧。」


    在「世界异能流派」这门必修课上,吕一航曾听老师介绍过「圣力」。那是寄寓于十字教徒身上的一种秘能量,有时也会被他们当作「主的同在」「上帝的恩典」「圣灵的引导」——教徒的信仰越坚定,圣力就越强大。平信徒的圣力微乎其微,充其量只能护体辟邪而已,而终年苦修祷告的职人员竟能主动凝聚圣力,化为兵戈剑刃,并以之驱除恶魔,诛杀异端,与法师操使魔力、武者运行真气的技法有许类似。


    今日与克洛艾一战,是吕一航第一次在现实中目睹圣力,也是第一次见证教徒靠圣力施展法术,委实大开眼界。


    不,这不叫法术,按照十字教徒的说法,应该叫做……「迹Mrcle」。


    在十字教的经籍里,记载了许多圣人移山倒海、起死回生的事件,从上古直到近代,不一而足。他们身为肉体凡胎,何以做到如此超越常理的事情?答案就在耶稣对门徒的教诲里:「你们若有信心,像一粒芥菜种,就是对这座山说:『你从这边挪到那边』,它也必挪去;并且你们没有一件不能做的事了。」


    只要有颗虔信上帝的心,即可不费吹灰之力地创造超自然现象——这是十字教的教义,也是十字教徒的作战方式。


    该宗教的诞生与壮大,伴随着一条血与火的征战之路。无论是使徒时期反抗迫害的教父,还是东征圣城耶路撒冷的十字军骑士,或是宗教裁判所猎杀女巫的审判官……千百年来,凡是司职战斗的职人员,都会在与敌拼杀时巧妙使用迹,以一场又一场胜利增饰上帝的荣耀。


    吕一航眼见出招失利,立马想到了溜之大吉。打不过还逃不过吗,当然是小命要紧。只要到了湖对岸,再多走几步路,就进入瀛洲大学的教工宿舍区域了,只要到了那里,哪怕是国教的坎特伯雷大主教亲临,想必也不敢造次。


    他在口袋里来回摸索,飞快地往双腿上安上两只「行符」。《水浒传》中,「行太保」戴宗就擅长此法,「程途八百里,朝去暮还来」——御风而行,正是独属于仙家的本领。


    既有此符,从湖面上横穿过去也断然无碍。吕一航提运十成真气,腾起小半米高,犹如乘上了一朵筋斗云,径直冲向湖岸。


    他凌驾于湖面之上,一溜烟似的向前奔逃,但还未逃出五米远,他就听到一阵呼啸风声迫近后背,间杂着轻细的呼吸声。


    他惊恐地回首张望,正好对上克洛艾狂妄自傲的微笑。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对视,吓得吕一航直冒冷汗。在他认识的同辈中,轻功最高明的应当要数程秋籁,她的「游仙步」师承于华山正宗,是实打实的上乘武学,可即使她能在屋檐房梁之上纵横自如,也远远没达到「水上漂」的境界。


    因为克洛艾用的不是武功,而是迹。


    ——迹:水上行走lkg on ter!


    圣子曾在加利利海面行走,门徒莫不拜服,竞相称颂主的荣耀。克洛艾所做的,不过是以圣力再现他的迹而已。


    克洛艾步伐矫健,每一步都在水面上点出一道涟漪,溅起几滴微沫。她追上吕一航的背影,一把揪过他的后领,用力向后扯拽,像投掷链球一样,把他甩飞回了湖心岛。


    ——如玉琮一般纤细的手腕,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吕一航像卫星舱着陆似的,狠狠地砸在靠岸的草坪上,他用脚踝使出「太极十三势」中的「化劲」,使足底所受的冲击力降到最低,才不至于跌个四仰八叉。但裤脚在地上摩擦出了一道泥土沟壑,两只行符都碎成了纸渣。


    至此,唯一的逃跑手段也破产了。


    「天杀的英国国教,多少年过去了,还是一样难缠。」西迪冷笑道。一向从容自若的她难得爆了句粗口。


    深仇大恨,新账旧账,跨越数百年的光阴叠加于此——教会与恶魔的战争永无休止,从克洛艾这位修女的身上,西迪又记起了哪位往日的仇人呢?


    克洛艾面露稳操胜券的微笑,踩着湖浪上了岸,向吕一航徐徐走来。她迈着优雅的步子,仿佛穿的是曳地长裙,出席的是盛装舞会。


    异能界有一个常识,那就是「施法三要素」。古今中外、三教九流的法术,基本上都要求言语、姿势、材料才能完成,也许需要其中的一到两种,也许三种全要。迹与之截然不同:无需言语,无需姿势,无需材料。所需的只是一个念头而已。


    ——迹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否则,何以被称为迹?


    吕一航感到了莫大的压力:无论我施展什么技艺,克洛艾总能找出合适的迹作为应对,她的迹列表到底有多么可怕的深度啊?


    「克洛艾掌控住了局势,却迟迟不下死手,估计是为了活捉我吧。对于教会来说,一个活着的魔契约者比死掉的更有价值——不管是研究价值还是政治价值。」


    如果克洛艾玩游戏的话,肯定会热衷于虐泉、拆泉水、砸矿骡这样的BM行为,属于最没素质、最人厌狗嫌的那批玩家,所有人都会恨得牙痒痒。


    可是,站在对手的立场思考,这种轻敌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因为它带来了一线胜机。


    要怎么做,才能利用好克洛艾的自大,趁其疏忽之际,打她个措手不及?


    口袋里的符箓是有限的,要是长线作战,肯定会被克洛艾无穷无尽的底牌磨死……那么唯一的策略,就是速战速决了!吕一航当机立断,掏出了藏得最深的那几张符。


    茅山上清派的镇门绝学——六丁六甲阵。


    照理说,连个护法的人也没有,运行此阵无疑是冒险,倘若施法进程被打断了,法力会逆流向经脉,甚至波及脏腑,导致沉重的内伤。但不用出威力最大的符箓,就无法击穿庇护克洛艾的圣力,吕一航别无选择,只能进行一把豪赌,召唤六丁六甲兵前来助阵。


    他掐出用于请的指诀,口中念念有词:


    「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


    「这又是什么招数?」克洛艾饶有兴趣地看着吕一航酝酿阵法。


    ——他已被逼到穷途末路,大概要使用出压箱底的绝招了吧,嘻嘻,见识一下也无妨,说不定能为日后狩猎异教徒提供经验呢。


    但没开心多久,克洛艾怀中的十字架以惊人的频率震动起来,似在发出低昂的龙吟,她脸上一沉,这是十字架的警告:此阵一出,攻守之势也许将会逆转。


    不用外物提醒,克洛艾本人就能感受到,空气里有一种不宁静的气息正在缓慢聚集,就像暴雨来临前,气压与湿度会有所变化。身为国教的精英,她当然分辨得出危险的味道。


    绝不能让他布完阵法,不可以冒这个风险——


    克洛艾立刻从胸口处掏出那只手掌大小的十字架,宛如水户黄门出示三叶葵家纹一样,威风八面地向吕一航秀了秀,冷冷斥道:


    「猫鼠游戏该结束了!」


    十字架银光熠熠,上面刻画着精致的浮雕:一名勇武的骑士手持宝剑,与恶龙奋力相搏。


    吕一航看到这只十字架,霎时间两腿发软,难以克制地跪倒在地上,经脉里的法力像蒸发似的溜走,没有了法力的支持,布置了三分之一的「六丁六甲阵」随即烟消云散。


    他干呕出发酸的胃水,剧烈地咳嗽起来,等到平复一点,才微微昂起脑袋,颤抖着声音问:「那,那是什么……」


    「是『圣乔治银十字架Slver Cross of St. Gee』!」西迪震声尖叫。


    圣乔治屠龙之时,曾经携带这座十字架庇护自身。英格兰以圣乔治为主保圣人,因此,作为圣乔治遗物的十字架雕刻上了他的功绩,成为了英国国教首屈一指的圣物。


    「龙血的味道,是真货……」西迪乃是生于远古的魔,公元纪元之前就已活跃在黎凡特一带,十字架在耶稣受难后才成为圣标志,自然动摇不了她的心志,但她也被灿烂宝光威慑,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英国国教的至高秘宝会出现在这里?」


    ——敢拿这么宝贵的圣物来中国参战,国教为了捉拿魔,真是不惜血本!


    西迪怒极反笑,国教所掌握的情报确实超越了她的想象,不然何以做出如此充足的战备。这究竟是自己的复活遭到了暴露,还是……单纯的偶遇而已?


    至于吕一航这里,就更不好受了。但凡吕一航是个弱小的普通人,都不可能会惧怕十字架。但悲哀的是,他现在是身怀魔之力的邪术师,理所当然会受到十字架的压制。他好比一个坐上战斗机的普通人,生生扛住9G的重压,保持意识都是难事。


    西迪很想责骂主人:「别瘫倒在地上了,快起来啊,快使出您最擅长的法术啊!您要是被教会俘虏了,我们都得玩完!」


    但再怎么催促,也无法一时改变他对圣人遗物的恐惧心理。西迪的力近来有所恢复,却远未达到能脱离吕一航肉身,亲自施法迎敌的程度,只得一边躲在他体内观望,一边徒劳地焦急。


    「被魔看中的男人,难道就这点本事吗?」克洛艾远眺着吕一航倒地不起的样子,眼似有怜悯之意,言语却是不折不扣的讥讽。


    「我已经用尽全力了,你真的很厉害。」吕一航稍微缓过一点劲来,语调虚弱地说。


    他的吹捧既是缓兵之计,也是真心话——即使他们的异能之间有克制关系,实力的差距也一目了然。克洛艾既有力撼太极的惊人膂力,又有生扛法术的强悍肉体,简直不似人类。唯有英国国教的古老秘法与雄厚财力,才能培养出这样一只高攻高防的怪物。


    见到吕一航心服口服、甘拜下风,克洛艾却板着个脸,丝毫没有感到击溃敌人的畅快:


    没想到打倒魔,居然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情,比威斯敏斯特教堂的日常训练还要轻松。那我煞有介事地找忒伊亚公司升级「圣徒武装」,究竟有什么意义啊?


    我真好,「圣徒武装」揍起人来会有怎样的表现,我还从来没在训练场以外的地方用过它呢。要在实战中使用「圣徒武装」,今日就是名正言顺的机会,毕竟对手是魔和它的契约者,自古以来就是全人类的公敌。


    没错,对付人皮恶魔,使用多么残忍的手段都是妥当的,只要留他一口气,就够把他活着带回英国了,在此基础上,爱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应该用合金刀刃割开他的肌肤,做最细致的解剖,瞧瞧魔究竟寄宿在哪个器官——


    就该拿你试刀!


    克洛艾忽而粲然一笑,仿若一线阳光照透云翳:「你要是在见到我的全部实力之前,就下地狱了,你会不会感到遗憾?」


    「遗憾个头——!!」吕一航在心底里大喊。


    最坏的预想发生了,那就是克洛艾「杀鸡也用宰牛刀」,毫不留手地把他砍开剁碎。


    吕一航原本的想法还挺乐观:「即使教会要把我俘虏回欧洲,也总得保证我完好无损吧?不然怎么开展进一步的研究呢?我可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魔契约者,别提有多珍贵了,肯定会把我好吃好喝供着。」


    吕一航的确脑筋活络,逻辑严密,可惜他不知克洛艾的个性,更误判了她的行事风格。克洛艾是国教之中百年难遇的天才少女,也是最恃宠而骄的叛逆之辈。对于魔契约者,她怀着极度的变态心理——三分是根深蒂固的恨意,七分是以施虐为乐的抖S癖。怎么能指望无赖讲求仁慈呢?在异能者的世界里,日内瓦公约就是一张废纸,即使像对魔忍一样,落入敌手受尽折磨,又能向谁喊冤?


    说克洛艾不识大局也好,玩心太重也罢,她的天资是无人否认的。万一她贯彻了自己「灵机一动」的残虐想法,与她为敌的人撑不撑得过半分钟都成问题。


    「记好了,击败你的是怎样一位上帝选民!」


    克洛艾昂起姣好的下颔,将「圣乔治银十字架」庄重地放到胸前,定在两座峰峦间的中线处,厉声说道:


    「圣徒武装St Armour:No. 2——贞德Jenne d''Arc,STANDING BY!!」


    一团虹彩的光芒从十字架上流溢而出,包裹住了克洛艾的全身。当光芒散去之时,她已披上了一身银白色的精致铠甲,手中变戏法似的,握住了一柄长三米有余的银枪,这或许才是她更趁手的兵器。


    这套铠甲轻盈而秀丽,完美地嵌合上她身躯的每一处凹凸,全然不会给人蠢笨的印象。不论是胸口、腹部,还是双臂、腿脚,无不包裹在粲然的金属光泽之中。


    她迎风一撩身后的靛蓝披风,宛如一位降临凡尘的天使张开双翼——何等英武,何等圣洁,何等美丽!


    吕一航还未惊叹出声,克洛艾乜斜眼角,随意挥来一枪,半空中陡然掠起一道银晃晃的枪影。吕一航欲以武当派的罡步法闪躲,岂料枪气化作滔天气浪,来得比枪身还要迅疾一倍。


    ——坏了!


    吕一航的身子连根拔起,如一根草茎般飞出三四米远,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一跤摔得结结实实,吕一航感到后背如火燎一般疼痛。他「呸」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难以置信地盯向克洛艾。


    ——隔着数米就能以气伤人,爷爷所称道的「真气通天」之境,也不过这种程度吧?


    在变身后,克洛艾本就破格的战斗力甚至更上一层楼,连平A都有这么夸张的威力。由于变身的全过程仅发生在刹那之间,吕一航即使用上阴阳眼也难以清楚捕捉,只观察到一股盈满魔力的液体在她身上流淌,尔后便化作成她身上的坚实铠甲和掌中的直挺长枪。


    想都不用想,那身装备里面必然包含着的奥秘。


    吕一航日后才知晓,那是颠覆至今为止所有材料学研究的金属首次投入实战。


    最尖端的科技首先会被应用于战争,比如火药、火箭、核能——理所当然,异能者的创造物也是同理。国教潜心研制的秘密兵器「圣徒武装」初次现世,就将吕一航选作讨伐对象,不知道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


    「贞德变身?是最新的假面骑士吗?」


    吕一航半躺在地上,苦中作乐似的自言自语道。


    以仿效圣女贞德为战斗手段的克洛艾,所有招式都完美克制了恶魔的特性,吕一航连重新运作魔之力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绝命反击了。


    西迪则是心头一紧。在奥尔良,她见过那位圣女的身影——那位踔厉风发、英姿无双的圣女。路人皆知其丰功伟绩:在英法百年战争期间,面对气焰正盛的英军,农妇出身的法国少女贞德挺身而出,高举义旗,一呼百应,连战连捷,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


    不过,故事的后续却鲜有人知:


    与某些好战的魔不同,西迪对人类的战争往往持中立态度,所以鲜少插手。但有贞德那样号召力强大的圣女存在,四处宣扬上帝的荣光,对魔而言总归不利。于是,西迪在暗中策动,谋划铲除贞德。


    在那个时代,西迪的契约者是一名满肚子坏水的犹太巨贾——提塔的祖先,一人一鬼一拍即合,为英军及其盟友提供武器和情报,最终致使贞德受俘。


    「妾身亲眼见到了那位圣女在广场上受刑的场面,她断不可能活到21世纪……可,她要是死而复生,应该就是这般模样。」


    尽管克洛艾在盔甲的样式上和贞德略有区别,但那凛然的气度、圣的威压,却同贞德分毫不差——英国国教到底用了什么方式,才漂亮地重现了圣女贞德的战斗姿态?


    这个问题的答案,西迪自知不可能弄得清楚。她仅在「诡计」上超越了人类,但要论「智慧」,必然是人类遥遥领先。


    西迪攒起秀眉,悲哀地心想:数百年过去了,教会的作战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革新,可我却没有像人类一样的创造力,且有大半时间处于封印之中,所以一直在原地踏步。一个小丫头就已如此难搞,要是今日再与教会的正规军队相遇,该是怎样的下场?


    感到郁闷的不只是西迪,还有克洛艾。


    刚才的那一次出枪看似随意,但也含有她千锤百炼的武艺,是她殊为得意的定势。她的枪法,在英格兰的同辈修女里几无敌手,没想到吕一航竟硬顶了下来,光是这点,就让她对自己有些失望。


    「这一击本该把你扎出个窟窿的,可惜,可惜。尽管你已经没有操控魔之力的清醒意识了,但皮肤浅层还留有一些魔的魔力,不然你早就昏过去了。」


    ——但是,狗屎运也该到头了。


    克洛艾轻叹了口气,抬起左臂,在指尖凝起一团白幽幽的火焰,在光天化日之下,那团网球大小的苍白火焰动摇着影子,看起来颇有种诡异的美感。


    「那是……『圣火』?为什么?」见多识广的西迪目睹此招,也看得呆了——不是因为它的强大,而是因为它的平凡。


    「圣火」是将祈祷化作火苗的迹,随便找座教堂估计都有父使得来,它的威力小得可怜,恐怕只能在点燃祭台蜡烛时派上用场,连普通人的皮肤都难以烧伤。为什么偏偏选择那么没用的迹?


    突然,西迪心里一寒:这招是冲着我来的!


    为了彻底除尽吕一航身上的魔之力,克洛艾变换了战术。


    这一回,她打算采用更简单粗暴的方式——以过量的圣力为吕一航洗礼,将魔驱逐出他的身体。


    胸部,小腹,左肘,右肘。「圣徒武装」的四处铠甲构建成一个十字形的圣力回路,圣力时而流转,时而凝结,如此循环往复,将圣火淬炼得越来越旺盛,星星点点,渐渐在克洛艾的身前汇聚,


    以这么奢侈的方式挥霍圣力,对天资超群的克洛艾而言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多亏有甲胄各处分布的「圣力扩充模块」辅助,她才能毫无顾虑地使出这招——她被「圣徒武装」拉到了逼近圣人的境界,自然能够如圣人般一力降十会。


    渐渐地,圣火凝结成了一只巨大的光球,直径几乎有两个她那么高。虽然这只光球的表面火星四溅,似在熊熊燃烧,但实际上没有释放出一丝热量,温度与环境温度几无差异。因为它全凭圣力炼制而成,比普通教徒操使的圣火纯粹许多。


    上古时代,烧毁那两座罪恶之城的天火,定然就是这种形态的火焰。


    它烧不了草木,只能烧异教的邪魔!


    ——大迹:永火之刑Vengence of Eternl Fre!


    克洛艾一个弹指,光球以迅雷之势向吕一航疾驰而去,挟带着火星爆裂的「噼啪」乱响,甚是可怖。


    吕一航眼睁睁看着光球越逼越近,却因负伤而无力闪避,被浩荡的乳白色光芒完全吞噬,如同一滴水珠消失于浪潮之中,连惨叫都发不出一声。


    -------------------------------------


    将近半分钟后,炫目的白光才逐渐散去,内心的征服欲催促着克洛艾不断向前迈步,朝着吕一航靠近。他躺倒在灌木丛间,被断折的枝叶遮掩了面目。克洛艾迫不及待地想要欣赏他绝望的表情:那双眼睛里,流露的是什么颜色的痛苦呢?


    ——强如魔,都不得不臣服于「圣徒武装」之下。如此丰硕的战果,我完美证明了我们「崇圣修女」的实战价值。


    等我递交一份详尽的报告,陈述我的战功,主教们一定不会再把我们当成间谍部队藏着掖着了,而会作为常规兵力来使用吧?我将前往更加广阔的战场,对付更加凶恶的敌人……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不是吗?


    我若有更多展现身手的机会,就能建立更耀眼的功勋。到了今天,我们国教对圣人遗物有最独到的利用方式,那就是将圣力量与现代科技完美结合。罗马正教的老顽固做不到,俄罗斯成教的死穷鬼也做不到!


    通过与忒伊亚公司的合作,英国国教必当君临世界——正如两个世纪之前一样,在国教的势力范围内,太阳永不落下!


    克洛艾满脑子都是星辰大海的幻想,甜甜地绽出微笑。


    然而,烟尘散去,映入眼帘的却是出乎意料的景色:吕一航平躺在地上,身上布满了脏兮兮的尘土,裸露在外的肌肤擦伤了好几道血痕,看起来狼狈不堪。但他用手抹了抹自己的带伤的侧颈,苦笑着望向克洛艾,笑容中未有半点怯退的意思,反倒像是为脏了衣服而发愁。


    不对,刚才那一击,应该命中了,为什么他的伤痕却没增多……


    难道他还有还手之力?不可能!十字架停下了鸣动,意味着魔业已蛰伏。既然没有了魔的护佑,那他还在虚张声势什么?


    克洛艾不爽地「啧」了一声。


    ——败局已经注定,就应当绝望才对!见识过国教的威以后,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这么镇定?


    「你早点束手就擒,还能少点皮肉之苦。你难道指望我手下留情?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克洛艾的脸颊阴云密布,话音冰冷到了极点,和先前那个温柔亲切的邻家女孩判若两人。


    吕一航的声音相当虚弱,却平淡得令人惊:「你不怕我留有后招吗?」


    「怕什么?」克洛艾的眉头挤成了一团,咬牙切齿地喝道,「我是怕你出差在外的爷爷,还是怕你不成大器的妹妹?」


    不愧是手眼通天的国教,情报工作做得跟狗仔队一样离谱,连家庭关系都调查得明明白白。吕一航的笑容又变得僵硬了几分。


    但在克洛艾看来,吕一航还敢露笑,就无异于一种挑衅了,她的好胜心被引诱得越发强烈。该怎么才能让他屈服,为崇圣修女的伟力量五体投地,在教会的无匹权势之下俯首称臣?


    「要是你的体积变得小一点,运送回英国就更方便了。」克洛艾眼里蕴着灼烧般的怒意,露出了施虐者的残酷笑容,「让我检验一下魔之主的生命力,总不至于切断四肢就死掉吧?」


    克洛艾将长枪平举过肩头,向前猛然一刺。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内,枪尖迸发出炫人眼目的光芒,凝聚成一道粗于小臂的乳白色光束,有如狂飙掣电,卷起周遭细碎的草叶与尘土,直直射向吕一航的右肩。


    武谚有云:「枪挑一条线。」但大概没几人能料想到,汇于枪尖的圣力,居然能像标枪一般射出!爷爷说过,内功极其高强的绝顶高人,能将内力凝于体外,并以之催动天地之气,这即是所谓「真气通天」的境界,凡是武者莫不向往。虽然克洛艾决计不懂内功心法,所用的招式也绝非内家武学,但表现出的特质何其相似!


    克洛艾面露最凶残的冷笑,她仿佛已经看见吕一航肩骨碎成齑粉,血肉四散飞溅的画面。再高明的医师,又有什么方法把碎骨肉渣接续回去?


    ——你能有什么后招?!


    「提塔救我!」吕一航突然高声呼唤。


    话音未落,一道无形的厚重幕墙横隔在吕一航与克洛艾之间,透过这透明的墙壁,对面的景物也变得扭曲变形了起来。「圣徒武装」激发出的光束与之相撞,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相峙许久,也无法撼动分毫,终于「轰隆」一声巨响,激起一道横向的冲击波。方圆十米内,稍微细点的枝条全被齐齐斩断,被切成碎屑的万千树叶如同细雨一样飘落。


    这墙,似乎也是圣性质的能量构成的,和天主的恩赐颇有相似之处。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什么魔法道具的效果吗?还是……


    克洛艾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仰首望向天空。


    一个金发女孩,横骑在一根松木长杖上,如一颗黑色流星破开飙风,作自由落体下坠,发出「嗖嗖」的尖厉声响。她身着针织哥特萝莉长裙,一手捂住髋部,裹着纯白长袜的双腿舒展成V字形,漆黑的裙摆在风中旋成一只圆伞,裙边泛波似的荡荡漾漾,犹如演绎着一支圆舞,说不出的优雅动人。


    ——飞行杖:登临高天d Iovem!


    哥特萝莉愠怒地清声厉喝:


    「休想对我的男人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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