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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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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七十年前……


    “……所以说‘劫数’,是跟每位修真者自身的命理、仙缘等等息息相关的,反映在每个人身上都会不同,没有固定的形态,可能是某只妖兽、可能是某个人,甚至可能是某件事或者一段时间内多件事的总和,因此更加难以捉摸……”


    传功长老抑扬顿挫的讲课声音从云天宗的讲经殿里传来。『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


    讲经殿门口的台阶上,一个身着青衣的男性青年头也不回的从讲经殿出来,大步流星的往外面走去。


    “慕容决明!你给我站住!”


    一个声音嘹亮,但是明显带着愠怒的女声从青年身后传来。甚至一瞬间将讲经殿里传功长老讲课的声音盖了过去。


    名叫慕容决明的男青年回头望去,一名白衣女子紧跟其后气哄哄的走过来,而再在白衣女子身后,一名紫衣少女一步三回头的张望着讲经殿里其他弟子这样那样的目光,缓缓的走出来。


    他们三位就是此时云天宗宗主——正阳真人的嫡传弟子,沫以茹,慕容决明,顾筱柔师姐弟妹三人。尤其是慕容决明,乃是阳元阳会阳运阳世阳代阳纪阳旬阳岁阳月阳周阳日阳时阳刻出生的“纯阳圣体”,修行又深得正阳真人的真传,云天宗从上到下早就都默认他就是正阳真人精心挑选的下届继承人。


    而正阳真人对徒弟的管教方式又偏偏是放养式的任其天性发展,只要不是大是大非的问题,正阳真人很少对他们生活上的小毛病(主要是慕容决明)说三道四。亲师傅、掌门人都是如此态度,其他人于情于理又有什么好说的。所以长此以往,云天宗上下再没有什么人对慕容决明进行管教——除了沫以茹。


    沫以茹虽然与慕容决明同为正阳真人的嫡传弟子,但是对宗主掌门之位并没有贪慕,甚至她也和绝大多数同门一样认为自己的亲师弟就是下届宗主的不二人选。


    但是她同随性的正阳真人不同,她对未来宗主整天吊儿郎当的样子那可是一百个看不惯,天天不是批评教育慕容决明,就是带着师弟到正阳真人面前告大状。有时候,因为正阳真人对慕容决明不管不顾的态度,当着诸多长老的面,连带着将正阳真人一块进行教育。每当这种时候,不管是针对慕容决明的批评,还是针对他本人的批评,正阳真人总是选择一笑了之。


    对于正阳真人而言,纵容沫以茹这种以下犯上的忤逆行为,与纵容慕容决明整天混不吝的生活态度,本质上是一种行为。


    “整天课也不听,这次又是想上哪里作妖?”


    沫以茹厉声质问道,她从讲经课一开始就看见慕容决明心不在焉,心中早就料到这个没人敢管的太子爷八成要中途跑路。


    慕容决明一阵头皮发麻,支支吾吾的搪塞到,“不是……这不是昨天约了朋友去山下演武……多锻炼锻炼身手不也是修行,比在这听今天这节没用的讲课强。”


    对于慕容决明的这番说辞,沫以茹是半点也不相信。慕容决明短短一句话,沫以茹听着三处心里起疙瘩,她心里又容不得疙瘩,当场心头火气跟慕容决明理论起来。


    “‘锻炼身手也是修行’?就你这三脚猫的修为,跟人比划来比划去有个鸡毛的长进?回去老老实实打坐都比你在这瞎蹦跶有用!我打你来了这里就没看到过你一次打坐!”


    说到打坐,这不可否认沫以茹确实没看到他几次打坐。慕容决明最讨厌的修行方式,虽然慕容决明也十分确定绝对不是零次。偏偏沫以茹最常用的修炼方式就是打坐,这二人修炼方式的差距,让沫以茹对师弟的修炼刻苦程度产生了相当错误的认知。


    “嗯——嗯嗯——嗯嗯嗯——”眼看师姐已经进入火力全开模式,慕容决明选择眼睛一闭开启静默模式。这是他跟师姐独特的“斗争”之中总结出来的深刻教训——千万不要回嘴!


    要说他是“三脚猫”修为,那他是绝对不能认同的。不是他自吹自擂,不说万载难遇的纯阳圣体,单说他的天资悟性也是举世公认的惊世绝伦。但是他就是纳闷为啥普天之下唯独入不了他师姐的法眼。


    之前有一次他实在受不了师姐对他的“天资矮化”“修为贬低”,二人直接在云天宗正殿上大打出手,单论规模在修真界,绝对不亚于世间一场散修之间的对决。按理说慕容决明的修为绝对是远超同期的沫以茹,但是奈何二人之间拜师修行时间确实差距太大,最终这次交手以慕容决明败北告终。从那开始,慕容决明开始认识到自己的师姐是个一旦陷入了自己的认知,就再也无理可讲的可怕女人。


    哦,对了,关于此次对决,正阳真人硬是在身边十几个长老软磨硬泡的劝说下背着手看完了全程。长老们费劲口舌想向正阳真人解释这两个未来继承人打废了哪一个都是宗门承受不起的代价,至于结果,那只能说宗主的判断力就是比长老们精准。经此一役,师姐弟二人的关系非但没有劣化,反而更加“和谐”,天云宗每个人都在说茹明师姐弟二人再也不吵架了,天云宗宗室大殿日常噪音数量直接锐减50%。(关于整件事情的后续评价,除了茹明二人天云宗只有一个不满意见,意见的提出者是顾筱柔,不满的点是这件事发生在她入门之前。)


    “‘今天的讲课没用’?有用没用是你做学生的说了算的?你倒好,想听的课听,不想听的课扭头就走?也就师傅他老人家当着宗主不亲自讲课,他要是哪天讲课,我也直接站起来扭头就走,让他知道知道长老们天天看着你扭头就走是什么滋味!事情反正轮不到他头上,跟他说了多少次都不知道教育教育你,等他老人家驾鹤西去了你当上宗主,也对宗里的事情爱管的管,不爱管的不管?哦,对,现在的宗主好像就是这么管事的,我说他怎么看上你了,这倒是‘一脉相承’起来了……”


    “嗯——嗯嗯——嗯嗯嗯——”慕容决明闭眼叉手,一个劲的点头吭声。但是谁都看不出来,慕容决明心里是一阵暗喜。终于到“二阶段”了,第一个点因为词穷而结束,马上就能看到胜利的曙光。


    “嘿——嘿——果然开始了!”讲经殿后排有些弟子开始坐不住了,纷纷打各种暗号提示稍微前边的弟子。顾筱柔看到他们的举动,微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他们也对顾筱柔予以回礼,对于这位刚刚入门的可爱后辈型嫡传弟子,在多数弟子眼里是要比那两个节目效果型嫡传弟子亲切的。


    在讲经殿后排听沫以茹教育慕容决明已经成了一种传统,在他们眼里,沫以茹教育慕容决明比绝大多数的讲课都要有趣。而现在正要开始他们眼中最劲爆的话题,全云天宗唯一一个敢指名道姓骂宗主的女人!


    在他们的阴谋论中,这是沫以茹对宗主继承之位的不满,毕竟子嗣夺嫡在哪里都是最具有热度的话题。殊不知,这只是沫以茹对师弟的一种美好期望,以及对师傅提出的更高的工作要求。


    “‘约了朋友演武’?那你跟我说说约的是谁?”


    沫以茹再次转换了阶段,最后一个阶段,是场拷问。


    “嗯——嗯嗯——嗯嗯嗯——”慕容决明依然闭眼叉手,大脑却在飞速的运转。他并非没有反应过来沫以茹在问问题,只是在战术性的争取时间。


    接下来的时间,谁最有可能凭空出现?弈剑楼的赵兄?好像已经很久没来了;长生殿的刘兄?他跟天云宗的工作对接一年才进行两次啊……无数的人影闪过,但是慕容决明感觉都不太可能。


    终于,在脑海中无数次的推演模拟中,慕容决明慢慢锁定了一个目标。白家那个有事没事来找沫以茹的世子,这屌人绝逼对他那个倒霉师姐有非分之想!


    “问你话呢!嗯嗯啊啊个头!”沫以茹反拿剑鞘,用剑柄狠狠敲在慕容决明的头上。


    “白兄,是白兄。”


    慕容决明一脸淡定的平静回复到,态自然的说的像是真的一样。


    “白兄?你认识哪个白兄?”


    突然听到了一个有点厌恶的名字,沫以茹一脸嫌弃的停下对慕容决明的殴打。


    “你俩之间还有交情?我以为他要来云天宗肯定也是先联系我……”


    这要是平时,沫以茹一眼就能认出来慕容决明是在满嘴放炮。


    但是现在沫以茹的对这个白世子的反感,形成一种自我保护的情绪,反而没有觉察出慕容决明在说谎。


    “那你快点去吧,别让他等太久,待会儿又找上山来了……”


    沫以茹一反往日咄咄逼人的常态,反而有些怯懦起来。


    慕容决明心中一阵窃喜,他跟沫以茹斗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师姐这副样子。看来这个法子以后还能多用几次,能用个两三次被沫以茹看出蹊跷那也值了。


    然而,在慕容决明转头向山门外走去的一瞬间,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这个修仙望族白家此时的世子——白敬德居然真的从视线里走了过来!


    “慕容兄,近来可安好?你师姐在这里吗?”


    讲经殿正门是一条长梯,中间毫无遮拦,既然看到了慕容决明,那就一定看到了没隔两步远,何况还白衣胜雪的沫以茹。


    “哦,啊,白兄安好!你是来找我演武,等不及才上山来的吧?”慕容决明疯狂给白敬德使眼色。


    奈何距离实在有些远,使眼色终究还是看不清楚,再加上白敬德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也没反应过来,于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不啊,今天本来安排的在家里谈生意,不料对方临时变卦,我也是突然间没事可做,所以想过来看看沫姑娘在不在。”


    慕容决明两手一摊,之前的掰扯都成了白扯。


    沫以茹自然当时就明白了在她眼里公信力无限趋近于零的师弟的鬼话,然而霉人在眼前,她也没精力继续教育慕容决明。这怪是慕容决明引来的,还是自己刷出来,此刻已经没有了区别。


    白敬德走上跟前,沫以茹又不能不管不顾扭头就跑。白家是附近有名的修仙望族,云天宗作为地方修真势力,自然要与他们打理好关系。所以云天宗与他们之间的往来,也算是比较频繁。


    不过像白敬德这么有事无事主动往云天宗跑的,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有眉眼的人自然一看便知。


    “……所以这类在道途中,对道果打击巨大,甚至可能堕入万劫不复的,统称为‘天劫’。不过诸位弟子放心,这‘天劫’也不是人人都遇得上,而且集中在修真后期,很多修士甚至将其视为得道成仙的最后一道考验!弟子们目前敞开怀修炼,勿需顾虑太多!”


    空气突然沉默,传功长老讲课的声音再次传到众人耳朵里。


    “原来在讲‘天劫’啊,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掩饰尴尬,白敬德开始没话找话。


    而作为在场人士中,最不那么讨厌白敬德的人,慕容决明感到自己有义务去接白敬德的话。虽然他很想就这么让白敬德的话掉了地下,放着这个囧孙跟他的倒霉师姐相互尴尬,自己在一旁看热闹,但是修仙望族还是要给个面子的,不然弄得太难看,终究是对宗门不利。


    但是好在听了半节课的慕容决明,还是有那么几句话可以瞎掰扯的。


    “我觉得‘劫数’这个东西,纯粹是‘信其有,不信其无’的东西。你想人活一辈子,怎么不遇上几件大事?何况修士寿命又那么长,遇到大事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慕容决明见没人继续接话,索性自己信口开河的说起来。


    “今天遇上一件事,就说这是‘劫数’;明天没遇上事,就说没有‘劫数’,这不就人凭一张嘴,济着人家讲吗?没有劫数这种说法,凡人一辈子还不遇上几个事吗?”


    “等哪天遇上个真真正正的大事,‘啪’,人死了,别人就说,‘哦,那人遇上天劫啦’,我寻思每年每岁都这么多修士凡人非自然死亡,逮着个人就说遇上‘天劫’了,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有白敬德这个特殊因素,这下完全场景互换。沫以茹在一言不发的挺慕容决明滔滔不绝的讲道理。


    不过也因为这闹得的机会,沫以茹也终于明白了师弟为什么不想听这堂课。


    她似乎从来没有过真的想要了解师弟的想法,回想大战之前的每次吵架,都是因为她看不惯师弟的作风而起。师弟跟她解释之前,她已经带着自己的看法听不进任何解释。


    最重要的一点,慕容决明再怎么惹她生气,也比这个白敬德讨人喜欢多了。


    “原来慕容兄是这个看法,不得不说,持慕容兄这种看法的人也确实不在少数。沫姑娘怎么看?”


    白敬德在慕容决明的长篇大论结束之后,开始把话往沫以茹身上引。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


    “一点课也没听,长老都说了‘劫数’与命理、道途息息相关,命里终究是逃不过的……真是的,有了自己的一点看法,就再也听不进去别人的任何意见了,不知道谁惯的这臭毛病。”


    哎呀,这话到嘴边,怎么就变了味了呢?心里明明已经开始尝试理解师弟了,一张嘴还是这么不饶人。沫以茹只恨自己这张嘴,平时教育师弟太多,都养成习惯了。


    慕容决明听到沫以茹这么一番“自我介绍”般的发言,心里一万个服气。都情不自禁的给沫以茹鼓起掌来,不管怎样,后半句已经是慕容决明多少年来听到师姐口中最有道理的一句话了。


    “啊,哈哈,师姐和师兄说的都有道理。我们的五行、生辰虽然是定住的,不能改的,但是修炼方式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选择的功法,我们要走的道途,也都会影响我们遇到的‘劫数’,所以‘劫数’是在不变与可变的两重作用下决定的,大家说的都有道理!”


    顾筱柔见师姐与师兄之间的气氛有点剑拔弩张,赶忙出来打圆场。其实也没管说的有没有道理,从两人说的话里各自找补了一下,但是顾筱柔确实天生聪慧,随口胡诌的话也找不出来什么漏洞。


    “确实,还是筱柔说的在理……”


    “谢谢白师哥!”


    白敬德刚一开口,顾筱柔就用公式化的甜美声音打断了白敬德的发言。她才不管什么几大世家、哪城望族呢,在她眼里,有师傅、师姐跟师兄就够了,以后若是有机会有师弟、师妹,那是更好。


    但是白敬德发言的欲望非常强烈,在回应顾筱柔之后,马上又夺回了话语权。


    “不过依我看,‘劫数’之所以难躲,主要还是不知道,倘若能够提前知道‘劫数’,那主动避开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说的倒轻巧,不遇上了谁知道那是什么狗屁‘劫数’,人走一辈子低头看狗屎,天上还往下掉鸟屎呢,你可长不了四只眼睛。躲了这一件也是撞上那一件,顺其自然就好。”


    慕容决明平时也是憋到话太多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沫以茹不想讲话,表达的欲望空前强烈。


    “慕容兄,非也,非也……在下听说就有这么一人,可算‘天劫’。正巧今日大家都无事,白某就请三位云天宗的真传弟子,去算他一卦,也当白家为云天宗尽一份心意。”


    白敬德突然一改之前的语气,压低声音说到。原来他铺了半天的话,就是为了引出来这件事,卖这个人情。他也不是什么地主家的傻少爷,修真望族挑选世子,也是要层层挑选的,在世家里,人情世故甚至是比个人修为更为重要的一环。


    以他的人情世故,他自然是看的出沫以茹是不喜欢他的。但是毕竟白家也有些实力,他本人也有些天资,面对沫以茹这种世不二出的仙子,他自然是不甘心放弃。


    再者退一步讲,他虽然是为了沫以茹的美色才接近的三师姐弟妹,到这三人的身份岂是非同小可!云天宗未来的宗主,可就出在这三个人之中,哪怕顾筱柔这种刚刚踏入修行没多久的小丫头片子,投资价值也远超什么没有势力自己闯荡出来的散修。卖好处给他们,做不了赔本买卖!


    师姐弟妹三个人突然听到这话,眼睛瞬间都瞪直了。


    慕容决明虽然不信这种东西,但他也能看白敬德卖好处的意图太明显了。虽然他不认可这东西的价值,但是他明白这东西在大众眼中的价值,一个在大众眼中有价值的东西,不管实际是怎么样那它就是有价值。


    “不必了,白兄。就算他真有本事算的出来,这也是我们不应该知道的,我们修士虽然自诩脱离凡尘俗世,但终究不是仙人明,这种觊觎天道的行径,必将被天地所不容!”


    不等师弟师妹开口,沫以茹怕师弟师妹想不清楚后果率然答应,抢先一步一口回绝了白敬德的请求。


    慕容决明本来对此事兴致就不高,倒是顾筱柔一开始表现的兴致挺高,不过听到师姐这么一说,瞬间兴致也下去了。


    “沫姑娘多虑了!算‘天劫’只事,就算要背因果报应,也是算的人背,不是被算的人,沫姑娘大可以放心!你看筱柔兴致多高,咱们也别扫了她的兴!”


    “我全听我师姐的。”


    白敬德眼见沫以茹不领这个人情,开始拿身边的人做文章,没想到顾筱柔比沫以茹还绝情,一点面子也不给。


    见三人均不为所动,白敬德抿了抿嘴,只得使出最后一招。


    “哎,今日本想成全一桩美事,没想到两位姑娘都不领情,那我只带慕容兄一人去吧,这未来的大宗主,背后盯着的可多了,敌暗我明,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


    “诶——诶——别带上我!我不信这个,我可不去!还有就是别叫我什么未来宗主,我可不想干这个破差事……”


    慕容决明一听自己莫名其妙要被带着去了,赶忙一口回绝。


    只是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句话,沫以茹居然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不行!你得去!”


    “诶?凭什么?你自己都不去为啥我就得去?”


    白敬德此刻嘴角邪魅一笑,明白事情有所转机。


    “那就都去!省的你自己丢三落四的性子,人家给你算出来,你回头自己忘了。白兄,你当真确定偷算‘天劫’不会遭报应?”


    “千真万确!要不然早就都偷偷给仇家算‘天劫’了,这哪还是算‘天劫’,简直是诅咒法啊……”


    说着,沫以茹就拎着慕容决明,随着白敬德而去。顾筱柔也蹦蹦跳跳的跟着一同前去,她刚刚开始修炼,没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上哪都是跟着长见识,一天天跟着沫以茹,师姐上哪她上哪。


    一行四人的身形,很快从讲经殿走远……


    “此处就是可算‘天劫’的人所在的地方?”


    师姐弟三人跟随白敬德,来到了一处深山之中。


    “不错,我从来家里走动的门客口中得知,他近期应该就是在此处。此人因为泄露天机太多,早已被天地所不容,故而他也在走南闯北的躲自身的劫数,行踪难觅。哦,我们差不多到了。”


    说话间,一行四人来到了一处山洞之前。


    “此人应该就在洞里。”


    随着进入山洞越来越深,众人感到山洞内的气温、湿气也越来越重,行至最里处,一处滚烫的“温泉”出现在众人眼前。


    而在泉水的中央,果然有一个浑身脓疮、面目全非的人影正在其中,想必这就是那人。


    “既然遭此报应,当初何必要觊觎天命,偷算‘天劫’呢?”


    沫以茹看着这所谓的可算“天劫”之人,心中默默想到。这种人的想法,是沫以茹这样规行矩步的人永远无法理解的。


    “诸位留步吧!免得再向前沾染业障!”


    一个嘶哑的声音,带着阴森渗人的笑声说到。


    虽然这种邪门歪道之人,修仙界多数的看不起的,但是当着人家的面,怎么也得装装样子。


    白敬德抱拳躬身行一礼,说道:“前辈,小辈是……”


    “姑苏白家白敬德,还有未来的云天宗宗主,客套话就免了吧,来找我还能有什么事?直接献上财礼就好。我若不是为了收你财礼抵消疮毒,今日我们怎会在此相见?”


    不等白敬德开口,那人有些不耐烦的直接打断了白敬德的话。


    众人心里也默默地感到惊叹,此人不禁一开口就道出了他们一行人的身份,而且在他口中,似乎连一行人今天回来找他也在他的计算之中。


    直截了当倒也好,白敬德运起法诀,从纳戒中取出了龙鳞、凤髓、麟角、龟元各四套,并运功隔着湖面向那人送去。


    慕容决明在旁看见咂了咂舌,这等稀罕物云天宗里的长老们单个都用得很少,白家居然可以看起来不费多少力的全部集齐,还是四套!可见这些贴近世俗的修仙世家,各个都是财力雄厚。


    等到财礼运到半途的时候,那人居然也开始伸手发功,其中两套财礼居然反方向飞了回来。


    “这是什么个意思?还没开始算,先给打了个对折?”


    白敬德在心里不解的嘀咕道,天云宗三人也不明白其中意欲何为。


    “办多少事收多少财,我只能给你们四位中的二位解‘天劫’。这位紫衣姑娘修行尚浅,命数未定,老朽实在恕难计算。”


    “切——没劲。”顾筱柔朝那人摆了个鬼脸,本来这里头就数她兴致最高,毕竟修行时间短是事实,看什么都新鲜,结果那人直接来一句算不了。


    “而这位慕容公子的‘天劫’,我虽算得到,就在今日起五十年后,但却无法化解,实在没有脸面收财礼。”


    “哼——”慕容决明冷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并非是听到自己“天劫”无解而无奈的摇头,他本就不信什么“天劫”,而是觉得这人说话似是着调又不那么着调,属实是有点意思。


    他能算的自己跟白敬德的名字,甚至能算出他们来找他的时间,看着真像那么回事;但是顾筱柔他甚至连名字都算不出来,称呼她为“紫衣姑娘”。他若是个江湖骗子,大可以随口胡诌,反正这里也没有人可以质疑他,他甚至可以把顾筱柔的“天劫”也胡诌上,大大方方收四套财礼。而他偏说自己“天劫”难逃,把到手的财礼还回来。


    只不过沫以茹听到这么一说,登时是坐不住了,大声质问那人:“敢问老先生所说师弟‘天劫’无解是什么意思?倘若是嫌财礼尚薄,老先生尽管开口,云天宗倾尽所有也定会报答先生厚恩,还请先生明说!”


    沫以茹这个反应,着实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顾筱柔毕竟与师姐相处时间最短,在她眼里的师姐除了是那个脱尘出世的仙子,就是教训师兄时候的那个母老虎模样,此刻居然跟个替孩子求医问药的村间妇人一般,实在刷新了顾筱柔的认知。


    慕容决明跟沫以茹斗了一辈子,也是从来没有见过师姐这么为他挂心,突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本人却没有将这番话放在心上,反倒是他在旁安慰沫以茹,“好啦师姐,你听她在哪胡叨叨,没事没事……”


    白敬德此刻的态却有些失魂落寞,他看着眼下沫以茹这个心急如焚的样子,非但不觉得失态,反而觉得尤为惹人爱怜。只可惜,沫以茹永远不可能为他这个样子,能让沫以茹如此牵肠挂心的,只能是这个怎看怎嫌的师弟。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只是这法子说了也等同白说,就是即刻停止修道,安养天年……”


    见沫以茹这么咄咄逼人,他也无法再继续阐释剩余两人的“天劫”,那人叹了口气,只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老先生道法通天,请一定要给师弟指条明路啊!我这师弟平时玩世不恭,不知道上哪惹得孽障,还请老先生说个明白,替师弟避祸消灾!”沫以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泪流如注,甚至还想屈身下跪,好在慕容决明伸手在她腰间一拦阻止了她。


    “你这人也是,人家说什么信什么,平时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关心!”事关自己“天劫”,慕容决明反而不牵不挂,甚至没皮没脸的笑了起来,一半是笑师姐这个糗态,一半是笑这个“天劫”的解法。


    “这位老先生也是净说大实话,我都不修道了,能不能活五十年都得另说!我都老死了,是碰不上‘天劫’了。要这么说的话,我在这里现场抹脖子,还能解‘天劫’呢。那我不如日子照常过,等他五十年后的‘天劫’,兴许活的更长。”


    “是了。正是此番道理……”


    面对慕容决明半嘲弄半论理的说辞,那人倒也不感到冒犯,其实他的本意,也正是这番道理,故而虽然帮慕容决明点出“天劫”年限,也不收取财礼。


    “那这边我们继续。”


    那人看沫以茹泪花一时半会儿止不住,先释起白敬德“天劫”。白敬德也上前一步,悉心静听。


    “这位白公子‘天劫’之始在七十年后,需找一僻静阴凉之地,避祸三百年!”


    “啊?!三百年?为何这么久?一个大乘期金丹境修士的寿元,也就这么久,什么劫数这么难渡?”


    白敬德听后大惊失色,虽然他的修为早就突破了金丹境,寿元远不止这些,但是三百年也不是什么小数字,而且还恰在他道果所成,理应大施拳脚的年限上。倘若真的为避这“天劫”,躲上个三百年,道途可以说是荒废大半!


    “你这‘天劫’,与你所修功法息息相关,自然是伴你道果有所成就之后的多半人生。公子还需要进一步明示吗?”


    “够了,老先生,小辈明白了,感谢老先生提点!”


    说这话的时候,白敬德下意识的看了看云天宗三人。白敬德知道那人已经给他留了余地了,没有当着三人的面将影响他“天劫”的那门功法的名字直接点出来。


    “你们白家的功法这里厉害吗?需要避世三百年?”


    顾筱柔修行时间尚短,很多修真的理论、修真界的人情世故都不明白,自然是听到什么说什么。


    白敬德走回三人身边,笑道:“白家的功法自然没有这么厉害,个个都避世三百年,那修真界还能有白家吗?只是这修真界各方势力虎视眈眈,仅凭一个白家功法,能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站住脚吗?自己不都得多学上点,以备不时之需。”


    “哦。”顾筱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小姑娘家家心里什么想法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白敬德自然是不怕这么一个不谙世道的小姑娘听出什么端倪。他抬头望向身后的慕容决明与沫以茹。


    “什么功法需要避世三百年,难不成是什么有违天道的邪功?”慕容决明在心里暗想,他不信归不信,但他不是不懂这些理论。修真界来来回回就是这些话术,慕容决明早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他专挑那些他认为有道理的理论吸取,那些吹得太玄乎的,他都是只是当成个故事听。


    慕容决明自然不会因为内心这点想法而形于颜色,这倒不是因为什么他作为未来宗主继承人的自觉,全是平日里被身边此刻搀扶着的这个老姐给骂出来的,挨训的时候脸上敢稍微有情绪,当场给他逮出来多骂半个时辰。


    不过白敬德甚至都不在乎慕容决明对他什么看法,他唯独担心沫以茹听到刚刚那番话对他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不过见沫以茹此刻还哭的梨花带雨,估计是什么也没听见,他也就放下心来。


    接下来就只剩下沫以茹了,慕容决明搀着他亲师姐想上前一步,那人却摆手示意在那里就好,不必徒费工夫。


    “我可就说了啊,你们帮这位沫姑娘听着点。”


    他虽算到今日必有此事,但是算不到其中细节,沫以茹突然这么一哭,整的他也在这里颇为尴。


    “这位沫姑娘‘天劫’最为好解,乃是一人,且是一凡人匹夫耳。嘱咐好你们师姐,自此一百六十年后,不要下界,他一介凡人,登不了仙途,避他个三五十年,凡人一生如同蜉蚁,待他寿元散尽,‘天劫’自行消解,你师姐今后的登仙之路,俱是一条坦途!”


    “好了,你们二位的‘天劫’我今天给你们解释到这里,恕老身此驱无法远送,诸位请回吧!”


    三人躬身谢过那人,就带着沫以茹离开返程。


    回去路上众人一言不发,白敬德一脸阴霾若有所思;顾筱柔虽然有诸多不解,但是也明白现在不是问的时候,故保持着这份沉默;沫以茹更是哭的昏死过去。


    只有慕容决明搀着师姐,表情一脸肃穆实则内心狂笑。今天一趟比想象中有趣的多,本来以为就是陪着他们浪费一天时间,没想到看到了沫以茹这么一个滑稽的样子,今后有的话头笑话沫以茹了。


    (回去之后,正阳真人结结实实给吓了一跳,询问沫以茹怎么成了这幅样子。顾筱柔一口咬定师姐是给师兄气成这样的。慕容决明觉得哑巴吃黄连,可又不能道出实情,只能咬牙认下去。不过无所谓,师傅随性,替沫以茹把了把脉象,确认身体没有大碍后,也没多说什么。)


    一百二十年前……


    龙胤长老傲立山头,面色凝重的看着眼前的众多修士镇压妖兽的战斗。


    此时的蜀地暴雨倾盆,天地不分,已是这上古妖兽“虺蛇”现世以来的第三日。


    这妖兽御水的本领乃是天地所赐,又在这灌江口水源丰盛之地,已将这灌江水面搅动的波浪滔天。只见虺蛇身边升腾起七八根水柱,搅动着直打天上,将天地连成一线,又化作浊雨降到江面,依此循环往复滔滔不绝。


    将这妖兽团团围住的几十名修士,男女各半。只见女修各个打扮妖艳,乃是修真界中的一股修,唤作合欢宗;男修则各个赤膊金身,一眼便知是佛门中人。


    这合欢宗之中俱是女修,修炼方式与天下多数门派迥然不同,专修一门阴阳交合的淫邪功法,因此被诸多自诩为正道的门派打为邪修;然而其门下女修们却也不屑与那些靠杀人放血、吸魂夺魄来提升修为,致使世间生灵涂炭的魔修为伍,因此是修真界一股亦正亦邪的独立势力。


    此次正道们愿意抛下面子来请她们来帮忙,足以说明正道在此次镇妖中损失惨重;而她们愿意来帮忙,也能从另一方面说明这虺蛇现世危害重大。


    而佛门作为正道魁首,素来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两日之前,虺蛇现世首日,佛门第一时间加入了第一批的镇压,此番是佛门进行了一日的修整,带头进行的第二轮镇压。不过此次二番上阵,底力已经较第一轮镇压有所不足了,因此只得暂时抛开门户之别,与匆忙赶到的合欢宗联手进行此番镇压。


    云天宗作为道家宗门魁首,不日也要组织第二轮镇压。


    “龙总指挥,我代表玄天门、鉴天门、风花堂、绝情谷、弈剑阁、洗翠鸳鸯楼,还有往生堂、阎罗殿给代宗主赔个不是,前两日的镇压中,我们几门都损失了不少精锐,恐怕要提前退出此次镇妖行动了。”


    龙胤回头望去,讲话的是玄天宗刘副宗主,正在对他躬身行礼。以上提到的宗门,也各有一位代表在其身后躬身行礼。


    龙胤也赶忙转身回应一礼。他作为此次镇妖活动的总指挥,自然是知道这些个宗门在前两日的镇压中的损失。这些宗门在镇压虺蛇中都赔上了几位长老级别的人物,更有甚者连掌门级别的人物都在镇压中殒命了。出的力都不算少了,何必把整个宗门的命运都赔上呢?


    “各位宗门此次为天下苍生所做的牺牲,龙某实在无法用三言两句答谢。待到此事平定,龙某必定带着云天宗与各路正道同修亲自登门道谢!今时要务在身,恕龙某不能远送。”


    说罢,龙胤与几个宗门代表又互行一礼。


    “啊——”


    只听一声凄惨的女性喊叫,众人循声望去,一名合欢宗女修闪避不及,被虺蛇四处飞舞的触须击中。虽然击中的位置是在虺蛇目光不及的地方,但是虺蛇一感受的击中的触感,瞬间聚起四五道水柱,从四面八方精准的朝女修袭来。


    这妖物与生俱来对水流的掌控,怕是比几十名临仙境大成的同类型修士聚集起来更强大、甚至更精细。


    眼见女修怕是要当场殒命,突然天边一道火红的飞剑袭来,瞬间将这几条水柱蒸发殆尽。


    一位佛门修士借机从旁接住女修,想帮女修稳住身形。因为手持降魔杵,只能用宽硕的胸膛抵住女修,女修就这么被佛门修士拥入怀中。女修刚想道谢,佛门修士却发现二人姿势属实是不妥,便将其一把推开。


    从飞剑来的方向,同时也飞来一道火光,火光却绕开虺蛇,降落在龙胤站立的高峰之上。火光褪去,一个男性青年的身从中显现。男青年一伸手,飞剑自然飞回青年手中。


    此人正是慕容决明。


    慕容决明一降落,径直走向龙胤,说道:“师叔,我在灌江口西二十里,那妖兽现世之处的地表塌陷处,发现一上古石窟,向外散发阵阵寒气。想那妖兽善御水,而这寒冰又专门克制水,我想这定然不是巧合,说不定古人封印这妖兽的上古器就在其中!”


    不想龙胤听完慕容决明所述,竟没有丝毫吃惊,反而平静的说道;“洞内之物名叫‘寒钧’,确是那上古时代封印这妖兽的剑。那个洞口在那妖兽现世之日,我就带着你师姐探察过了,此兵必为与你正相反‘至阴圣体’才能驱动,你师姐使不动它。”


    “你师姐使不动它”这七个字,字字敲在沫以茹心上。龙胤本意也不是要指责沫以茹,只是想劝慕容决明尽早断了这个念想,但是在此刻的沫以茹听来,却好像全是她的错一样。


    沫以茹现在只恨她的道体不是“至阴圣体”,她的“太阴玄体”在命理上与这至阴的道体只差一阴。但是这差的可不是一个时辰,或者一分一秒,而是差着整整一个轮回,沫以茹与这个承载“至阴圣体”之人,哪怕把二人修成道果的寿元相加,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


    本来按照常理,命格只差一位,虽然无法完全驾驭,但是下位想要临时驱动一下上位的器是根本没有什么问题的。但偏偏这两个上下位之间有些特殊,这至阴的兵是控冰,而沫以茹这阴中带阳的道体是控水,与这如今肆虐的妖兽“虺蛇”完全一致,恰巧被“寒钧”完全克制,故而命理尽管相似却完全无法驱动。


    也正是因为这控水的道体,沫以茹在前日云天宗镇压虺蛇的战斗中,只能远远的看着慕容决明与其他师弟师妹的共同战斗,自己却只能作壁上观。这附近方圆十里的所有的水气,现在都被虺蛇所控,这妖兽对水气的控制力,是她的十倍不止。纵使她奋力从虺蛇的掌控中夺回一些水气,拿这些水气化成水流去攻击虺蛇,就像是拿着水枪去攻击大海一样,简直是在蚍蜉撼树。


    “什么?你们早就知道有这等兵利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慕容决明听到师叔这么说,很是吃惊,仿佛自己是受了诓骗。


    “你是那日镇压虺蛇的主力!我哪有工夫告诉你!”


    龙胤厉声呵斥道。


    “什么主力?师叔你难道不知道我的道法完全对付不了虺蛇?”


    慕容决明听到师叔这话,仿佛是在说笑。以龙胤师叔对道法的理解与对他本人的了解,本应该是早就明白这些事情。


    除非龙胤是在故意闪烁其词,避重就轻。


    此话确实不假,控火的“纯阳圣体”虽为至阳的道体,能与控冰的“至阴圣体”两项抗衡,却偏偏被控水的,被“至阴圣体”所克制的“太阴玄体”克制,属性上的差距比级别上的差距来的明显的多。


    那天天云宗与虺蛇的战斗,无数的修士想要见识见识这传闻中的“纯阳圣体”。虽然慕容决明一道天火就可以蒸发掉虺蛇的一道水柱,引得江边其他门派的修士们叫好连连,以为看到了镇压住虺蛇的希望。但是他自己心里却很清楚,纵使他把水滴蒸发成了水气,那水气仍旧为虺蛇所控,这妖兽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水气再次凝成水滴。


    他也曾试过全力运功,将水气升温至无法凝回水滴的状态,但是也只是在他周身小范围内有效,比起虺蛇横竖十里的控制范围,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人类想要跟妖兽纯粹的角力,还是太难了,除非进入登仙之境,否则就是在痴人说梦。


    自上任宗主正阳真人仙逝以来,长老们认为慕容决明接任尚不成熟,推举龙胤为代宗主。而龙胤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早一步把慕容决明培养成下任宗主。


    龙胤长老不似正阳真人那般随和,素来以脾气暴躁着称;慕容决明自师傅死后也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感觉到肩上的担子重了,不再沉溺于玩乐,有时候甚至一天也见不到笑脸,沫以茹也渐渐不敢对他说三道四。


    这叔侄二人的吵架,天云宗哪有一个人敢插嘴?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够了!你想都别想!”


    “我用‘纯阳圣体’强行抵消‘寒钧’的寒气,应该能催动‘寒钧’一时半刻,用来对付那妖蛇足矣!”


    “那样你将受到‘寒钧’反噬,体内至阴至阳两种力量冲突,仙都救不了你!”


    沉默……然后是更长的沉默……


    沉默有的时候比吵架还要恐怖。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慕容决明决定率先踏出这一步。


    “师叔,你应该明白,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对话的还是这二人,不过二人的口气却缓和了很多。


    “我答应过你师傅,一定要把你培养成下任宗主。”


    “师傅明明说的是我们三人。”


    “……(一时语塞)……那我也有责任照顾好你的安危……”


    “我的安危重要,那天下苍生的安危就不重要了吗?”


    “拯救天下苍生不是你的责任。”


    “拯救天下苍生不是天下修士的使命?你跟师傅可都是这么教我的。”


    “……那都是说漂亮话呢……”


    “师傅他老人家仙逝的时候,可不像是在说漂亮话。”


    “那是因为他还有你!傻孩子!我绝对不可能再让你去步师兄的后尘!”


    “那我还有师姐跟筱柔,师叔,替我照顾好她们!”


    “……”


    说罢,慕容决明头也不回的向远处走去。正要起身飞去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拉住了慕容决明。


    慕容决明吃惊的回头一看,发现那人居然是白敬德。


    白敬德这五十年来还是有空没空的来缠着沫以茹。不管是出于本心还是单纯的想在沫以茹面前做个好样子,都不可否认他都实际上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上帮了天云宗很多的忙。几人对他的看法也从最初的反感变得可以接受了。


    这次镇压虺蛇,他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不能去……慕容兄……万万不能去……”


    白敬德脸上冷汗直流,慕容决明都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抓着自己的手掌在剧烈颤抖。


    慕容决明看到白敬德嘴唇一张一开,一直在向他重复一个二字短语,可是他并不能领会白敬德到底在暗示什么。


    见慕容决明终究是明白了不了他的意思,白敬德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到。


    “……天劫……慕容兄……这是你的天劫……你若是去了必然有去无回……你要是不去,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拦你……”


    听到这话,慕容决明便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脑中也回想起了那天的场景。而后,慕容决明却爽快的的大笑起来。


    “原来那个怪老头是这么意思!还真让他给说着了!难怪说我只要修道就避无可避,可我也不会避!我修道便是为了护佑这天下苍生!如今天下苍生有难,我岂能为了个人的安隐以避之!”


    说罢,慕容决明便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慕容决明此话一出,龙胤等几个长老们瞬间听出端倪,以长老们的见地,难道还听不出这话的意思?


    “决明——”


    本来跪在一旁,一句话不说的沫以茹,在慕容决明踏向崖边的一瞬间,起身叫住了他。


    慕容决明没有回头,但是停住了脚。


    他不敢回头,他隐约听到师姐的声音已经有了一点哭声。


    沫以茹今天一言不发,全在思考要不要讲这句话,她怕此时不讲,此世就再也没有机会讲了。


    “决明,师姐问你。倘若不是为了天下苍生,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师姐,我要你不要去,你会不会答应?”


    刚刚起身想要阻拦慕容决明的众长老,此刻也停下了脚步,虽然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但是长老们内心中,突然又感到了一丝希望。


    慕容决明看了看远处狰狞的妖兽,又看了看山下避难的百姓,唯独没有看向师姐,他怕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


    慕容决明抿了抿嘴,脸颊似乎有泪水掉下来,说道:“对不起,师姐!还是天下苍生更需要决明!筱柔,你跟师姐都要保重!”


    下一刻,火光就再也没有一丝迟疑的飞向天空。


    “哎呀——”


    龙胤长老长叹一声,起身追出去。走到崖边的时候,回头指着师姐妹跟白敬德说道:“你们给我等着!回来我一字一句的问你们,刚刚决明的话是什么意思!”


    沫以茹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瞬间扑倒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顾筱柔一时间也手足无措,一边搂着师姐一边安慰师姐不要哭,但是她心里很清楚这么做只是徒劳。


    “‘天劫’,真的避无可避?”


    白敬德色黯然,情若有所思,眼角的余光却在偷瞄着看向沫以茹。


    就是刚刚的一瞬间,他在心中下定了决心要去躲避这三百年长的“天劫”,只是他的心里也拿不准,促使他下这份决心的,是看到慕容决明这无从回避的命运,还是明白了在沫以茹心中他终究是个陌路人。


    寒冰洞内,慕容决明已经来到了最深处。


    那把名为“寒钧”的器就在眼前的玄冰之中。


    慕容决明全力运功,寒钧释出的寒气还是要把他的肺冻住一般。


    “好兄弟!当初说要把你铸成天下第一的剑,如今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慕容决明看着手里亲手打造的“赤霄”,苦笑着说到。


    “赤霄”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决毅,源源不断的向慕容决明体内输送真气。


    慕容决明将赤霄插入包裹着寒钧的玄冰之中,赤霄剑身发出剧烈的强光,它要通过自毁帮助主人破开寒钧千年的寒冰。


    “轰——”


    灌江口西二十里,一道火光伴随着巨响冲上天际。然而,火光还没有来的及消散,居然就被硬生生以火焰的形状冻在了天空之中。


    虺蛇与轮换上阵的云天宗修士们,俱被这一声巨响吸引去了目光。云天宗的修士们尚未来的及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旁的虺蛇却已是满眼惊恐的无心恋战。


    天地间的浊雨瞬间停止,取而代之的大大小小的冰凌,淅淅索索的自天空降落到地面。


    “师姐,快别哭了,你看!眼泪冻上了就看不清师兄了……”顾筱柔一边搀扶着沫以茹起身,一边用衣袖为沫以茹擦去眼角的泪水。


    只见天地间的乌云散去,一道明媚的阳光穿过云层自天空之上打下了,笼罩在一人身上。


    沫以茹眼中,少年身上散发的光芒却比披在他身上的阳光还要耀眼。


    少年浑身金光灿灿,嘴中却不停哈着寒气,右手连同手臂都被手中的“寒钧”冻在了一起。


    “这是……决明?!”


    随着少年越来越近,不断有云天宗的弟子认出少年。少年却顾不上他们,径直向虺蛇这妖兽飞去,所到之处江面俱被冰封。


    虺蛇发现自己所在的江面越来越小,所能控制的水气也越来越少,调动能控制的全部水流做困兽之斗。


    只见它调起两道水柱向少年发射过去,少年面无惧色,或者说面无任何表情,挥出两道剑气,那水柱碰到剑气毫无抵抗的余地就被瞬间冻成冰柱跌落下来。


    此时虺蛇能够调动的水流也就只有几条水柱罢了,虺蛇害怕失去这最后的水流,加速搅动着这几条水柱,防止它们因为寒气而冻结起来。


    少年先不急着攻击虺蛇,绕虺蛇飞行一周,将剩余几条水柱一条砍了一刀,这几条水柱就自剑痕处开始,自下冻到地,自上冻到天。


    虺蛇失去了水柱,就像被砍去了手脚,绝望的嘶叫着,但是已经没有了任何抵抗能力。


    少年最后一剑,直刺虺蛇七寸位置,伤口处瞬间产生一层薄霜向虺蛇周身蔓延,待到薄霜覆盖全身,虺蛇也便没有了动静。


    斩杀恶妖,少年终于长舒一口气,脸上恢复了笑容。他也明白自己的大限将至,趁着虺蛇此刻被冻而不倒之际,站在虺蛇高耸的身躯上极目远眺,目标自然是寻找他的师姐与师妹。


    却不曾想,看到了师姐在山崖上朝他伸着一只手伤心大哭的模样。


    想当初之前每次他师姐哭他都会没心没肺的笑,但是这最后一次,他却不想让师姐继续哭,他想让师姐同他一起跟着笑。


    于是少年将体内残存的真气全部打入寒钧,反正留着也是确实没什么用了。而后右手一指,将其全部借着寒钧的力量打到天上。


    于是天上就飘起了雪花。


    这时候,也就只有顾筱柔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她再次摇晃着沫以茹,说道:“别哭了师姐,师兄在请你看雪呢。”


    沫以茹强忍眼角的泪花,隔空望向少年,少年将寒钧抛下,双手前伸,做了一个捧的动作。沫以茹不明白,但还是跟着做起来。


    于是就有几片雪花飘到了沫以茹的手心里。


    沫以茹表情先是一惊,而后微笑起来。


    原来这雪花在慕容决明炽热的功法与寒钧的寒气双重作用下,初碰到手掌是冰冷的,化开之后却是温暖的。


    “什么意思?外冷内热,是在说我的心吗?”


    九十年前……


    “白兄的信,要看看吗?不看我就帮你扔了。”


    顾筱柔拿着一封信件,来到沫以茹屋内。


    这座小木屋是沫以茹当上天云宗宗主以后,专门要求修的,就坐落在天云宗主峰,宗主大殿之后的后山上。里边的装潢也格外简单,几乎可以说是除了桌椅床凳什么都没有,这也是沫以茹专门要求的。


    “嗯,看看也无妨。”


    沫以茹答道,她派人修这座小木屋,平日里却在这里几乎什么也不做,每天除了在这里打坐修行,就是望着远处风景出。


    “沫姑娘你好,最近喜闻你荣登宗主之位,恕白某远避天劫,无法亲自登门贺喜。自决明舍身除恶以后,我便时常思考这天劫避是不避。请原谅我擅自用你们师姐弟的称呼称呼慕容兄,只是我觉得决明为天下苍生斩杀妖蛇,再称呼他慕容兄太过生分。终究我还是没有决明那样的勇气,泰然自若的接受自己的天劫。我甚至都没有面对你的勇气,再外出见面一面。也顺便提醒沫姑娘天劫之期越来越近,祝愿沫姑娘顺利渡过天劫,登仙之路一片通途……”


    再往后,泪水便模糊了沫以茹的眼睛,一个字也看不清了。


    “决明……”


    “哎——又这样,我猜就是!我就不该问你,直接给你扔了。我估计宗主大典这个事这几天就没少刺激你,处处让你想到师兄,这家伙还偏这个时候写信提他……”


    顾筱柔这个师姐,每次提到师兄都忍不住掉小珍珠,她又不能不管,毕竟自师傅师兄过世以来,她们两个就是唯一相依为命的亲人了。


    顾筱柔每次都在想,为什么过去这么久了,她都走出来了,为什么师姐还是迟迟走不出师兄离世的阴霾?是她跟师兄相处的时间还不够久吗?还是说在师姐心中,师兄还存在与于师姐师弟之外的另外一个位置?


    “好啦好啦,这几天确实是容易想到你师兄的地方太多了,往后不会再这样了。”沫以茹一边用衣袖擦泪,一边说到。


    顾筱柔看她用衣袖也擦不干净,掏出手帕一边给师姐擦着泪,一边说道:“以后你就是宗主了,让人看到宗主天天哭鼻子怎么可以呢?不过话说回来你是宗主了,你不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到师兄了?”


    “哪会这样?再说想到的多,就习惯了,就不会哭了。”


    “我感觉你哭的已经够多了,到何时才能习惯啊……”


    “是啊,没有你师兄的日子,到何时才能习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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