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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腾小说吧 -> 历史军事 -> 东宫互演手册

第1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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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若不能百年后共寝一坟,那便碎在一处,也算能得其所。「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两支箭皆自她背后没入,万幸那箭本是冲宁珣心肺的位置而来,她这样自马背上舍身一扑,自然便错了位,没伤在她要害。


    那人藏在远处,这么长一段距离,箭也卸了力,不至彻底穿透她。


    一击不成,见大周太子无暇他顾,持弓之人没有犹豫,立刻重新搭箭上弦——却不过刚拉开弓,便见底下护卫已经赶到,将两人团团围在中间,严阵以待,没再给他留下一线机会。


    他用契丹语骂了一句什么,果断弃弓握刀,选了人最少的一条路冲向外侧——看他衣着,正是大战时趁乱逃开的三王子。


    将明未明的天色里,雪片先是细碎洒下来,而后很快便大片大片往下坠。


    衔池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宁珣拥着自己的手在细微地发抖。


    她看见雪片落入他眼睛,又融化落下。


    她想伸手去接那滴雪,手指动了动,却实在抬不动胳膊了,只能作罢。


    宁珣近乎嘶吼出声:“军医——!人呢?!”


    他手上沾满她的血,温热,甚至发烫,可怀中的人却一点点冰凉下去,贴得再近,也还是捂不暖。


    见她目光渐渐凝滞成空茫,圈在她身上的手下意识地想收紧,又怕会就此捏碎了她一般死死克制着,宁珣嗓音已然全哑了,即便竭力放柔了语气,也难掩慌乱:“衔池!醒醒,别睡,一会儿就好……”


    他声音也在发颤,似是恳求:“我害怕,你陪陪我,好不好?”


    衔池被他叫得稍稍回过,她还从未见过他这么失态——他很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那类人,不止动怒时面上是冷的,悲痛之时所能见出来的也是,冷静到不近人情。沉稳之余,又好似什么都被压在下面,是上位者惯有的拒人千里。


    倒没想到,他还会有亲口说怕的这天。


    衔池费力去握住他一根手指,轻轻攥在掌心。


    “我不睡,只是太累了,我闭一会儿眼睛……”她话音虚着,却慢慢笑了下,撒娇一般故意道:“早知道这么疼,我就不来了。”


    话说完,她缓缓闭上了眼,宁珣猛地反握住她的手。


    说后悔是骗他的。


    她本以为自己敢为他挡下暗处的冷箭,是因为来不及。


    来不及反应,来不及害怕。


    可箭矢贯入血肉那刻,她却在灭顶的疼痛中,猝不及防地尝到一丝尘埃落定的畅快。


    无论如何,既然她受了这箭,至少他不会再受伤了。『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


    她不后悔。早知道这么疼,她才更会来。


    就像……上一世她冲进东宫那场大火中——她那时以为,她只是没来得及反应。


    怎么办,她对他动心,好像比自己意识到的还要更早。


    意识彻底涣散前,衔池只隐约听见将士间此起彼伏的呼号声:“传太子军令!杀三王子者,赏银千两!活捉三王子者,赏银万两!!”


    不知昏沉了多久,中间也有极短暂的时候,她会勉强有些意识。


    譬如有温热的唇抵上来,将苦涩药汁渡来——有些时候是蜜水。再譬如,有人握着她的手低低同她说着什么,话音她是听见了,可惜脑袋混混沌沌,分辨不出话里的意思。


    整整五日,衔池昏睡不醒,即便军医都言并无大碍,只是气血亏空,身子需要好生歇一歇,宁珣仍是寸步不离地守着。


    人是他一手照顾,喂药换药到擦身,事无巨细,而大战刚结束,军务也仍是要处理,只是除了必须由他把控的部分外,其余细节皆抛给了青衡——人数清点好,该还到兴广的还去兴广,伤亡情况和抚恤报回朝廷,该请功的自然也不能马虎。


    饶是这样,也已经分身乏术。


    见殿下近乎不眠不休,青衡自觉将其余一切事儿都挡了下来——也不算急,完全可以留到宋姑娘醒了以后再请殿下定夺。


    于是三王子就这么被搁置下了。


    刚打了胜仗,士气正盛,又有重赏在前,三王子当日便被活捉了回来,此时正押在水牢,派了重兵看守。


    契丹王廷一时也消停了。一方面是经此一役,新王暂时歇了以战立威的心思,另一方面是比起大周,新王显然更忌惮突然出现又消失的三王子。


    眼下北疆一片祥和,甚至已经在筹备一个月后的新岁。


    衔池醒过来时,时值深夜,宁珣握着她的手在榻边,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灯烛还点着,她借着烛光安静看向他的脸,意识慢慢回拢。


    刚受伤那日,军医要尽快将箭头从她体内取出来,饶是她那时已经昏了过去,取的过程里仍是生生疼醒了好几回——紧接着便发了一场高热。


    高烧之下,她断断续续一直在做梦。也不算是梦,是她这两年间的经历,从初初回到池家,一直到如今。


    许是随军驰援时,她短暂闪过的那个古怪念头作祟,梦境杂乱无序,唯有不安感愈来愈深,一颗心随之愈悬愈高,好容易停滞住,却骤然坠下去——无他,只是有一刻她恍然惊觉,何谓徒劳无功。


    那日在护国寺求得的灵签犹在眼前,前后两辈子交叠,织成一张细密罗网,她不肯自投,殊不知自己早入了网中,再横冲直撞,也只会被越收越紧。


    被池家接回京后,她本不欲再入东宫,却还是踏入了东宫夜宴;沈澈第一件要她做的事情是抄录那份官员调动的名单,她尝试周旋过,最终仍是无果;乃至后来的贪腐案,那份被她藏了又藏的礼单,明明诸般细节都同前世相去甚远,可最终仍是宁珣为此而被圣人责难……


    再近些时候,今年早春,上一世她是用了药,才让宁珣错过了亲监殿试的机会;这一世两人心意相通,她自然不会再在那个时候去做什么,可宁珣却在这之前便因春猎遇刺,最后依旧错过殿试。


    再到如今,兴许是顾虑着她的安危,宁珣本已不欲出兵北疆,退了一步允了和谈,可阴差阳错之间却出了长乐和亲一事,紧接着便是契丹王廷生变……


    如此种种,桩桩件件连贯而下,因着细节上总有出入,所以事情发生时她都并未察觉出什么,只心中隐隐不安罢了。


    而今回望,她才在镇国公府后湖那凄寒入骨的湖水中,在那具被射杀的冰凉尸首上,看见自己此时此地的影子。


    她不信命,又不得不信。


    好一个徒劳无功。


    原来他们不是如临深渊。自始至终,他们都在深渊之中,避无可避地坠下去。


    梦中的所思所见被记起,衔池脸色苍白,人彻底清醒过来——伤口的疼这时候才全然泛上来,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极轻的一声,宁珣却立刻便醒过来。


    她从前便知道他枕戈待旦得久了,所以自睡梦中清醒是不需要时间过渡的——也兴许是向来睡不太沉,不像她刚醒来时那般睡眼惺忪,需要缓上一阵。宁珣往往是睁开眼那刹,眼中便是一片锐利的清明。


    而眼下这刻,她却从他眼中读出了一霎怔愣。


    好似分不清眼前是梦是真的怔愣。


    衔池缓缓吐出一口气,心口胀得发疼,像要喘不动气。


    ——明明没伤在心肺。


    她忍不住抬手,下意识想去按一按心口,唯独视线一错不错,始终与他相接。


    那一霎变得极绵长,她记起好多次他望向她的目光。


    是满月夜,废弃佛堂里的短暂相望;是夺月坊的雨幕下,他抬伞平静望向她;是除夕夜,他自东宫门前来迎,视线与她相撞;是书房前,是寝殿里,是她无数次不经意望向他却总能被他捕获的目光。


    抬起的手在半路转了方向,她两手扣紧他的手,像握紧不放,又像是全盘交托。昏沉太久,衔池的嗓子早就哑得几乎发不出声,却仍固执唤他,连名带姓:“宁珣。”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至少娘已经安全了,至少这回伤的不是宁珣,至少她眼下还能握着他的手。


    那坠下深渊又如何?


    至少已经生同衾,若不能百年后共寝一坟,那便碎在一处,也算能得其所。


    “军医!”


    宁珣立刻反握住她,柔声哄着:“我在。醒了就好,不怕,喝上药很快就能好……”


    军医进来诊过脉,又是熬药又是喝药地折腾了半宿,直到天亮,才算彻底告一段落。


    衔池睡了这些日子,总算有精了,低头玩儿宁珣的手,手指挨个儿相勾。


    看她精尚好,宁珣本是存了秋后算账的心,可看见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时,终究还是一句重话没舍得说出口。


    衔池抬头觑了一眼他的脸色,正撞上他幽深视线,立刻便继续低下头,用小指去勾他,小声辩解:“你都替我挡了两回了,我替你挡一回而已……”


    一次是上元夜,一次是春猎遇刺。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宁珣本已经极力压下去的火气登时被她勾了出来,冷笑了一声,“照你这么算,我替你挡过两箭,而今你挡下的是三箭,我还欠了你一箭。”


    衔池清了清嗓子,“倒也不能这么算……”


    “宋衔池!”他扣住她作乱的手,到底顾及她身上的伤,没敢用多少力气,“再有下回……”


    他话还未说完,她便抬头,两眼湿漉漉地看向他,及时打断:“阿珣,好疼。”


    作者有话说:


    要逐渐进入收尾阶段啦,会比较难写一些,所以最近每天的更新时间都很阴间了(bu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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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他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若是将手伸向衔池,该会是个什么下场。◎


    宁珣呼吸一滞,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仍下意识卸了力道。


    衔池看着他的色,适时补道:“真的。”


    她眼澄澈,浅浅漾了一层水光,出口的话又软着,叫人几乎不假思索便信了。


    宁珣眉头紧锁,怕她是伤口抻裂,若是被血湿了,药粉便不见效了。他抬手便要去解她外面松松系着的袍子,“是方才牵动了伤口?都是哪儿疼?”


    “不是伤口疼。”衔池见势立刻阻住他,她没多少气力,却只轻轻将手搭上去便轻而易举地制住了他的动作。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蝉衣从前说得对,她对宁珣用苦肉计真真是一用一个准儿。


    他信得这么快,她都不好意思再闹他了。


    她拉着他的手,缓缓贴在自己心口,“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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