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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留你到五更[无限] 第2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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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无法相信,谢印雪竟会以这样粗疏草率的方式折戟在此处,偏偏铁一般的事实又摆在他们眼前,容不得他们视而不见。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


    吕朔深深吸气锤了下沙石地面,仰头对着石梯上方台阶处的卞宇宸吼道:“卞宇宸!又是你对不对?!畜生!你真是丧心病狂!”


    卞宇宸垂眼,居高临下俯睨着他,摊开双手说:“我可什么都没做。”


    詹蒙帮着吕朔一起骂:“肯定是你给了他钱,买谢先生的命!”


    骂完他就扑到谢印雪尸体边上哭嚎:“谢先生,你不该合眼的啊……你千万要死不瞑目,化作厉鬼去找害死你的人报仇!”


    “生死如常,你们也别太难过了。”卞宇宸见此缓缓叹了口气,温和亲切地说,“不如替他收收尸,把他尸身带回去,交给他的家人们吧。”


    陈云红着眼眶,冷冷拒绝道:“谢先生进副本时原就是躺在棺材里的,他的家人早就为他处理完了后事,他也说过不愿和我们一起走,我们应该尊重他的遗愿,不劳你操心了。”


    卞宇宸颔首:“行,都随你们。”


    “你不是说想回家看儿子的吗?”


    辛月春还警惕地瞪着明生,防止他又发疯把自己或其他人推下去:“你杀了谢印雪,还怎么回家?副本结束时他会杀了你的。”


    “你真信了我有儿子啊?”明生哑然失笑,反问她,“我这么年轻,哪来的儿子?我连老婆都没有。”


    说着他还朝石梯下方努了努嘴:“我也不和你们一块出去,我会留下来,把这条命会还给谢先生的。”


    辛月春更不能理解了:“那你到底图什么啊?”


    明生把头往后一靠,闭眼破罐子破摔道:“就当我活腻了吧。”


    辛月春无言以对。


    重新爬回石梯上的詹蒙恨恨道:“他们就是一群疯子,你和他们是说不通的。”


    最终众人决定由辛月春和陈云两个人盯住明生,防范他背后偷袭,其他人继续拉绳子,把萧斯宇、吕朔和詹蒙三人全部拉过来。


    而忙完这一切后,卞宇宸松开绳子,后退几步接着下降的台阶助跑,从石梯上层台阶处跳到了下方。


    吕朔看着这一幕了悟道:“你也不走是吧?”


    “我为什么要走?我和谢先生所求都是长生,自然得留下来,你们都回去吧。”卞宇宸微微昂面,反问上方的众人,随后又抱拳施礼,朗声说,“卞某祝各位以后都前程似锦,万事胜意。”


    詹蒙冷笑:“是不是我们现在有人说不想回去,你就会叫明生把那人也推下去?”


    “我说过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明生表情万般无奈,“若是不信我又真怕我,那就快些走吧。”


    陈云探身朝底下深深看了谢印雪最后一眼,咬紧后槽牙道:“走!”


    于是待在石梯上层处除明生以外的参与者们,都开始顺着绵延不决的长梯,向着圣殿顶部那一片方形的蓝天快步奔去。更多小说 LTXSFB.cOm


    可姚小果还没跑出太远,突然跌了一跤。


    确切来说,是她的腿变成了睡莲根须一样的东西,深深扎进了石块内部,而她倒下时用右手撑了下台阶地面,接触到的那部分手掌同样产生了这样的变化,一寸寸从人类的肌肉骨骼,转为中空的莲根。


    “救命!救救我——”


    姚小果发出痛苦的惨叫,朝前方伸出左手,陈云便快速回头抓住了她的左手,却没办法把姚小果的双腿和右手从石块里拔出来。


    茜茜也折返回她身边:“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啊。”詹蒙瞅瞅自己的脚,“我们都没这种情况。”


    “我们确实不会有,因为只有她欠了命债。”李婵衣说,“世人常欠三债,钱债、情债、命债。其中情债最难还,命债次之,常以生病,短寿,横祸,被杀,残疾等方式来偿还。”


    她蹲下身体用手戳了戳姚小果靠近石砖的那部分皮肤,语气复杂道:“你的这部分腿和手好像都变成了睡莲根茎,很脆……把它掰断,你或许就能出来。”


    姚小果眼眶含泪,怔怔地问:“……那、那我的腿、和手呢?”


    李婵衣摇摇头,没再说话。


    “我不想……我不要……”姚小果哭着攥紧陈云手指,“求你们帮我想想办法……啊啊啊!”


    不料话还没讲完,几只人头怪虫就从石梯的背面翻爬了上来,顺着根茎啃食起了姚小果的身体,陈云条件反射用手帮忙去拍了下人头怪虫,谁知没把虫拍开,自己还被啃掉了一块肉。


    辛月春在一旁看得急死了:“你再犹豫下去,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姚小果试着掰了两下右手臂,却很快被剧痛逼退:“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陈云再次伸手去想去帮忙,但仍是被咬,右手掌顷刻缺了两块肉。


    萧斯宇连忙去拦陈云,然后也拉住姚小果的手腕说:“我们帮不了你,你只能自己来,我们不会放开你的手的,你一挣脱出来我们就带着你走。”


    “我……”


    姚小果嗫嚅两声,咬紧唇肉,狠下心来猛一抬胳膊,将右手从腕部位置齐齐折断,她的伤口没有出血,断口却像莲藕的横截面似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纵行通气圆孔道,里头肌肉和脂肪的纹理清晰可见,看得人头皮发麻。


    活生生掰裂撕断身体一部分的痛楚难以用语言和文字来形容,如果没有萧斯宇和陈云共同拽住了她的左手,那恐怕姚小果现在就要凄厉哀号着在地上打滚了。


    “我没力气了……”


    她疼得几乎要晕过去,多日不断的高体力劳动和通宵后的疲倦已经榨空了她所有气劲,姚小果没有勇气,也忍不了又一次这样犹如钻心般剧烈的痛感了,便对陈云等人说:“你们不用管我了……是我活该……这是我该还的债……”


    短短几分钟内,姚小果腿部的变化已经从脚踝蔓延到了小腿,可以想象再不久,这种畸变就会蔓延到她大腿,继而把她整个人吞没。


    陈云还在思索想着反正姚小果的小腿现在就和莲根一样脆弱,要不要搏一搏,尝试用脚直接帮她踹断小腿,结果下一秒,詹蒙就大呼小叫着喊他们快点松手:“我靠你们快跑!明生他又要来推人了!”


    闻言陈云猛地抬头,果然看见濒近油尽灯枯的明生正颤巍巍地走向他们。


    但是明生就像他自己所言那样,并未对他们做什么,只做了陈云准备做的事——抬脚踢断姚小果的两条小腿。


    陈云和萧斯宇在能拉动姚小果的刹那就快速扯着她后退。


    而姚小果获得了解脱,明生却被人头怪虫蜂拥围住,须臾间整个下半截身体就被撕咬干净了,其被吞噬的总长度,恰好是姚小果小腿的三倍长。


    见状吕朔满脸错愕:“你……”


    明生伏在台阶上,抬眸望了痛晕过去的姚小果一眼,不过随即又像是没看到真正想见的面容似的,色落寞地耷下眼睑,气若游丝说:“快走吧……”


    搞不清楚明生这玩的又是哪一出就不搞了,他杀了谢印雪,怎么都不可能活着离开这个副本,他身体又被啃得仅剩一半,怎么瞧都活不了了,众人便就没管他,扛起姚小果迅速往圣殿顶部奔逃。


    直到他们所有人的身影都融入穹顶那方盈盈的蓝色之中,卞宇宸才凝着石梯上方台阶处问:“……明生?”


    “你还活着吗?”


    回应卞宇宸的只有寂静。


    他轻轻挑了挑眉,收归视线向下走去,行至谢印雪身侧方才停下脚步。


    “谢印雪。”


    卞宇宸屈膝蹲下身体叫了声谢印雪的名字,却没得到半点回应。


    他眯起眼睛,将手覆在谢印雪心口处——没摸到心跳,他又去拨谢印雪眼皮,也确实看到了完全扩散的瞳孔,胸膛更是停止呼吸的起伏。


    从医学角度来说,谢印雪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可卞宇宸还是不信谢印雪死了。


    哪怕这个人全无生机的尸体摆在眼前也不敢信。


    他死死盯着眼前青年的面庞,心底希望这人最好真的已彻底死去。


    奈何天不遂人愿,谢印雪更是狂妄到能撂下的生死由自不由天之言的人,所以当卞宇宸看见谢印雪唇瓣微微动起时,他竟发觉自己心中没有多少意外,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认命。


    不过青年翕张的唇瓣吐出的不是话语,而是一只棕黑相间的活蝉。


    第268章


    那只蝉从谢印雪口里爬出来后,在青年唇尖轻轻扇动了两下翅膀,便震动着腹部的鼓膜,发出高亢响亮的嘶鸣。


    古人有赋云:寒蝉哀鸣,其声也悲,四时去暮,临河徘徊。


    以其形容蝉叫凄切萧瑟,令闻者柔肠寸断。


    卞宇宸听在耳中,却只觉凌厉尖锐,刺得人倍感不适,让他忍不住后退两步避开声源,双目倒还黏在谢印雪身上不曾挪开,于是他又瞧见,无数只蝉像是在响应首蝉的呼唤,接踵相继从谢印雪口中钻出,它们仿佛繁殖季里的虫潮,重重叠叠、密密匝匝……黑压压地覆盖住青年的躯体,在他身上振翅嘶叫。


    凄厉的长啸响彻云霄,渐渐地,卞宇宸看不清谢印雪的身体了——蝉虫们如同蛹壳,将青年完全遮拢包裹在身下。


    卞宇宸望过去,只能瞧见攒动的蝉腿、膨大的环状腹节和映折着自己面孔的虫类复眼。


    这幅画面诡邪又恶心,换成一个怕虫的人来看,估计坚持不了几秒就一旁呕吐去了。


    因此当一条纤细修长的胳膊从蝉群中抬起时,强烈的对比霎时就攫住了卞宇宸所有的注意——青年手臂指尖停落着一抹莹润透亮的白。


    再挨近些细观,卞宇宸才诧然辨认出,那是一只通体凝若白脂的玉蝉,它用三对足紧紧抱着谢印雪的食指,少焉也抖动起了翅膀。


    第一次振翅,蝉群止了鸣叫。


    第二次振翅,蝉群遽地化为一片齑粉,如雾般消弭飘散。


    第三次振翅,它腾空飞离青年指尖,却在舞转一圈后收翅坠落,随后被睁开双眼的青年翻手接住。


    他握着玉蝉从沙地上缓缓坐起,浑身分毫无损,侧首似笑非笑睨向卞宇宸,瞳底嘲意昭彰。


    卞宇宸与他对视,滚了滚喉结道:“你果真没死。”


    谢印雪将玉蝉高高抛起又接住,冷嗤一声道:“未曾替你这不孝子孙收尸,我如何甘愿瞑目?”


    卞宇宸将目光定在谢印雪手中那枚玉蝉上:“那便是你的心吗?”


    谢印雪听言抛玩玉蝉的动作一顿,登时笑得前仰后合。


    倘若说詹蒙骂人是直来直往的粗俗白话,那谢印雪骂人就是拐弯抹角的怪声怪气——还不如直白着来。


    “你真信我把心剖了啊?”


    他先用明生回答辛月春时那样的反问句对着卞宇宸讥讽一番,再一针见血道:“我耍你玩的。”


    “人没心就会死,我要是真的没心也能活,何必进这地方求生?”


    “可你方才分明没了心跳。”卞宇宸眉头紧皱,“况且你已无法再使用任何门法术了。”


    谢印雪稍稍敛了点笑,细长如柳叶的眼眸斜瞥着卞宇宸:“看来你还没蠢到家。”


    卞宇宸面无表情,漠声道:“我有眼睛,我会看。”


    他从来就没全信过谢印雪的话。


    撇开“剖心可活”这一术法不谈,谢印雪身上最大的疑点,是他居然愿意当踏板给自己踩上一脚。


    仅四米出头的高度,值得谢印雪如此自侮自辱吗?


    任谁来评判都会觉得不值。


    但谢印雪偏生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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