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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缘物语】(50-55)(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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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酒满


    2024/03/04


    50、有时,人们并不知道压死骆驼的是哪根稻


    ——也许,不经意间,一件小事、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是那根稻草……


    过年前,王芊见了她妈,就在她爸忙着年底各种会、各种报告,忙着抢票、逛买手信那几天。发布地址Www.④v④v④v.US記住發郵件到ltxsbǎ@GMAIL.¢OM


    见之前,她收到一条短信:小小芊,我是妈妈,我想见你。


    没人喊过她小小芊。但她并不反感。她也想见她妈。


    没跟她爸说,倒不是存了什么特别心思,缘于不可告人、恋爱中的女人大都有的朴素心理:她想看看那个吸引她喜欢的男人的女人长什么样。


    她厌恨爷爷奶奶、厌恨过她爸,甚至讨厌过大院子里挠她的猫,挠得可重了。


    她独没有厌恨过她妈,那是不曾出现在她世界里的人。无从厌恨。


    那天,京牌香槟色宾利停在学校东门前,一个漂亮优雅、干练兼有的女人向她走来,车门旁站着个帅得晃着电光、朝她热情笑的男人。


    她妈孟依为和舅舅孟依彬。


    她妈的漂亮略有攻击性,偏美艳那一挂,黑色长风衣、淡妆,虽年近不惑,依然风情不减。她们眉眼、气质、任何神情小动作都不相似,唯一相似的是肤色?


    凭本能判断,她妈不是他爸喜欢的类型。这让她卸下了防备,父母分开近二十年的事实,又缓释掉她面对她妈时的罪恶感,相认或不相认,无足轻重。


    谢梓曾问她,不觉得认妈妈会背叛了爸爸吗?也会让他们俩更水火不容哦。


    他们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啊,分了二十年,难道现在握手言欢、重温旧情?哪种方式能让他们关系更差,那就是她的选择。


    被带到酒楼包厢坐下时,她心态很松驰,无怨无恨,当然,对她妈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情。


    “您身体不太好?”她发现她妈,干练中透着不太健康的疲累。


    “产后恢复不好,落下病根。”孟依为缀了口茶,“那对老东西太不是人了,我生了你不久,他们用最难听的话辱骂我。”


    她终于停下撕扯红烧乳鸽,抬起头看她妈。


    她相信,爷爷奶奶是做得出那种事的人。虽没经历过生育,至少知道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产后恢复至关重要,加上对爷爷奶奶有宿怨,她表现出关切、不平和忿忿。


    孟依为朝她更疲累的笑笑,“还是女儿贴心,不枉我当时一意孤行把你生下来。”


    “他不想生吗?”她问。


    没有指向,孟依为也知道她在说谁,“他?他有这个担当就好了。当时你小小个的,每天抱着你,”孟依为揉了揉左肘,“没想再见你,你已这么大了”。


    孟依为挑了挑柳眉,“错过和你分享好多好玩好吃的,还好没错过分享爱情心得,小小芊,挑男人呐,可以穷或丑,但不能没担当。”


    她眨了眨眼,这话暂时没能在她这撩起多大涟漪。


    孟依为见好就收,只是看了眼她的黑色大羽绒服,叹了口气,“他品味很好,高一时演出服都自己挑的,怎么让你穿这样的衣服?”


    “没钱吧?”孟依彬添油。


    “你就掉钱眼里了,这和钱没关系,多少工薪族,穿得可好看、得体了。”


    王芊眼角轻跳。


    喝过早茶,孟依为带她去买衣服,去的一般设计风小店,孟依彬亲自趴在地上给她拍照,然后仔细美图,才把一张张腿长两米八的照片发给她。


    最后才去买了件两万多的白色长款大衣。


    那是她听到最多的来自“好看、漂亮”赞赏的一天。——从小,爷爷奶奶、大伯,鲜有人夸过她什么。


    下午,孟依为带她到酒店,两个表弟表妹热情又不突兀的打招呼,她们都知道她这个大姐头的存在,“来啦?”她摸摸他们的头,有种想掏红包给他们的冲动?


    母女俩坐在飘窗上,孟依为揽着她,“怪妈妈吧。我应该早点来的。”


    她真没怪过妈妈,她也觉得奇怪;她所有的爱、恨、怨,全在他身上。他对她好一点,她就开心,对她疏离一点,她就闹、熊。


    “你过得不好,是不是?爷爷奶奶对你不好?”孟依为噙着泪看她。


    已是公司掌舵人的孟依为切入点极精准,眼神温暖而悲伤,充满理解和共情。


    从来缺失的被关怀、被理解,从来没有哭诉、渲泄渠道的委屈,瞬间被天然的母女血脉连接唤醒……


    她用手背胡乱抹着眼角,混乱的从那只挠它的猫说起,指甲旁一个深深的口子,流了好多血,爷爷看了一眼,抱起猫,扬长而去,留下抽噎的她……


    她说,王初其实和他们不一样,从小,王初抱她时特别暖,会牵她的手到巷子口买好大一朵的棉花糖、将她顶在肩上去看人踢野球,虽然一点也不好看,但是可以抓他的头发玩;王初在家,肉碎粥糯糯烂烂很好吃,他不在家,粥像米饭粒加了水……


    她说,可是,王初心好狠,在家时间太少了,不管她怎么哭、闹,背着大书包头也不回,打电话回家只和他们说话,不和她说……


    她说,朱瑶骗她在皮皮手腕上画手表,回头说圆珠笔有毒,爷爷奶奶说亲眼见她画的,大伯说,最好分开住吧,保不齐哪天,她会拿笔扎皮皮的眼,王初看着她不说话。


    她说,他们说她太难带了,没见过这么熊的孩子,整天哭、闹、尖叫、惹事……


    她说,她确实很坏,她惹事交白卷,就是想让王初回来,王初不在,太不好了,朱瑶说,王初会在外面结婚、生自己的孩子,她焦虑、恐慌、想起王初不要她了随时都会哞哇哇哭……


    “不是的,”孟依为哭着抱揽她瘦削的肩,“宝贝儿、你知道有一种分离焦虑症吗,多发于学龄前儿童……”


    孟依为喃喃解释,因和某特定依赖对像分离而产生焦虑,孩子会做出一些哭闹、尖叫、甚至恶心呕吐、自残等行为,你爸应该早就有所察觉、知道的……


    他知道吗?班主任好像有说过,她闷闷的看着窗外,强冷空气又南下了,天阴沉沉的。


    “你成绩应该还可以,选金融专业,为什么不报财经院校?你爸没给你好好参详参详吗?这方面他可是内行。”孟依为举重若轻转了话题。


    她闷闷摇头。


    “哎,都怪妈妈,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


    “没事。”她说。——没期待也就不悲伤。


    孟依为看着窗外,缓缓的聊说。


    她第一次听到整件事的起始,其实也不复杂,早恋中招,两家人反目成仇,大吵大闹,中间穿插叙述未婚有孕妈妈慌乱隐瞒家里人、孕中产后抑郁,和外婆离婚的外公趁机跳出来要带妈妈和依彬舅舅回帝都、只是学生没有收入妈妈的无奈等等,有点狗血——她不明白,这些王初为什么讳言,对她。


    当然,孟依为的叙述免不了一面之辞嫌疑,当然,第一回见面,孟依为聪明的把水只泼给爷爷奶奶,“那对老东西,会有报应的,”孟依为忿忿,“还有那个朱瑶,我开年就让人在那开连锁美容店,让过敏肤质的人去她店里闹。”


    她拍手笑说,好,搞她!


    搞她!孟依为也拍手笑。


    母女第一次相见,甚欢。


    于是,王芊回家更坚持不和她爸回老家过年了;还把他打包好的行李拆封,拿出洋参片、即食燕窝,替换成中老年高钙奶粉。


    参片、即食燕窝被她塞在书桌抽屉里了,她妈开宾利,吃什么即食燕窝?人家炖血燕吃好吧,就算没钱,她也不送她,她就想膈应她爸。


    ————————————


    王初还是下楼到市场买了半斤虾,给女儿煮了碗鸡腿大虾面,自己拆了个自热小火锅。


    父女俩安静的吃着,这是他们大年初一的晚饭。


    那小火锅味道还真不赖,粉条、笋、海带、牛肉、丸子,王初加了几个虾;她挺想夹点什么试试,撇撇嘴,算了。


    “吃不?挺辣的,爽。”他说。


    她摇头。


    仔细看,能发现王初手有点抖,他有很不好的预感。


    王芊边吃边刷手机玩儿,她妈竟然回来了,就住这附近的万华,“宝贝,晚上过来,我们娘俩来瓶干白好不好,帝都财经大郑教授在这边过年,后天中午一起吃饭,开年他们工作坊在这边有个估值模型讲座,咱们一起去听。”


    “哇,牛!好!”她不想和她爸今晚再搞七搞八、点到为止——她不是恋屌癌,她没那么贱,激情冲动下,都没把事办了,太没意思了。


    吃完,她对她爸说:“我过去我妈那。”她把手机推到他面前,示意他看聊天界面,他看她,你妈?叫得真溜,你小时可没怎么喊爸爸的。


    他点开孟依为的头像,划拉朋友圈,确认无误点头,亲自送她到酒店大堂。


    干白就生蚝、toro、芝士片、海胆炒饭,都是王小芊没吃过的,她吃得翘起小尾巴,拍照发朋友圈,故意膈应她爸——没有你,老娘哦不,小女我也过得很好。


    她以为他爸会刷着朋友圈伤心——其时,王初在酒店大堂门口被孟依彬拽住。本来不致于打不过,但司机、助理、孟依彬叁人打他一个……


    “你爱他吗?”王芊小脸醺红,抱着大抱垫,看着孟依为问。


    孟依为半仰抬着脸,醉眼迷蒙半垂,似在回味往事?——迅速复盘了下至今王芊的所有话语、琢磨眼前王芊的表情,孟依为摇头,“早前年少不更事,动了点心吧,后来一点也不爱了,他啊,空长得好罢了。”


    空长得好?!还真是精准的评价,鸡儿宝贵得跟什么似的。王芊啜了一大口酒,“那、他爱你吗?”暗沙沙的声线稍显紧张。


    孟依为勾起唇角,“爱!”


    拉过茶几上的笔记本,孟依为修长红蔻推着鼠标一通操作,“给你听一小段录音。”


    ——“我、爱为为。”


    ——“我爱为为的!”


    声线比现在略青春脆朗些,依然具有王初式标志性如声优般的磁性,光溜溜两句话,听不出什么情境下说的,奇怪的透着疲惫、无奈,王芊没想问,她膈应这迭声昵称。


    别人都喊她小芊儿,只有他喊她,她以为是独一无二呢,原来不过是他的习惯?


    虽然,从前他这么表达,实属正常,只是、至今,她从没听他对她说过、,不管是以女儿或其它身份。


    “不过,”孟依为摇头轻笑,“他很花的,你小时候担心他在外面乱来生孩子还真没错。”


    “哦?”她抬起眼问。


    “身材像衣架子、脸相俊帅、弹得一手好吉他、会唱歌、十六岁就和学姐搞出个孩子的男人不花?你信啊?”孟依为嘬了只肥肥的生蚝,“感情、家庭责任从来不在衡量是否的要素中,衡量要素只有风险和成本,你读金融的嘛。”


    她想起紫色女人邀请他语音作爱爱,他说好。“妈妈说得对。”


    “小小芊,和妈妈去帝都吧。世上只有妈妈好……”孟依为拉着她的手醉醺醺的唱。


    ————————————


    王芊在她妈那住了几天,初叁和郑教授一家吃饭,听郑教授介绍帝都财经大的师资。


    初六晚上才回家。


    家里只亮着个小台灯,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跌打膏药味,她爸半躺在沙发上发呆,右手绑着圈厚厚的绷带。


    “你、怎么了?”她在沙发另一边坐下。


    他摇头,“没事,健身时指关节撞到了。”绑着绷带的右手倒是小伤,他揍人下巴时打肿的;身上两根肋骨轻度骨裂才是真伤着了。他们阴险的尽往他身上打,给他留一张好脸。


    “去医院拍片了没?”


    “嗯,去了,没事,明天去哪玩?”


    “嗯?”她不解,刷了下手机,哦,明天情人节,之前她还总挂念今年情人节怎么过?


    “去省城不?到我母校走走?”


    她转头看他,他是不是觉得她永远都会对他的过去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时候,他不讲,现在他想带她去重走年少轨迹,她没兴趣了,她摇头。


    他持续轻轻点头,“弹琴、唱首歌给你听?”


    看了眼他绑着绷带的右手,她起身进去拿衣服洗澡。


    睡觉前,她问他:“药味好重?”


    “我去沙发床睡,一周后拆绷带就没味道了。”


    情人节,他们哪都没去,下午,谢辉突然提前到,约她吃饭。


    初八开工,他强撑带着骨裂伤上班,坐小货车去分厂路上,过减速带颠了几下,疼痛又加剧了。


    初十开学晚上,王芊坐在他腿上,突然热情无限捧着他的脸接吻,他敷衍温存了会,借口肚子不舒服跑洗手间,肋骨伤处暴疼,似肿了起来,医说要卧床休息,他太头铁了。


    王芊望着天花板笑。


    元宵节前一天,孟依为的宾利,停在王初公司门口,打电话让他出来。


    没有所谓的旧情依依,两人早被那年两家人无数场扯筋动骨的大吵、大闹染上不浅淡的怨恨。


    “王初同学,还是那么帅嘛,”孟依为轻笑,“不,更帅了,有成熟的味道。”


    “说吧。”他淡淡的说。


    孟依彬和助理看着他诡笑,他冷视他们。


    “到你办公室?”


    “我没有独立办公室,那边吧。”他指向厂区旁边的水吧。


    孟依为摇头,冷嗤。


    “混成这样,你能给她什么?”孟依为靠着大大的软垫,自顾自的说:


    “毕业后,让她回老家?走你的后路?和你在老家相依为命?”


    “在这里租房?你知道她整天看租售房平台吗算账吗?你能给她一个房子?一个家?”


    “你霸占着她,你能给她什么?!王初?”


    王初拿捏不好,孟依为有没有嗅到些什么?做了亏心事,听什么都觉着另有玄机,他不答腔。


    孟依为不让他当闷葫芦,“嗯?”


    “你,会给她什么?”他顺着她的话问。


    “你是说,她跟我走,我给她什么?”


    “嗯。”他闷闷的答。


    “暂时我没想带她走。”孟依为笑了,格外灿烂。


    王初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王初同学,我给你听些录音。”孟依为刷开手机。


    【指甲旁一个深深的口子,流了好多血,爷爷看了一眼,抱起猫,扬长而去,留下抽噎的她……


    王初在家,肉碎粥糯糯烂烂很好吃,他不在家,粥像米饭粒加了水……


    王初心好狠,在家时间太短了,不管她怎么哭、闹,背着大书包头也不回,打电话回家只和他们说话,不和她说……


    朱瑶骗她在皮皮手腕上画手表,回头说圆珠笔有毒,爷爷奶奶说亲眼见她画的,大伯说,最好分开住吧,保不齐哪天,她会拿笔扎皮皮的眼,王初看着她不说话。最╜新↑网?址∷ wWw.ltxsBǎ.Me……】


    王初脸如屎色……


    “她这些情绪,你没听过吧?这些年你就是这么糟践我的女儿?这些话我散发到老家去,你们家还有脸不?”


    又是散发丑闻,孟家就喜欢这一招,“你要怎样?”


    “她小时熊、闹,应该是缺乏母爱导致的分离焦虑症,这段时间我会在这陪她,解解她的心结。发布页地址www.4v4v4v.us我希望你做个人,别捣乱,毕竟,她听你的话多些,可以?我们一起还给她一个美好的童年。”


    孟依为也不催他,悠悠看着他垂眸思忖。


    ———————————


    这些天,王芊一放学,就被她妈接去吃喝,好几天没见,她爸除了循例每天问候,也没说什么,真是让她不得不感叹,君子之交淡如水啊。


    趁着她妈有应酬酒局,这晚,她回了趟家。


    他爸坐在小饭桌前做ppt。


    她坐在旁边瞎看。


    他边打字边说,“如果在你妈那能舒缓情绪,就在那边多住几天……”


    唔,她扬了扬眉。


    梅雨天后,天气越来越热,几回还是摸摸撸撸,阴茎连花唇缝都没埋进的温存后,转眼到了学期末。


    “王初同学,”王芊叫住刚夜跑回来的她爸。


    “啊?”他边抹汗边应。


    “我妈要回帝都了。”她挂着抹诡异的笑,看他。


    心里莫名一沉,他似乎能猜到她的下一句——


    ——“我也去……”


    51、分离的夜晚


    “我妈要回帝都了。”王芊挂着抹诡异的笑,看她爸。


    心里莫名一沉,王初似乎能猜到她的下一句——


    ——“我也去……”


    当然不是去过暑假,否则神情、语气不是这样。


    他拉过玄关边的小凳子坐下,看她,眼底是沉沉、浓得怎么也化不开的愁霾。


    垂眼、又抬起,看她……


    “交换生、实习都在那边。”她拉过小饭桌前的椅子,在他跟前坐下,淡淡回视他。


    他很轻的,像回应、像莫名的没有意义的语气词、像有点上年纪的老人日常无意识声带颤动音,把很多话全堵塞住。


    他一直以为,在这里,他们会有四年时间,结果,才两年?


    因果、他都明白?这么淡定?没话想说?见他久久没说话,她把话挑得更明些,“王初,我、不会回来了。”


    “不是还有学分、论文答辩、毕业手续……”他极快接话;


    “嗯,呵,”她失笑,真是王初同学,稔熟流程,“但不会来这了,”她抬头环视这方小屋,“下下月合同刚好到期吧?”


    他点头,去年到期续租,房租涨了10%。


    “你还会在这?还是回老家?相亲?结婚?”


    “不知道。”他懒淡淡的说,为了她出来,太突然了,他真不知道;这事,至少学期初她就得筹备、报名和对方学校联系了?他寻思那时发生了什么?其实也不重要了,事实比原因重要得多,他连心也淡淡的。


    父女俩像是在聊?只不过现代社会,越来越成熟的男女情侣好聚好散,他们这种跨了不该跨的线的……


    她眼里有不浅淡的怨、恨、气。这让他既惊怵、又有微弱而复杂的庆幸。


    亲手带她、陪她近十二年——不、不只。她总从他回老家那年算起,其实,她几个月大就到他们家。


    她问过他,他备考时她在哪?


    他说,他抱着只小熊背单词。(见第8章)


    整整两年:高二、高叁。白天由奶奶带;他放学回来扔下书包,急忙去把她抱回自己房间,让奶奶休息,晚上她就睡在他床边的小木床上。


    奶奶很想让他清静复习,但被她哭闹了一天实在倦乏,妈妈下班回家还要做一大家子的饭,他自己做的孽自己受,抱着哭个不停的人儿背单词、刷题,一开始,他也烦得抱着她一起哭、双手合什歇斯底里求她给他一个小时清静、一个小时就好,明天测试啊小熊;


    当然,她也有特别可爱,撕纸片玩不吵他的时候,但大部分时间都是非得被抱着来回走动、一放到床上就拼命哭的人间幼崽模式;


    后来有一回他将大脑袋埋在她肚子上呵痒痒她:臭小人儿,王初同学魔功修成了。他已能在她或洪亮或尖厉的哭声中,轻松刷任一科卷子、拼八遍就记能住长长的单词。哈哈哈,臭小人儿你输了吧?


    她咯咯咯的笑。


    输的是他!


    人生每一步,仿似都出错、都输了……


    注定无法入眠的夜,回忆像乌云涌动。


    中考拿了个全市第叁的好名次,分到了他的罗老师开心坏了,“王初同学,一起努力,高考咱们也拿个全市前叁呗”,他说好,让老师到坐——所谓的上面,指大礼堂那圈给领导、领奖老师同学坐的铺着红锦缎的桌椅。


    高一军训休息拉歌时,多事吹口琴、和军官合奏吉它,又高又帅会打球又有才艺的学霸王初同学一入学就火了。


    非传统文弱型学霸,虽尚未往壮里长,高高瘦瘦在球场上舒展、又极具暴发力飞奔,迎风抬头灿笑,透着两分少年腼腆、尚只知埋头学习的单纯和心思纯良的阳光;


    刚刚由少年圆虎脸削出完美俊朗颊颏线、身高腿长腰背挺拔,又强势昭示着青春蜕变。


    据说,女生都在说他有一对小卧蚕,给眸眼染上浓浓俊色和淡淡桃花意,一看就不是木讷正经人。


    他笑得腼腆单纯,却回复传话人:谁说学霸就木讷?


    任何课业都难不倒的他,有小张扬恣肆的底色。


    暑假只放了十天假的高叁学姐,像无聊中找乐子似的组队过来看他。


    抬头,一双带勾的艳眸撞入眼帘,初中、哪怕入校后收到同为高一同学的告白暗示都是紧张娇羞的,他第一次看到这么露骨的。


    有意思。


    ——也许父女默契,同样发着呆的王芊突然问:“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起孟依为同学?”


    怎么说?


    整个事件,很简单,却也狗血;


    和孟依为同学约会并不频,高叁的她,几乎天天有测试,罗老师也盯得他极紧,他是铁定能出成绩的尖子,各种竞赛给他安排得妥妥的;


    记不清,爱不爱孟依为了,可能一开始喜欢吧,她那么与众不同,聪明、艳魅,小狡猾,后来,这刚萌芽的爱被孟家彻底践踏掉……


    也就两次;他真有戴套的;


    旅馆配的套套,质量太差,他太大太长,拔出来时,套套好像裂了——这话一点也不彰显男人雄风,这是事故、人生轨迹变异的起始。


    他们并不懂得危害性,觉得射在那个小尖尖里就没事了。


    ——“你并不想生下我?”王芊又问。


    他无奈轻嗤。


    搁以前,他会和她话赶话的,但现在不了。


    这事根本没有,孟依为以为是压力太大发胖发懒,等到发现不对劲时,已怀孕五个月,又慌乱请假瞒躲,那段时间他英语竞赛集训,最后摊牌时,孕胎已七个月出。


    到这地步,事态已非两个少年少女能左右了。饱受孟家责难的孟妈把气全撒在王初身上。


    狂风暴雨如海啸般袭来。


    他认错、道歉,再叁认错、道歉……


    挨孟妈耳光、孟依彬拳打脚踢,没还手……


    他理解孟家的滔天怒火,若他的姐妹被人搞大肚子,他也和孟依彬同样反应,把对方往死里揍!所以,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王家上下基本都这个态度,认错、承担一切费用和补偿,毕业后结婚。


    他们质问过程,已被打骂懵的他说了句有带套,孟妈孟依彬立马冲了过来!


    孟妈重重甩了他一个巴掌。


    孟依彬咬牙切齿给了他一拳,抬脚踢踩向他胯间,若不是王家老大拉了他一下,他估计废了。


    孟家在他们家院墙淋红油、写大字,几个亲戚围堵,不让他上学,不让王爸王妈上班。


    孟妈问。


    他当众再叁表达真的喜欢孟依为:我爱为为的、我爱为为……


    孟妈妈又扑过来扯打他。


    。孟依彬恨不得踢暴他鸡儿、往死里蹂踩。


    孟依为大着肚子冷冷看他,他的当众道歉和当众表达示爱,多少减轻了她在家人面前的丢脸程度,她认为,他就应该这样一次次当众表达下去。


    在疲惫而无奈的说了两个月后,在尊严、爱、性事与身体器官隐秘,当众一遍遍被践踏后,他什么也不说了;将近临盆的孟依为冷笑,原来他的爱只维持两个月?——后来,说出口的字,成了王初的条件反射忌讳语。


    他和孟依为说不上话,他一直看她,从祈盼、恳求、到最后,麻木、略带怨恨……


    再叁认错、道歉、表达愿意养孩子的王爸、王妈,在孟家大闹两个月后,受不了折腾还了嘴:


    孟妈拿起凳子砸向王妈脑袋。


    妈妈满头满脸血被爸爸背着飞奔上医院,他们扯住王初,不让他跟去,怕他逃跑,他使劲挣扎,那是他妈……


    生他养他,在他深夜刷题时,会捧着碗大鸡腿青菜面溜进来让他趁热吃的妈妈……


    孟依彬的流氓兄弟抓住他,孟依彬一拳撞向他右侧腹,他疼得满脸发白、头冒虚汗、半跪在地上抽搐——他右侧腹的瘀青就是这么来的。


    王初看着地上的血迹,听着孟依彬骂骂咧咧,什么东西在离他远去,关于青涩的情爱、青春的恣肆张扬,只留下尊严缺失、长久的亏欠、无法获得的谅解与救赎给这个十六岁的少年……


    ——剧痛、耻辱中,他眼前浮现那天、蒙蒙细雨中,少男少女看了眼旅馆大大的店招频频对视,他没带身份证,她说用她的吧,他掏了钱,她拿找的零钱买了瓶豆奶走入房间……


    事态无限升级,两家扯筋动骨争吵、毒舌、扯打。他不时看着坐在沙发上观战的孟依为的肚子发呆,里面是个什么小生物?


    王芊就在这时降临了。


    孟妈看着这个不管她怎么闹、出气还是出生了的小皱孩儿,似乎才醒悟这是一个更大的麻烦!


    最后,孟家要走了叁十万,把四个月大的小芊儿留了下来。


    ——当然,孟妈和孟依彬费了好一番功夫说服孟依为:


    孟依为被孟依彬、孟爸拖走了。


    不存在他让不让生、想不想生这种说法。他背靠着墙,依然仰头看着天花板,往事并不如烟,每一幕都像撕皮扯肉,他不想跟王芊说这些:


    他们家被毫无尊严的闹了大半年,爷爷拿出全付家底付了叁十万、妈妈脑袋被砸破,他挨了无数辱骂、停了大半年课,这当中,没一丁点青春情爱的影子、善后的良好协商,贯穿始终的是令他至今梦魇的各种情绪发泄和漫骂扯打……


    见他颓闷闷什么也不说,王芊刷开手机,点开一个语音文件,


    52、怒火燃燃的小熊


    见王初颓闷闷什么也不说,王芊刷开手机,点开一个语音文件,


    ——他略有些急惶的声音。


    她眸眼幽敛看他。


    这话,确实是他说的。


    孟依为在机场给王初发了个短信,让他带孩子过来看看。


    王初抱着一脸皱皱巴巴、全身软得像没长骨头的小小孩儿过去了。


    看着孟依为依依不舍、充满母爱抱着小芊儿,他说了这句话,


    那时,这个小小的整天哭的软软的小生物,真让他恐慌,但,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大段:他给她换尿布都会脸红。


    孟依为抬头看他,就如刚才王芊那般轻嗤,


    他刚想说什么,王芊又点开另一段录音:


    孟依为的声音:


    略滞了两秒,传来他闷闷的回答,“嗯”。


    “王初同学?嗯?”王芊用鼻音发了个浓浓讥讽意的


    他又抬起头,后脑勺咚咚两下靠向墙,没说话。


    他知道她眼眸里怨、恨、气的由来了,这叁句话确实剪得极精准,直插王芊的死穴命脉。


    她以为他会急慌慌解释,他知道这是她最忌讳的,但他默然以对,看来没法否认?死锤?


    “你会结婚吧?”她突然跳到这个话题。


    他看她,摇头。


    她心一跳。


    “不知道。”他淡淡的说,也许十年后会?老了想有个伴说说话?


    她眼角直跳。


    “确实得结婚啊,总不能操一辈子飞机杯吧?”她瞟了眼玄关旁的简易衣柜。


    他脸色变了变。


    “很好操?”虽不致于认为操飞机杯是身体背叛?但对宁可操那个硅胶玩意儿也只和她摸来蹭去,王小芊一肚子熊熊暴火。


    “还行吧。操,不就那么回事,进入抽插而已。”他蹙眉烦燥的说。


    ,她蹦哒了两年、得不到的!


    不要她的实锤录音、飞机杯、和小诊所护士搂搂抱抱,她眼角狂跳,熊杀心暴起。


    “老家拆赔款都留给你自己的孩子,不用预我的。”她轻笑。


    他看她,抿了抿嘴。


    她突然凑近他、在他耳边用哑哑气声蔫坏坏道:“祝你生个女儿。”


    “王芊!”


    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手用力成拳、手臂剧抖。——有些事,确实就是做不得!


    她努着小嘴,幽幽看他;他半垂眸。


    良久……


    “你、怪爸爸做了些不该做的事,爸爸、道歉。”他赧颜看着无法自控发抖的手。


    她轻嗤,“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


    他就知道,她会后悔的。“正对小区门就是警局,现在对这种事私秘保护很得力。坐几年牢,如果能化解掉你的怨恨,我去自首或……”


    她摇头,继续轻嗤,她发现,那股沉颓又回到他身上了,他再度抿了抿嘴,这回有点微瘪,她以为她看花了眼。


    “明天下午飞,司机明天、哦,一会就过来接我了。”她说。


    他点头,嘴角瘪意更重了,继而很勉强的勾了勾,对她说:“谢谢”,很短促,微颤。


    ……


    “爷爷、奶奶,心不坏的。”他突然说。


    她皱起了眉。


    “是爸爸的问题。”他确实没充份估计那些争吵会消耗掉父母对孙女的疼爱,但估计到他又能怎样?他能不去读大学?能吗?能吗?


    少女希冀看到、感受到甜糖,可现实千疮百孔……


    他叹了口气,“都是爸爸的问题!爸爸欠爷爷、奶奶、曾爷爷、曾奶奶太多了。别怪他们。”他其实想说的是,孟依为,我操你妈!但没必要说了,其实、或者、也挺好、刚好……


    有必要这样护他们吗?你不欠我吗?王芊瞳孔幽敛。


    一整晚没聊说她颇想听的往事,他突然说起了罗老师:


    就他们从老家出发来s市那天,特地绕去看望的老师;


    她一直从中帮忙斡旋,提请学校领导保密,让他一定要撑住,别辍学休学,别搞成高中肄业,她带奶粉来看望小芊儿,跟他父母聊了很多,安排他旁听拉下的课程……


    “高考,全市理科总分并列第叁,我数学多那个并列的3分。”


    她眼睛微亮。


    “可学校各种宣传横幅、布告栏、大小会上台讲话都是那人和他的老师,看着罗老师眼里的落寞,我特别难受。下了那么大的力气,终究没能让她去坐坐。”


    嗯,在这个即将分离的夜晚,他说亏欠父母、亏欠老师,唯独并没提起和她相关?


    嗯,在这个回忆如云涌的夜晚,他捡了整个故事里唯一不带纷争色彩的说,说说他卡壳了的年少、青春。


    ——某些方面他们从来不同频,变味的感情伊始于,一开始便造就了脆弱的以沙筑基。


    ……


    “我并不喜欢这个昵称。”她也突然说,眼睛扫向洗手间。——入住后,他亲手贴的小熊瓷砖墙纸。


    这是个贬义词,这词坐实了她童少时的无趣、兵荒马乱,没有小孩会喜欢被说被定性熊、不乖、任性,谁还不是个爱听好话的虚荣宝宝?


    他持续轻微点头,“对不起,小芊儿。”


    嘿,不喊芊芊了?


    一整晚就这么说说、停停过去了。


    王芊的行李很少,只有一个行李箱。


    司机上来帮她拿到电梯间。


    看着她,他抬起的手、在触到她的脸颊之前,放了下去,倏的紧紧揽住她:“忘了这些、放下、宝贝”。


    ——不要怨恨,重新开始。


    有一瞬,紧得像要将她嵌入自己胸膛里。


    她推开他,笑笑,转身……


    门缓缓关上,她在门口小站了一会。


    他会突然开门吗?


    门里会传出压抑的闷闷的呜咽吗?


    没有。


    中午,小区侧门边的小面馆,王初低头边吃边刷着运营管理系统上的待办事件。


    :干嘛呢?上班?


    :今天请假,吃面。


    ——这是那次语音爱爱后,两人第一回打招呼。王初略蹙了蹙眉,他想起上回下楼让王芊撞上宋振牵线做媒的事,小人儿快出发去机场了吧?


    :好吃不?


    :还行。


    :哪天过去你那,请我吃?


    :行啊


    :真的啊,我们语音爱爱过,见面是不是也可以做点什么?


    :……


    :几个意思?


    浑沌正在输入中


    浑沌正在输入中


    忍不住了,角落里一戴着棒球帽的女的站起来,向王初走过去……


    面碗边,一部手机映入王初眼帘,瞥了眼屏幕,王初极快抬起头……


    王芊!


    低头再瞄了眼屏幕上的qq聊天界面!


    王芊收起手机,在他对面坐下,咯咯咯嗤笑,“王初同学,和女网友心灵交流、语音爱爱,感觉如何?”


    王初看着她,略怔懵的眨了眨眼。她勾着唇角轻笑。


    ……


    良久,他半耸了耸肩,“还行。”


    她半眯眼看他。不解释什么吗?她还没走,便和女网友聊上了,答应人家面基、请吃饭?


    他没看她,看向窗外,几年前加的这个id?五年多前?真有意思。


    这是他唯一时不时会聊几句、还算聊得来的id,提出的话头总挺契合他,电影、书、歌手、演唱会……


    竟然是?


    他倒释然了。兜兜转转,原来,一直是她。低头失笑。


    还笑?她想掐他脖子、咬他肩膀。


    “你知道那首歌,就几年前帮社区演出的那首歌?”


    她微点头,这男人抓得真准,时间点,当时他不是一直半侧低着头投入唱着?男人是不是对这些都特别敏感?


    “是讲一个很渣的故事,”他又耸了耸肩,有耍帅嫌疑,这时分,很讨嫌,“男的和女的分手后,劝她看开点。大致就这意思吧。”他哼了其中一句后说:“王初同学,很渣,很花。你妈说的没错。”


    她把棒球帽砸向他,忿忿离开。她报复,她怒火燃燃,她、更悲伤……


    路上,孟依为发微信问她,“宝贝,跟你爸聊得怎么样?他肯定说他父母好、没任何问题,对不对?”听到王芊已经坐上往机场的车,孟依为开心的笑了;点开一个黑白篮球少年头像,拨通语音,兜头厉声大吼:“昨晚为什么没接视频电话?中午的行程视频汇报呢?张海,你别以为跟你爸了,妈就管不了你!”


    王初坐在小面馆里,看着窗外,阳光真好,好得耀眼,好得眼酸。


    他手机qq聊天界面输入框里尚未发出的信息:如果你刚好过来这边出差,我请吃饭,其它的,我有女朋友,我……


    53、缘起和稻草


    ——离开他后,她开始睹一切物思人……


    在飞机上,王芊回想着这半年,怎么做决定、怎么最终踏出这一步:离开她一直哭闹、蔫坏、耍熊、费尽心机非要扯在一起的王初同学。


    她确实从学期初就筹备至帝都财经大的一应事项。


    缘起更早些,可以追溯到大年初一,她妈给她发微信喊她过去喝干白时说到、初叁和在这里过年的财经大郑教授吃饭(埋线见上上章)。


    席间便说起了财经大的国内交换生计划,王芊随手把资料发给谢辉,谢辉噌的发了个跪拜的表情包过来:小芊儿,一起!我承包你所有跑腿活儿,你连快递点都不用去。


    王芊回了个白眼,这算哪门子贿赂。


    谢辉搭火车赶过来,情人节晚上约王芊吃饭。


    王芊不想两人尬在一堆情侣间,问她妈能不能在万华小餐厅订个包厢。


    孟依为不只帮他们订了厢,还陪请吃饭,笑意盈盈听谢辉拼命鼓动王芊开学就递申请,真是得来全不废功夫,竟来了神助攻;孟依为:宝贝,和妈妈去帝都啦,妈妈也帮谢辉,机会留给优秀的人,你们专业、英语成绩都符合要求。


    王芊是有所动摇的,不在于她妈有多好、她有多想和她妈在一起——而是她看透了她爸可能永远不会越过那条线,她烦了、寒了每一次充满希冀温存、在非如她意的高潮中落漠……


    那种感觉很撕扯……


    经春节几天、情人节的亚冷战,初十开学晚上,她突然无比热情捧着她爸的脸深吻。


    她原谅他和语音爱爱、原谅或选择不信妈妈说他,来吧,肉体缠绵、情欲激荡能消除所有犹疑不确定!


    恩恩爱爱吧!


    她哪也不去!她甚至想起那句老话:她走前面九十九步,王初同学,你只要走最后一步就好了。


    他很敷衍。她看着天花板嗤笑。


    他又是好几天在沙发床睡,长时间蹙眉抽烟,一根接一根。


    嗯,他根本不愿意走,她吭嗤吭嗤的拉,费劲又难看……


    王芊迟迟没作决定。元宵前一天,孟依为上王初公司找王初,引王初在孟依为说时傻傻的答:(埋线见上上章),孟依为录了音,作了剪辑。


    孟依为将这段、连同早年前那段一起给王芊听。


    第一段前面还有王初说他没有独立办公室的部份,印证了是他约孟依为过去厂区聊。


    第二段王初跑得气喘吁吁和嘈杂杂的机场背景声,让王芊听了火气更大,后面孟依为说,印证了她的无奈、对女儿的心心念念。


    “男人靠不住,就算是爸爸也一样,小小芊,跟妈妈去帝都,读书、搞事业!”


    “对,搞事业!”


    王芊跟她妈要语音文件,孟依彬舅舅当着她的面剪辑压缩出最核心的叁句发给她。


    孟依为说他们那家人太坏太极品,所以和他们说话,一听口风不对,都会多留一手。


    她说还是妈妈企业家老板厉害;早想到这一招,朱谣有好多颠叁倒四的风凉话可以录下来。


    跟她妈住酒店的几天,她反复听这叁句话,怒火燃燃,也悲伤极了……


    到底,她是一头没人要的小熊!


    她小脸瘪着,像极小时候,屁颠屁颠满院子找不到王初,抱着他的被子哭的凄惨样。


    原来,规划的只有她一人。原来,他不止没想走最后一步,他还想推开她!原来情人节前后到元宵节那几天,他靠在沙发床上蹙眉、沉默就是在想怎么跟她妈说,带她走?


    ……


    一根接一根的稻草,将本来就不牢固的背德禁忌爱的小舟,压散、压沉了。她递了报名申请……


    中间几次连阴茎也没埋进花唇缝的温存,没改变她离去的决心,更坚定了她临走时把所有证据甩在他面前报复一把(见上章)……


    54、如果要知道,有多爱、多依赖一个人,和


    下飞机,孟依为、孟依彬边走不停打电话、回复信息,助理们坐经济舱,在后面还没挤过来。


    王芊始终觉得身边缺着什么。


    当第叁次被蹭撞到肩膀、背包时,她知道缺什么了。


    她眼眶一酸,眼睛当即红了起来。


    她想起他们第一回出远门到s市看大学时,走进地铁站,父女俩(见第一章)


    如果王初同学在的话,不会让人蹭撞到她!


    那时,她总充满渴羡看别人一家几口合乐出游。现在,她看着不远处一家长一直低头刷手机,身边的小毛孩被自家行李箱拌倒哇哇哭。


    从小她就发现,王初同学带她时,她踢着石子或拌着脚将欲摔倒前,他准能及时将她捞起来。


    语气相当不耐烦,但她不怕。她甚至好几回故意看也不看往台阶下冲,王初同学从没失过手。


    他气沉沉,她蔫坏坏,哼。


    “怎么,刚走就想你爸了?”孟依为瞥了眼她发红的眼眶,撇了撇嘴。


    她摇头。


    不,她恨他!


    那个渣、花臭男人!


    不,她更想他。


    一上飞机就想他。


    之前,她为数不多的出远门,都是和他一起坐高铁,他给她备了颈枕,而他本人的肩膀,更是她最舒服的靠枕。


    ——如果要知道,有多爱、多依赖一个人,和他分开……


    ————————


    在小区办好门禁后,她妈把她的身份证揣进包里没还给她。


    怎么?怕她跑回去?可是精明如她妈,不知道现在机场、高铁都能办遗失证件手续吗?


    孟依为住的八十年代旧楼,外观灰旧、嘈杂,内里挺宽敞,家装精致,另有乾坤,舅舅住对面单元,据说外婆住对面楼,回老家给好姐妹庆生去了。


    舅舅解释,平时住这,方便孩子们上学,东边有新房子、还有个联排,节假日住。


    她觉得这儿挺好,有人间烟火气,离学校不算远,但她非常彻底拒绝走读,答应过来的条件之一就是必须让她住校。


    “那都什么破衣服袜子,除了我给你买的,其它扔楼下旧衣回收箱。内衣、睡衣、家居衣才体现一个女人的教养、气质”。孟依为不满的看了眼她一箱旧衣服。


    她没答腔。


    她学着当初,她爸带她搬往s市时那样,随身行李箱只装了几套衣服,一个箱子装学习生活相关、另一个箱子装衣服先行快递过来。


    从小家境一般、这两年心心念念梦想在s市买房,造就了她的节俭,除了她妈买给她的、这两年新添的几件衣服外,其它都旧垮垮了,有的还是高中时她爸买的。


    她拿起一个胸衣,洗得已变形,没穿了,可也没舍得扔,带了过来——她爸带她去买的,他让她买打完五折后198的,她自行挑了个98元的。


    后来,她回家看了几个旧胸衣,都是商场牌子货,小城商场没那么凶狠打折,她爸一个月叁千出头的工资,抽十块钱一包的烟,一直给她买两百多一个的胸衣,基本每两个月买俩新的给她……


    离开他后,开始了她睹一切物思人……


    阳台上有洗衣机,她想把衣服洗晒后带到宿舍。


    将几件衣服扔到洗衣机后,她发现她从没操作过这玩意儿?!


    她怔怔站在那儿。难不倒她,在网上搜索说明书罢了;只是——从前,她的衣服,她的小白鞋,谁洗的?


    从老家、到s市的小出租屋,一天天的,小床上一迭迭折好干净香香的衣服,她只要顺手放进衣柜就行。


    或者,把时间线、把回忆的镜头再往远处拉,小时,她的小白鞋,奶奶刷的,她从来都一身干干净净、香香的去上学。她因熊坏让邻里侧目过,但从没因一身脏兮兮讨人嫌。


    尽管知道是全自动洗衣机,她还是蹲坐在洗衣机前,听着哗啦啦的滚动声……


    想他;每一生活点滴都蕴着关于他的轨迹;十出年来,他们疏离相依相伴,他貌似程式化照顾着她……


    他在很南的南方,因为她才去的那,答应陪读,在他们感情变质前,谢辉说,你爸真像那种救女英雄片里的铁汉男主,平时不声不响,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她在遥远的帝都,她妈家。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爷爷、奶奶,包括大伯劝她爸生——他们并非内涵她不是她爸的孩子,而是意指有一天,她妈总会来接走她,她总会弃她爸投奔她妈!


    不管基于什么原因,终究一语成谶。他们心机深沉老早看穿了她是头生反骨的魏延吧?


    他养、带了她十几年,终究成竹篮打水,她对他说:王初,我不会回来了。


    思念和距离,让视野转动了起……


    这一刻,她也明白了:


    ——她问他:


    ——他答,


    他早料到他们之间会玩完的?!然后,他当回她爸!


    呵哼,她冷嗤,她想起她妈说的那句。


    ——他眼睁睁看父母辱骂她妈,没担当;他,让她跟她妈走?过好日子去?自以为是为她好推开她?!没担当;面对她掀开录音时,他选择沉默,不作任何解说,没担当!


    他,始终没把事儿做到底,更没担当呜呜!舌头、手指都肏进去一小节了……


    她疯狂想他,又疯狂怨恨……


    开学,她住校了;和谢辉一样,极认真、上进的学习忙碌,思念;很少回孟依为那边。


    孟依为才明白,废尽力气、搞七搞八,女儿真的就只是过来读书,并非过来投奔妈妈的怀抱。


    孟依为给她很多建议和规划,要求她考研,宝贝女儿什么也不用担心,包括工作、车房、对像,东边那套两室公寓过了年限就过户给她;


    她淡淡听着,依然按自己的节奏前行,从不参与母亲安排的任何饭局、加母亲推来的任何一个微信名片。


    孟依为深刻体验了一把王芊同学的执拗、不吵不闹式的蔫熊,也才真正明白,曾经怀里的那个小宝宝,一旦放下、就再也回不来了。


    宿舍紧张,王芊和两个交换生住研究生宿舍,晚上卧谈,话题总围绕着吃的,她说大鸡腿青菜汤面,加两个煎蛋,可好吃了……


    “哇,听着就好吃。一整个带膀子的鸡腿煮一碗面啊?超鲜哦,青菜、肉、蛋、汤、碳水都有了,吃完背的单词再也忘不掉,我能吃一辈子,”为雅思发愁的老叁,捂着肚子喊饿。


    她眼眶又湿了……


    被子下的小手,隔着内内用力抵着小花蒂,假装是他——一点感觉也没有,睡吧,芊芊,她靠着大抱枕,假装靠着他宽硕的胸膛……


    王初在朋友圈发了张照片,和那天在社区布告栏前遇见的男的合影,似配合着镜头笑,但说不出的奇怪?苍淡淡的,眼里不见一丝煜光。和春节前穿着西装站在签名板前煜煜生辉时,似完全不一样?可能过年前他又会变回那样了吧?她想。


    只配了一行简短的文字:谢谢。背景像是某处花园?


    她把照片保存起来。多发些照片,王初同学。


    距离和思念,稀释掉了些怨恨,以致于她有时恍惚,她恨他什么?紫色女人?那不是她吗?对,他小时就想抛弃他、从没想过和她长久!他的爱不够坚决!没想长久就别开始啊渣王初!他操飞机杯哼、他要面基女网友,臭渣!她重新记起怨恨……


    受够了乏善可陈的食堂饭菜,她让谢辉请她吃面。


    “想你爸了?寒假回去呗。你也真是的,以前羡慕别人家里叁菜一汤,现在天天找鸡汤面吃。”


    她摇头,不回,她恨他。


    她以为她过来后,他很快会来看她,就像大年初一突然出现那样,但、居然、没有!


    “你瘦了一圈,快能飞了,以前你爸把你养得多好。整天跟谢小梓俩精力无限在巷子里跑,真服你们,以前也瘦,可很少见你感冒生病,这不到一个学期,让我买了几回感冒药了?本跑腿被压榨得真彻底。”


    她回想,还真是的,从小除哭哑了嗓子,感冒中暑这些,极少与她结缘。


    “最近别走北村那,听说一过路女生被醉酒食客猥亵了,一租户的朋友,顺走合租客的电脑时被发现,打斗中出了人命。现正整治呢。”谢辉说道:“想起以前我们去食街吃喝,你爸必过来接。”


    嗯,她还想起他如何弃s大西门那边城中村租金便宜些的房子,选了贵一倍的东门小公寓?


    他在家里通过平台找房时,他们感情并未变质,他筹谋着自己睡小沙发床,把小房间给她。


    “一个月四千的房租。啧啧。你爸也真是猛。这话我爸说的。”


    她想,若是没能及时找到工作,他怎么办?去卖唱?


    情人前一晚,说到唱歌时他说,大学时他在企业庆典、商家促销路展等唱歌,两首四百、六百,最多八百,这样每次回家能买玩具和手信,她气呼呼说,只有一点玩具,你就是对他们更好,他蹙眉,没说话。


    那时,她开心有玩具和糕点,却超讨厌、介意他送爷爷奶奶的东西比她多得多。


    兴许,距离真拉阔了视野,这时,她已能明白他蹙眉没说出口的解释。


    她加入影评社。她经常隐身登陆小号。的头像从没亮过。


    时间过得好快、也好慢,竟要期末了。她突然烦燥了起来,又抓不住她在烦燥什么,她给谢小梓发微信:我可能更年期提前叁十年。


    谢小梓发了无限个哈和一个笑得断气的语音。一点也不好笑,她想拉黑谢小梓。


    回孟依扬住的小区南门在修路,路灯也坏了,她站在分叉路口,想起自从闹拆改后,他们住的那片闹嘈嘈,他风雨无阻在路口等她。


    她好像不那么恨他了,她多么希望他高高大大的突然出现:在小区南门、在学校门口、在宿舍楼下……


    她发现她房间阳台是个好地方,能听到、看到小楼群里众生百态。


    对面楼不知哪户突然暴出一声嗷吼: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答案啊?看书啊!


    她嗤的一声笑,眼里飙出了泪!


    天下的家长都是异母异父亲兄弟姐妹吧?


    从他回老家,就日复一日,每晚坐在大方桌前,手把手辅导她。不,王初同学说这句话时没这么爆燥,顶多不耐烦而已(见第一章)……


    但她,绝对比对面楼的孩子熊多:他讲完题,让她照着做后烦燥燥去巷口看人下棋,回来时,本子上空空如也,她蔫坏坏的晃小脑袋;她就是烦他到巷口那,叁姑六婆又要帮他牵线相亲了;


    他长久闷闷看她,最后只能拿过笔写下重新给她讲,从此再也没出去看人下棋,一直陪着她把所有习题写完。


    她一直很奇怪,他给她讲题为毛线要这么正儿八经从写下端端正正的、开始?学霸的习惯渣渣不懂,她经常嗤笑出声,他抬头莫名其妙看她,后来悟出味儿来,这习惯却也改不了,写了个字旁后懊恼涂掉……


    她咯咯笑,他懊恼沉沉看她……


    回忆里,也有很多欢乐的……


    她资质并不高,小学时又故意荒废自己,在他回来前差点留级,是他生拉硬扯把她送上211大学……


    对面楼小孩儿暴哭,年轻妈妈也崩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为什么要管你、我白天挤地铁上班、下班回家还得被你这么气呜呜呜、你将来还不知好呜呜……


    众生百态都是相似的……


    王初同学是否也崩溃过?


    她转回屋里,孟依为站在窗边打电话,


    哦,之前拿她的身份证是为了给她改姓名?


    改不改是另一回事,问题是也不和她通个气儿?欣欣向荣的屁!孟屁!她又转回房间。


    她想像不出,王初同学喊她孟欣的亚子?欣欣?不要!她喜欢听他气呼呼时、无奈时用不同语气喊芊字像用气声发的,性感暴了……


    在不停的睹物思人,不停的感情、回忆盘点中,在时不时毫无感觉的自慰中,迎来了年末、春节。


    今年,她没看到他在朋友圈晒意风发站在签名板前的照片;也没在群里看到他回去的相关只言片语?


    他初一也没突然出现来找她,她很生气、非常生气,不给他发任何拜年信息。


    半年没互发信息、打电话了,隔得越久,好像越难启齿?王初同学,你是爸爸,你是男人,你主动说话、不行啊?


    55、发现


    ——王初给了她什么?


    春节。


    孟依彬带王芊和谢辉去坝上自驾游。


    她拍了好多漂亮照片,难免痒痒晒朋友圈,奇怪的就是不想让她爸看到她去快乐、潇洒了,她屏掉他,却忘了屏掉爷爷奶奶和朱瑶了。


    回程路上,看到朱谣在群里连续发出好几张截图:和舅舅坝上游,好好欢乐——下面是风景加人物照九宫格,不乏她和高大俊帅舅舅的合影。


    皮皮妈: 一头王小芊


    这个破女人,就是故意的吧。


    她不知道,王初同学看到会怎么想?更糟的是,他知道她的朋友圈没屏掉朱瑶这种没想干的人、却屏了他……


    春暖花开的四月,外婆生日,她意外见到另一个人——她同母异父弟弟:张海。


    脸相稚嫩,却高她一个头,有点猜不出年纪,至少也得她妈大学毕业后才生的吧?应该不会超过15岁?一付衣食玩无忧、却似有超乎年龄的滑头通透。


    她半努着嘴看他,揣着手机,紧张而防备。


    “别,”张海放低声音,“不用这么紧张,我超级期待你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和强劲火力,再说,你本来就是根源。我不和你抢什么、你要什么,我可以送你。我不缺钱和房子,咱不紧张,无需互相伤害。”


    这是个十出岁的小少年?她眨了眨眼。


    “张海!你又改了密码?”孟依为在书房门口扬着张海的ipad大喊。


    张海对王芊耸了耸肩,指了指她的房间,“我建议你既改密码、也没必要改密,用流量,别用家里的wifi。她有网管权限,哈哈。”说完迈着大长腿直奔书房,“来啦,母上”。


    见她眉头紧蹙,孟依彬急急过来,


    孟依彬说得简短而概括,结合张海刚才说的,王芊大概明白。


    那个故事或者应该称为事故,毁了王初一些东西,也毁了孟依为一些东西,她过得并不如表面那般风光、优雅、从容,抛下襁褓中的小小孩,她也有属于她的梦魇和心病。


    “你多体谅你妈妈。”孟依彬说。


    王芊不置予否——人共情弱小、贫苦、危难者,缘于人性、善良大爱,理解、体谅身边的亲友,只能讲、了。感情没到位,理解和体谅,便无从说起。


    “别在意张海的存在。你妈的一切都会留给你,大张比咱家有钱势,害,在帝都随手一抓,都比咱们家有钱有势。”


    她不在意这些,她在寻思另外两个点。


    出发前,孟依为从没跟她说过,她有一个异父弟弟。或者应该说,她从没问孟依为的婚姻状况,于是孟依为不说?


    她想、她为什么没问?——因为王初单身!她潜意识似也就以为她妈单身?


    王初单身是因为她使坏,熊喔喔搞砸掉他所有相亲。——当对方知熊而退时,王初从没再作努力,也从没接受任何对她作相关处理的附加相亲条件,也从没怪她。


    他似乎在等一个契机:对方能完全接受他的女儿、他的女儿也完全接受对方。


    当然,他不可能等到。


    她笑了笑,有点悲怆的调调。


    王初二十四五岁回老家,到叁十四五岁十年大好青春,就这么蹉跎过去,没有谈恋爱,没有结婚,没有去生……


    其中,前七年,她完全就是小孩霸占心理,后面感情才变了质。


    他的感情变质萌芽至少比她更晚两年……


    她望着窗外惨茫茫的雾霾。


    从他回老家后,她故意赖、受用他张罗一切。他做什么她吃什么,他买什么她穿什么,好孬不说;小少女将这看成是霸占的标志。


    他只能、张罗着一切,偶尔蹙蹙眉,从没发过一句牢骚。他每周一叁五抹地板,二四六抹柜子,周日小扫除,天天做饭、冲刷洗手间,连胸衣这些都得给她操心,这些,全发生在他们感情变质前。


    她曾经认为王初对她不够好,所以、她为他不够上心给她挑选衣服、为不够丰盛多样化的餐食、为疏离的相处,气愤、委屈、不甘……


    可——王初给的是人世最宝贵的、时间……


    说到底,他不是怕她闹,怕她熊,不过是怕她受委屈……


    他给了她,完全属于她的一方小院子,一份可以肆意蔫熊的底气,一个完全没有她不喜欢的后妈、兄弟姐妹乱嘈嘈的童少年……


    有些相亲对像还真不错,不说别人,就说那年请他演出的那个林英吧,谢姑姑说真为你爸可惜。


    她又给了他什么?


    ——作为父亲上位方,要突破背德违常禁忌侵入、侵入,是如何疯狂?!他心理那一关没能过去,就慢一点喽、再慢一点喽,慢一点会死啊?


    他陪了她十几年,她连两年都等不了?


    她知道,最近她在烦燥什么了,她在烦燥曾经的烦燥……


    临走时,她怎可以那样伤害他,那句祝你生个女儿是世间最毒的刀……


    大概怕孟依为又大吵,吓着王芊,孟依彬和老妈劝孟依为吃药后回房休息,过来给岳母庆生的大张揽着张海往门口走。


    王芊快步跟了过去,“大张叔叔。”


    男人转身看她,“嗯?”


    “你有朋友能运作改户籍姓名是吗?”她指向自己,“我叫王芊,我不改。改了我也不认,我会报警!”


    男人笑了,张海也笑了,张海朝她竖大拇指,“你有意思,改天来找你玩。”


    她也笑了,“好。我喊这个20年了,挺好的,至今诸事无忌。”


    “行!明白!”男人爽快拿起手机划拉划拉一通,发了个语音信息,“大刘,我家那个改姓名的,你别管了。”


    “谢谢张叔叔。”王芊给男人鞠了一躬。


    书房门虚掩着,她缓缓走过去。


    孟依为常用的非工作用笔记本在书桌上摊开着,去年在酒店,她问孟依为,孟依为就是在这台笔记本里找出音频文件给她听。


    她转身关上书房门,在大班椅上坐下,她妈从不主动透露张海的存在,引她思忖的另一个的点就是:她妈说话、做事太讲技巧、一套一套的、嗯,也极不靠谱……


    脑中晃过张海刚才的话,,她试了第一个密码,她的生日,不对,第二个密码,孟欣的全拼——


    孟依为优雅明艳的朝她笑,这桌面照片不错,p得够狠,她扬了扬眉。


    迅速搜索音频文件后缀……


    密密麻麻,指向e盘,整个e盘加密,这回用她的生日对了。她妈确实一直挂念她,但那又如何。陪伴是最长情的佐证。


    ——是的,当时,孟家人上王家闹时带了录音笔,全程录音。


    后来剪得支离破碎,谈赔偿时威胁会将这些散发到街道、学校、王初以后交往的每一任……


    一条条录音,全是后期王妈和孟妈的对骂、王家老大让他们滚的逐客令,王家手上没有任何可反驳的,孟妈骂得更毒的话没落下任何证据;


    他们甚至还握有后期孟妈问王初时,王初死猪一样沉默的录相;


    这家人太毒,王爷爷气得脑溢血。


    所以,王初看到、听到王芊祭出孟依为给她的录音后,才会突然说,。


    他猜到,当初收了补偿款后,孟家并没把录音全销毁。孟依为也能猜到,他看到、听到女儿祭出她给的录音后,他的反应当然是护父母,令王芊更为反感。


    此刻,王芊看着屏幕上眼花缭乱各个版本:包括原版、剪辑谈判版、给王芊听版的音频文件目录……


    文件巨多,王芊也没想拷贝,好在文件一律以内容简介+日期命名,其中,还分剪辑和原版。她打开文件夹,找到去年元宵节前一天那个文件,再返回文件夹里找相应文件。


    她找得没错,就是她爸和她妈在厂区旁水吧的聊天录音。


    原版录音听完,她兜头一身冷汗!


    孟依为完全有备而去,诱导他爸跳坑!


    王初同学?!为什么那晚不解释、不反驳?


    而且,她妈在她面前说她的分离焦虑症是因为和特定依赖对像分离(即指她爸),在她爸面前,又故意说成是缺乏母爱,让她爸放任她去她妈那住……


    她又点开几个文件……


    清理痕迹,关掉电脑,闷闷离开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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