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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止返(重写版)
迷途止返(第四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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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马失途
2023年5月15日
字数:108,609字
第四章
此恨无关风与月
·····
阮晴离开学校回到了医院,忙得脚不沾地,而我也快要进大学报到参加军训。【最新发布页:01Bz.cc 收藏不迷路!】
「需要妈妈陪你吗?。」
小小影院里,她掰扯着自己的小脚丫剪指甲。
虽说自Dl归来之前,便下定决心要断送不切实际的愿望,但实际上我没有任何办法拒绝她的靠近,也总是阻止不了自己带着不可描述企图的亲密接触。
贴近她的脸庞,透过屏幕反射而来的光线,玲珑浑圆的脚趾上泛起粉红的颜料色,不仔细看容易与白里透红的肌肤混为一谈。
「这是指甲油?。」
我尝试着伸手握住堪比女人性征的私密部位,引得一阵蜷缩。
「痒……。」
她极力收缩小腿与脚踝,奈何我不撒手,最终也由得在我手心变换各种形状。
她只好改变策略,企图让我主动放弃,「臭死你……。」
我抽回手,故作夸张地大喊一声,「啊!。熏死我了……。」
就歪倒在她怀里,头发扎得她咯咯直笑。
实际上刚泡脚的水盆还放在一边未倒,更别提我还不忘滴了几滴茉莉花香精油进去。
「报到之后就住校了,缺什么就自己买,或者给妈妈打电话……。」
我枕在她的腿上,嗅着腹间郁郁的香味,闭着眼嗡声回应,「也不是很远,有空我会多回来的……。」
玉手抚摸着我的耳根,「不用,再有两个月妈妈就要走了……。」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我翻身向上望去,「妈,能不能不去?。」
她没有开口,只是慢慢摇了摇头。
「我知道头一次离开家你会忍不住担心,妈妈其实……。也舍不得你……。」
我将脸埋进柔软的身体里,只希望余生永远都沉溺在这样的温柔中。
「好啦,妈宝男……。大学不仅要学习,还要认识许多新的朋友,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说不定就会遇到以后陪你一辈子的人呢……。」
「从呱呱坠地,到长大成人,妈妈陪了你十八年,已经很满足了……。」
我想说我仍然不满足,我是多么渴求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听说吴巧玉跟你分到一个专业了哦?。建筑学都是男生,人家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啊……。」
调笑的口吻让我有些不适应,「想不到我家宝贝儿子竟然魅力这么大,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跟妈装傻是吧?。」
她抬手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说起来也该谈个女朋友了,平日里也就这丫头跟你聊得来,要是一切顺利大学毕业就能安排订婚……。」
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怎么就快进到终身大事了?。
「打住打住!。我暂时没那想法!。」
我连忙叫停,不然待会是不是就该讨论小孩取什么名字好了。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啊……。」
我坐直身体,将玉手交到掌心,「妈,你看啊,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一直都是你在辛苦付出,我都还没来得及孝顺你呢,等我以后工作了,你就不用上班,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剩下的,我养你啊?。」
「就算结婚也要挑一个合你意的,不然以后家里闹婆媳矛盾怎么办?。」
我的眼中满是憧憬,转眼期待地望着她,「这些都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决定,怎么样?。」
「嗯……。」
她沉吟一声,我就当她同意了。
报到那天我没有让她陪同,独自拿着行李进了校门。
宿舍分在一楼,四个床位,有一个比我早到。
我选了靠窗的一个床位,家里并没有单人床大小的床垫,好在进校的广场上有卖七件套的,我过去扯了一套回来。
早来的那位正在擦桌子,我也懒得打开行李,随意铺好上方的床位,躺下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这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吗?。
打开相册,除了刚刚过去的Dl之旅,还有阮晴的各种照片,厨房的,客厅的,影院的,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一张她睡着时候的。
「你好。」
「啊?。」
下面有人喊,看了一眼,对面两个床位现在还空着在。
「一起去吃饭吗?。」
「不,不用……。待会我还有事……。」
「好吧……。」
见我甚至连通报姓名的意思都没有,他转身离开。
报到时间是两天,对面两个可能是下午,甚至是明天才到。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我呆呆坐在床上,越来越抑制不住,最终还是拿起书包冲了出去。
高分贝的尖叫把我吵醒,我昏昏沉沉睁开眼,客厅还是一片漆黑。
「啪!。」
刺眼的灯光使我抬手捂脸。
「儿子?。你怎么在这?。」
循声望去,刚刚脱掉一只鞋子的阮晴靠在墙边,我转身望了望窗外,已经天黑了吗?。
我揉揉脸,使劲挤了两下眼适应灯光,阮晴已经在沙发上坐倒。
「宿舍里还没人来,不想一个人待在那所以就回来了……。」
我撒了个谎,侧身拥住刚刚分别一天的娇躯。
「你不会还怕黑吧?。」
她忍不住笑道。
我没有回答。
不是怕黑,只是不习惯没有你在身边。
从她同样用力的动作,我想我们是心意相通的,我渴望待在她身边,她习惯有我在一旁。
下午回来时阮晴还不在家,我一不小心就饿了一整天。
青椒土豆胡萝卜,西红柿鸡蛋,结果只有一半的胡萝卜和西红柿下锅,其它的在我和阮晴你一口我一口中生吃了。
用切过辣椒的手指熏过她的眼前,害她红着眼睛一边流泪一边掐我。
相拥在她的主卧,没有开灯,我幽幽描述报到时的场景:大广场上撘满了帐篷,好歹S大也是排名靠前,每年总有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家长,那些帐篷就是为家长准备的,不过肯定不够。
想起躺在宿舍对着她的照片发呆,那时候如果她来电话或许我就不会跑回来了……。
吧?。
于是我满腔的思念化作略带幽怨的问询:「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以为你忙嘛……。再说,你要有空怎么不主动联系我?。」
她理直气壮,我理屈词穷,唯有紧了紧胳膊。
良久,阮晴问道:「回来不影响吗?。」
「明天要回去了。」
「哦……。」
她回家见到我时的惊喜,带上了些许落寞。
我连忙安慰道:「有空我多回来……。」
「不用,刚开学先熟悉环境,和同学打好关系,别老惦记家里。」
我锲而不舍地说道:「以后每个礼拜我都回来一趟!。」
「好……。」
黑暗中无法看清,可凭借身体的记忆,我已无比熟悉这具命运赐予的礼物。
阮晴啊阮晴,你要我怎么放手?。
亲吻轻车熟路落在额头,怀中的呼吸变重,喷得胸前痒痒的,可我舍不得松开,反而越裹越近,终于使她反抗推拒起来。
「热……。」
鬓间已出了薄汗,我抽回手翻身仰躺,闭上眼睛。
一只胳膊从上方慢慢穿过,玉手落在另一侧腰间,我没再动作,任由她撘在身上。
隔日她请了一天假,我们没再出门,毕竟刚从海边归来,两个人在原来的储藏室里窝了大半天,恨不得晚饭也在这里解决。
然而守则上说今晚查寝,我只能赶回学校。
「早知道就让你把驾照学了……。」
她在门口送别,见我还需要依靠公共交通出行,感到心绪不平。
「学了驾照还得买车……。」
「医院配的新车都停了好几年,以后你抽空考个驾照,车就留给你开了。」
我就随便说说,竟然还真有?。
不过听起来有些怪怪的,我才刚上大学就有一辆车代步?。
而且以婧姨一贯的手笔,不会是什么大路货。
「要不我让小远送你吧?。」
「算了,就不麻烦远哥了。」
我将小臂上的玉手拉下,给了一个轻轻的拥抱,「我尽量抽空回来,以后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而且你要是想来学校提前跟我说,我带你好好逛逛。」
「嗯。」
「走了!。」
我松手转身。
这次是真的走了。
……。
这时候新宿舍终于齐了,其余三个一直在等我,到了食堂还有不少像我们一样的四人组。
聚完餐我拒绝了他们一起轧操场的邀请,独自一人坐在湖边的台阶上给阮晴打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儿子,怎么样?。还习惯吗?。」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迫不及待,而且把我还当成需要她接送的小学生。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把几个室友简单描述了一遍。
最早到的跟我在一边,名字叫白子期,也是本地人,白白净净的,按照社会普遍标准,算是这个宿舍最帅的人了。
对面床位的来自西藏,少数民族,旦增多庆,Dopqin,强壮、大的意思,黝黑精壮。
斜对面叫汤宗耀,嘴角留着两撇胡子,本意是想显得成熟,看起来却像个老中医。
再说都是S市,我也不存在水土不服的问题。
「雷宇?。」
边上竟然有女生喊我,转头看到大小姐之前还以为出现了幻听。
阮晴耳尖,一下就听出来了,「谁啊?。好像还是个女生?。」
「是吴巧玉。」
我老老实实回答。
「臭小子,好好把握……。」
「妈,你说什么呢……。」
「我先挂了。」
对面匆忙挂断。
我站起来后发现,除了同桌,还有另外三个女生站在路边。
「这么巧啊,你们也出来遛弯?。」
她指着河对岸灯火通明的宿舍楼,「嗯,我们女生宿舍就在对面。」
「你室友吗?。」
「我们专业一半的女同学都在这了。」
第二天本专业所有班级聚在一起开会的时候我才明白,三位数的总人数里,女同学数量还不到两位数,男女比例简直突破天际,也因此女生比十年前的大熊猫还珍稀。
领完书本和军训服,第二天就要开始为期三周在学校操场举行的军训了。
太阳落山前,同桌发消息让我到她宿舍楼下,给我塞了一瓶防晒霜。
如果是我自已一个人,最大的防晒措施可能是戴个墨镜,虽然一直没有用洗面奶和防晒霜的习惯,但还是收下了。
晚上八点,绕着学校跑了一圈,也跟阮晴通了一个电话,她要了我的具体地址,说过几天会有东西寄到这里。
军训教官的制服是白色的,看帽子来自海军,每个班都配了两个教官,我们二班的教官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很快就和学生打成一片。
军训的强度远远不及自已平时的锻炼强度,无非是多晒,多流汗。
趣事挺多的,层出不穷打死改不掉的顺拐简直笑死人,也是每晚跟阮晴通话的主要内容。
明天周日休息一天,不过晚上还有拉练,来不及赶回去,只能等到军训结束的三天假。
刷牙时候发先牙齿变白,防止回去之后吓到阮晴,这两天果断抹上防晒霜,趋势好了不少,吃饭前同桌来找我,正好向她道谢。
「谢谢你的防晒霜。」
「不用……。」
「有事吗?。一起?。」
「好!。」
我们相对而坐。
「明天薇薇姐来接我,雷宇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我想了想,「可以吗?。」
「都是顺路,不麻烦的。」
我也没推辞,直接答应下来,「那好吧,到时候联系。」
放下筷子,手机收到短信,有快递。
等她吃完,「我去取快递……。」
「可以一起吗?。」
她主动要求。
我有些出乎意料,「好啊……。」
拿到手的有两个盒子,一个手掌大小,一个两本书大小,回到宿舍拆开,一部新手机和笔记本电脑,上网搜了一下,两样加起来小两万了。
「妈,怎么买这么贵的?。」
「喜欢吗?。」
「嗯!。」
手中拿着的这个已经用了好几年,也是时候换个新的了。
「喜欢就好……。妈妈在忙,晚上再说?。」
「好!。」
挂断电话,我一时间有些茫然。
比物品更贵重的是新意,然而这一刻我不确定将来自已是否有能力像她一样,为对方提供最好的条件和生活。
第二天一早,和大小姐在东门外看见了红色沃尔沃旁站着的薇薇姐,黑色的中短裙,由于要开车,鞋是平底的。
薇薇姐冲我笑了一下,我坐进了后排。
「好像黑了嘛,再这么下去会不会晒成非洲姑娘了……。」
前排薇薇姐在取笑同桌,虽然没那么夸张,但整天暴露在紫外线下,哪怕有防晒霜肯定也还是会有影响的。
「讨厌啦……。」
一白遮三丑,要是晒黑肯定会降低外貌分数,她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军训结束肯定会变回去的……。」
她们在前面聊天,我在打量车内装饰,刚从外面就觉得这个款型和阮晴也挺配的。
「小弟弟想什么呢?。」
「薇薇姐,这是什么车?。」
「沃尔沃S60。」
用手机一搜,报价普遍在三四十万,真够贵的。
「怎么,喜欢?。想不想试试?。」
「我还没驾照……。」
「没关系,这是自动挡,会踩油门就行……。」
这不是会不会的问题好吧?。
无证驾驶是要判刑的啊!。
薇薇姐把我放在了小区对面公园出口的马路边,由于起得够早,先在才早上八点不到。
摆手告别,我脚步轻快往前走去,这时候阮晴应该还没出门吧?。
我没有告诉她今天我要回来,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我在树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蓝色的宝马离开小区,走到别墅阶梯上坐下,宛如凋塑。
直到天黑。
车灯直射在别墅旁,香樟遮掩了我的身形,我缓慢起身藏进另一边的阴影中。
车未熄火,只因没多久阮晴再次迈步而出。
阳台底灯下,水蓝色长裙的她即将盛装出席,关上车门后声音远去。
我忍不住接通了她的电话,声音沙哑得我自已都有些认不出,「妈……。」
「儿子?。」
「你在家吗?。」
「怎么了?。妈待会要忙,不着急的话晚上再说好吗?。」
我默默挂断,推开门,进到厨房给自己弄了点东西,然后消除所有来过的痕迹。
我在自己房间纠结地等待着,是害怕她回来了见面后听她如何解释?。
还是干脆晚上不回来了……。
不,我不该怀疑她……。
可如果在我一切都走上正轨后,阮晴想……。
我该何去何从?。
不知过了多久,车声将我从静默的状态中惊醒,楼下传来响动与光亮。
车子很快离去,我突然不敢下楼去面对她,万一是真的……。
我可耻地逃了,从阳台翻下去,跑到路边才有勇气给她打电话。
「下午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我找了个别的理由,故作轻松地随意扯了两句,「哦,今天没军训休息一天,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才几天功夫就变黑了好多,怕到时候回去你认不出来……。」
「怎么会,你就是换张脸妈都能认出来。」
这下我真的有些震惊,总觉得她是在夸张,「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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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东西不光用看的……。」
不用看的难道还用闻的吗?。
「不早了,妈你尽早休息吧。」
「你也早点睡。」
「嗯,再陪室友聊一会……。」
我漫无目的地在无人的马路边走着。
「嘟——」
身后传来车喇叭声。
十点已经算是深夜了,在这缺乏商业的地带,就连路灯都显得更加昏暗,更别提会有的士经过。
行走在漆黑的荒野中,两束光照亮了我。
适应了黑暗而张大的瞳孔接受不了这种刺激,微眯眼睑几秒,才看清前窗后英气的脸。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妩媚英气的俏脸,「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荡?。先上来吧。」……。
IWannaTouchYou我想触摸你IWannaMakeYouFeel我想要让你觉得LikeYouAretheOnlyoneinThisworldforMe你在这个世界上是我的唯一IwannaHoldYou我想拥着你IWannaMakeYouSee我想让你看见YesterdayWaslongAgoandSoonIt'LLBe昨天很快就会成为很久以前……。
我坐上副驾驶,没有一丝一毫力气,连道谢都无力。
舒缓的轻音乐回荡,让我有些微晕,什么都想不了。
或者是不愿去想。
一直无话,睁开眼才发现外边景色是一直没动的,车子停在原地,而它的主人正侧头看着我。
我莫名地有些囧,故意岔开话题,「薇薇姐,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是啊,晚上刚把小玉送去学校,回来路上看到有个人,然后就停下来了。「然后话题还是回到我身上,」
怎么,闹别扭了?。
「看她有些挤眉弄眼的模样,我有点想笑,却没力气笑出来。「没……。没什么……。」
我支支吾吾道。
薇薇姐也看出我不想多言,问道:「回学校?。」
「嗯,明天还要军训。」
从这回校要将近一个小时,更遑论加上返程将至后半夜了。
「那我送送你吧,这时候叫车也不方便。」
「麻烦薇薇姐了……。」
她用鼻音发出的「嗯」
听起来像是「哼」。
深夜不虞堵车,除了必要的红绿灯,发动机硬是开出了轰鸣声。
或许是受到飞驰而过的寂寥路况的影响,也是为了不打扰她专注驾驶,舒缓的音乐在车身的嗡声下更加清晰,宛如雨点,宛如鼓点,敲在心头。
停下时已到了学校东门,幸好东门是常开的。
「回去路上慢点。」
我用上万能的送别语。
回以我的又是分不清的一声「嗯」
还是「哼」。
校内路灯在繁密的不知名树下朦胧斑驳,安静空荡如鬼蜮。
宿管十一点半锁门睡觉,过了点就得拍门叫醒阿姨,还好车速飞快,门没关,一楼堂前还有人坐着。
白日枯坐,已干的汗渍粘在身上,我冲洗好了爬上上层床铺才发现其它几个都没睡,一个个手机亮着。
我睁眼对着站起来能抵到肩膀的房顶,很黑,包括今天一天都是,漫无尽头的黑。
……。
八九月的日照并不像夏至时那么充足,并不会在早晨五点就射下阳光,可也并不会迟于六点多。
然而现在是一个昏晦无风的早晨。
可能今天天气不太好。
上午集合没多久,黑云如期而至,风很大,看样子会有一场暴雨。
这种情况自然是练不成了,教官下令解散,我却依然留在操场上,突然很想看看大学里的第一场雨。
让人失望的是,尽管气压很低,风声浩大,雨水却来得缠绵而纷杂,准备迎接的暴雨最终成了纠缠温热的雨丝。
我期待一场酣畅淋漓的宣泄,却求而不得,就连身下的草地也是柔软的。
内心的火很热,身体也烧起来了,醒过来后,是跟医院病房一样布局的房间。
大学的校医院就在操场的一侧,门朝路边背对操场。
喉咙很干,四肢很软,有冰凉的液体从手背注入身体,凭借浅薄的常识,我发烧了,仅仅是因为挨了点不大不小的雨。
坐起床头,看不到第二个人,也来不及寻找到底是谁把我送进来的,因为渴得厉害。
就在我忍不住要喊人的时候,巧玉从门外进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刻的她比往常眉清目秀得多。
「啊,你醒啦!。」
「能帮我倒杯水吗?。」
「哦!。哦!。」
却见她从包里拿出了我的水杯。
超过500毫升的活力注入,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我杯子怎么在你这?。」
「看你躺在地上淋雨,喊你也没反应,所以找人帮忙把你背进来了。医生说你中暑了,然后又开始发烧,你的杯子就放在主席台下面,我顺便拿回来的。」
我揉揉头发,才发现头发是干的,不仅如此,上半身也是光着的。
女生当面,「这个……。我……。」
她红着脸解释,「医生说你体温过高,所以我帮你把上衣脱了擦干散热……。」
越解释越小声。
我是比较直没错,但不代表我是个木头,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我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然而却并不想接受。
所以我只好装傻,「谢谢了……。」
「没……。没关系……。」
她慌乱的目光中透着渴望,我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渴望却又无法言明的卑微。
两瓶水吊了一个多小时已将尽,护士进来拔针管打破了尴尬的沉寂。
我套上潮湿的上衣,原本是预计吃饭的,站起来才发现她和我相同的装束,还是训练时的墨绿色迷彩军装。
虽然饿得厉害,但还是得先回宿舍拾掇一下。
约好了离女宿舍楼最近的第四食堂,回去换了身衣服赶到时人并不多,却也不少,因为天空乌云未散,雨丝零落,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倾盆如注,所以今天一天的训练都取消了。
这对刚经受六天酷烈的学生来说是难得的好事。
饭量大了不少,快吃完时她才动了一半。
长桌隔了两个座位也坐了一对学生,不是单纯的男女同学,因为同学之间是不会相互喂饭的。
「吃完了?。走吧。」
回过来桌上两个盘子已经干干净净。
刚进宿舍,暴雨降临,隐约传出雷声。
我伫立窗边思绪游天外。
家里还好吗?。
下雨了没?。
打雷了没?。
她会不会又怕了?。
我希望那边万里晴空,这并不是什么幻想。
道路两侧一边大于倾盆一边滴雨不落,就像在中间划下了一道连上苍都无法逾越的界线,也不是没见到过,那得追溯到最早的巷院。
惊雷终于炸响,内心深处却又希望那边的天气一如此地,记忆中每当这个时候总是她与我最近的距离。
尽管来到大学拓宽了眼界,可哪怕是梦中最放不下的,还是早就习惯了的身影,即使再喜欢流浪的人最铭记的也是出发时平凡的山村。
相依为命,相互温存,多美好啊……。
直觉被什么盯上了,转过身,三个人头扒在床边栏杆上,自上而下投来意味不明的视线。
被他们诡异的表情弄得浑身不自在,我皱眉,「怎么了?。」
三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用眼讨论了一下,最终决定由最帅的白子期来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雷子,你进来就跑到窗户边上对着空气发呆,打雷以后就开始笑,本来我们还纳闷这雷声不对,盯着你看了……。」
他抬起手表对了下时间,「看了将近十分钟才分辨出是你发出来的……。」
「本来以为你在看视频……。」
他用上意味深长的语气,「你就不打算跟我们分享分享什么开心的故事吗?。」
我脸上不自觉凝固的笑容有些变形,咧咧嘴,刚想扯个理由,却没想到他竟然跟我幽怨起来,「本来我对自己还挺有信心的,但是刚刚突然发现,原来你笑起来才是最吸引人的……。」
「这点我同意。」
汤汤习惯性地推了下上床后重新戴上的眼镜。
汤宗耀嫌自己名字太正式,表明家里人一般喊他汤汤。
多庆想了一下,补充道:「男人见了沉默,女人见了落泪……。」
「嫉妒使我质壁分离……。」
白子期还在嘀嘀咕咕,看来确实受了刺激。
我揉揉脸,「至于么……。」
直到我临出门,他也没再要求我分享我的故事。
来到走廊的尽头,捏着号码犹豫了一瞬,按下去后回应我的却只有听筒里的那一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哎,你到底是要
闹哪样啊……。
宿舍同一边的两张床中间是用梯子连在一起的,每张床下是书桌和柜子,感受到震动,白子期爬起来,见他有话要说,我扶着床铺站在梯上停住。
「打电话去了?。」
你怎么知道?。
我差点问出口,忍住了才点点头。
「没打通?。」
「你怎么知道?。」
这回忍不住了。
我惊地打量他,情逐渐严肃,小声问道:「师承何方?。」
他有点懵,「什么?。」
我想了想,表达得通俗一点,「算命的?。」
他翻了个白眼,也不再故作高深,「他妈算命的……。之前你一看就是在想着某个人,还是单相思,然后又想出去打电话,结果嘛,成功了固然喜上眉梢,伤心了也会失魂落魄,只有不清不楚才忐忑不安,要么是发消息没回,要么就是打电话没人接……。」
疑问太多,我不知从何处说起。
「凭什么谁都说我单相思?。还有你哪只眼看到我忐忑不安?。我明明没有表情的好吗?。」
「别人能看出来不是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我刚要反驳,他拍了拍我肩膀,「我说老雷啊,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一个习惯,越是患得患失,手里的东西就攥得越紧。」
我下意识看向手掌。
「铁栏杆都快握变形了……。要不说说,我给你分析分析?。」
看着尺远的笑呵呵的脸,我强忍着一拳捣烂他的冲动,「你这么优秀你家里人知道吗?。」
我继续用一下午的时间弥补因病带来精力的消耗,倏然清醒时清气爽,压在天空的乌云终于退去,昭示着第二天的太阳将会照常升起。
摸到枕边的手机,下意识又划到了阮晴的名字上,天有了将黑的迹象,这个点应该下班了吧?。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昨天,已然成为了心头的一根刺,如若当面,是决计不能触碰的,唯有隔着遥远的空间,或许我才有勇气问清楚吧?。
想了想,中午那会,巧玉做了那么多,还是得感谢一下。
第一食堂集中了最多的烧烤与私厨菜,就是比较远,在医院的斜对面,地图上隔着大半个学校,赶到的时候路灯已经亮了起来,二楼人头攒动。
「人好多啊……。」
这是她的感叹,也是我的想法。
摇了一个号码,我与巧玉捧着饮料等待。
「中午那会真是……。本以为没什么,谁知道突然一下子就生病了,幸好有你,不然指不定会是什么后果……。」
「啊?。啊!。没事,朋友之间,应该的……。」
「对了,当时人不都是走了吗,你是怎么看到我的?。」
操场也是远离宿舍的,更何况都已经因为下雨解散了,我很确定当时四下已无人。
「嗯……。」
她想了一下,结果反问我,「你又是为什么躺那儿的?。心情不好?。」
「我心情不好想淋淋雨。」
「那我也是心情不好想看看这雨,谁知道看到一个傻子一样的躺在操场上好久都不动,过去喊了也没反应。」
「你在哪?。我怎么没看到你?。」
「主席台有顶棚遮雨,看着就好了,才不像你……。」
「后来,你是怎么把我拖到医院的?。」
我确信她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背不动我的。
「喊医生帮忙啊……。医生说你简直在自杀,太不把身体当回事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历过了一次生死之间。
「然后……。」
我想问的是她帮忙垫付的医药费。
「然后医生要求尽快散热,为了救你,我也是没办法才……。」
「为什么不让医生来呢?。」
「我也是没办法才谎称你是我男朋友的……。」
「为什么不让医生做?。」
我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反应过来,霎时间一团火焰就在她脸上烧了起来,红晕从脖颈肉眼可见地向上蔓延。
幸好在她头发烧着之前,号码牌及时响了起来。
「你坐着,我去拿。」
我离开座位后放慢了脚步,好让她能冷静一下,一边也在思考。
八成能确定,曾经高中的同学,如今大学的同学,志气相投的异性朋友,是那种心意了。
无论是谁,当极其在乎的人陷入危险时,都会慌不择路地想要自己动手参与其中,更别提刚才说到认我为「男朋友」
时那甜蜜的窃喜。
这样的心理和表情与我曾经何其相似,每当触碰到、嗅到、看到、甚至哪怕仅仅是想到心心念的躯体时,都会如刚才一样。
我努力不去想象在我昏迷时被她如获至宝地接触时她的表情想法。
不寒而栗,宛如一个变态。
我应该,也是那样的吧?。
而且都数不清多少次了,毕竟,跟阮晴是生活在一起的。
一想到我将被,甚至已经被阮晴视作一个恶心的变态,就像不经意间的那一瞬间对于巧玉产生的黑暗的揣测,只觉食堂的冷气开得过分,熙攘的人群也没有提供丝毫温度。
「怎么这么久?。」
「窗口有点慢……。」
我毫不犹豫地将之甩给了第三方。
「嗯……。」
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拾起上一个话题,而我内心的小心思还没有停下。
她说是心情不好想看雨,虽然我名字里带了个谐音的「宇」。
我的水杯,哪怕台阶上只剩一个,她也是毫不犹豫地递给了我,连问一句都没有,显然已经十分确信。
那么问题来了,凭什么呢?。
除非她关注我喝水用的是哪个,不知道被她暗中观察多少次了,就连室友用的什么样的我都不清楚。
太1悉了,对着某个侧脸或者背影发呆,看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次数最多,我彷佛又看到了一个自己。
对美食的鉴赏结束后没有第一时间离开,「雷宇,其实我……。」
我转而直视她。
她有一个吸气的动作,「其实我想……。」
我还没反应过来,百分之九十九的表白专用开头语就被电话打断了。
我的手机,显示是阮晴。
太好了,你真是我的幸运。
阮晴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收到了我的又一份感激。
人总是这样,总是将失败或成功、悲伤和喜悦归结于自己的倾向,哪怕明知是意外。
接通的瞬间我就控制不住陷入了忘我的状态,「今天给你电话怎么没人接?。刚刚天黑了还没下班吗?。」
「加了会班,没信号,刚出来就给你回了。」
谢天谢地,管它有的没的、爱不爱的统统抛到一边,我只想你能好好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疲惫,隔着话筒都掩饰不住。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不在家看着,你就……。」
许久未见未联系,思念成潮汹涌而来,让我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我及时闭上眼,调整一下气息,放缓了语速,「妈,注意休息,日子要慢慢过,会变得更好的。」
「哼……。哼哼……。」
劳累的时刻收到一份最需要的思念和祝福,胜过人间任何安抚,她的笑声中带着鼻音,一如我此刻。
很怪,明明是幸福和欢喜,却当到达顶点时,便会忍不住眼泪的落下。
病后初愈,睡饱食足,再听到思慕的声音,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满足,让我的思绪开始飞扬。
「妈,最近你在忙什么呢?。这周我回去……。」
「最近有些忙,过两个礼拜军训结束了放好几天假,到时候回来行吗?。」
「好!。」
重新活过来的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但是平时给你打电话能不能接啊?。不会天天都这么晚吧?。」
「今天是特例,工作上积压了一些,后面到天黑就没事了。」
「那就好……。」
我此刻的样子想必是极傻的。
「在学校还习惯吗?。军训有没有晒得很黑?。」
「好得很,军训一点都不累……。」
我不自觉挺直躯干,彷佛声音也变得更加自信,「妈,我跟你说啊,光我们连就有顺拐的,站他旁边的老是被打到胳膊……。至于黑不黑,我那个西藏室友不用晒都比我黑……。」
我絮絮叨叨将近二十分钟,被眼前的目光提醒,「妈,你快休息吧,后面我再给你电话。」
「嗯……。」
她的声音低沉得多,原来已辛苦至此。
巧玉咬了咬嘴唇,「你刚刚说的话比之前一星期都多。」
我有些不好意思,「啊,这不是跟我妈汇报情况嘛……。」
「汇报情况至于又哭又笑的吗……。」
生理盐水早就干了,我毫不犹豫坚决否认,「你看花眼了!。」
她定定注视着我,有无奈,有遗憾,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走吧,回去了……。」
昨日的一切彷佛都被遗忘而远离,晚上难得的闭眼即入眠。
周二,照常是个大晴的开头,接着以烈日当空,学生是我的身份,军训是任务,专注于眼前的同时,我不吝在休息的间隙,分出一点点关注给相关的人,比如,前同桌巧玉同学。
操场东面是一片树林,上午时投下片片阴影,地上还有成堆展开的太阳伞。
那是女生连,巧玉就在其中,此时正坐在地上发呆。
如我一样在太阳直射下对那块遮光地充满希冀的大有人在,绝不是因为那里的女生连,至多占一小点原因。
她彷佛有所感应,在这边荣耀的墨绿迷彩中花了五秒就准确对着我浮现起笑容。
有些傻,但很纯。
她笑起来抿着唇,我是咧着嘴的,然后把她吓得扭过头去跟她的室友打闹。
这样的对视并不多,休息的机会不多,还要忙着喝水,一天下来大概需要两升,出汗的蒸发量和呼吸排出的水蒸气,与待在空调房中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晚上,我说着,她听着,明明只有四十多公里的距离,却像是南北两个城市,像是隔着山海。
我不知未来会走向何方,如果可以,那就祈愿能够一直这样吧,哪怕此生难跨越。
*********
即使她说过她很忙,即使我希望我能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但是第二个周末,我彷佛自虐般再次回到那里,再次「亲眼目睹」
她盛装出席。
她说很忙,忙到连见一面的功夫都没有,却是那么的开心,那如重获新生一般的喜悦,让我完全无法理解。
这是很难用笔墨渲染的复杂滋味,当我毫无防备时,她抽走了我的支撑。
回去的公交做过了站,最后在我摇摇晃晃昏昏欲睡时,被铃声惊醒,恰好此时也已到站。
「妈?。」
「啊,儿子……。下个礼拜回来啊……。」
她有多欢欣,我就有多悲凉。
「好……。」
「别热着……。」
「嗯……。」
站台上安安静静,我却觉得他们吵闹。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的冷淡,她沉默了许久,就在我以为是不是已经挂断的时候,她低低地诉说,像是给她自己听的一样。
「妈好想你……。」
我不明白她是由何而发,但并不妨碍我感同身受。
「妈,我也……。想你……。」
站台上安安静静,我只觉得他们温柔。
「嗯!。」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
总有那么一个人啊,每次见到她、听到她声音的那个时刻,就会忘记一切。
我只恨自己不争气。
我不是可以隐瞒、可以欺骗、可以偶尔不被重视、不是想起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进入东门,经过国旗,穿过斗兽场般的环形教学楼,拱起的问德桥下有一块桥同。
不是每当日移偏西的都叫做夕阳,湖水绿得耀眼,还远远没到落山的时候,只是腹中烧得厉害。
人总是那么脆弱,无论是热,还是冷,都会加速精力的流逝。
再次看到她的名字,我决定好好组织语言,却仍然在她一句话中败下阵来。
「妈妈到学校了,你快出来接我!。」
这该死的身体本能!。
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努力让自己的脚步慢一点,再慢一点,可是腹中雷鸣,熊中雷鸣,脑中也在雷鸣。
她来了。
她来了。
见到她。
见到她。
感觉她瘦了,像是一朵正在摇曳的清丽的荷花,不仅伞是粉的,衣衫是粉的,脸也是淡粉的。
脚步终于慢下来了,却不是在我的控制之下。
随着我的靠近,她笑吟吟地半抬起没握伞的手,却猝不及防感到巨大的力量将她淹没。
我贪婪地攫取,她的体温,她的香味,她的一切。
「好了,好了……。我来了……。」
直到被她推开,两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真是的,抱起来好热的……。」
只是她的埋怨里听不到一丝烦躁,唯有无尽的欣喜。
「等你军训完我在家给你做,今天在外面吃……。」
我任由她牵着,还傻呵呵地沉浸在这短暂的欢乐时刻中。
直到看到那抹刺眼的蓝色。
我放缓了速度直至停下,两人的手臂拽直在半空,她不解回头,「怎么了?。」
「你之前不是说很忙吗?。都要我别回家,怎么有空来学校的。」
「这不是快忙完了,有了点时间就过来先看看你……。」
我没心思再去细想她话中的心绪,车窗摇下,远哥对我露出一如既往的爽朗的笑容,在我看来却是怜悯和嘲笑。
有些事,是他知道,而阮晴却对我隐瞒的。
我回以一个笑容,牵着阮晴,拉开车门把她按在了座位上。
「你去哪?。上来呀?。」
面对她的近在咫尺,我扶着车窗故作轻松,「啊!。真是的,我忘了教务主任找我还有事,再不回去老师下班就赶不及了,你们去吧。」
她皱眉盯着我一动不动,良久,见我笑容不变,才缓缓舒展开,无奈遗憾地叹息。
「那妈妈先走了……。」
「嗯,我回去了……。」
离开之前,我探手伸进车内搂了一下她另一侧的肩膀。
挥手道别后,我进入茫茫人群中成了不起眼的那一个,只是仍然有一道复杂强烈的视线紧紧跟随,即使到了最遥远的距离,我装作漫不经心地回头一瞥,她还在那里,未曾离去。
……。
晚间的拉练结束后,从两旁传来笑声。
巧玉转头看着我,被她的室友推到了我面前。
她拉着我的胳膊走向远处树下的角落,「到这边来……。」
我配合地抬起粗壮的手臂,不然她没那个力气。
后面传来起哄声,我回头望去,她的室友们举手握拳,「巧玉,加油啊!。」
前边的人没有回头的迹象,只是走得更快了。
我好像有点明白怎么回事了。
在桥边树下站定,两岸的灯光映照于湖水中,显得柔和而温馨,就连风都是暖的。
「雷宇……。」
「嗯……。」
「其实,我……。」
话语被我从河水转移到她脸上的视线打断,不过很快又重新组织起来,「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出口,后面也就顺利不少。
「我喜欢你很久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但确定是很久很久以前……。」
喜悦,满足,骄傲,虚荣。
这就是被人当面亲口表白的感觉吗?。
「做我男朋友吧!。」
没想到她会直接贴到我怀里。
知好色则慕少艾,没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那活力洋溢的美丽异性对你毫无保留的纯真爱恋,这就是青春吗?。
第一次感受到的我,是没可能再想到其它的,唯一清楚的,就是飞快的心跳。
……。
晚间的风正懒懒吹过,穿过头发穿过耳朵,过了夏至,白日虽然依旧炎热,夜间却开始有了温差。
确实已经过去了呢,失去阳光,终将沉寂。
似是想到了什么,专注思考时却又什么都没有,唯余四周的夜景。
校园广播放着舒缓的音乐。
两个人一起散着步/我的脸也轻轻贴着你熊口/听到心跳/在乎我和天气一样温度/虽然并不否认被同桌「毫无意外」
地表白时心头泛起的那一丝窃喜,可我仍是决绝地拒绝了,用了一个并不算谎话的借口——因为太1了,这也是她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
希望她能知难而退吧……。
这件事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真正重要的是,阮晴的身影不断在幻想与现实中交织,我已经疯魔到看见她就站在桥下路边。
她的脸,她的唇,她的颈,她的肩……。
全都化作了「渴望」。
我晃着脑袋把她甩得无影无踪,又陷入了自我否定——怀疑——否定——怀疑的循环之中。
……。
军训只有三周,这周六上午就是验收成果的日子,学校会在主席台下的操场上走方阵。
前一天晚上,我犹豫许久才联系阮晴。
「妈,明天上午学校举行阅兵仪式,你要不要来参观?。」
没想到我的忐忑不安等来的依旧是令人失望的答案。
「这……。明天妈妈有事,军训结束了你后天回来好吗?。妈妈保证,到时候一定在家……。」
我再也按压不下那股怨气,「忙……。忙工作还是忙吃饭?。」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甚至能想象出另一边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的场景。
「那好吧,我后天回去,你注意身体……。」
直到我匆匆挂断,再也没传来任何声音。
「草!。」
白杨树被我踹得哗哗作响。
「连你也笑我!。」
我又忍不住补上两脚。
戾气消散大半之时,巧玉发来消息,告诉我明天薇薇姐会来参观,然后接她回家,度过三天的假期后,下周三早上举行开学典礼,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
我想起答应阮晴后天回去,于是婉拒了。
周警官也恰好发来消息,聊着彼此的近况。
一直以来,我,峰子,周警官三人中,虽然我最大,但她却是最有决断的那个,不然也不会从初中就立志进入警局,并孜孜不倦地追求到了今日。
「明天上午军训结束。」
「那正好,明天我也没事,过去看看。」
「来早点,顺便还能参观参观阅兵仪式。」
「切~我这警校都没敢说是阅兵仪式,你那顶多算是走方阵……。」
不过倒也没拒绝。
第二天周警官来得很早,早晨的时候还有训练,不过是整理队形,安排走方阵的出场顺序,我趁着吃早饭的功夫在操场网球场边找到了她。
「阅兵仪式」
开始了,可没有阮晴的参加,总觉得声势规模再浩大,也无趣得很。
折腾了一上午终于弄完,带周警官简单逛了一下学校她便回去了,这燥热的天气也确实不适合待在外边活动。
然而我却不敢停下来。
两点,我远远望了一眼阮晴待着的医院,转道去了我为她脱鞋的那条步行街,商店还是那些商店,摆放的东西也没多少改动,但总觉得失去了那晚旖旎的颜色。
三点,我来到游乐场,把阮晴当初禁止我做的统统尝试了一遍,再次走过那间鬼屋,发现……。
也没什么特别,还不如旋转木马来得精彩些。
今天提前回家吗?。
我在心里问自己,却还是摇了摇头。
天大地大,我竟无家可归。
房子在那里,钥匙我也有,可只有阮晴在的地方,才是我能归的家。
……。
今天本该是应当喜悦和迫不及待的日子,我却从清晨枯坐到傍晚。
我害怕回去后阮晴告诉我一个残酷的现实,或者继续欺骗我?。
我的胡思乱想终于被她的催促打断,不得不怀着沉痛的心情往家赶去。
「哟,终于舍得回来了啊?。」
我没想到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应对她的阴阳怪气,「还以为你和老相好乐不思蜀,把这里给忘了呢……。」
换作往常她如此和我使小性子,我只会乐此不疲地去哄她、讨好她,现在我却突然感到很累,连辩解都懒得说一句。
「嗯,我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我就拎着包往楼上走去。
「你站住!。」
我停在原地转身,她一步一步逼近过来,表情是那么的委屈,我看在眼里却觉得是那么的可悲和可笑。
「呜……。」
她突然丢掉了所有的矜持,用力扑过来,扑进我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就像在彻底失去我后,重新找了回来。
哭吧,哭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些。
她抬起头红着眼圈问道:「是不是还在生气?。」
我没有说话,毫无波澜。
「不就因为上回忙没顾得上你吗,后来还不是去学校找你了,你怎么这么小气!。」
我无所谓地说道:「哪能呢?。哪敢生您的气……。」
「小混蛋,我还能不知道你吗?。」
她在我熊前锤了一拳,「上次接你的时候你不知道多高兴,回头看到小远你的脸黑得就跟锅底似的……。」
我以为当时我已经藏得很好了,没想到早就暴露了。
「也不知道你随谁,性子那么独,连你远哥都排斥……。要不是有他帮忙,事情才不会那么顺利……。」
那也是你和他之间的事。
心里这么想的,嘴里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
原以为她不会回答的,她却没好气道:「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什么?。
为了给我找个后爸?。
我从头到尾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彻底激怒了她,阮晴揪住我的耳朵恶狠狠地说道:「我警告你心里别再乱想!。从小到大,哪一次?。妈妈哪一次不是因为你才累死累活?。能给你的,不能给你的,妈妈都会努力去做,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怀疑我,听到没!。」
这一回她是真的动怒了,因为我让她感受到了怀疑和背叛。
「妈这一辈子早就交代在你身上了,不想,也不可能再去找别的男人!。」
阮晴斩钉截铁地说完这一句,就再也不肯看我,扭着头和我怄气。
感受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决心,我动摇了,我无比痛恨自己的自私和软弱,为自己之前一厢情愿的揣测和玻璃心感到懊悔。
我松开拎在手里的背包,抱住了她。
「妈,对不起。」
她仍然气呼呼的,不愿就这样轻易地原谅我。
「妈,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轻轻推着她来到沙发前落座,「但是你究竟在忙什么,一直都瞒着我?。」
提到这次误会的核心,她终于解释道:「反正是为你好的事情!。」
我懂了,「又要保密是吧?。」
「嗯。」
她点点头。
行吧,她总是有那么多秘密。
最后,她补充了一句:「能让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好东西!。」
还能有这种好事?。
我忽然想起了久远的一件事,紧张地问道:「不会又是什么实验吧?。」
「你知道!。」
她忽然诧异地抬起头,表情比我还紧张。
「还真是!。」
我差点跳了起来,想起上次她的惨样,如果她说的好事需要用这种代价来换取,那我情愿什么都不要。
「好啦好啦,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次妈妈安全得很……。」
我将信将疑,「真的?。」
「不然呢?。你看妈妈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她笑嫣嫣的样子看起来确实状态还不错。
误会解开,阮晴轻快地上楼换衣服去,我虽然仍有疑惑,可心中已经释怀,心中的疲惫和身上的汗水一齐涌了出来。
想起二楼是有浴缸的,不过阮晴用着在,她躺在里面……。
军训期间除了训练就是训练,恍惚中,对象换成了阮晴,楼上水声中那具羊脂白玉、完美无瑕的躯体,更别提曾亲手感受过它的无穷美妙。
这段时间里情绪上的起起伏伏带动了身体的反应,不知不觉,枪出如龙,蛟龙出海……。
我也不知道在里面晕了多久,出来时阮晴正在厨房背对着我忙碌,柔顺的短发左右微微摇摆,灶声中隐隐传来轻哼的歌声。
她套着粉色连身睡裙,两截莹莹的玉臂和一对嫩白的长腿裸露在外,颈后的衣服还凹出一块粉背,中间是浅浅的嵴沟。
原本感觉她瘦了,可看样子她过得还挺滋润。
我伸长脖子凑到她的脸旁,「原来你在家一直都大鱼大肉啊,怪不得不让我回来呢,一个人偷吃好吃的……。」
1悉的温热气息近在咫尺,她偏过头瞧我说得幽怨可怜,反手揉捏我的脸颊,与我额头顶在一起,可乐地笑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此刻脑海距离最近的缘故,我清楚地感知到她放下一切后的轻松喜悦。
因她而来,我的快乐纯粹而简单,只要眉宇间不再有隐藏的忧愁,只要能毫无负担地享受当下的每一刻,只要她感到生活的轻松,我便无所顾虑,无所畏惧。
闹了几分钟就关火了,我默默解决掉明显不是出自她手的精品菜肴,等待她的主动开口。
「去妈妈房里吧,你的房间好久没整理,估计都落灰了,原本打算收拾一下的,结果一直没时间。」
来到她的房间,一切都是那么整齐,整齐得像是很久没动过。
我看不见的时间里她在做什么?。
当我想她的时候她也会在想我吗?。
每晚躺在这里会不会感到孤单?。
坐在床边,我无意识地顺平床单上的条褶,不知过了多久,才发现阮晴俏生生地站在门口。
她踮起脚尖向我走来,背后洒落一地的风尘仆仆,胜过遥远的星光,胜过世间所有的温柔。
此时的她有多轻快,之前就有多沉重。
虽然不明白她做了什么,但值得她如此全心全意为之奔忙的也只有我了,我为之前对她的猜疑感到羞愧。
「妈,对不起……。」
从这一声中,她仍能察觉到我对她的在乎和心疼,依然将她当作心里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个人。
下一刻馥郁的清香拥住了我。
如此近的距离,我仔细搜寻她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确确实实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异样。
「我看你简直属兔子的,胆子小成这样……。要不要把妈妈睡裙下面也检查一遍?。」
「啊?。」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好似也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话已入我耳,她干脆柳眉一竖,杏眼一瞪,恼羞成怒地把我的仰脸掐下去。
「哼!。过去躺下,妈妈累了!。」
我忙不迭躺到另一边。
她坐在床头,右手撑在我这边,侧转过身,自上而下与我对视。
青丝挂落,银牙咬在唇瓣,红唇微噘,瑶鼻轻皱,我屏住呼吸凝视她此刻的媚态。
「看什么看!。」
她捏了捏前襟,我却注意到随着睡裙下摆的上移,露出了腿根上的嫩肉。
「哼~」
尾音带着一丝婉转,让我心头一颤。
她抬手关上灯光,「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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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势偏转向外背对着我,不明白她又生上什么闷气了。
端详黑夜微光下窈窕玲珑的曲线,身体本能蠢蠢欲动,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当我的手掌搭上肩头时,她的身子明显一震,微一用力,她已主动仰躺,高山晃动了我的世界。
柔荑附上我的手背,黑暗中,一对星辰向我轮转,梦幻,迷离,诱惑我的心沉浸。
当我的指尖划过娇颜,彷佛受到磁石的吸引,我鬼使差般将之捧在手心摩挲。
灵动的眼中透着疑惑,很快享受地眯了起来,直到手心捂得潮湿感到不适,她才愤怒地睁大双眼,伸手掐在我的脸上,捏成各种形状。
「诶——诶——疼——」
看她露出报复得逞般骄傲得意的笑容,我用眼表达不满,嘴角却在上扬。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我告诉她,「其实每个周末我都回来过一次……。」
「什么?。」
她惊讶得连声音都上调了几分,「那你怎么不跟妈妈说?。」
我没有任何保留。
我第一次早早回家,见她出门就在门口坐了一天,天黑见她回来了,打电话却告诉我她很忙然后又换装离开,直到深夜才回来。
随后是第二次,却又见到跟远哥聊得正欢的她,之前还说很忙让我不要回去,然后就是今天晚上了。
在我的叙述中,我就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她听了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你怎么那么傻……。」
她爱怜地抱住我,「为什么不跟妈妈说呢?。」
「我……。」
我想解释,可她早已看穿了我的本性,又好气又好笑地责怪道:「妈妈也是忙得忘记了,可只要你多问两句,妈妈肯定都告诉你啊!。妈妈哪知道你这个小醋坛子长大了竟然变成了大醋坛子,闻起来就酸得要命!。」
在她的嘲笑声中我头都抬不起来。
「对了,妈,你还没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每回都穿得那么……。那么……。「「因为这个就吃醋了?。小远的导师和她国家的一整个团队过来考察,为之后的项目做前期准备,妈妈身为项目最重要的管理者和参与者,自然要穿得正正式式的,整整半个多月中间都是靠小远来做交接,于情于理都该好好感谢他一下。」
原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吗?。
「事情刚有眉目妈妈就迫不及待去见你,你还给我脸色看……。」
这与我第一次归家被她推脱何其相似,任谁一腔热情满怀期待却被当头一盆冷水浇下,都会心冷委屈吧?。
「妈,对不起……。」
「知道就好,后来连电话都不给我打,气死我了,哼!。」
「我真的错了,我发誓以后不管怎样都不会不理你,好了吧?。」
「这还差不多~」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阮晴开始算起了总账:「还没说你呢,一天天的,听风就是雨,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对妈妈身边严防死守,简直跟小狗护食一样,别人连靠近都不允许……。」
「反正就是不行!。谁敢多看两眼,我就……。我就……。」
「在你心里,妈妈真就这么重要?。」
听见我这么毫不讲理的霸道回答,她的声音带着数不尽的欢愉。
「我早就说过,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珍视你!。」
「小孩子的话算不得……。」
我反驳道:「小孩子只说真话!。」
「别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就好……。」
可我哪里还会爱上别人?。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我赌气般的承诺使她愣住,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的我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妈……。我是说……。不管怎么样……。我都……。我都是你儿子……。我都会对你好……。」
她粲然一笑,「你呀,又不是小孩子了,别动不动就发誓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你只是没遇到人生的另一半,到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那才是陪你走完下半生的人,才是对你最重要的人……。」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不管哪种意义上,她始终是她所说的,对我最重要的人。
「虽然啊,但是听到你这么说妈妈还是很开心……。」
面对她纯粹的笑容,我的内心苦涩,你还是你,但我早已不是我了。
我只轻声重复道:「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好啦,好啦,年纪轻轻怎么就那么深沉呢……。」
她推着我的肩膀,眼睛故意完成了月牙儿,「还没好好跟妈妈说在学校到底怎么样呢?。」
面对她故意绽放给我的笑容,我的心情终于轻快起来。
「说真的有点后悔这个专业了,全班三十个人,女生只能凑一个宿舍,除了跟我一起从八中来的巧玉,其它的离平均分都差得远,连远观都不合适……。」
「有道是男女比例七比一,一对情侣三对基……。」
「一对情侣三对什么?。」
我支吾着解释,她瞬间明白,「不就是男同性恋吗?。你妈好歹也是医生,没那么孤陋寡闻吧?。」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学校里面哪有那种……。」
「反正等妈妈走了以后,你得管好自己,明白没?。」
「放心吧!。」
我捕捉到她说的即将出差的消息,想想时间好像也快了,不舍地问道,「妈,你还有多久……。」
她也有些失落,「大概再过一个月就要走了吧……。也许会很快,也许会等到你上完大学妈妈才能回来……。」
「别!。慢点就慢点,我等得起,你可千万别再随便搞什么提前了!。」
实在是上次那回留下的阴影太大,让我以为差点失去了她。
「诶呀,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妈妈真的不会有事!。」
阮晴气得揉我的脸,我却有些不以为然,这个傻女人,就怕她偶尔任性一回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我没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她,抚摸着她的背后,想要记住她现在的每一寸样子。
她以为我又不放心起来,在给她检查身体,于是捉住我的手肉贴肉地放在自己腰上,笑道:「你看,妈妈是不是还完完整整的……。」
此时我的心思早已不是什么受伤不受伤,而是这皮肤好滑,腰肢好细,一丝多余的赘肉都没有。
缓缓向上,背好软,中间是一道嵴沟,侧边是一截肋骨,还托着若隐若现的乳房边缘,再向上是蝴蝶瓣状的琵琶骨,此时正不安地扭动,正恰如蝴蝶振翅。
然而也到此为止了,我的手掌仅仅在她的背后上下反复。
想必此时我面红耳赤的厉害,只是黑暗中没法看清,但也能听到粗重的呼吸。
「好……。好了吗……。妈妈……。真的没事……。」
阮晴带着憋气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我的心里恋恋不舍,然而鼻腔一热,直觉不好,赶紧抽回手捂住,手上还带着一种混合的香气,我感觉鼻子更热了。
我左手撑床想要爬过去,右手还得捂严实了,姿势无比的怪异,慌乱中也听不清阮晴说了什么,只能「嗯嗯」
地回应。
台灯打开,我连忙赤着脚就跑到水池,弄了好一会才塞着两团纸巾回到床边。
阮晴本想责怪我,冷不防看到我此时的形象——活像一只鼻孔塞着纸巾的狗熊在赤脚奔跑,直接就笑了出来。
「军训时候水喝少了,有点上火……。」
我给自己找了个说法,想想还挺合理的。
然后就合理不下去了。
昏黄的灯光下,阮晴保持平躺的姿势,睡裙几乎掀到腰间,不然我的手怎么伸进她的后背?。
却将纯白的蕾丝内裤暴露出来,就像从山脚顺着平滑的雪路笔直向上,绽放一朵雪莲花。
再想到这薄薄布片下是同样纯白的禁地,顿时鼻头又有了发热的迹象。
她笑着笑着察觉到我的呆滞,「啊——」
小小惊呼一声,抓住睡裙用力向下拉扯,好遮住那片纯白,却不料用力过猛,熊口处差点蹦出两团白皙完整的乳肉,即使在最后时刻卡住,一颗小巧的樱桃已经调皮地逃了出来。
刚才在她的背上没有摸到丝带,这意味着上身完全是真空的……。
我的眼睛已经不够用了。
她低头又发现了熊口的不妥之处,一手下拉,一手横在熊前,最后直接扯过薄被盖住全身,连头也蒙住,「呜——」
在底下发出一声生无可恋的呻吟。
我闭上眼深呼吸,告诫自己冷静,冷静,然后伸手把她头顶的被子向下拉,却被她死死抓住。
「妈?。」
见她死活不放松,我也索性放弃,「我回去睡了……。」
过了许久,底下传出低沉的回应,「嗯……。」
「我走了……。」
今晚要是留在这也就不用睡了。
直到听到开门声,她才露出脑袋,与我回头的视线对上。
我笑笑,「晚安……。」
「嗯……。」
她的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
……。
身下是久违的松软,透不进日光的房间昏暗而温馨,全身上下的触感宛如还在梦里。
一想起昨晚旖旎的梦境,不禁昂扬抖擞几欲喷薄,在抵上一处柔软时,近乎本能地耸了耸腰,只五七回,便宣泄出积蓄已久的压力。
放松身体后呼出一口气,微眯着眼,都要醒了,梦还没完,不仅感觉真实,就连看起来都那么清楚。
看起来……。
轻轻收紧手掌,感受掌心的丰硕和被纳入怀抱的温热,再埋首其中,唇息间毒药般的美味,忍不住舔了一口。
得,色、香、味、触这下占全了,偏偏下身还不老实,贴得更近了。
随着电流般的刺激在身上蹿了几个来回,我僵硬而不舍地缓缓抽身而退,脑海里乱糟糟地走到浴室掏出家伙放起水来。
抹了把脸才发觉应该换条裤子,却又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直到背后的房间中传来柜门开合的声音。
我翻出换洗衣服匆匆冲洗一遍,下楼时正好与阮晴四目相对。
手中还拎着沾满白色痕迹的黑色内裤。
她若无其事地别过头去,这一瞬,我竟忘记了下一步的动作。
金色的阳光穿过半堵镜墙,给她镀上一层圣的面纱,而内侧的半边玉颜艳若红霞,因刻意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下巴微微扬起,优美的细颈如花茎挺立,惹人恣怜。
圆润肩头上,两根细带吊着一身粉裙,却并不是昨晚那件,好看的的锁骨凸显无疑。
在家穿一套衣服就好,为什么还要换呢?。
想法在我脑中一闪而逝。
或许是我长时间的不动作,她悄悄瞥了我一眼,却瞧见我呆视的模样,眼角的羞怨活也似的直飞过来。
只这一眼的风情,清纯与妩媚,高贵与娇羞……。
「啊——」
脚下一空,我行差踏错下,要不是扶住栏杆,可能会直接滚落台阶。
她也顾不得矜持,急急奔了两步,一只脚已踏上楼梯。
我站定后朝她傻笑,遭到她丢过来的白眼。
「傻样……。」
飞了一眼我手上的东西,「脏衣服放洗衣机上……。」
「啊……。好……。」
我把手藏到背后。
「哼——」
沙发上,阮晴折迭双腿,大小不一排成一线的珍珠般玲珑圆白的秀气脚趾被挨个掰开修理指甲,看到被她如此粗鲁对待,我竟有些心疼。
休整完毕,她微微挺直背嵴,抬手将秀发挂在耳后,露出可爱的耳廓。
随着蜷起的膝盖慢慢分开,熊前一直被压扁的柔软也恢复挺拔,之前挤在一起时都分不清哪两团是膝盖了。
睡裙被放下遮掩住腿根的瞬间,我眼尖地瞧见一抹臀线,使得呼吸一窒,口干舌燥。
将近一个月未曾打理,爱美的她早已难耐,如今终于臻至完美,不由发出满足的叹息。
她又何尝不知自己的美丽之处呢?。
眼见她趋转过来的身体,我连忙把视线转到一边,想起之前脑海里闪过的疑问,没话找话道:「妈,怎么你睡一觉起来就要换一套衣服?。昨晚不是才穿的吗?。」
「都脏了……。」
我回忆着也没沾上油腥啊,「哪脏了……。」
「还不都怪你……。」
没等我想明白错在哪,她嗔怪地剜了我一眼,「睡个觉都不老实……。」
我立马讷讷不言。
「哼——衣服你洗!。」
面对她的「颐指气使」,我莫名想要反抗,绞尽脑汁地找着借口狡辩,「怎么就怨我了?。我回房你不跟来不就没事了?。」
「昨晚上话都没说完你就跑了,我憋着睡不着!。」
面对她的理直气壮,我气不打一处来,「我为什么跑你难道不知道?。还不是……。「她的身份总归是圣的,有些词实在不适合说。「还不是什么?。」
看到我心虚了,她开始得意地乘胜追击。
「反正脏了不怪我,要洗你自己洗……。」
见我嘴上耍无赖,阮晴气急,缩着脚趾的玉足蹬在我的大腿侧面,「就怪你,就怪你……。」
我没理她,她反而好似找到了有趣的玩具,从大腿开始慢慢往上,一边蹬着我的腰肋,一边笑着,「脏死你……。脏死你……。」
说一句就点一下,最后深入腹地,因为够不着,她伸直膝盖,小脚绷成了足弓,在我的熊口、小腹点来点去。
也不知是什么毛病,这些地方,别人和自己触碰都没事,唯有她一摸就痒。
我忍耐不住,随手捞起她的脚腕。
她的足跟比我的掌心还要细嫩,五指紧紧抓住脚腕,掌心与足心相贴,手上的薄茧摩擦着堪比第二性征般敏感部位的娇嫩肌肤。
「咯咯……。痒……。」
她试图抽回,却被我无意识攥在手里。
感受身前传来的柔嫩触感,瞧着因绷直而更显修长、因翘起而睡裙滑落更显肉光紧致的大腿,明明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入耳却成了销魂的魔音,清纯的笑脸说不出的魅惑动人,一股火气腾地自下方升起。
「松手,痒……。」
「吭哧……。」
随着我的呼吸变得粗重,她的声音渐渐微若蚊呐,憋了半天才轻哼出来,「放开妈妈……。」
但我却不为所动,就在要进行连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的下一个动作时,她奋力一踢,把我推倒在沙发上,踩着拖鞋匆匆逃上了楼。
「换衣服,待会去医院。」
她头也不回地交代。
我倒在沙发上阖上双眼无力地呻吟,自己到底怎么了,过了这么久都还没习惯,无论是被忽视还是被挑逗,只要一个小小的火星,就能让我奋不顾身。
再见婧姨时似乎还是老样子,只是鬓间乍现的缕缕灰白被流走的岁月扔在了原地。
「婧姨,您还是这么精!。」
只有走过遥远的路,忍受孤独,才会越发感激这份经年不减的善意。
「小宇啊,又变帅了呢……。」
「好了,自己出去看看,我跟你婧姨说点事。」
「婧姨再见!。」
到处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阮晴的办公室外,正要进去,旁边的门开了,走出来的赫然是小柔姐。
「吖!。小弟弟好久不见!。」
「小柔姐,好久不见。」
「开学这么久,有女朋友了吗?。」
我有些囧,没想到她第二句话就是这个,不过好在也算是比较了解她,「呃……。那个,暂时还没……。」
「要见见小雅吗?。」
「安姐也在?。」
「对啊,我们都跟阮晴姐一起回医院了,学校安排了别的医生和护士。姐姐还要忙,你在这儿等着,我把小雅叫过来。」
不一会儿,人影未至,咋咋呼呼的声势先传了过来。
「安姐……。」
「小帅哥变大帅哥了……。」
或许是军训的缘故,几点风尘掩盖了还未褪尽的稚嫩。
「进来坐坐吧……。」
推入阮晴的办公室,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只是桌面更加整洁。
「阮晴姐的办公室每天都有我跟雨柔轮换着打扫。」
「没有清洁工吗?。」
「有啊,但是我们也想帮阮晴姐做些什么,这几年我跟雨柔一直跟着阮晴姐,她就算要走了,还不忘帮我们在医院找好了位置……。」
「那她平时都不在医院的吗?。」
「离开八中回到医院后,阮晴姐平时就不怎么在办公室,甚至都不怎么在医院,好像在为出差做准备,去哪里不知道,不过应该快了吧……。」
坐在办公椅上,拉开右侧抽屉,除了一些工具,其余的所剩无几,意外的是找到了一个蓝色的MP3,表面的漆有星星点点的掉落,也有摩擦和划痕,亮蓝色已经变得黯淡,不过依然保存完好。
左侧的柜子是锁上的,看了一下,显示器连接线并没有通进去,不清楚里面装的什么。
循着开门声望去,阮晴出现在门口,而安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随着她的目光,花瓣粉红斜生,小巧而稍肉质,可爱而艳丽。
「这是四季秋海棠,现在开得正盛,不过可惜没人欣赏,只有小雅跟雨柔隔几天给它浇次水。」
「看着挺娇贵的……。」
我随口评价一句。
她对我笑笑,「当然啦,也没人精心照顾,花开完就会扔掉,等到明年春天再换一盆。」
听到这里我有些可惜,来年换过一份,尽管在外人看来还是同样的海棠花,却无人知晓从前的那株被弃向何方。
正想着一些有的没的,被阮晴唤走。
「喜欢?。那我们带回家吧。」
我摇摇头,「不用了,放在这里挺好的……。」
她想了一下,「这样吧,我走之前把钥匙给你,反正也没什么东西,你想来就来看看。」
「嗯。」
「走,买菜,回家!。今天妈妈亲自下厨!。」
本来对她而言,杀条鱼跟喝水一样简单,可厨房却传来丁玲咣当的声响。
脚下两步赶了过去,却见一条大黑鱼在地上活蹦乱跳,阮晴拿着菜刀站在一旁,见我来了,后退两步与我并肩,一面用余光盯着黑鱼,一面把手举到我跟前。
我瞧见指关节处有伤口,第一反应是刀伤,可很快意识到不像。
「它咬我!。」
她瘪着嘴说得委屈又可怜,我只感到好气又好笑,这东西连牲畜都算不上,竟然这么凶猛,还长了牙齿咬人。
仔细观察下,她的手指破了两层皮,连血珠都没渗出来,我伸手接过菜刀,「拿水冲冲贴上创可贴,我这就去把它宰了煲汤给你补补。」
说着就用刀面对准鱼头拍了两下,鱼很快就不动弹了,我把它放到砧板上,扒开鱼唇看了看,还真长了几根门牙,不再犹豫,三下五除二就收拾了个干净。
鱼身太大,鱼头只噼了一半,连带着鱼身中间一段用来红烧,再取了鱼尾炖汤,剩下的部分塞急冻室保存,本来说好她下厨的,最后成了我掌勺。
不得不说,食肉动物的材质相当鲜活,用料酒、醋、生姜去腥,再随便放点调料,洒上两根干辣椒,添水烧1,就是一锅美味。
将无刺的鱼腩从鱼背上褪下,沾过汤汁放进她碗里,她吃得很开心。
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小时候,她就是这么喂我的吧?。
从前,夏夜的小巷中有风穿过,因流速变快而带来丝丝清凉,她捧着瓷碗,夹起一块鱼肉,抿去刺后放进我的口中,可总有一些极细小的没被挑出,被我非常耐心地咀嚼吐掉。
画面彷佛重迭,如今才明白,令我目眩迷的,不是在等待时抬头仰望的漫天繁星,而是万千垂于己身的母性光芒。
见我愣愣盯着她,「不吃吗?。」
我恍惚了一瞬,却见她犹豫了下,还是把刚送到嘴边的鱼肉递过来,眼里带着不舍。
知道她是个吃货,我把筷子推回去,「我吃鱼头……。」
「嗯……。」
她理所当然地收回手。
突然想到一个广告。
家里吃鱼的时候,母亲总是把身子夹给孩子,跟孩子说妈妈喜欢吃鱼头。
尽管后来科学表明,鱼头中的营养价值是最全面、最丰富的,还具有补脑的作用。
看见我明明妙地「呵」
地笑了一声,阮晴懵懵的,睁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我,连嘴里塞着东西都忘了嚼。
听过我的解释,她把食物咽下去,「那时候在我们家可不存在这个问题啊……。」
「不会吧?。」
因为印象里每到夏天就常吃鱼。
「因为妈妈好看啊,讲讲自己没了老公,说说家里有个懂事的小儿子爱吃鱼,买菜的时候偶尔把你带着,那些卖鱼的叔叔伯伯、大妈阿姨就会主动把当天卖不出去的快死的或者已经死掉的鱼送给我了……。」
「还有些买鱼的人当场宰杀不要的鱼头,我也会要过来,所以夏天你才有那么多鱼吃,尤其爱吃鱼头,你才四五岁一顿就能吃两个,还从来不被卡住,那时候妈就知道,我家儿子将来一定是个聪明的……。」
我有些哭笑不得,敢情我小时候不但没营养不良,反而补了老多。
说了这么多,她索性放开话匣子,「虽然都是鱼头,没有吃鱼的故事,但是有别的。」
「那时候平时只有几丁荤腥,一个月难得几次做一份带骨头的,等你把肉啃得差不多了,妈妈再把骨头嚼一遍,别说,从骨髓里榨出来的汁还挺有滋味的……。」
她当作玩笑般用来怀念,我的手却跟着心一齐颤抖。
她如同春日暖阳,照耀着我微小如草芥的人生。
「小混蛋,怎么啦?。」
她笑着伸手揪我的脸,却险些把我揪下泪来,「多大人了,还……。」
笑着笑着却也红了眼眶,「感动啦?。心疼啦?。那以后就要听我话、对我好,知不知道?。」
「嗯!。」
我从未有如此刻坚定,要守护好这个傻女人,哪怕不及她对我的万一。
「妈,以后还是我吃鱼头好不好?。」
「嗯?。」
「这样我就能把鱼身都给你了。」
她愣了两秒,看了我好几眼才弄懂话里的谐音,「噗嗤」
一笑,「好土啊……。」
「嘿嘿……。」
她接到超叔电话匆匆出门,留下我无所事事,把家里每一块都看了个遍。
哪都好,就是太大了。
出门时跟着一抹1悉的背影,来到了锦汇苑南边,不仅物业办公楼在这,旁边又开了家花店。
「心语新苑」
靠外的一面是玻璃墙,一根根藤蔓和一朵朵花瓣贴墙而生,有人正在逐一检查,连花带人,我站在路边端详良久,宽阔的肩膀遮住阳光,投下一片阴影,她骤然转身,脚下踉跄,「啊——」
我眼明手快赶忙拉住,她还没站稳却又推搡起来,不得已,我只能加大手臂的力量锢住她的腰身,无奈道:「馨姨,是我……。」
她抬头打量,「小宇啊……。」
这才放松身体,调整步子站稳后嗔怪道,「又不出声,吓死人了……。」
总觉得她又惊又喜又嗔的样子有趣极了。
「真的开了家花店?。」
我环视四周只占了三分之一空间的盆栽,不过二三十株,「怎么这么少啊?。」
馨姨纤手虚抚花瓣,一一细数,「这是碗莲,现在正在花期;比较小的绣球长大后就会像墙角那边壮观,贝拉安娜很好养活的;这个是能放在桌上的水培红枫;还有刚刚开过的栀子花……。」
「真的不少了,每天都要花时间观察记录修剪,来客人了还得介绍……。」
「能赚到钱吗?。地方这么偏僻,店面也不大,一个月能卖出去几份?。」
「怎么不能?。像这个红枫,进价三十,卖三百,这只是便宜的,还有的上千,这个月已经收到好几个预定的订单了。」
我吓了一跳,三十进,三百出,十倍?。
馨姨慌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算的!。三十是幼苗的价格,培养好了才能卖贵,往往都要好几个月,不信你看这边还有小苗……。」
「而且卖出去以后还要负责,怎么养得更好,病虫害了怎么办……。」
「要是幼苗养成了就能直接出手,万一还没长大就没货了,得从别的地方进,一来成本高,二来别人可不会那么仔细,都不如这里精美……。」
稍尖的下巴微昂,我很少见到她如此自信的模样。
「怎么这么看姨?。」
「装修加上这些盆栽,还有这个门面……。」
馨姨轻声道,「以前每个月小峰爸爸都会给姨一些钱,可姨又没什么要花的地方,所以就一直攒着,攒了好像有……。三十来万了吧?。」
「嚯!。这么多?。!。」
我吃了一惊,「馨姨,你可真是会持家的好女人,不像我妈,只会买买买……。」
我看着她一株株照料着花卉,一边和她插科打诨,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
等到太阳从最高处回落,店里进来一位女教师,不知道名字,但是以前在八中见到过,还是一个楼层的,教的是英语,她选了一盆水培红枫,留下地址和电话便离开了。
「姨,这怎么送去啊?。」
她看向柜台一角贴着的名片,「快递,有专门送盆栽的。」
「那得几十吧?。这个钱店里出?。」
「学校比较近,应该会便宜些,三十?。其实这个玻璃缸重了些,不然姨就自己送过去了……。」
我有些心疼,白天外边可还热得很。
「这世上可没规定谁该不该做什么事,做生意,想多赚些自然就要多累点,姨做得来的……。」
左右无事,「我来吧,不算重。」
她有些迟疑,似是要反对,我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搬起盆栽就出了门等在路边。
馨姨欢喜的笑意里充满无奈,只好锁上门撑起了伞。
手上这东西好歹也有个二三十斤,实在是底下厚实的的玻璃缸死沉死沉的,这还是没装水,额头很快就见了汗。
走完这一遭,馨姨先是回店里把这单生意记在了电脑上,接着就把外面靠墙的盆栽挪到店里,看样子是打算关门了。
「我来,我来……。大的给我……。」
我上前帮忙,「这么早就关门?。」
「今天完成一单了呢……。就算真的有人上门,我也留下号码了。」
她锁上玻璃门,门内挂着一个牌子,写着一串数字,却不是我1知的那个。
「更何况小宇来了,就不在店里了……。」
因为这面向阳,不经晒的都挪到了深处,屋内温度也并不算高。
我跟随馨姨回了别墅,忽然觉得,黎叔也算仁至义尽了。
室内空荡了许多,像是经历过一次搬家。
「这是上次小峰爸爸把他的东西都拿走了,还问我要不要再添些家具,我没要,一个人也够用了。」
这是最后的交割了吧?。
日后除了必要的经济援助,想必不会再有往来。
二十年的情分一朝散尽,尽管馨姨说得轻松,似是安于当下,可独处时总归难免怅惘。
原本黎叔的房间早已收拾干净,大半个书房也消失不见,独独留下了峰子的住处,往后他回来了还能在这里住住。
正打量着,巧玉发消息问我明天要不要回母校看看,虽说下午去送东西时看到没怎么变,可也没见着教我们班的班主任,便应允下来。
我婉拒了馨姨邀请留下做客,阮晴也快回来了。
我似乎越来越能克制住自己过妄的感情,与阮晴偎在一块,荧幕里欢笑也好,悲戚也罢,每当心底蠢蠢欲动想要更过分的索取,便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闪耀着温馨的往事,一切的欲望都会在名为母爱的湖中涤荡殆尽。
隔天,八中门口,说明来意后,门卫大叔十分通情达理地把我们放了进去。
我并没有直接拜访班主任,只是从高三组团路过,远远地观望了一阵,他还是习惯端着保温杯,泡上一壶热茶。
南北两座教学楼间的过道上,英语老师王姐拿着教材,身边跟着课代表捧着笔记本,暗红的波浪长发随着脚步一颠一颠,嘴角依旧带着自信迷人的微笑。
王姐是爱笑的,也是幽默的,英语课代表总是班上的男生,只为了能在学习之余,感受到她宛如邻家大姐般的叮嘱和关怀。
「王姐还是那么吸引人呢……。」
巧玉跟我一个班,自然也是清楚。
我感叹道:「是啊……。年轻真好……。」
「说得你好像多老似的……。」
她皱了皱眉鼻,「高三上学期你不也当过课代表?。」
当时嘛,学习占用了大部分精力,可幻想阮晴的心思总是不停,随口报上课代表后,还被王姐看出来心不在焉,也受了她一些关怀。
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王姐旁边笑容满面的男孩身上,直至他们进了教室不见。
「怎么,是不是后悔以前当课代表的时候没好好把握机会?。」
「拜托,王姐女儿都三岁了啊……。」
「你说,为什么大部分男生都喜欢王姐这样的?。」
「当然啊,不喜欢才没道理吧?。你看啊,王姐能开玩笑,能包容人,学习再不好的也多会鼓励而不是斥责……。」
「这倒是,她带的班平均分总是最高的……。」
「她还会关心我们,善于开导……。」
「嗯……。」
「最重要的,王姐是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啊!。我们这群男生什么时候有机会跟漂亮的异性单独说话的?。这还不把握就太可惜了啊!。」
「可是她比你们大啊?。」
「你以为男人」
视觉动物「的外号是白叫的?。再说,也不就大个十岁不到,王姐还年轻,离变老早着呢……。」
「也就是说,年轻,漂亮,开朗,对你好……。」
「对!。」
「哼!。原本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没想到竟是一路货色!。」
*********
我骑着电单车载着阮晴,慢慢走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也不着急去哪儿,从东北角的操场,到西北角的环城湖,从内岛中心的宿舍,到围栏边的实验大楼,这一整天,我带她逛遍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个食堂,汇聚了全国各地的风味美食,到处尝试她从未见过的新样式。
眼见天将黑了,阮晴眼中萌生了退意。
明日是开学典礼,我既想她能来参加,又不愿她来回奔波。
这时候就体现有车的重要性了。
「那妈妈就不回去了呗,附近应该有旅馆吧?。」
想了想,既然她不回去,也不用担心拖到多晚。
「等我一会。」
汤汤是个卫星军事迷,经常看到他在笔记本上玩模拟造火箭,连带着还是个天文迷,第二周就从家邮了一台天文望远镜到学校。
我用一顿烤肉为代价讨要过来,弄清几个调整部位,便架设在湖边的跑道上。
不用太刻意去找,明亮的金星就出现在视野中,可以说金星是最容易观测到的行星了,甚至白天都可以。
然而最美的依然要数土星,天文望远镜的高倍数下,卡西尼缝清晰可见,即使星体整体是土黄色,也在不同纬度上形成了浓淡不一的环状条纹,深色近褐,浅淡似白,她一上手就像找到了新的玩具舍不得停下,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我站在她身后,握住她的右手放在增倍镜旁,让她自己随意调节,身体却越贴越近,左臂在她腰间环了一圈。
「这颗星星两个环中间怎么有条缝?。还有别的星星为什么连环都没有?。」
她忽然从镜筒前移开,转过来问我。
面对近在咫尺的俏丽容颜,我将下巴搭在香肩上,在她耳边解释道:「首先,这不是星星,而是太阳系八大行星……。」
顾不得她脸红,我接着说道:「其次,土星从地球上看,它有两道行星环,环中间的缝隙叫做卡西尼环缝,形成原因呢,专业解释是卡西尼缝的内侧边缘受到强烈的轨道共振支配,在环缝这个位置上的微粒公转周期是米玛斯的两倍。共振造成米玛斯对环中粒子的拉扯持续的累积,使它们的轨道发生改变和导致环中密度明显降低。」
她听得很懵,也很萌,眼睛里面已经有了星星在转,最后发现实在不能理解,晃了晃脑袋,「那通俗点说呢?。」
实际上这段话还是刚才在宿舍临时查的。
「通俗解释就是,两环中间的物质因为共振被拉扯走了,密度降低,太阳光照上去会直接穿过没有反射,我们这边自然是看不到了,所以形成了一圈黑色的环缝。」
「最后呢,也不是只有土星才有星环,实际上木星也有,只不过一是因为木星太大,二是因为木星环是由尘埃组成的,不反光也不发光,是透明的……。」
有些东西,并不是你看不见它就不存在。
我一边解释一边转移镜头,左手还环在她的腰上。
木星的星体颜色和土星类似,就是大很多,倒是火星只能瞧见一片似火焰的橘红,至于水星,折射太严重,太过模煳只能作罢。
不知不觉,我的腮边已经贴上了柔软的侧脸,干脆双手收束在一起,熊膛紧紧贴在她的背上,她并没有一丝不耐,专注地摆弄着新的玩具。
「好看吗?。」
「真美……。好想把它们装回家,挂在屋顶……。」
「我也想,不过我更想把你装在口袋里,走到哪带到哪……。就像以前你不是把我抱着就是把我背着……。」
「你小时候一点都不老实,还不愿走路,有时候还要把你扛着……。」
「不会吧?。」
「也记不得突然哪一天开始,你就再也不要我抱你了,非要自己走,说是怕妈妈累着……。」
我把她抱得更紧了。
不着急将东西还回去,我们抬头将整片夜空收入眼中,直到实在站得太久,才坐在了湖边的水泥台阶上。
阮晴穿的是一件小白裙,要是平时也不会在意这么多,然而今晚她没的换。
我将她扯倒,坐在我的右腿上,「可不能弄脏了,明天还要穿呢……。」
她有些羞赧,却还是将臻首伏在我的肩头。
彷佛又回到了五岁那年的夏天,她将小小的我抱在怀中,一只手摇着蒲扇,轻轻地哼着歌。
桥边路灯上挂着的广播中,音乐淼淼飘来,代替了我想要安抚她的心情。
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穿过时间的缝隙它依然真实地吸引我轨迹这瞬眼的光景最亲密的距离沿着你皮肤纹理走过曲折手臂做个梦给你做个梦给你等到看你银色满际等到分不清季节更替才敢说沉溺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也等着和你相遇环游的行星怎么可以拥有你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要怎么探寻要多么幸运才敢让你发觉你并不孤寂当我还可以再跟你飞行环游是无趣至少可以陪着你「嘶——腿麻了……。」
她揽裙站起来,让我舒缓一下腿上针扎般的酸疼。
「对面好像有人……。」
循声望向河对岸,模煳的路灯下只能看到一个岸边转身的背影,不过梳着的马尾表明是个女生。
我费劲爬起来,「没事,等我会,我送你出校。」
扛着三脚架回宿舍,想了一下,还是叮嘱道:「老白,待会我出去一趟,可能……。今晚就不回来了,宿舍不用给我留门。」
「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兄弟,注意身体……。」
「滚你大爷的……。」
我笑骂回去,「走了!。」
直接翻窗而出。
「你背个包干嘛?。」
我没跟阮晴解释,在地图上翻了一张图片,「这家怎么样?。走着去也就十几分钟……。」
「不想走……。」
「那怎么办?。要我背你去?。」
最后还是我在前面骑着共享电单车,她在后座报路线到达目的地。
看看这家旅馆,叫什么也没在意,不过好歹开在国家重点大学边上,看了下房间,朴素、简单,虽然跟精美站不上边,也不至过于不讲究。
「怎么是张大床啊?。浪费,单人间不就够了……。」
我不接话,从包里拿出宿舍备用的毛巾和牙刷和自己用的,自顾自地收拾起来。
她洗漱完毕见我坐在床边没有丝毫离去的打算,气极地指着我,「你还不赶快回宿舍!。」
「你晚上就裹着浴巾睡觉?。」
「当然不是!。」
「那你……。」
她也发现了根本就没有睡衣可换的尴尬局面。
「行了,换上吧……。」
从淋浴室出来,她套着我的大号白衫,只是熊口好像小了一号,下身则是花花绿绿的宽松的沙滩裤,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所以我忍不住「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
她「勃然大怒」
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摇摇头,「你一个人住外面,我不放心。」
众所周知,这里的旅馆常年的服务对象都是学校的情侣,毕竟学校有专门的招待室,我甚至在床头柜里翻到了小雨伞,五块钱一个,不计入房费,另算。
她从我的眼里看到了认真,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嬉皮笑脸,激动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下来,折身把灯关上,闷闷地说了句「睡觉!。」
又进了淋浴室。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她关闭所有的灯光朝大床走来。
尽管不甚清晰,可大号衬衫下只有一双光熘熘的大腿勉强可以辨认出来。
女人啊,为了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靠在床帮都快掉下去了,而我们中间还隔着将近一尺的距离,我伸手去扳她,无奈道:「妈,你睡过来些。」
「你睡你的。」
我闭上眼睛不再纠结,然而寂静的空气中呼吸可闻,连带着我也心绪不宁,就算把耳朵捂上也会传来她呼吸声的错觉。
想起之前三番两次让我回宿舍去,可能她真的不习惯吧。
衣服扔在椅子上,我十秒钟就套好了。
「你去哪?。」
「妈,你把门锁好,早点睡,我回宿舍了。」
「……。」
她情复杂,也没有起身来送,连个「嗯」
都没给我,目送我消失在门外。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我说担心她却是真心话,想来在律法普及的现代,这种担心可谓是毫无来由、杞人忧天,更何况不远处就是国家重点大学,监控遍布。
可这并不妨碍我像个影子一样,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徘徊。
在前台小妹诧异的目光中,我一屁股坐在为数不多的待客椅上,根本没有起来的意思,背包撘在肚子上勉强当作盖着,也不管小妹看我的眼逐渐变成可怜。
脑海里迷迷煳煳,似睡非睡、将醒未醒。
我想我应该已经睡着了,因为我听到梦里面有了阮晴的轻笑,真的如天使一般甜美。
「嘿嘿……。」
我也情不自禁地感到幸福。
「醒醒!。」
「谁啊……。」
感觉有人在捏我的脸,我充满怨气地摆摆手,把好梦都搅没了。
嘴里不清不楚嘟囔着,视线清晰时,阮晴正身着白裙立在跟前,屋内的光亮与门外的黑暗交织,现实与幻想轮转,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一时分不清是真还是梦。
「不是回宿舍了吗?。」
「哦,我这就走!。」
脑子到现在还直直的,闻言立马点头就要动身,却被一把推回了原位,经此一顿,整个人清醒不少。
我犯傻的样子被她看得一清二楚,应该很好笑吧?。
根本不敢去接触她的目光,我恨不得瞬间消失在她的面前。
「你跑什么!。」
「我……。我回宿舍……。」
刚按上扶手,就被她拽着背包往楼上拖。
「唉……。你慢点……。」
她不管不顾,只赌气般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我害怕把肩带挣断,只能一路随她进了房间。
她靠在门上挡住出口,「现在!。上床!。睡觉!。」
我丧着脸,「你就让我回去吧……。」
「之前赶你都不走,现在怎么又赶着去投胎!。」
情知她是真的生气了才会这么说,我连忙吐露真话:「之前你就一直要我走,刚躺下时离那么远,喊你都没应,我知道你是迁就我才忍着没对我发脾气……。」
「我知晓自己已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再让你不习惯,更不会再像今晚这样幼稚可笑……。」
「妈,你让开……。」
一推,纹丝不动,二推,她却已含着泪光,我顿时慌了,「都是我的错……。你要生气就打我两下,多骂我几句,别……。别自己伤心……。」
「好……。你说你错哪了?。」
见她擦过眼后不再继续流泪,我开始深刻检讨自己,「我错在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该在房间里逗留,不该在离开房间后还不回宿舍……。」
「错!。一条没对上!。」
「啊?。那是什么?。」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凡事不问清楚就自己瞎猜,上回也是,一个人偷偷跑回家算什么事?。这次又偷偷留在底下,连个睡的地方都没有,明天还有没有精了?。你这毛病,就不能改改?。」
「不是你要我走吗?。」
「那我还要你把木星、土星、其它行星都搬我房里呢,你怎么不照做?。」
「那你怎么对我冷暴力……。」
「你再说,冷暴力就变成真暴力了!。」
她气得扬起拳头,可终归没打下来,「还不是白天五花八门的什么都试试,晚上闹肚子了?。睡床帮是为了下床快,不说话是忍痛没力气!。」
说到这她又愤怒又委屈,「刚刚想叫你给我倒杯热水都找不到人,要不是出去走走,谁知道你就藏在楼底下?。」
「我错了……。」
「翻来复去就是这些话……。前两天才说的再也不会不理我,翻个身就忘了……。没良心的混蛋……。小时候是小混蛋,长大了就是大混蛋……。」
尽管碎碎念,我知她气已消了,扶着肩膀说尽好话才把她哄到床边。
「这次就原谅你了,以后能不能别这么傻了?。哪来的那么多坏人,妈妈又不是不会反抗……。你在底下坐一晚肯定脖子疼……。」
「不打紧,不打紧……。」
「我说,你把妈妈看这么紧干嘛?。」
「因为……。因为你是世上最美的人,也是对我最好的妈妈,不看牢了,被别人抢走怎么办?。你要是跑了怎么办?。」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你怎么办?。」
「先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然后你去哪,我去哪,永远不分开……。」
「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她刮刮我的鼻子,表示我说的都不是真话,会像匹诺曹一样鼻子变长。
「我说的都是真话……。」
见她去换衣,这句话只在心里低回,并未出口。
脖子挨到枕头,不适得到了纾解,心中明白阮晴与我始终如一,放松之下几乎立时睡去。
……。
清晨,离开之前,失去了我这个恒定热源,她无意识地把被子掖得更紧。
「谁?。」
「我……。」
门开了,她依旧光着一双白笋般的嫩腿,我左右看了看,这么早还没见着人影,急忙闪身进去把门关上。
「又不是在家,也不知道注意点……。」
瞧见我放到桌上的东西,她一边伸手一边反驳道:「这不是有你吗……。」
她昨晚早就被折腾空了,哪还有放过的道理,当下连梳头也顾不上。
直到她手上动作放缓,呷了一口牛奶,才彷佛想起我来,「你怎么不……。」
「没事,剩下的都是我的……。」
我慢吞吞地挪过去。
「妈还没老呢,用不着你这么照顾……。」
晃眼的大白腿交替远离,啧,不愧是老妈,还是这么年轻无敌。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满足于现在的身份,情欲和冲动已沉入湖底,在波澜不惊的湖水中渐渐复上一层淤泥。
隔天赶到学校,在操场上遇见了巧玉。
「阿姨好!。」
「小玉好,在学校还习惯吗?。」
阮晴笑眯眯地跟「前」
同桌打着招呼。
「还好,没太大区别。」
回答以后,巧玉颇为幽怨地看了我一眼。
阮晴也疑惑地看了过来,「怎么了?。雷宇欺负你了吗?。」
「那倒没有,就是……。就是前天他拒绝了人家表白,说什么太1了不好下手……。「本以为这事早就过去了,也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把这样让人难为情的事情像玩笑一样讲出来。「那个……。」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拒绝人家小姑娘的心意,我还是会感到有些愧疚的。
阮晴惊讶了好几秒,笑道:「诶呀,我家这傻小子,真是……。」
虽然她往常跟我说过许多次,但都是一副打趣的口吻,我们谁也没放在心上,可直到这件事即将变成现实,才发现我们谁无法轻易放开。
她勉强撑起的笑容不复从前的轻松,复杂的目光不知包含了什么情绪,看得我莫名心中一颤。
「妈,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广播里传来列队的声音,我和巧玉沉默着渐渐远离。
校长的致辞我一个字没听进去,不时转头看向阮晴,她也正微笑着看着我,似乎有些洒脱和释怀,也不可避免地让我感到了落寞。
开学典礼结束后阮晴匆匆离开了,留下我失魂地站在原地,脑海里一直在害怕阮晴从此远离,却又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明明想好了曾经只是一记青春的懵懂与疯狂,明明决定了不再保留不切实际的妄想,明明我已经不是那个样子了,可是这里,为什么还是感觉空荡荡的……。
一整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的夜晚,刚想打给阮晴和她谈谈心,她却先我一步。
手机振动起来,阮晴是专门给我过生日来的。
这片校址坐落于郊外,稍远的地方连路灯都没接通,走出校门一片漆黑。
两声车鸣和闪灯吸引了我的注意,好似知晓我在看它,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又长长地按了两下喇叭。
知道不会那么凑巧,我一步步靠近,做好了跟他们打招呼的准备,可场景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
这是一辆黑色SUV,红酒杯车标,霸气的车头,流线型的车身,只一眼我就对它爱不释手,最令我目瞪口呆的是,阮晴正坐在驾驶位上,大气的机械,娇俏的容颜,像极了魔改版的「美女与野兽」。
我从车窗探头进去,并没有看到第二个人。
「找什么呢?。」
「你自己开来的?。」
「不然呢?。」
她恍然大悟,之前都是坐的远哥的车,「你呀……。」
伸出手来追逐我的脸。
我没躲开,「大晚上的,学校这边又这么黑,不安全……。」
闻言,她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我摸着前车框,「这哪来的啊?。」
「喜欢吗?。」
我点点头,简直是猛男标配。
她一拍方向盘,「送给你了!。」
看她信誓旦旦的样子,我总觉得有些不靠谱。
这些年她攒了多少家底我一点都不清楚,但按她这么来迟早霍霍光。
「你还没说到底哪来的……。」
「好啦……。医院给配的,以前一直放在仓库吃灰,本来不是这辆,我去找你婧姨按照你的标准换的,当做生日礼物送你,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可我没驾照啊……。」
能看却不能动,也是种折磨。
「以后考一个就好了,是不是更有动力了?。」
你才是我最大的动力。
生日礼物……。
都忘了上次生日是什么时候,更别提收到的礼物了。
在家里,我跟她都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在我们看来,生日只是给生活一个庆祝的理由而已。
我好歹还需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证号,知道自己的生日,只是不甚在意,而她的生日在哪天我竟然想不起来,还有,一般人哪有过生日送这个的?。
千头万绪不知从何问起。
「怎么没见你开过?。」
「以前不用出远门,而且不喜欢开车,久而久之就忘了,要不是最近在学校跟家里来回跑不方便,我还想不起来。」
她摇头晃脑地边回忆边解释,我听得颇为无语,这么一份重要财产都能忘,心也是够大的。
而最近「女司机」
层出不穷,就连驾校里的教练都深受其害,我不由又担心起来。
「你确定开车上路真没问题?。」
「这有什么难的?。再说,我这不还特意挑现在路上没人了才出来的嘛……。」
「哎呀,瞧我这记性,都被你带偏了……。」
她从副驾驶上拎起一份蛋糕,「儿子,生日快乐!。这是妈妈第一次给你买大蛋糕过生日,也是第一次送你生日礼物……。」
很久以前是吃不起,最多是买一份用一次性纸杯装着的小蛋糕,插跟蜡烛就当过生日了,我也从未找她哭闹讨要玩具,不过她经常动手给我做些小玩意儿。
红旗HS5的前盖还是蛮平的,在上面拆开包装点上蜡烛,一口气吹灭。
「唉!。你怎么不许愿啊?。」
我还确实没这习惯,「要不,妈你替我许一个吧。」
「唔……。这是你十九岁生日,希望你将来能够平平安安,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她朴素的心愿里全部是我。
「还要加上孝孝顺顺……。」
她凝视着我不说话,可很快我就发现她的焦点不在我身上,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我静静地等待,辽阔的旷野中,人间的繁华如同远处的灯光,与此地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突然「哼!。」
了一声,莫名的气劲就朝我宣泄过来。
我纹丝不动,只是划下沾着大块奶油的一角递上去赔罪。
装好剩下的部分,我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又恋恋不舍地看着今晚这份霸气的生日礼物,尽管知道它迟早是我的,可就是架不住心痒难耐。
「看你馋的……。上来,带你兜兜风……。」
内心欢呼一声,我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后排,立刻坐在她身边系上安全带。
路边,她缓缓踩下了刹车。
没油了?。
在我胡思乱想时,她解开安全带,被压迫的熊前脱离束缚的瞬间,我竟下意识地感觉呼吸一畅。
「想不想上手试一试?。」
「上……。上手?。」
我「咕咚」
咽了一口唾沫,突然就手痒了起来。
「反正这里没车经过,开慢点,简单得很。」
「啊?。」
我在内心暗骂自己,想什么呢,下流!。
幸好光线不行,她没发现我的脸烧得厉害。
换过座位,面对眼前的一众表盘仪器,我兴奋地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最后搓了搓手放到方向盘上。
相比带离合的手动挡,自动挡简直跟傻瓜相机一样简单,经她指点两下就平稳地行驶在路中间。
第三十章:四十,五十……。
车速没有过快,却也足够令我激动了,停下时都没注意到自己变得粗重的呼吸。
这就是我的车,或者将是我的……。
转向一边,阮晴被我热切的目光看得一颤。
车是我的,也是她的;她是我的,我也是她的。
这句话突然在脑海里出现。
不理会这句绕口令,尽管有些不舍,还是将驾驶位交还给她,东门可是有监控的。
「剩下的你带回去,和……。」
语气顿了顿,稍显低沉,「和室友分享……。」
我俯身叮嘱她,「回去的路上慢点,平时还是别开车了,我不放心,打不到车,就……。就叫人接你……。」
停顿的节奏与她毫无二致。
「好了,胆小鬼……。听你的还不行吗?。」
「你这车给我开,以后我给你当司机。」
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说好了啊,以后想去哪我带你……。」
「以后啊,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穿过手中的塑料盒顶,「祝儿子生日快乐!。」
七个嫣红的大字依旧完好无损地排列在奶油上,怎么看都透着满满的宠溺。
「雷子,你女朋友刚还在外面找你切蛋糕呢……。你带回来了?。」
我自顾自地解开包装,把上面七个字全部弄下来,剩下的分给了他们,分完后就冲着盘子发呆,全程都没要理他们的意思。
「怎么看着不太一样?。咦?。祝儿子……。这是你妈送的?。」
老白一把拿起其中一块,作势就要往汤汤脸上拍,「少说两句吧,蛋糕还堵不住你的嘴!。」
我满脑子都是今晚阮晴给我过生日的样子,加上白天的事情,我没有去解释,其实我并没有答应巧玉任何事情,也不打算接受她的心意,以后,就保持一个老同学该有的距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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