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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加色版
【《夜天子》加色版】(14 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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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weilehaowan
20/08/20
第十四章草菅人命
这天傍晚,叶小天路过罗大亨家,正好碰到大亨和洪百川父子站在家门口。
洪百川板着脸正训斥大亨:“你这混小子,这一天都死到哪去了,啊?一大
早就找不到你人,成天不务正业,我不是说过你要是不想上学就得学着做生意吗?”
大亨耷拉着脑袋,憨憨地道:“喔……”
“你……你……”洪员外指着儿子,好半天才忍下一口气:“你这混帐,早
晚把你老子气死!”洪百川恨恨地骂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恨恨地往前一递,
道:“拿着!”
大亨迟疑着上前,从父亲手中接过那张纸,打开一看,登时喜笑颜开:“银
票!三千两!”
大亨赶紧收好银票,低着头,忸怩着说道:“爹,这么多零花钱,人家怎么
好意思拿?不过爹你尽管放心,我会省着点花的。”
洪百川狠狠地瞪着儿子,瞪了半天,终于化作无可奈何的一声长叹,颓然道
:“这三千两银子,是给你做生意的本钱。爹也不指望你能做多大的生意,只要
你能在一个月内成功地开一家店面,月末的时候爹去盘帐,扣除成本后小有盈余
就行。”
罗大亨一脸茫然,一副鸭子听雷雾煞煞的模样。洪百川一看儿子那副蠢样儿,
不由得心火上升,差点儿又要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强自咽下这口恶气,
忍气吞声地继续指点: “做生意呢,不要吝啬本钱,宁可贵些,也要挑个热
闹繁华的地段。比方说,在十字大街盘下个店面,也不用太大,哪怕是卖些日用
杂货,就那地方也赔不了钱。”
大亨道:“哦!”
洪百川听了这样简单的回答,眉锋陡地一立,竖起如刀,随即缓缓垂下,有
气无力地挥手:“记住!一个月,就一个月!到时候你若生意做赔了,就给我乖
乖滚回县学去,学成学不成的……至少在那里你能少惹些事!”
洪百川说完,对站在一旁的叶小天拱了拱手,耷拉着脑袋走开了。看样子,
他这只是于绝望中做一次最后的尝试,其实对儿子根本不抱什么希望。
叶小天同情地看着洪百川远去,又回头看向罗大亨。
罗大亨看着银票,噘着嘴巴,不乐意地嘟囔:“就给这么点本钱……”随即
把希冀的目光投向叶小天:“明天我来找大哥,咱们一块儿去挑店址。”
次日叶小天带人下乡催租,忙活半天劳而无功,只得折返。
叶小天领着一帮捕快没精打采地回转县衙,刚要举步进门,就听一阵哭声远
远传来。
叶小天扭头看去,就见一群人连哭带喊朝县衙赶来,其中几个百姓还用门板
抬了一个人。
一个捕快马上迎上去,大声喝道:“县衙门口,嚎什么丧!走开走开,谁敢
在此闹事,就抓你去见我们典史老爷,打得你屁股开花。”
一听这话,人群中吵吵嚷嚷起来:“典史大人在哪儿?我们要向典史大人鸣
冤!典史大人张贴榜文,说要整顿葫县治安、治理葫县宵小,我们求典史大人做
主啊……”
叶小天走到那伙人面前,咳嗽一声,道:“本官就是本县典史,你们有何冤
屈要诉?”
那伙人中冲出一个白发苍苍两眼红肿的老汉,卟嗵一声跪倒在叶小天面前,
一颗头磕在地上“砰砰”直响:“青天大老爷,您可得替小民做主哇,我儿子…
…他……他死得冤枉……”
“人命案子?”叶小天听了怵然动容,刚才他还以为门板上躺的是个病人呢。
叶小天见这老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便指了指一个虽然面带悲戚,但神色尚
还镇静的男子:“你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回典史老爷,草民名叫古月,门板上躺的那人是草民的表弟,他……被人
活活打死了。”
叶小天惊道:“被人活活打死?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如此妄为?是谁下
的手,为何下手杀人,你从头讲来!”
古月又叩一个头,便对叶小天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原来他那表弟姓郭,叫
郭栎枫,是“醉仙楼”的一个大厨,家境尚好。他那邻居名叫徐林,却是一个恶
棍,踢寡妇门、刨绝户坟,坏事做绝的主儿。
郭徐两家中间原本隔着一小块地,两家各占一半,平时种些青菜自用。如今
徐家翻盖新房,不但把这块地圈了进去,还把自家的院墙和郭家的房山墙接在了
一起。
这么欺负人的事郭家如何能忍?便找徐家理论。不想徐林正与一班酒肉朋友
在家饮酒,这些人都是坊间的狠角色,与郭栎枫一言不合,便即大打出手。
古月道:“我那表弟伤了内腑,一路上就呕血不止。抬到医馆,还不等郎中
施救,他就一命呜呼了。”
叶小天听到这里,愤怒满腔:“这恶邻竟然如此跋扈,可见平日里是如何的
为祸乡里!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打死人命!”
叶小天扭过头,李云聪马上往人堆里一躲,扮出路人甲的模样来。叶小天不
屑地瞟了他一眼,又向众捕快们看去,这一看,叶小天顿时有些泄气。
其他地方胥吏捕快一向被百姓形容为虎狼,其凶恶可见一斑,偏偏葫县风水
不好,此地捕快一向是习惯扮鹌鹑的。叶小天只一回头,众捕快的眼神便躲躲闪
闪,没一个敢与他对视。
叶小天皱了皱眉,目光一扫,锁定一人,用手向他一指,大声喝道:“周思
宇,你过来!”
其他捕快紧张的神情马上放松了,幸灾乐祸地看向周思宇。
这周思宇是个老捕快,还是个副班头,叶小天命他带队拿人,本也算是合情
合理。不过叶小天之所以选中他,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因为此人老实,全无一般胥
吏衙役的油滑,更不懂得阳奉阴违。
周思宇苦着脸走到他身边,嗫嚅着小声道:“典史老爷,这个人……咱不能
抓啊……”
叶小天愕然道:“不能抓?一个地痞,打死人命,你说不能抓?”
周班头低声道:“大人,这徐林原本只是坊间一个泼皮,当然能抓。可他最
近投靠了齐大爷,一下子就抖起来了,所以才如此猖狂。他是齐大爷的人,咱就
得慎重了。”
叶小天皱眉道:“齐大爷,哪个齐大爷?啊!你是说齐木?”
周班头点头道:“对!就是齐木,齐大爷。大人,齐大爷可是咱葫县真正的
爷,爷字辈里第一号的人物,咱们招惹不起呀。”
叶小天冷冷地看着他,嘲讽道:“齐大爷是爷,所以他们家的狗咬死了人,
咱们这些吃公家饭的人,也得把他们家那条狗当爷供起来?”
周班头老脸一红,期期艾艾地道:“大人,不是有那么句老话么,打狗还得
看主人!徐林是条恶犬,他的主人却是……”
叶小天忍不住冷笑起来:“自我到了葫县,一直听人说起齐木这么一号人物,
可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就连官府都畏之如虎。徐林打死了人,而且他只不过是齐
木手下的一个小角色,齐木很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手下有这么一号人物。你们拿着
朝廷的俸禄,居然把人命当儿戏?”
周班头苦笑道:“大人啊,孟县丞与齐大爷平素里可是称兄道弟,关系异常
亲密。孟县丞是您的顶头上司,咱们如果想动齐大爷的人,是不是……先跟孟县
丞打声招呼?”
“用不着!”叶小天怒了,加重语气道:“这是人命案子,不是寻常的滋事
斗殴!人命关天,就算跟孟县丞打声招呼,难道他敢让我们无视一桩人命案子?
周班头,你平素在县衙里进进出出,看见那块戒石了吗?如果你不认识,我可以
告诉你,戒石上写的是‘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周思宇垂下头,低声道:“大人……”
叶小天道:“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大人,那么就马上遵令行事!真出了什么差
错,本典史一力承担!”
“这……卑职遵命!”
叶小天又看向那些窃笑的捕快:“很好笑是不是?看看你们的怂包样,身为
捕快,就算你们欺男霸女、鱼肉乡里,都比现在强!还知不知道廉耻?人家当你
是孙子,你也习惯把自己当孙子了,还真是一群孙子!”
那些捕快不笑了,被他骂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过了一会儿,一个叫马辉
的捕快悻悻地道:“大人,您是刚来葫县,不知道齐大爷这号人物,齐大爷他…
…”
叶小天喝道:“齐什么大爷,不就是一个军户人家出身,如今做了驿道马贩
子的商贾吗?本官跟罗巡检都称兄道弟,他齐木在我面前充什么大爷?爷爷爷,
你还真是给人当孝子贤孙的命!”
马辉脸庞胀红,额头的青筋都绷了起来,咬着牙道:“成!大人您只要吩咐
下来,小人就去拿人!不过……要是惹恼了齐木……”
叶小天道:“天塌下来,还有我这个典史扛着。只要我不倒,就砸不到你头
上!”
马辉用力点点头,攥紧刀柄,胀红着脸对周思宇道:“周头儿,我跟你去!”
叶小天伸手一指其他捕快,道:“不要以为你们不作声就可以做缩头乌龟,
你们都听周班头调遣!本官现在要去见县尊大人,回头我要看到你们把那个徐林
给我带来!”
众捕快面露苦色,不过周班头老实,不敢抗拒上命,马辉则跟艾典史呕上了
气,他们也不敢多说,只好跟着这两个人,硬着头皮去拿人。
叶小天又对古月道:“你们不要哭了,抬起尸体,且去大堂外候着。本官正
要去见县尊大人,会把此事如实上报。等那徐林逮捕归案,一定还你们一个公道!”
郭家人感激涕零,对叶小天连连磕头。叶小天看看门板上那血肉模糊的尸体,
也不想再上前仔细勘看了。他叹了口气,示意衙役带郭家人去大堂,自己则正了
正衣冠,向二堂走去。
叶小天一边走一边想:“这县衙还真是聋子耳朵——摆设,真不明白既然如
此,朝廷还设这么一个衙门干什么,拿来当笑话看么?你们让我当这个不情不愿
的典史,可是没少给我找麻烦。那我也找点儿麻烦,咱们一块尝尝吧!”
叶小天进了二堂,就见苏循天有气无力地坐在那儿,花知县负着手,蹙着眉
头在堂上踱来踱去,苏循天身边还有一个女子正弯腰向他询问着什么。叶小天匆
匆一扫,就觉那人身段儿异常销魂,再一看,认识,他去看水舞时远远瞧过一眼,
竟是县尊夫人苏雅。
叶小天走上堂去,拱揖道:“见过县尊大人。”
花知县还没介绍夫人,叶小天也只好当作不知她身份。苏雅听到声音,回眸
一看,娇靥如花,眸光魅丽,那种江南水乡、大家闺秀的温婉优雅气质当真令人
惊艳。
见有外人到了,苏雅也不多说,只向丈夫颔首示意,又对弟弟小声叮嘱两句,
便退向屏风后面。如果叶小天是真典史,既然撞见了,花知县当然要向他介绍一
下自己的夫人,但是对这个打算一个月内就干掉的替死鬼,花知县就没那个心情
了,转身也离开了。
叶小天本打算把案情禀明县尊,转念一想,反正人犯还没抓回来,便再等等
也无妨,于是让人去大堂外知会一声,叫郭家老少暂且等候,稍安勿躁。
再说周班头领着马辉一班人匆匆赶往徐林家,徐林竟然不在,他和那班兄弟
暴打了郭栎枫一顿后,就带着酒意出门了,家里只有妹子徐小雨。
这徐林十三岁那年父母先后亡故,家里只剩下他和妹妹徐小雨相依为命。没
了父母管教,徐林从此偷鸡摸狗、坑蒙拐骗,跟一帮泼皮鬼混在一起。因为胆大
手黑,很快就成了这帮泼皮的头儿,为害乡里,无恶不作。
徐林十五岁那年,有一天晚上喝醉酒回家,妹子扶他上床,给他端茶倒水。
徐林见妹子穿着小衣,在灯下影影绰绰透出一个鲜嫩的身子,突然兽欲大发,将
妹子摁倒在床上。
徐小雨那时候还不到十二岁,吓得大哭,拼命推挡着哥哥脱她衣服的双手。
可徐林红了眼睛,不由分说就脱光了妹子的衣服,分开两条白嫩的大腿,将胀硬
的鸡巴对准妹子胯间的一线天,不管不顾地顶了进去……
次日徐林酒醒,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自扇耳光,声泪俱下地乞求妹子的原
谅。
一夜未睡的徐小雨眼睛早已哭红,低着头沉默不语。家里只有这个哥哥,她
还要仰赖他才能生存,不原谅又能怎样?
要说这徐林虽然在外面飞扬跋扈,在家里对这个亲妹妹倒是一直呵护有加。
如今铸成大错,他也是诚心赔罪,又是买好吃的,又是给妹子做新衣服,千方百
计地哄她高兴。
徐小雨年纪还小,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在哥哥面前又有了笑模样。
过了几天,徐林半夜里又偷偷摸到了妹子床上,徐小雨半推半就跟哥哥再次
成就好事。
这之后,兄妹两人便经常鬼混,白天是兄妹,晚上做夫妻。徐小雨渐渐尝到
了滋味,反过来经常撩拨徐林,把徐林搞得都有点吃不消了。
欲求不满的徐小雨越来越放荡,跟徐林手下的泼皮们打情骂俏,背地里暗度
陈仓……再后来,徐小雨甚至还在外面勾勾搭搭,与好多男人有染,为此还打过
两次胎,这两个孩子的生身父亲是谁,就连徐小雨都搞不清。
一个女人如果不在乎脸面和名声了,那真是比男人堕落得还要疯狂、彻底。
徐小雨仗着哥哥的威名,不但风流淫贱,而且刁蛮泼辣,没人敢惹。她今年都十
八了,却没人上门提亲,这名声早就臭大街了。
周班头确实老实,虽然他很怕气焰熏天的齐大爷,可是叶小天已经下了命令,
他一样不敢违拗。再者说,叶小天拍着胸脯说出了事有他顶着,周班头自忖自己
只是一个听命跑腿的人,齐大爷就算不满,也不会跟他这样的小人物计较,便不
肯偷懒耍滑,免得受典史责罚。
周班头见到徐小雨也有点发怵,好言劝道:“小雨姑娘,你哥哥犯的是人命
案子,逃是逃不掉的。如果你们一味包庇,到时候也难逃罪责。你还是说出他的
去向,究竟是非如何,老爷面前自有公断。”
那徐小雨端着个盆儿正要洗衣服,一听周班头这话,把木盆往地上狠狠一掼,
破口大骂:“我日你娘咧,你耳朵塞驴毛啦,听不懂人话是吧?老娘都说过不知
道他去哪儿了,你还叽叽歪歪的,你有完没完?”
马辉抱着肩膀站在一边冷笑,他来是来了,可没打算出力。徐家人都是什么
操行,他很清楚,何况背后还有齐大爷那位大人物。艾典史不知深浅,居然敢摸
齐大爷的虎须,他现在就等着看艾典史的笑话呢。
周班头被这小姑娘骂得老脸通红,讪讪地道:“小雨姑娘,有话好说,你别
骂我娘……”
徐小雨跳着脚骂道:“我日你娘,我日你娘,我就是日你娘!你能怎么着?”
周班头怒道:“你哥他犯了人命案子!”
徐小雨大骂:“犯了人命案子咋啦?郭胖子那一家人,活该找死!我日你娘,
你有本事自己去找我大哥。你去呀,你去齐大爷家里找去,借你俩胆儿,我日你
娘!”
周班头额头的青筋都绷起来了,呼呼喘着粗气,大声咆哮道:“我都说了你
别骂我娘,你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嘴巴啷叽的这么不干净!”
徐小雨嚣张无比地骂道:“我什么样儿轮得到你个老棺材瓤子教训?我日你
娘,我就日你娘,日死你娘,你能把我怎么着?”
周班头是老实人,可老实人一发火,神鬼无忌。周班头暴跳如雷,跳起脚儿
骂道:“我……我日你娘俩儿!”
徐小雨一呆:“你敢骂我?”
徐小雨突然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十指箕张地就往周班头脸上挠去:“我日
你娘咧!”
两人一边对骂,一边厮打作一团。真要说打,小雨姑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
过周班头。但周班头哪好意思真的动手打女人,顶多也就是用手臂推挡,小雨却
是十指尖尖,牙齿利利,无所不用其极。不一会儿,周班头不只脸上,就是双臂
双手,也都被小雨挠出了道道爪痕。
周班头被小雨挠个满脸花的时候,徐林带着几个泼皮出现在了青山沟。
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削瘦青年快步从坡下跑上来,徐林马上迎上去问道:
“怎么样?”
那个叫祥哥的人兴奋地喘着粗气道:“得手了,我在他们家水缸里足足下了
三包蒙汗药。华家只有公母俩,那个小的不在,大概是狩猎去了。”
徐林微微一怔,遗憾地道:“可惜了,虽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是还得
麻烦咱们再动一次手,真他娘的。”徐林说完,挥挥手道:“干活了!”
草丛中钻出来五个人,个个歪眉吊眼,不似善类。他们的长相倒不是如何的
面目可憎,只是平时习惯了这些不像正经人的表情,久而久之,自然就成了这么
一副模样。
几个泼皮冲进华家,先用牛筋把昏倒在饭桌旁的华老爹夫妇绑了,然后就在
屋里翻箱倒柜搜出了虎皮。徐林把虎皮接在手中,细细抚摸着那光滑美丽的皮毛,
哈哈大笑。
几条壮汉就在华家院子里掘了一个大坑,又到院前小河边挑来几十担水,倒
入坑中。
徐林冷冷一笑,吩咐道:“把那公母俩拖过来!”
几个泼皮把华老爹夫妇拖过来丢进大坑。老两口一入水,那蒙汗药的劲儿就
过去了,可是二人双手都被反缚于身后,牛筋一沾了水又韧又滑,如何能挣得脱?
华老爹强挣着抬起头,愤怒地叫道:“你们干什么?”
徐林狞笑道:“干什么?得罪齐大爷的那一天,你就应该知道有今天!”徐
林打了个响指,祥哥等人一言不发,转身就去把他们扛下山坡的口袋一只只拎过
来,徐林吩咐道:“倒进去!”
祥哥几个人打开那些口袋,便往水坑里倾倒起来。一股白烟升腾而起,华老
爹夫妇马上就感觉水温迅速升高了。
华老爹突然明白过来,不由大骇,脱口叫道:“石灰!你们这些畜……咳咳
咳……”
水温以奇快的速度升高,华老爹夫妇只骂了几声就感到灼痛难当,忍不住大
声惨叫起来。
徐林等人站在坑边哈哈大笑,这泡石灰水的办法,是当地土司惩罚罪犯或者
冒犯自己的人最常用的一种方法。其他如挖心、割舌、剥皮、牵鼻等,也都是土
司惩罚他人常用的手段。
“老东西,叫你不知好歹,跟齐大爷做对,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徐林恶狠狠地摞下一句话,听着华老爹夫妇撕心裂肺的惨厉叫声,虽然其他
山民住处尚有些距离,还是担心有人听见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遂把手一摆,喝
道:“走!”
华老爹夫妇在石灰坑里惨叫翻滚,仿佛掉进沸水锅里的两条泥鳅,皮肉一块
块脱落,鲜血迅速把白色的石灰水染成红色。他们的身体磨擦在粗糙的土壁上,
煮熟的皮肉脱落下来,露出了森森白骨。
等到离华家最近的一户人家隐约听到凄厉的惨叫,赶来华家探看时,华老爹
夫妇漂浮在血红色的石灰水中,热气蒸腾,白骨森森,已然气绝身亡。
叶小天在县衙等了很久,周班头带着马辉等一班捕快回来了。
叶小天一看周班头,又惊又怒地道:“周班头,你这是……被徐林打的?”
周班头垂头丧气地道:“典史老爷,徐林不在家。卑职想询问一下他的去处,
他那妹子便破口大骂,满嘴污言秽语。卑职一时不奈,与她争辩了几句,结果…
…”
叶小天大怒:“一个女人把你打成这样儿,她会武功?”
周班头摇摇头:“终归是女人,卑职怎好挥拳相向,所以……”
“放屁!你活该被打!”叶小天勃然大怒,指着周班头的鼻子大骂:“你要
讲风度也得分地方、分清楚对谁!但凡女人就打不得?那打仗的时候派一堆女人
上去就好了!战场上不分男女,律法上便男女有别?你是县衙班头,被一个女人
打成这样,很光彩吗?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执行公务!”
周班头满脸愧色,叶小天恶狠狠地道:“你若是因为家庭琐事打老婆,老子
都看不起你!可你执行公务时因为对方是女人,就不但不能执法,身为执法人员
还被人打成这副熊样儿,老子一样看不起你!”
周班头垂着头,老老实实地道:“是,卑职记住了!”
叶小天又看看后边那些捕快,最后把目光定在微微冷笑的马辉身上:“这么
说,徐林没抓到?”
马辉道:“徐林不在家,又不知他去向,如何抓得到?”
叶小天厉声道:“没有抓到那就继续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不信他
不回家。你,带几个人,给我去他家附近蹲坑守候,只要他一出现,马上把他给
我锁了!”
马辉有些意外地看了叶小天一眼,问道:“大人你真要抓他?”
叶小天道:“不错!我跟他耗上了。我就不信,一县典史治不了一个泼皮!”
马辉道:“好!我去!只是等人抓来,大人你可别后悔!”
叶小天冷冷地道:“本官不会让你看笑话!”
马辉冷笑不语,叶小天看看周班头那副狼狈相,又不放心地嘱咐这班软弱无
能的捕快:“你们抓人,只分该抓与不该抓。该抓的,不管是有女人、孩子还是
老人阻挠,不管他是撒泼打滚还是装奄奄一息,该怎么办你们就给我怎么办!”
众捕快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遵命!”
待众捕快随马辉走了,叶小天又看看周班头:“好了,你快回家去找郎中抓
些金疮药敷上,可别破了相。准你三天假,在家歇歇。”周班头怏怏地答应一声,
转身也走了。
叶小天摇摇头,又去大堂那边,找到还等在那里的郭家老小,告诉他们徐林
打死人后逃逸,不过料也逃不多远。他已安排人手缉拿,叫郭家把死者暂且停在
仵作房,回去等候消息。
郭家人本没指望县衙真能给他们撑腰,可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别无办法,只
能把申冤的希望寄托于官府。如今见叶小天真心实意帮他们办案,自然是千恩万
谢地去了。
叶小天站在大堂门口,怔怔地出了会儿神,只觉整个葫县,貌似真正做事的
倒是自己这个假当官儿的。那些真正的朝廷命官,一个个的都在浑浑噩噩混日子,
不禁自嘲地一笑。
花知县走进来,叶小天便对他说起徐林当街殴死人命一案。花知县闻言大怒,
厉声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小小地痞竟敢打死人命,真是无法无天,凶手
可逮捕归案了么?”
叶小天道:“那凶手打死了人,便马上离开了家,想必是知道闯了大祸。下
官派人缉拿,目前还未抓到……”
花知县道:“抓!明日画影图形,张榜各处,一定要把这等凶手逮捕归案,
还百姓一个公道,还葫县一个青天!”
叶小天乍见知音,欣然道:“县尊大人说得甚是!我估摸着,那凶手十有八
九是藏到了齐木家里,明日再抓不到人的话,我带人去齐家搜一搜。”
花知县登时变色,骇然道:“齐木?此事与齐木有何干系?”
叶小天解释道:“听说这徐林是齐木的手下,所以在坊间非常嚣张。”
花知县脸色一连数变,沉声道:“本县治安一向良好,如今竟有街坊口角,
继而殴伤人命,其中必有蹊跷。我们也不能先入为主,只听一面之辞,须得慎重、
慎重、再慎重。”
叶小天疑惑地道:“县尊大人的意思是……”
花知县道:“此事本县会交待孟县丞去办,事情很棘手,你就不要掺和了。”
叶小天默然半晌,答道:“下官知道了。”
叶小天一听就知道花知县畏惧齐木,便没有把他已派人去蹲坑抓人的消息告
诉花知县,心想等我明天把那凶手逮捕归案,直接让郭家击鼓鸣冤。到时凶手在
案,你纵然想息事宁人,又能如何?
花知县见叶小天听劝,暗暗松了口气,忙道:“你今日辛苦了,这就回去休
息吧。”
这时候,在县城打死人命,又去青山沟酿下一桩血案的徐林、祥哥一群地痞
无赖刚刚回到县城。几个人正商量着一会儿把虎皮献与齐大爷,得了赏钱后去哪
里玩耍,忽听有人唤道:“徐大哥!”
徐林抬头一看,认得是与自己住一条巷子的一个泼皮少年。那泼皮少年凑到
近前,神情诡秘地道:“大哥,你去哪儿啦?官府去你家找你呢。”
徐林一怔,讶然道:“官府找我做甚?”
“你还不知道?郭胖子让你给打死啦!”
徐林动手固然够狠,可当时郭栎枫只是呕血不止,徐林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禁
打,不禁有些发愣。祥哥等人见了,便讥笑他道:“徐大哥,你本来泼天的胆子,
怕个逑啊!不要忘了,你现在可是齐大爷的人,官府想来也是走走过场,还敢把
你怎么样?”
“嗤!”徐林不屑地冷笑,睨了他们一眼,傲然道:“我怕什么?只是没想
到那郭胖子这么不禁打,所以有些意外。”
泼皮少年道:“还有呢,那捕快去你家找你。因为你不在,和你妹子口角起
来,后来还打起来了。”
徐林怒道:“打起来了?谁跟我妹子打起来了?”
泼皮少年道:“就是周班头啊,那个三脚蹬不出一个屁来的闷嘴葫芦。嘿嘿!
让你妹子骂了个狗血淋头,恼羞成怒,就和你妹子动了手。”
徐林道:“我妹子怎么样?”
泼皮少年道:“当然没事啦,谁能让她吃亏啊?我方才出来时,她正威风凛
凛地跟刘家二姑娘对骂呢,说是为了一个什么钗子。”
徐林听了不觉有些心虚,那刘家二姑娘跟他有一腿。前两日他答应送刘二姑
娘一件首饰,因手头一时拮据,就把之前送给妹子的一枝钗子偷了来,送给了刘
二姑娘,不想竟被妹子发现了。徐小雨争风吃醋,这才大发雌威。
祥哥也是徐小雨的奸夫之一,这时一听捕快和徐小雨动手,便骂骂咧咧地道
:“这葫县官府什么时候这么有种了?徐大哥,不是兄弟我挑事儿啊,你在葫县
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你妹子被人打了,你能装聋作哑?换了我可不能忍!”
其他几个泼皮一起起哄:“是啊徐大哥,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要不然
你徐大哥的脸面可往哪儿搁?”
徐林一听,便道:“当然不能忍!不就是姓周的那个王八蛋么?兄弟几个,
闲着也是闲着,咱们教训教训他去!”
一帮泼皮流氓立即转向周思宇的家,那泼皮少年兴奋得一脸青春痘都凸了起
来,忙不迭跟去看热闹了……
次日,叶小天一进县衙,就见马辉等人打着哈欠,没精打采地站在仪门外,
一见叶小天到了,马上迎上来。叶小天问道:“抓到徐林了?”
马辉苦着脸摇摇头:“大人,小的们守了一夜,那徐林根本没回来。”
叶小天蹙了蹙眉,道:“一夜未归?莫非他畏罪潜逃了?”
马辉讪笑道:“大人,如果他真的畏罪潜逃了,那倒好了,起码说明咱们县
衙还有点官威,就只怕……小的打听过了,这徐林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平日里
本就常常烂醉不归,昨夜难说不是宿在那个娼寮了。”
叶小天点点头:“你们几个都回去休息吧,先补个觉儿。只要他没逃走,那
就有得抓,本官另派些人去寻他。”
马辉几人答应一声,各自散去。叶小天对苏循天道:“自打你跟在我身边,
也没见你干过什么正经事儿。这一遭儿无论如何也轮到你了,你带几个人去查访
徐林下落,见到了马上逮捕归案。”
苏循天心道:“我姐夫昨儿都说了要你不要再管此事,你还真拿自己当葫县
典史了?”
不过,姐夫的话,苏循天一向不大爱听,他现在正想做叶小天的妹夫,大舅
哥他却是一定要巴结的。况且他也不认为抓一个地痞有多严重的后果,便一口答
应下来,点了几个捕快,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青山沟,青山岭,青青绿野之中,两座新坟。
华云飞跪在坟前,泪已哭干。
纸钱的灰烬被风一吹,像黑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
华云飞腰挂佩刀,挎起猎弓,满怀仇恨地奔向葫县县城。
华云飞进城的时候,叶小天和李云聪、罗大亨正往十字大街走。罗大亨向叶
小天表功道:“大哥,我在十字大街那边寻到一家很不错的店面,咱们先去那里
看看?”
叶小天甚是意外,没想到大亨这么一个浑浑噩噩的人,真干起事业来居然很
用心。
叶小天道:“你和我说说,你寻摸的这家店面好在哪里?地点、人气,还是
……”
罗大亨道:“我那日到十字大街闲逛,忽然瞧见一家店面,只有母女两人。
那姑娘生得珠圆玉润,俊俏水灵,说不出的可人。我就想,若是和她毗邻经商,
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该何等舒心。家和万事兴,做买卖也是一样吧,于是
我就把他们家旁边那家店买下来了。”
叶小天道:“嗯,听起来很有道理,不过……你既然已经选定店址,还找我
干什么?”
罗大亨道:“我还没拿定准主意,请你帮我参谋参谋。你要是觉得不妥,我
再卖掉就是了。再说,开张在即,不得和左邻右舍打声招呼么?我一个人去也怪
不好意思,你是我大哥,当然要陪我。”
叶小天无奈地道:“好!那么……你打算卖点什么,可有想法了么?”
罗大亨道:“我打算开家杂货铺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卖。只要东西齐
全,大家日常都用的东西,自然会有人光顾。”
正说着,罗大亨突然往前一指,兴高采烈地道:“到了!大哥,你看!”
叶小天抬头一看,就见一家杂货铺子,上边歪歪扭扭五个大字:“妞妞杂货
铺”。门开着,一些扫帚木铲水桶铁扒篱一类的东西杵在那儿,叶小天惊道:
“你动作好快,货都备齐了,这……这都要开张了?”
罗大亨笑道:“大哥,你误会了。这不是我的店,我的店在旁边,你看!”
叶小天转眼一看,旁边果然还有一家和这杂货铺子差不多大小的店面,门口
铁将军把门,冷冷清清。
叶小天有点迷糊,他看看那家关着的店门,又看看这家杂货铺,忍不住问道
:“大亨,你刚才说你要开什么来着?”
大亨兴高采烈地道:“杂货铺啊!”
叶小天一指旁边那家正开张的杂货铺道:“杂货铺旁边开杂货铺?”
大亨理直气壮地道:“是啊!”
叶小天扭头看看李云聪,两个人都有点晕。大亨迈步向“妞妞杂货铺”走去,
回头对叶小天道:“大哥,快点儿,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家邻居。”
李云聪苦笑着对叶小天道:“大人,他这是来开店还是追女人啊?”
叶小天摇头叹息道:“我只怕他店开不成,人也追不到。”
(第十四章完,请期待第十五章《奋起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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