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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印传奇(我和我的母亲)
【寄印传奇】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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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18日
第五十一章。
奶奶关于「西水屯家弄了不少钱」
的一个论据就是这套位于城西丽水佳苑的跃层。
两层加起来,按张凤棠的说法,「总建筑面积差不多二百平」。
现在看,样式是老了点,但比起政府的安置房,那是好得没边了。
西水屯比我们村先拆了多半年,也是紧着东北环就近安置,可没俩月——房
子也不知道装修没,我亲姨就转手卖了人。
一并卖掉的还有陆永平在老南街的一套二手房,七八十平大概,光线暗淡,
我唯一能够想起的就是客厅正中挂的那幅巨型装饰画——一片无垠的竹林,每每
我盯着林子里那条逐渐隐去的小径发呆,幻想有一天自己也会置身其中,而路的
尽头必然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在苦苦等待。
当然,一如绝大多数的美梦,这一天没有到来,也不可能到来。
零一年秋天张凤棠通过关系(奶奶说,除了那个姓魏的还有谁,说不定这买
房的主意都是他出的嘞)买了这个钢厂内部房。
据说还需要资质,得什么级别以上的干部才能买,这事在小礼庄张凤棠就吹
嘘过好几次,嗓门高亮得像架着个大喇叭。
但如母亲所说,城西有一个不好,就是空气质量差了点,毕竟在钢厂南面。
对此张凤棠回应道:「要按凤兰的说法,咱都得住到山上去。」
她边笑边说。
一如此刻,我问啥时候通暖气了,我亲姨笑了笑:「早就该通了,这一拖就
是几年,也幸亏水电费一年二百包圆,不然俺娘儿俩还不都得冻死?」
她的意思我明白,但我的疑惑依旧没能得到解答。
当然,严格上讲也不能算「疑惑」,我也就随口问问。
不过既然开口了,那就要问个清楚明白,所以我一边刮着白萝卜一边说:「
今年才通?」
「去年就通了。」
张凤棠淘着野榛蘑和木耳,一个紧俏的屁股对着我。
「我咋没一点印象?」
我笑笑。
「没印象?」
张凤棠扭过头来,「这家你来过几次,你自个儿说说。」
她这么一说我就红了脸。
老实说,这丽水佳苑我还真没来过几次。
陆永平和父亲哥俩好那几年,我到他家去的频率尚且普普通通,陆永平死后
更不用说,何况这搬到了城西呢。
我又没成家,逢年过节用不着走姨表亲。
也就是「没了姨夫」,「你姨一个人怪可怜」(奶奶语),端午和中秋家里
会备份礼上门走一走。
但我这整年不在家,一般情况下自然是父母代劳。
有回年初一我倒是跟母亲去过一次,但陆家兄弟多,一坐就是一屋,叽叽喳
喳的,连饭都没吃,我便和母亲落荒而逃。
不过熘了一圈儿,这屋里也没啥变化,除了陆永平的痕迹被清除得一干二净
——记得前两年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我还见过他的照片,小眼大嘴,笑得异常灿烂。
就我帮厨(也就刮个萝卜、择把香菜)的功夫,陆宏峰进来了两次,一声不
响的。
张凤棠问他啥事,他也不答。
问不写作业瞎跑啥,他说他快饿死了。
「星期天没晚自习?」
我问他。
「有个啥考试占用教室,明儿个下午才上课。」
这表弟两手操兜,宽大校服下的身体软绵绵的,像块口香糖。
而唇上的那抹黑色绒毛俨然一条鲶鱼或者一名李大钊同志,让人浑身发痒。
买收音机回来,张凤棠正要走,问我要不要跟她回去。
「起码安安生生吃顿饭。」
她穿上大衣拎上包。
出乎意料的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就应允了。
是的,病房里的众人、气味、欢声笑语,甚至母亲的通红脸颊,都令我烦躁
莫名。
在又一波大笑中,我瞥了母亲一眼。
「没事儿,」
她走过来,「晚上你霞姐跟妈一块儿值班,算工时。」
这么说着,母亲就笑了起来,毛衣下的乳房都在轻轻颤抖。
李青霞也笑:「别光工时,有宵夜没?」
「这个可以有,看你想吃啥吧?」
母亲一手操兜,一手搭上我的肩膀,笑吟吟的,「谁想吃宵夜啊,都可以考
虑留下来,啊,报饭先。」
理所当然,又一波大笑如约袭来。
于是我也笑了笑。
这天气电瓶车肯定骑不成,索性扔在了医院里。
我跟张凤棠步行去了趟家乐福。
她问我想吃点啥,这我还真说不好,于是她便东奔西走左一兜右一兜,我自
然又是个行李架子。
每买一样东西,她都
要问我行不行,而每次她问,我都会拼命地点头。
至于具体买了些啥,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当然,到了我姨家里,一切真相大白。
晚饭张凤棠弄了个小鸡炖蘑菰,又搞了个枸杞羊肉砂锅,每人一小碗白米饭
,吃得是热气腾腾大汗涔涔。
不得不说,张凤棠的厨艺比起母亲来也不惶多让。
值得一提的是,打的回来,我刚想掏钱,被她一巴掌扇在了手上。
「等你自个儿能挣钱再说吧。」
我亲姨哼了一声。
吃完饭,又看了会儿电视,我便起身告辞。
我是这么说的:「那我走吧,姨。」
说这话时,我伸了个懒腰,一副理所当然要走的样子。
「走个屁,这冰天雪地北风呼呼的,往哪儿走?家里又不是没地儿睡。」
张凤棠翘着二郎腿,瞅了我一眼。
于是这晚我便睡在了表姐的闺房。
一楼三室一厅,除了个杂物间,另两个都是卧室。
陆敏这间自打落成大概也没用过几天,沦陷于一片粉红之中时,我感到荣幸
极了。
昏睡很快将我吞噬。
可以说那抹朦胧的粉红尚未脱离视线,我已不知天南地北了。
没有办法,这两天虽不能说多累,但咱还真没睡过囫囵觉。
然而晚饭水分补充得有点多,先是羊汤,再是米粥,它们淌过食道,漫过肠
胃,最后难免地汇集于膀胱。
就这么尿到表姐床上有些丧心病狂,在憋胀感的持续击打下,我只能睁开了
眼。
迷迷煳煳的,这一路上跌跌撞撞,险些在客厅西侧的矮阶上翻个跟头。
我只好靠了一声。
经过楼梯口时,就那么随便一瞥,我发现二楼貌似亮着灯。
这泡尿无比漫长,搞得我几乎要再次昏睡过去。
等水流殆尽的刹那,卫生间里一声巨响,尾音还他妈轻微上扬,有点惊天地
泣鬼神的意思。
与此同时,我意识到,这会儿来个大号鄙人也不会过于反对。
可惜没带烟,这种事想想就好。
晕晕乎乎地,我冲完马桶就往表姐的闺房赶。
二楼已黑灯瞎火,以至于打开房门的瞬间,我都有点怀疑适才的一瞥是不是
错觉。
神使鬼差,躺回床上,我却再也睡不着觉。
那些个瞌睡虫彷佛随着尿液被排了个一干二净。
寿司、人流单据、陶瓷关节、陆永平、陈瑶,甚至医院楼道里的消防栓,有
的没的,纷至沓来。
万籁俱静中,连窗外大雪的沙沙声都清晰可辨。
翻来覆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总算再次触摸到了那片朦胧。
然后——便意就恰如其分地袭来。
除了靠一声,你还能说点什么呢。
看了看手机,已零点出头。
又磨蹭了好半晌,我开灯,下床,打开了房门。
当然,这次揣上了烟。
然而不到楼梯口,我便瞥到了那道由二楼倾泻而下的橙色光线。
它直直地切在石膏横梁上,像只巨型橘子被挤爆的瞬间喷射而出的汁液。
我不由愣了愣。
客厅里只有挂钟的滴答声,雪光从阳台的窗户渗进来,通彻的莹白中竟掺着
股清冽。
我突然就感到了一丝寒冷。
陆宏峰的房间黑灯瞎火,没有丁点动静。
我睡觉前他还在张凤棠的喝斥下写化学作业。
又瞥了眼那道橙色光线,我轻手轻脚地踱回房间,熄了灯。
再出来时,我的心便怦怦地跳了起来,不可抑制。
这雪夜里卑劣的躁动实在让人莫名其妙。
出乎意料的是两级楼梯会如此漫长,乃至足够我打了两次退堂鼓。
在打第三次退堂鼓时,我猫着腰,暗骂自己傻逼。
随后便有声响从橙色窗口溢出,掉落在光洁的走廊地板上。
好似受到惊吓般,我吸了吸鼻子。
是「啪」
的一声,像是在打蚊子,这起码说明我亲姨确实尚未入眠。
紧接着又是一声「啪」,一个公鸭嗓开腔了,略带喘息:「知道了知道了,
这到元旦都不休息,等那么久谁受得了?」
毫无疑问是我亲爱的表弟,老天在上,我头一次见到如此不耐烦的撒娇。
这么说着,他嗯了一声,语调上扬。
随之什么吱扭了一下,房间里传来一声女人的闷哼。
如此熟悉而令人脸红,瞬间我心里就擂起鼓来。
「见天想着这事儿,真不消说你。」
闷哼的尾音牵出这么一串,紧跟着又是一声轻哼。
不是张凤棠是谁?哪怕不知为何,这声音温暖多褶,不似以往般清亮。
登时轰隆一声,我心里亮如白昼。
「你不想?」
陆宏峰瓮声瓮气的,像是脑袋上罩了个面粉袋。
「啪」
地一巴掌,显然又有蚊子出没:「瞎说啥,给你说,期末拿不到名次,有你
好果子吃!」
陆宏峰没了音,倒是床板接连吱扭了好几下,张凤棠嗯了一声后,又吸了口
冷气。
我轻触着乳漆墙,几乎喘不上气来。
然后室内就传来几声蛤蟆叫,或者退一步讲,起码一只被人扭住脖子的鹅才
发得出这种声音。
「笑啥,再跟期中考试一样,妈就不让你碰。」
「知道了知道了。」
陆宏峰满口答应。
床板又吱扭起来,激烈了些许,张凤棠也轻哼了两声,这一切却马上戛然而
止。
「不让碰,那我想了咋办?」
「管你咋办。」
没了音。
寂静中吱扭声再次响起,青涩、缓慢,却坚决。
「还有昨晚上在医院,真不知道现在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啥!」
「又来了你,都说几万遍了。」
「你现在是翅膀硬了,妈说啥都不听,」
「啪」
地又是一巴掌,「让关灯也不关。」
蛤蟆叫了两声。
一阵窸窸窣窣后,「啪啪」
两声脆响,这次恐怕不是打蚊子了。
「别着凉了你,」
张凤棠「啊」
地一声轻呼,「轻点儿。」
「妈,在学校老是想你。」
「哟——」
「想你的——屄。」
最后一个字近似耳语,但我还是听到了。
也不能说「听到」,应该说即便窗帘严丝合缝,它还是突破重重阻挠穿透了
我的耳膜。
无论如何——有些夸张,乃至我心里禁不住一颤。
「疼!」
陆宏峰一声惨叫。
「让你瞎扯。」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紧跟着,啪啪声响彻耳膜。
张凤棠娇吟两声,直呼轻点。
但小屄蛋子儿并没有「轻点」,一连串的「啪啪啪」
不绝于耳。
「轻……点儿,让人听见!」
当妈的喘息着抖落几个字。
「哪能听见。」
儿子也喘。
「说过……多少次了,这……这事儿可不能……」
张凤棠像是再也说不出话,索性闷哼起来。
橙色灯光漫过半边走廊,在绿墙和红砖表面浸上一层模煳的影子。
我感到老二硬得发疼。
「那你让林林来?」
好半晌,陆宏峰气喘如牛地蹦出这么一句。
「谁……知道你这么猴急,小畜生。」
陆宏峰或许切了一声,又或许没有,总之啪啪声戛然而止,接连两个深呼吸
后,他说:「我看……你是想让林林日你!」
这声音有些过于响亮,我甚至觉得哪怕此刻躺在表姐闺房也一样能够听到。
回答陆宏峰的是他自己的一声惨叫:「老疼!」
「你也知道疼?」
我亲姨也长呼了口气。
陆宏峰没说话,而是用肢体语言作出了回答。
随着张凤棠的一声轻呼,床板再次吱扭起来。
喘息。
闷哼。
我觉得这暖气供应比病房里都要充足。
「妈。」
没音。
「妈。」
还是没音。
「妈。」
「咋?」
「我鸡巴大不大?」
「跟谁学的你?!」
很遗憾,这次没能欣赏到陆宏峰的惨叫。
「妈。」
「又咋,快弄完睡觉去!」
「大家都叫我古巨基。」
蛤蟆叫了两声。
「啥?」
「古巨基,」
陆宏峰喘了口气,「《情深深雨蒙蒙》里面那个。」
得有个四五秒,张凤棠才笑了起来。
大笑。
如果坐着,肯定是前仰后合;如果站着,必然会直不起腰。
床上的一切活动都让位给了笑。
始作俑者也笑了起来,呱呱呱的。
我掐掐坚硬的裤裆,在墙上趴了好一会儿。
「你说说你们,啊,多大点儿,一天不学好,净瞎搞怪。」
「他们说我鸡巴直起来能把俺们学校大门捅倒了喽。」
蛤蟆叫,不无得意。
「说啥呢……」
张凤棠又开始笑。
持续了好一阵。
直到陆宏峰再次动起来,笑声都没能完全停下。
「妈,我大还是我爸大?」
陆宏峰可能有些兴奋过头。
「瞎说啥。」
当妈的没搭理他,好半晌又说,「别提你爸。」
不提就不提,儿子闷声不响,啪啪声却毫不拖泥带水。
「轻点儿你!」
张凤棠喔喔直叫。
「妈。」
「嗯。」
「我大还是张亚光大?」
张凤棠的叫声细高,像一眼叮咚清泉。
「妈。」
「啧,你今儿个咋回事儿?」
我几乎能够想象她凤眼一翻柳眉微蹙的样子。
但很快,在新一轮的啪啪脆响中,清泉再次开始流淌。
「你妈屄啊,轻点儿轻点儿。」
「怕啥?」
他绝对吞了股口水。
「让林林听到你才心静?」
条件反射般,我连大气也不敢出。
屋里的运动并没有「轻点儿」,起码我没能听出这个迹象。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宏峰突然说:「听到咋了?听到就拉他一块来。」
粗重的喘息使每个字都要在空中弹跳几下,乃至传到我耳朵里时它们轰轰作
响。
张凤棠不说话,只是哼。
「好不好,妈,俩鸡巴一块来。」
稚嫩的公鸭嗓矬刀般打磨着寂静的夜,夸张而怪异。
张凤棠还是不说话,依旧是哼。
好半晌,伴着一种鹅叫般的嘶鸣,我亲姨总算从喉咙里抠出几个字。
她说:「峰峰,妈不行了。」
运动在一场暴风骤雨后归于沉寂。
陆宏峰于喘息和娇吟中射得闷声不响。
直到张凤棠让他洗洗睡,我才得以确定房间里的行为艺术已宣告结束。
而我两脚发麻,大汗淋漓,烟盒在手中都变了形。
张凤棠进卫生间后,我觉得是时候撤退了。
但我亲爱的表弟还四仰八叉地卧在床上,橙色灯光照亮他稚嫩的胡须,一如
照亮他胯下绵软的「巨基」。
就在我挪到楼梯口时,陆宏峰开腔了。
他说:「妈!」
回答他的是水声。
于是他又叫了一声。
这次水声友情暂停了一下:「咋?」
「明儿个再给我一百二。」
「干啥又?」
「学杂费。」
「不交过了?又交!」
「那个多媒体课让交的。」
水声再次响起,与此同时,张凤棠说:「明儿个我找你们老师去。」
陆宏峰「操」
了一声,很低,但我还是听见了。
随后他唱了句周杰伦的歌,那个爱情龙卷风什么的,重复了两遍。
在第三遍重复到一半时,他颇有自知之明地放弃了。
「妈!」
「又咋?」
水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他妈也回到了卧室。
「我爸跟我姨咋好上的?」
这话说得字字清晰、行云流水。
我攥着扶手,再也挪不动脚步。
没有回答。
一阵窸窸窣窣后,窗口出现一个女人的影子。
虽然知道用不着,我还是迅速蹲了下去。
「妈。」
「快洗洗睡去!楼下可还有人。」
女人消失,像是上了床,几声细碎的吱扭,「妈累得要死,你可别惹我。」
「说说呗。」
「啧,一边儿去,看你妈还没死是不是?昨晚上你呼呼大睡,你妈可值了一
宿班儿。」
「妈妈。」
这声音嗲得有点过分,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想掐死陆宏峰。
「一个黄鼠狼,一个骚狐狸,一对眼就搞上了呗,你姨夫又不争气,偏偏进
了宫,那可不是干柴烈火哟!」
我搞不懂这话什么意思,不由自主地,整个人几乎要贴到玻璃上。
「不像啊。」
「啥不像?」
「我看我姨挺那个的。」
「哪个?」
「神圣不可侵犯。」
支吾了好半晌,他用普通话说。
「切,还神圣不可侵犯?」
我亲姨笑了起来,高亮得和戏台上的阮妈不相上下,不知什么玩意儿在大笑
中咚咚作响。
后来笑声突然就低了下去,但还是持续了好一会儿,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她才
止住了笑:「会装呗。」
陆宏峰没吭声。
「让你盖被子听不懂?非晾你才心静!」
「啥是会装?」
「表面上那个啥——」
张凤棠顿了顿,「冰清玉洁,啊,暗地里直发骚,啧,脚别乱蹬,生虱子了
你?」
两声蛤蟆叫。
「整天噘着个大屁股扭来扭去,一看就是骚屄欠弄,不知给多少人弄过了。」
「你咋知道?」
张凤棠没搭理他,而是切了一声。
好半晌,她说:「哎,妈好看还是她好看?」
「啥?」
「妈跟你姨哪个好看?」
陆宏峰没吭声。
起码我没听见。
「不问你呢?啧,别碰我。」
「妈。」
没音。
「你好看,」
公鸭嗓慢条斯理,略一停顿,还笑了笑,「我姨也不丑,都好看。」
「没良心的,吃着碗里想着锅里,跟你爸一个德性!」
张凤棠声音压得很低。
「我咋了我?」
「脏内裤忘了?」
「妈。」
一阵窸窸窣窣.「那么脏的东西也拿,不消说你,恶心不恶心一天!」
「一边儿去!」
「幸亏你姨没发现,不然你妈脸往哪儿搁!」
张凤棠这一串连珠炮把她亲外甥打得晕头转向,但硝烟滚滚中炮貌似还没放
完。
「别乱摸!」
「啪」
地一巴掌。
陆宏峰夸张地吸熘了一下。
「你姨可不是啥干净货色。」
「咋?」
「咋个屁,快下去睡觉!」
「妈。」
「本来就发骚,这当了大老板,还不得岔开腿让人弄啊,干净得了吗?」
我摸根烟咬在嘴里,却没机会点上。
客厅里的挂钟滴滴答答的,指针彷佛就戳在耳边。
「哼啥哼?」
「我没哼。」
「听见你哼了。」
「真没哼。」
于是张凤棠就哼了一下:「咱村那个乔秃头你还记不记?」
「谁?」
「乔晓军啊,你忘了那个四中教导处的,唉哟,跟你姨关系可不一般,偏你
爹没一点眼色,还逞能,英雄救美嘞。」
陆宏峰哼了一声。
这次确确实实哼了。
如果我亲姨需要呈堂证供,我想我可以做个人证。
「咋?」
「没咋啊。」
「还有郑向东,当年你姨夫可不把他结结实实揍了一顿,到现在头上都还有
碗口大一块疤呢。」
张凤棠直咂嘴,像是疤落在了她头上。
「啥时候的事儿啊?」
「早了,你姨刚开始搞剧团那会儿。」
「真的假的?」
「难说,无风不起浪,最后要不是你姥爷亲自出面,人郑向东会留下来?」
「不像。」
「跟谁学的,不像不像,啥叫不像?谁不像?」
张凤棠显然翻了个身,我觉得窗帘都动了动,「郑向东可摸过你妈屁股。」
好半天没人说话,我忍无可忍地吸了吸鼻子。
「啧,瞎摸啥?」
我姨终于又开腔了。
「他能摸我不能摸?」
回答他的是一串清亮的笑声。
「他摸这儿没?」
「他敢!」
「咋不敢?」
「切,你亚光叔不剥了他。」
「吹牛吧就。」
「咋?」
「我不光摸了,还日了。」
又是一巴掌,这次显然隔着被子。
没由来地,我想到了《地道战》和《小兵张嘎》里的土制防弹衣。
「亚光能咋地?」
这表弟大概恨不得蹦到天花板上。
「再瞎扯我不撕烂你的嘴!」
大概真怕嘴被撕烂,陆宏峰没了音。
张凤棠骂了句什么,随着一声细碎的吱扭,像是又翻了个身。
她甚至哼了一声。
「妈。」
好半晌,羊羔咩咩地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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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应声。
「妈。」
蛤蟆叫。
「快下去睡觉!」
一阵窸窸窣窣,接着咚地一声响。
「啧,别瞎闹!」
陆宏峰吸了口气,就没了音。
「小畜生。」
张凤棠轻哼了一声。
好一阵又是一声。
某种压抑的热气流从她的口腔淌出,整张窗帘都浸得湿哒哒的。
「妈,爽不?」
陆宏峰轻喘着,像是犯了鼻炎,紧跟着是几声响亮的吸熘。
「小畜生。」
张凤棠还是这么说。
她声音轻飘飘的,又是一声轻哼。
搞不好为什么,周遭再次热烈起来,我心里也禁不住轻轻一颤。
「硬不硬?」
几声吱扭后,陆宏峰颤抖着说。
「你
睡饱了,瞎折腾……你妈。」
张凤棠一声轻呼,「干点啥也没个度。」
房间里又响起了熟悉的节奏,缓慢,悠长。
「妈。」
「嗯。」
「那郑向东的事儿也是亚光说的吧?」
或许是陆宏峰不由自主地用力一挺,张凤棠啊了一声。
「他说的我可不信,大话篓子一个,也就会弹弹琴吹吹箫。」
「咋说话呢?」
我姨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床板轻轻摇。
也可能是床垫里的弹簧发出的声音。
席梦思。
「高干病房谁找的?医生谁找的?剧团搞这么大,谁捧的场?搞得跟谁专蒙
你一样。」
这么说着,张凤棠切了一声,似是意犹未尽,又似不屑于继续举证。
当然,很快,她又开炮了:「还有那啥艺术学校,你姨这大老板当的,啊。」
陆宏峰闷声不响。
「我可亲眼见过那个陈建军来找你姨,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张凤棠嘀咕了句什么,接着说道。
掷地有声。
「谁?」
公鸭嗓总算吱了一声。
「没谁。」
「谁嘛?」
「烦人不,说了你也不认识,反正你姨呀,会做生意。」
「肉体生意——」
她这调子拖得老长。
「听不懂?岔开腿做生意。」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
向北约莫一公里的省道是钢厂拉煤车的必经之地,我突然想到,如果雪足够
多,融化了之后就是汪洋大海,那些在雪夜也如此忙碌的重卡自然也就成了汽轮。
这样想着,我觉得自己几乎要漂浮起来。
「你不也开过宾馆?」
好半晌陆宏峰才开了口。
他甚至笑了笑。
「你还弄不弄?」
冷冰冰的。
陆宏峰没吭声,而是卯足劲搞了几下,「啪啪啪」
的。
张凤棠一声闷哼后再没出声。
当然,也可能是我没听见。
「咋搞上的他俩?」
好一会儿表弟喘息着问。
张凤棠哼了一声。
「妈妈。」
「你姨裤腰带松呗,见了鸡巴就走不动路。」
她也轻喘着,间或一声低吟,「这当官的哪个不是老狐狸,那股子骚气还能
闻不到?」
如你所见,没准是戏演得有点多,我姨总是揣着股戏剧化的夸张。
虽然这种夸张让人不舒服,但你还真不知说点什么好。
又搞了几下,陆宏峰说自己口渴,想喝水。
张凤棠说,喝就喝呗,又没人拦你。
于是陆宏峰就郑重其事地请求他妈把桌子上的水给他递过来。
「劳驾。」
他说。
「自个儿去。」
他妈回答。
于是他就「自个儿」
下去喝水。
于是扁平而倾斜的影子便在窗口晃了晃。
于是他就撩开窗帘,往外瞄了几眼。
我紧贴着墙,头发都要竖起来。
陆宏峰的头发却平直顺滑——不知啥时候这厮搞了个齐刘海。
于是他就摸摸齐刘海,喝起了水。
一时咕咕作响,彷佛打哪儿飞来了只老母鸡。
「不过女人啊,在外面就是不好混,是是非非又咋说得清楚。」
张凤棠拖长调子,一声长叹。
「那你还说我姨。」
窗帘放了下去,堪堪露着一角。
「你姨就是骚咋了?还不许说啊?凉不凉,让妈也喝点儿。」
蛤蟆叫。
「嘿,你还别不信。」
这当妈的也是「咕咕咕」,「嗯。」
两下蹭地声,影子又爬上了窗帘:「冬冬他妈那样的才叫骚。」
「你倒是眼尖,学习不行,旁门左道挺上劲儿。」
「这谁看不出来啊,上次我去冬冬家,他妈……」
戛然而止,陆宏峰嘿嘿直笑。
「咋?」
「不咋。」
「你说不说?」
「真不咋。」
「切,你说我还不听嘞。」
「妈。」
蹭地声。
「干啥?」
「妈。」
「啧,作践你妈吧就。」
蛤蟆叫。
「咋,不洗洗去?」
蹭地声,开门声,水声。
陆宏峰再回来时嘿嘿直笑。
于是他妈就给了他一巴掌。
相应地,他便哼了一声,不,哼了两声。
「作践你妈吧。」
好一会儿,张凤棠舒口气,又说。
接着,呱呱呱中,房间里一阵滋滋作响。
如你所料,
这个看毛片时永远快进的烂俗桥段让我挺直嵴梁,半天才悄悄地
喘了口气。
「行了行了,恶心死人,水给妈拿来。」
陆宏峰闷声不响,但很听话。
于是我姨就如愿以偿地漱了漱口。
不幸的是她需要亲自下床,跑到卫生间,喷出一道水雾。
我都感到麻烦。
等她再回来,陆宏峰又开始蛤蟆叫。
「还弄不弄?」
没好气。
「妈,」
表弟显然上了床,紧跟着,「啪」
地一声脆响,「从后面来呗。」
「德性你,」
张凤棠咂咂嘴,「要求还挺多,快点弄完,几点了都。」
咚地一声,一阵窸窸窣窣,陆宏峰哼了哼。
「屁眼上毛又长出来了。」
他喃喃道。
我搞不懂这话什么意思,不由冒了一头汗。
当然,更有可能是我听错了,因为张凤棠对此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冬冬他妈啊,我看是个说媒的。」
几声吱扭后,我姨突然谈起了牛秀琴。
声音有点小,应该是背对着我。
「啥?」
「媒婆不知道?专门给人家说媳妇儿的。」
「她不文化局的吗?」
「说你傻你就流鼻涕,」
我姨笑了笑,却不屑于给儿子作任何科普,「我看要没她啊,你姨跟这当官
的还真不一定能牵上线。」
正是此时,楼下的挂钟敲了一下。
老实说,这冷不丁地,吓人一跳。
我望了眼光怪陆离的走廊,又瞥了瞥楼下微弱的天光,然后就放了一个屁。
冗长而醇厚,也幸亏闷声不响。
而嘴里的烟已悄无声息地少了一半,我这才惊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印第安人。
「她这有啥好处啊?」
「啥好处?好处可多着呐,水浒传里边……废话贼多,快弄完睡觉,真拿你
妈当驴使啊。」
蛤蟆又开始叫,接着「啪」
地一声脆响。
「驾。」
他说。
「你就作吧。」
张凤棠一声闷哼后骂了句什么。
略一停顿,她又说:「不是妈眼红,你说说秀琴这样的,啊,除了吃吃喝喝
岔开腿让人弄弄,她还会干啥?」
这个问题恐怕陆宏峰回答不了,所以他就没吭声。
「你瞅人家混的,车是车,房是房——光平海起码有四五套房,凭啥啊,就
凭一个月千把块钱工资?」
「那冬冬他爸也不知道?」
「不知道?人家可精着呢,不知道。」
「那他不管?」
「管得了么管,他一个初中老师给调到教育局,凭啥啊?」
「妻管严。」
陆宏峰勐搞了几下,啪啪脆响。
于是相应地,张凤棠也叫了几声:「犯啥病呢你,给你说啊,你要娶了媳妇
儿也那样,妈可就没法活了。」
回答她的是蛤蟆叫。
「笑啥?」
还是笑。
「切,你这样我咋瞅着危险呢。」
陆宏峰不搭茬,而是用力挺了几下。
席梦思的呻吟中,他问:「妈,爽不?」
张凤棠似是哼了两声,然后就没了音。
她应该是誓死也不想搭理这个未来的妻管严儿子了。
席梦思呻吟得愈加热烈。
啪啪声也变得密集。
「轻点儿你。」
我姨压着嗓子勐叫了几声。
「妈,你屁股真圆。」
两声细碎的「啪啪」,陆宏峰气喘如牛。
当然,牛是怎么喘气的,我还真说不好。
只隐隐记得,每逢寒冬腊月那些老伙计们都要从鼻孔里喷出悠长的热气,令
人无比着迷。
不知道我亲爱的表弟会不会喷点什么出来。
「你姨的更圆,还肥。」
张凤棠也喘。
「妈,给你说个事儿。」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宏峰的嗓音突然变得清亮,速度也慢了下来。
「嗯。」
张凤棠轻哼着。
「我见过她的屄。」
他声音有些发抖。
「啥?」
「我见过我姨的屄。」
他略一停顿,又是「啪」
地一声。
我感到嘴里苦得厉害,只好吸了吸鼻子。
张凤棠不吭声,还是哼。
席梦思的呻吟几乎要停下来。
「暑假那会儿。」
「我在剧团办公室玩电脑。」
「我姨在里面睡午觉。」
陆宏峰断断续续,时高时低,像个即将断气的我军战士。
这长征煎熬得我满手心都是汗。
但战士停了下来,躺地上打滚,不走了。
「咋嘛?」
半晌,张凤棠终于问。
「我到她屋里上厕所,就看见了呗。」
「哦,你姨没穿裤衩,光屁股等着你哩。」
随着床板勐一吱扭,我姨叫了一声。
「穿了,可小,屄毛都露出来了,又黑又多。」
张凤棠又哦了一声。
当然,也可能只是一声稀松平常的呻吟。
「跟你的有一拼。」
陆宏峰笑了笑。
没音。
「屄也肥,大屄唇翻着,屄洞都能瞅见。」
他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像是被钢丝勒住了脖子,没准下一秒就会挂掉。
「骚不骚呀?」
张凤棠声音轻飘飘的,说不出的奇怪。
「啊?」
「我问你姨的屄骚不骚。」
陆宏峰不说话,啪啪声又渐渐响起。
「你没弄她?」
张凤棠轻声叫着。
陆宏峰誓死不吭,啪啪声越发剧烈。
「想不想弄……你姨,啊?」
张凤棠嗷嗷直叫。
这些字词翻过圆滑的喉头,又被拉扯成一根根紧绷的丝线。
「弄你姨的大骚屄,大浪屄!」
回答她的是小屄蛋子儿的低吼声,哼哼唧唧的,像是被人捏住了睾丸。
但床板的运动振聋发聩。
屋里的两人像是发疯般制造出一袭巨大的风暴。
它将我席卷而起,四处颠簸。
我发现自己几乎喘不上气来。
好一阵,公鸭嗓总算吐出了几个字。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日死她!」
「你……要弄你姨,妈就让林林弄。」
我亲姨的呻吟充满了弹性。
她极力压着嗓子,声音却针尖般发亮。
席梦思的运动立马停了下来,房间里只剩粗重的喘息。
「林林这又高又壮的,下面肯定大。」
「骚屄!」
陆宏峰勐然挺动起来,像是遭雷噼了一样。
他一连喊了好几声,公鸭嗓在啪啪声中被削去一截,低沉却又尖利。
回答他的是嗷嗷叫。
我不由攥住了自己的裤裆。
「反正,」
好半晌,陆宏峰才放慢速度,缓了口气,「不许给他唆鸡巴!」
张凤棠没吱声。
她边喘边哼,像一滩兀自消融的糖浆。
「听见没?」
陆宏峰似是在他妈屁股上来了一巴掌,「妈!」
他甚至咬了咬牙。
「妈有啥法子?」
一声闷哼后,张凤棠轻颤着说。
「啥?」
陆宏峰索性停了下来。
「他硬把大鸡巴头子往妈嘴里戳。」
「骚屄!」
一时啪啪作响,「那你就唆了?骚屄!」
这表弟的嗓音干涸得像块龟裂的泥巴,滑稽而夸张,却又怪异得令人窒息。
「妈就是骚屄!」
张凤棠彷佛要哭出声来。
「俩鸡巴日不死你啊,骚屄!」
兴许是过于激动,小屄蛋子儿打了个嗝。
我能想象那热气流里羊肉和白萝卜的味道。
「嗯,日死妈,妈快给你俩弄死了,」
我亲姨的嗓音温暖多褶,「还有冬冬,一起弄妈!」
陆宏峰射精时,我也友情射了一管。
区别在于,他射在他妈屄里,而我射在了自己裤裆里。
这热烘烘黏煳煳的感觉让我恍若化身为一块口香糖。
张凤棠并没有马上去洗澡,而是让陆宏峰去。
但这小屄蛋子儿当然磨磨蹭蹭。
于是母子俩又温馨地聊了好一会儿。
我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离开机会。
张凤棠让儿子期末好好复习,争取拿个名次。
「这下你该心满意足了吧。」
她用普通话说。
然而陆宏峰并没有心满意足,他说:「记着给我买电脑。」
「你这阶段要啥电脑?」
这话实在伤人心。
于是陆宏峰就恼了。
他说了句什么我也没听清,之后就是漫长的沉默,再后来他就哭了起来,委
屈得差点把自己噎死。
「行行行,班级前三十,年级前五百,明儿个我就跟你姐说。」
「写个条儿。」
「能耐你,」
张凤棠似是哭笑不得,「快洗洗去,三更半夜的,明儿个再说。」
陆宏峰不吭声。
「切,还能蒙你?」
一番权衡之后,陆宏峰姑且答应了。
就在他走向洗澡间时,张凤棠突然问他偷看母亲的事是真是假。
「瞎扯的你也信?」
蛤蟆叫了两声。
「你瞎鸡巴乱搞,我可不饶你!」
她这嗓音又如在戏台上一般清亮,「还有,嘴严实点儿,别啥都往外捅。」
陆宏峰有没有说话抑或说了些什么,我不清楚。
我只觉两脚发软,而一截粗硬的屎橛子几乎戳到了体外。
正是此时,张凤棠一把拉开了房门。
一股暖风袭来,宛若一堵坚硬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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