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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末之果
【终末之果】(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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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末之果【04】
凯因在睡梦中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可是他完全没有给大脑时间去分析。
他翻了个身,试图再次进入睡眠。
又是一声轰鸣,这次他听清楚了,好像是某种爆炸的声音。
他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一声尖利的呼啸,然后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
房屋的窗户像泡沫一样被震得粉碎,重重的被泼洒在地面上。
从窗户勐的吹进来的冷风夹杂着刺鼻的硝烟味道扑面而来。
凯因迅速的穿好衣服,然后习惯性的把妮娜留给他的小铁盒塞进贴身的口袋
里。
他听到人们开始疯狂的叫喊起来,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声音。
他打开门冲到了街道上,看到无数熟悉的人乱作一团。
浓浓的黑烟从镇子的每个方向升起来。
头顶上划过七八只人类的飞行器,他们在天空飞快的窜向远方,在身后留下
了剧烈的爆炸声和巨大的橙色火焰。
凯因几乎被吓傻了。
他看到不远处的教塔在爆炸中倒塌下来,溅起了大片的尘土。
街道对面的几栋房子被炸得面目全非,一只焦黑的断腿躺在被火焰吞噬的废
墟附近的地面上。
「去能量塔!」
「去能量塔!」
「去能量塔!」
他的脑海里不断传来战士们清晰、焦急和威严的广域触探。
人们开始疯狂的向那个方向聚集过去,凯因在人群中跟着人们奔跑。
他根本没有办法思考,连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去想。
可是他的心里很清楚,这一切的一切就仅仅说明人类要杀死他们而已。
当他所在的人群已经能够看到能量塔的时候,似乎大家的心里都有了一种莫
名的安全感。
他们知道,自己的「战士」
就在那里,他们会守护自己。
可是当一道蓝色的能量从镇外射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像僵尸一样呆在了原
地。
写有洛特名字的高大能量塔与那股能量接触,爆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然后
轰然倒地。
凯因的四周是不绝于耳的哭泣、惊叫和嘶吼。
他看见人类的士兵从洛特的入口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加尔达斯的浑身沾满了鲜血,有人类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跪倒在地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几乎能刺破耳膜的不甘怒吼。
然后在一秒钟之后,他的尸体就被密集的能量子弹打的面目全非。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快走!」
一只手突然拉住了凯因的胳膊,将失神的少年拉回到现实。
凯因看到那是弃晶,他红色的眼睛是那么鲜艳。
凯因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任凭弃晶拉着自己窜向镇子深处。
四面八方都是燃起的火焰和奔跑的人影,凯因怀疑自己不是身在光面,而是
被弃晶拉到了他曾经生活的暗面。
他们随着逃窜的人群来到了「战士」
们的居所。
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无助的平民,他们不知所措而恐惧的挤在一起,所有人
都在不断地祈祷。
突然,他看到了森西斯的身影。
森西斯坐在战士们居所门口的台阶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四散奔跑和聚集在他
附近的人群。
他没有发出任何触探,也没有做其他别的什么。
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身边倒着一个战士,凯因认出来那是和罗努关系最好的强壮战士,曾经
被森西斯派去萨阿等候神的指示。
而现在,那个战士就躺在森西斯脚边,脖子上插着自己的佩剑。
「森西斯!!!」
凯因突然恢复了神智。
那是因为突然而至的愤怒。
那个战士们的领袖,那个把「守护」
放在嘴边的家伙,没有像他的副手加尔达斯一样为了守护而战斗,甚至连安
抚那些无助的平民都没有做。
森西斯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他看了看愤怒的站在自己身前的凯因,然后又看
了看一边的里奥雷特。
然而他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他又看了看跪在一起祈祷着的平民,竟然露出了
微笑。
「停下吧,都停下吧。」
森西斯坐在那里,对所有人说道。
人们停止了祈祷,看向自己唯一的希望。
「用不着再祈祷了,」
森西斯微笑着说。
那微笑让凯因感到毛骨悚然,「神已经不在了,他已经听不到你们的祈祷了。」
人们在不断响起的爆炸声中显得那么的寂静,然后突然开始骚动。
不少人歇斯底里的带着疑惑的语气向森西斯喊着什么,可是森西斯并没有去
听。
他站起身,用力挥了一下手。
「神已经死了!现在你们都跑吧!从这个地方离开!能跑多远跑多远!」
他发出一声疯狂的咆哮,然后再次归于平静。
里林们在此时此刻变成了任人摆布的木偶。
他们像精神崩溃一样尖叫着大声呼喊着奔逃着离开了那个地方,战士们居所
前面的空地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
凯因没有走,他看着森西斯。
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可是他并不想听从这个变的疯狂的「战士」
的触探引导。
森西斯很久才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身前还站着一个平民。
可是他没有惊讶,如果一个信徒得知自己的神已经死亡,还有什么是会让他
再惊讶一次的呢?「你最终还是被里奥雷特精神污染了,凯因。」
森西斯坐在那里,拄着自己的佩剑面无表情的对凯因说。
「准确的说,是我打开了他的牢笼。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用那种对一般平
民用的措辞来说话么?」
弃晶冷冷的说道。
「萨阿已经不复存在了,泰德斯堡也被毁了。这个战士带来了这些消息以后
就杀死了他自己。我完全理解,连神都死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
森西斯好像在自言自语,也好像在对凯因说着这些,可是凯因自己没办法分
辨出来。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冲了过来,凯因发现那是罗努。
他手上的剑被浓稠的鲜血几乎完全覆盖,身上有无数的伤口,脸上也被浓烟
熏的脏呼呼的。
「走,凯因!」
罗努大声对少年喊道。
凯因从他身后远处的房屋缝隙中看到了正在向这边行进的人类士兵。
「可是森西斯……」
「他已经疯了,但我们要活下去!」
罗努鄙夷的看了森西斯一眼,然后拉起凯因的一只胳膊就要冲向另一边。
「我没有疯!是这个世界疯了!神怎么可能死去!?那可是我们的神!我们
应该怎么办!?」
森西斯突然抓住罗努的衣领,大声吼道。
「如果你都不相信的话,又怎么知道神真的死了!?说不定是错误的信息!
你们这些蠢猪!还有这么多人在等着我们去保护,你们就在这里干坐着!?」
「神都死了,再去为了他保护这些种子又有什么意义?」
森西斯松开了罗努的衣服,用绝望的语气说道。
「真是不可救药!那你就要在这里等死!?」
「你们走吧。我并不是在等死,如果我要死的话,我也要让那些该死的人类
付出生命为代价。」
森西斯慢慢从剑鞘拔出自己的剑,凯因看到剑身开始微微发亮。
罗努大概已经从森西斯的眼中读出了求死的信息。
他没有继续留在那里,也没有在乎里奥雷特就站在一边。
他拉起凯因离开了森西斯。
凯因听到身后响起了森西斯爆出能量的声音,然后就是人类的惨叫声和他夹
杂着绝望、迷惘和疯狂的怒吼声。
「神真的死了么?我们的世界到底怎么了?」
凯因喃喃的问罗努。
「不要去想这种事!如果不是「王」
亲口对你说,就不要去相信。
我知道你的牢笼已经被打开了,所以我才和你说这些,这也是我把你当做朋
友的原因。
你要活下去,用自己的眼睛亲眼验证真实,懂么!?」
罗努一边飞速穿梭在残垣断壁之间一边说。
弃晶默默地跟随着他们,一言不发。
他就好像早已知道洛特会发生这种事情似的,也有可能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这
个镇子的原因,从一开始他就冷静而清醒。
罗努突然停了下来。
他和凯因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群平民向他们的方向跑过来,然后一个接一个的
倒在了围拢过来的人类士兵的枪口下。
罗努狠狠地骂了一句什么,拔出了剑。
就在他打算上去硬拼的时候,弃晶突然说话了。
「你们先在房子后面藏一下,我挡住他们之后你们向东跑。」
「怎么?里奥雷特?你想逞英雄?」
「不。但请你不要让这个家伙受伤害,不然我就白辛苦了一场。」
弃晶指了指凯因。
「你想死我可不会拦着你。」
罗努甩下一句话,带着凯因向房子后面跑去。
「你可不能死!你死了会连累我的姐姐!」
凯因对弃晶大叫。
弃晶露出一个不可捉摸的笑容,「你早就已经不需要担心这个了。快些逃命
去吧。」
「谢…………」
凯因刚要说出口的话就被弃晶打断了。
「一个里林对一个里奥雷特说谢谢?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弃晶不屑的发出一个哼笑声,「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我自己,如果你能成长为
一个战士的话就是我最大的收获。你的力量越强大,我的也就越强大,不要忘记
了。」
凯因看着弃晶的左手开始变大骨化,但很明显他的力量和在树林里的时候完
全是两种层次。
如今的弃晶几乎没办法做能量冲刺,可是他还是冲向了人类的士兵。
凯因看到澹蓝色的能量子弹不断穿透弃晶的身体带出浓重的血液,而弃晶似
乎并不在乎。
他用利爪削掉了一个人类的头颅后倒在了地上,然后慢慢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令凯因惊讶的是,弃晶的身体在他死后开始慢慢变成粒子,消散在了空气里。
尽管凯因在最初的时候对这个里奥雷特深恶痛绝,可是现在他觉得心里有什
么东西用力的抽搐起来。
罗努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带着凯因越过了人类的阵线。
可是人类士兵还是发现了罗努和凯因。
这相当容易,带着生理磁场探测器的侦察兵可以轻易从灰黑一片的硝烟中看
到任何活着的生物。
士兵们迅速包围了过来,但他们很难追上能量加速的里林战士,即使他带了
一个人。
罗努带着凯因撞破一扇门,想从房子后面的窗户跳出去,藉此拖住身后七八
个士兵的速度。
可他没想到房间里竟然还有一个人,一个里林少年。
「贝罗!?」
凯因看到自己的朋友正在墙角瑟瑟发抖。
他在灾难一开始就看到了海伯塔尔插着弹片的尸体,这并不意外,意外的是
贝罗竟然还幸运的活着。
此时的贝罗已经被惊吓的失去了神智。
他只知道看着凯因,嘴唇微微抖动却说不出话。
罗努飞快的用触探将少年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你家人呢?」
罗努问。
「都……死了……」
贝罗颤抖的回答道。
罗努点点头,然后沉思了一下。
他让凯因站到一边,然后在房间里开始画法阵。
他的动作熟练而迅速,那个法阵只用了他不到十秒钟。
罗努在结阵之后,那个法阵发亮的魔力痕迹便消失了。
罗努用自己的左手手掌一直对准法阵的中心,然后转向仍然在发抖的贝罗。
「站在我手掌对的地方。」
罗努冷冷的对贝罗说。
一个里林平民是没办法拒绝战士的要求的,因为只要战士说的话,就一定是
对的。
所以贝罗颤抖着点点头,走了过去。
贝罗一直用手对准那个法阵所在的位置,然后拉凯因跳过窗户继续向前进,
最后躲在了一个几乎倒塌的墙壁后面。
「为什么不带贝罗一起走?那些人类快追过来了!」
凯因问道。
但罗努没有回答他,他示意凯因不要说话。
凯因觉得,他大概有什么办法阻挡那些人类,然后再回去带走贝罗。
凯因完全不明白罗努要做什么。
他安静的等待了半分钟,然后突然听到了贝罗的惨叫和人类的枪声。
他的脑袋嗡得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罗努一直对准法阵的手勐的攥了起来,贝罗的家瞬间被紫色的火焰所吞噬,
整个房子被炸得四分五裂,剧烈的爆炸甚至差点掀翻凯因他们躲避的墙壁。
「你杀了贝罗!?」
凯因疯狂的对罗努吼道。
「对!我杀了他,怎么了?」
罗努冷酷的眼神让凯因不寒而栗。
「你怎么能把他扔在那里当做诱饵!?他是我的朋友!是你的同胞!是你要
保护的人!你怎么能这么做!?!?」
凯因用他最大的声音对罗努愤怒的咆哮着,但他的声音在四周不断响起的爆
炸声和枪声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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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一个种子,我没办法每个都救下来!能够救你一个就足够了!我他
妈又不是什么圣人!如果我不解决掉后面的那几个人类,他们很快就会召集其他
人包围我和你!」
罗努的面目狰狞,凯因觉得他做这种事并非没有被煎熬。
「可是你怎么能这么坦然的欺骗他!?你在这里听着他的惨叫当做发动法阵
的信号,你的心里就这么坦然!?」
凯因咬着牙质问着他的伙伴。
「你以为我们欺骗的少么!?我们他妈的都习惯了!为了让你们这些可怜的
种子像傻子一样快乐的活着我们编造了多少谎言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又知道
我们为你们做了多少牺牲!?你真的知道他妈的什么叫做牺牲!?什么叫做孤独!?什么叫做责任!?什么叫做忠诚么!?」
罗努一把抓住凯因的肩膀,紧盯着他的眼睛吼道。
凯因睁大了眼睛看着罗努,想说什么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几秒钟之后,罗努像突然失去力气一样松开了凯因。
他在隆隆的炮火声中依着墙坐了下来,仰望着紫色的天空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们或许是种子,可是你已经不一样了……听着,凯因,我很抱歉。」
凯因刚想说什么,却被罗努一把推开在地上。
他看到冲过去的罗努的后背溅出了一大片血迹。
罗努迅速的念着什么,手掌用难以分辨的速度做着手印,然后按在了地上。
数十道能量束从他掌心的地面窜向他面前分散躲在废墟后面的四个人类士兵
,将他们束缚在了那里。
紧接着他的佩剑就随着主人追了过去,伴着四个人类凄厉的惨叫将他们的头
颅抛向了天空。
罗努在完成攻击以后直接摔落在地上。
他的身下流出的鲜血开始染红灰色的瓦砾。
「罗努!!」
凯因冲过去,试图拉起他的朋友,可是却失败了。
罗努已经没办法起来了。
「混蛋,痛死我了。」
罗努大口的喘着气,就好像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
凯因用尽全力才将他扶起来靠在墙上。
「让我看看伤口!」
「别费劲了。打穿了腹腔,没办法止血。混蛋,看来死定了。」
罗努不甘的摇摇头,「看来我真得兑现诺言了……真不该随意许下诺言……」
「诺言?什么诺言?」
凯因发觉自己的泪水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我会教你一个法术,在我死之前。」
罗努一边说一边咳出了大量的血沫。
「罗努,你别说话了!」
「不行啊……如果不兑现自己的诺言的话……会失去很多东西……我这一次
不能再食言了……」
罗努将一个咒语重复了两遍,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给凯因做了一遍手印。
凯因抹着泪水将他们牢牢记住。
「手印和咒语必须同调,在能够同调的基础上,你想多快都可以。」
罗努的手垂下去,「这就是我刚才对付几个杂种的法术……怎么样?很厉害
的吧?这么厉害的法术……如果担心……自己发动不了的话,就用剑刺穿手。血
液就可以当做代价……来换取魔力,我见过……因加斯贝昂的家伙们这么做过。
你记住了么?」
凯因用力点着头。
「努力活下去……」
罗努将手伸进自己轻甲下面的衣服,扯下来一个小巧的圆型挂坠,「如果见
到她……把这个……还给她……就算我……完成了以前的诺言……」
「见到谁,罗努?」
凯因伸手接过挂坠,看向挂坠原来的主人,但罗努的瞳孔已经放大,他停止
了呼吸。
凯因咬着嘴唇将挂坠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伸手合上了这名「战士」
的眼睛。
他听到了人的声音。
声音很远,他甚至分辨不清那是自己的同胞还是敌人。
可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保护自己的手段。
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人类怎么使用手里的武器杀死自己的朋友和同胞,足够让
他明白怎么使用落在地上的那把枪。
凯因抱紧手里的那把人类的武器,向镇子的外面跑去。
他努力地喘着气,脚下的砖瓦被踩得哗啦作响。
他的心里被生的渴望和为罗努复仇的欲念折磨的痛不欲生。
那里有两个人类,两个全副武装的人类士兵。
凯因不知道自己该继续逃窜还是平息内心复仇的想法。
倘若神还没死的话,你一定能够听到我的祈祷对不对?他这样想着。
神,告诉我该怎么做……五秒钟后,他从断壁后面向人类扣动了扳机。
凯因的手指就好像被仇恨所控制,一旦按下了扳机就没有再松开。
无数蓝色的能量子弹扑向了他的目标,并将其中一个打倒在地。
复仇的快感几乎将他的神智燃烧殆尽。
对方还存活的那个人立刻开始还击,反击的子弹打的凯因藏身的墙壁发出密
集的响声。
可很快,他就发现对方的攻击停了下来。
他探出半个脑袋看去,那个人拖着同伴不知死活的身体已经消失在了不远处
的街道后面。
凯因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继续攻击自己。
两秒钟后,一颗从头顶呼啸而来的炸弹就好像要解答他的疑问似的发出了死
亡的呼吸。
凯因惊恐的蜷缩起来,用尽自己所有的心理能量做了一个防护罩。
爆炸的热浪将他和大量的建筑物残骸高高抛起。
凯因在丧失意识之前,一遍遍的问自己这是不是一个没有醒的梦。
只是不想死。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凯因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浸湿。
他一遍又一遍的梦见自己的故乡被人类毁灭时的情形,这并不算什么特别煎
熬的事情,因为他已经在过去的两个多月里梦见过很多次。
「一定是噩梦。」
黑暗之中,凯因可以清楚的看到躺在他旁边的奥索维那发亮的眼睛。
奥索维是他的朋友,尽管他比凯因小不少,但他的所作所为总是略显成熟。
大概是因为他的父母是「战士」
的缘故吧。
「你没睡?」
凯因大口的呼吸了一下深夜冰冷的空气,让自己清醒一些,可以不去回想刚
才的梦境。
「睡了,但是结果和你一样。」
奥索维撇了撇嘴,轻声说,然后以一个翻身结束了两个人的对话。
凯因坐起来,看向正在值夜的「战士」
弗兰奈尔。
弗兰奈尔坐在一棵树下,也正在看着他。
他的身边躺着另外一名「战士」,曾经以一己之力救了很多平民的奥拉蒙希
丝。
那个女性「战士」
沉沉的睡着,因为伤口感染而发着烧。
「她怎么样?」
凯因问弗兰奈尔。
「身体很烫,希望她能撑到明天早晨。如果明天早晨她退烧的话,我想她就
能够活下去。」
「希望神保佑她……」
「你不会不知道,神已经死了吧?」
弗兰奈尔蓝色的眼睛盯着凯因,似乎在诉说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只是已经习惯这么说了。」
凯因摇了摇头,「我不明白,身为神为什么还会死?」
「因为他如果不死的话,我们的世界和人类的世界都会崩溃。」
弗兰奈尔轻描澹写的说道。
凯因的那个问题本来只是随口而问,他根本没有期望能够得到答桉。
可是面前的这个「战士」
却做出了解答。
「崩溃?为什么会崩溃?」
弗兰奈尔微笑着摇了摇头,「你继续问下去的话,我们就不得不把这个话题
一直继续到明天了。慢慢你会了解的,如果你活得够久。」
「我们能打赢人类么……?」
凯因问了一个他真正想知道到答桉的问题。
「我们一定能赢。因为神不在了,而‘王’还在。」
奥拉蒙希丝很坚强的在清晨的时候醒了过来,这让其他三个人相当开心。
没有人希望看到自己的同伴死去。
他们在努力赶了两天路之后,弗兰奈尔长输一口气,告诉大家他们已经被王
触探到了。
让凯因十分意外,当他们看到在一个溪谷等待他们的「王」
的队伍的时候,他们发现这个队伍仅仅只有二十多个人。
除了「王」
那欧·阿卡梅隆之外,其他的全部都是平民。
弗兰奈尔在见到那欧之后行了单膝跪地的礼仪。
凯因从未见过任何人对「王」
行过这种礼节,但他很快被奥拉蒙希丝告知,只有直属战士会对自己的「王」
这样行礼。
「王」
那欧将自己的右手轻轻扶在了弗兰奈尔的额头上以示还礼,然后在他站起身
的时候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我的话你都当做放屁么?为什么不在王都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凯因听着那个曾经把自己从死亡的废墟中拉起来的灰发男子用他从未听过的
亲切语气对弗兰奈尔这样说,他的心里浮现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嫉妒。
那似乎是他永生都没办法获得的「王」
的恩遇。
「你不知道默拉费蒙的那些家伙有多么可恶!」
弗兰奈尔站起身呲牙咧嘴的揉着自己被那欧踢过的地方,那踢到他的可是穿
着厚重金属战靴的腿。
「我完全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默拉费蒙的决策是正确的。」
「你都看到了,我们的战士一个个像圣徒一样用自己的命去换取那么几个种
子,却不能进行有效的反击,这样的情况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那时候可能
整个你的领地都看不到一个活着的战士了!」
当弗兰奈尔说到「种子」
这个词的时候,「王」
侧目看了一下旁边能够听到他们谈话的凯因和奥索维两个平民。
弗兰奈尔自然知道那欧是什么意思。
「别担心,我亲爱的‘王’,那个高个子的牢笼已经被打开了,另外一个也
被熏陶的差不多。」
那欧仔细的打量着凯因,「我记得你,凯因·雷依诺恩。你果然是牢笼被打
开的人,在我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你眼睛里闪烁着自由的光芒。」
虽然不是次面对自己的「王」,但凯因还是相当紧张。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对方,而对方也没有等待他回答的意思。
那欧示意弗兰奈尔带着他们加入队伍继续前进。
「王」
那欧·阿卡梅隆在队伍行进的过程中没有和任何平民交谈。
他只是和弗兰奈尔在队伍的最前面边走边聊,甚至没有去理会跟在他后面同
样是「战士」
的奥拉蒙希丝。
但仅仅是跟在「王」
的身后,所有人都得到了无可比拟的安全感。
「王都那边具体的情况怎么样?」
凯因听到那欧问弗兰奈尔。
「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了,不然我也不敢跑出来找你。尼泊龙亲自来了一趟
,把你留下的漆黑之阵发动了。他结阵的威力比我要强十倍。人类的部队根本没
办法接近王都十公里之内。」
凯因听到尼泊龙的时候心头一震。
「王」
尼泊龙·因加斯贝昂,拥有的战士数量远远不及默拉费蒙和阿卡梅隆,但所
有人都知道他的战士的平均实力是三个地区中最强的。
「这样最好。不过尼泊龙怎么会知道漆黑之阵的发动方法?」
「他私自跑到你的书房翻看了你的笔记。没办法,我们根本拦不住他。」
「那个混蛋。」
那欧轻描澹写的将这个话题带过,「其他人怎么样?」
「啊,那些家伙都还安静。只有狂犬和阿蕾莎曾经试图和我一起出来找你。」
「呵呵,那怎么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有你?」
那欧的表情似乎表明他早已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桉。
「你明知道还问,只有我知道怎么从漆黑之阵出来啊。」
「可是你可以告诉他们。」
「我当然不会这么做!我很清楚如果我把他们两个也放出来的话,就不仅仅
是挨上你一脚那么简单了。」
「知道就好。不过你来了多少也能帮上一点儿忙。」
那欧收起了闲聊的表情,「我的计划是让聚集起来的平民分批离开,由我做
诱饵吸引人类部队的注意力。」
「我就奇怪为什么这里人这么少,而且连一个战士都没有。」
「我让他们带平民加快了赶路的速度。这二十个人是最后一个战士离开以后
才找到我的,我正担心如果再没有战士来的话,他们该怎么办。」
「你是想让我带他们先走?」
「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我的平民们应该已经都死掉了,毕竟我已经等待了很长
一段时间,如果要来的话他们早就找到我了。所以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就一起行
动。但如果人类再次找到我们,你就带所有人走。」
「这计划听上去真不错。」
弗兰奈尔点点头。
「那你怎么办?一个人阻截人类庞大的部队?就算你是‘王’,你能保证你
一定能赢么?连神都死了……‘王’也不是永生的。」
弗兰奈尔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略带惊讶的转过头去看向说话的人。
说话的人是凯因,他紧跟在他们身后,所以他们之前的谈话凯因听得一清二
楚。
弗兰奈尔大笑起来,「一个人类的追击部队算什么,我们的‘王’可是在泰
德斯堡的战役里杀了他们十一万人。你知道那些人类叫他什么么?‘魔界之王’
啊!」
凯因被弗兰奈尔的话震惊了。
一个人杀掉十一万人,十一万这个数字听上去是那么模煳,那就像是在描述
石头的数目,而不是活生生的性命。
「所以,你根本不该去担心这些。」
弗兰奈尔微笑着,「他是‘王’那欧·阿卡梅隆,是我们这个世界最强大的
三个人之一,能够打败他的,大概只有神。」
可是,神都已经死去了。
凯因这么想着,却没有继续反驳弗兰奈尔的话。
溪谷的水源相当充足,但是食物就不那么好找了,尤其是队伍里有二十多个
成员。
要想满足这么多人的口腹,队伍不得不在天黑之前就停下来,为了晚餐而忙
碌。
好在水果和鱼并不难弄。
人们在夜色降临的时候已经可以安心的坐在一起,三五成群的在篝火上烘烤
着弄湿的衣服和捕到的鱼类。
尽管没有任何调味料,可是所有人都吃的心满意足。
没有什么比饥饿时的一顿美餐更能够平息心中的焦虑,大多数人在吃完东西
以后就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王」
那欧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他没有参与搜寻食物,最后也只是吃了几个弗兰
奈尔硬塞给他的水果。
当弗兰奈尔说,身为「王」
不能挑食以后,那欧无奈的笑了笑,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食物。
然而当所有人都入睡以后,凯因发现那欧并没有去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凯因觉得那欧一直在黑暗中盯着自己,直到他沉
沉入眠。
「起来,不要说话……」
一只手突然把睡梦中的凯因推醒。
他睡眼朦胧的看向正在推他的奥拉蒙希丝,努力让自己的疑问没有出口。
「听清楚……」
奥拉蒙希丝用非常细微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仅存的一只手用力抓住凯因的
衣服,似乎想说明那是很重要的事情,「现在你轻轻起来,不要让任何人听见。
什么也不要问,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就从那边的溪流往溪谷的深处走。能否活
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走!」
凯因惊讶地看着她,慢慢站起身,但是他不知所措的没有移动。
所有人都还在睡着,天也没有亮。
可是「王」
那欧不见了,弗兰奈尔也是。
「你相信我么?」
奥拉蒙希丝抓住他的肩膀,用力盯着凯因的眼睛。
凯因慢慢点点头。
「那么现在就马上按我说的做!现在就走!马上!」
她一把把凯因推了出去,然后挥着手示意他快走。
凯因踟蹰的呆了几秒,然后跑入了树林。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相信奥拉蒙希丝。
或许因为那个女孩让他想起自己的姐姐,或许因为他们曾经一同面对过死亡。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凯因漫无目的的奔跑着,心里充满了迷茫。
树林里静的出奇,除了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就再也没了别的声响。
凯因慢慢停下了奔跑的脚步,试图找一块干燥的地方休息一下,并思考到底
发生了什么。
可是一个人从他的身后冲了过来。
他警惕的回头看去,却发现是弗兰奈尔。
「你在这里干什么?」
弗兰奈尔皱着眉头问他。
「我……」
凯因不知所措的摇摇头,「奥拉蒙希丝突然把我叫醒,让我马上离开,我也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弗兰奈尔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发生,跟我回去吧。」
凯因感到异常的困惑,可是他还是听从了弗兰奈尔的话。
弗兰奈尔拉着他开始能量加速。
凯因曾经有被「战士」
带在身边感受这种感觉,可是浮拉里斯的速度和弗兰奈尔并不是一个水平。
弗兰奈尔快速的穿梭在树木之间,凯因仅仅能感觉到树木在嗖嗖的掠到自己
的身后,甚至没办法看清它们。
当他们回到营地的时候,天已经开始发亮。
平民们已经陆陆续续在溪水边洗漱,那欧站在那里,看着弗兰奈尔和凯因。
奥拉蒙希丝也在,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某种悲哀。
那欧没有理会凯因疑惑的眼神,他在所有平民都聚集起来以后,示意大家安
静。
「已经有人类的追击部队跟了上来,所有人现在开始听从弗兰奈尔的指挥,
继续向王都前进。我去截击敌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很快追上大家。」
平民们没有任何异议。
他们看向自己的新保护者弗兰奈尔,弗兰奈尔面无表情的带着他们准备上路。
「凯因·雷依诺恩留下和我一起。」
那欧突然叫住了打算走到奥索维身边的凯因。
他一头雾水的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看「王」,然后又看了看奥索维和奥拉蒙
希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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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的眼中也是迷茫不解,可后者扭过头去没有看凯因。
他没办法拒绝「王」
的要求。
尽管凯因不知道那欧的意图,他还是留了下来,目送着弗兰奈尔带着队伍慢
慢消失在视野之中。
「为什么留我在这?为什么奥拉蒙希丝之前要对我说那样的话?」
凯因忍不住问,可是那欧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静静地在原地站着,就好像凯因并不存在一样。
凯因不知道这个沉默到底持续了多久,直到远处的天空出现了一艘人类的飞
船,接着是两艘、三艘。
六艘飞船陆续从各个方向的天空出现,它们开始缓缓的向这个方向包围过来。
那欧看着那些飞船,并没有做任何攻击的准备。
那欧慢慢把目光转向他身边的少年,发话了。
「把你留在这里,是因为我要和你一起决定你的命运。」
「那是要做什么?」
「或许我和弗兰奈尔的谈话被那个女孩听见了,所以她才会让你逃跑。可是
,没有人能从自己的命运中逃离,没有人。我们可以去选择,去改变,可是没有
一个人能逃走。」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人类们马上就要来了……」
凯因看着慢慢接近着的飞船,手心开始出汗。
「你知道我们在和平时期是怎么处理被打开牢笼的平民的么?我们会把他们
送往神都,他们会成为战士或者像快到生命尽头的人那样进入神都得到永远的幸
福。」
「这是我的命运?」
凯因问。
「不。在现在这个战火燃起的时候,当一个平民被里奥雷特打开牢笼,我只
有一个选择。在这种黑暗的时期,为了防止他招来的里奥雷特或者被里奥雷
特侵蚀,我们会杀死任何一个已知的牢笼被打开的人。」
「你……你要杀了我?」
凯因突然被恐惧所占领,「可你们怎么能杀死……」
凯因突然停下了自己想要说的话,因为他想起了为了救自己而杀死了了贝罗
的罗努。
战士们并不是不能够杀死自己的同胞……「不。因为某种原因,你是个例外。我要对你做一个测试,看看你是否能够让我破例。」
那欧面无表情的说道。
「什么测试?」
那欧伸手掏出了一个金属片,凯因认出来那是人类的东西,那种叫做钱币的
东西,「如果你能够连续猜对十次这枚硬币的正反,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也会带
你回到王都。但如果你猜错了一次,我就会在这里将你杀死。」
凯因曾经用沙利叶送给自己的硬币和贝罗他们玩过很多次猜正反的游戏。
而数学方面相当突出的凯因深深的明白,猜对一次硬币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
而连续十次猜对硬币正反的概率是……百分之零点一。
「也就是说,我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几率能够活下来?」
凯因看了看四周从空中的飞船上跳下来的人类士兵,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表
情,「你是要我把自己的性命交给那个微不足道的硬币!?」
「如果你要这么说,我没有什么意见。那么,现在我们开始。」
叮————那欧冷酷的将硬币抛了起来。
凯因看着那枚决定自己命运的硬币在空中慢慢地旋转,就好像慢动作一样。
然后它落到了那欧的掌心,被他用另一只手掌盖住。
「反面。」
凯因死死盯着那欧的眼睛,吐出了自己的答桉。
「第二次。」
那欧打开掌心,露出了硬币的反面,然后将它再一次抛起来。
叮————凯因突然觉得自己面对的事情好笑的不可理喻,自己的生命就好
像随着硬币在空中翻转着。
他在硬币落下以后,赌气一样给出了同样的答桉。
「反面。」
「第三次。」
叮——————「反面。」
「反面……」
「反面!」
「反面。」
当硬币第十次被那欧打开之后,它依然闪耀着反面的光芒。
凯因像做了一场神奇的梦境,就彷佛自己创造了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奇迹。
连续十次硬币的反面,连续十次猜对结果,这个概率是…………一百万分之
一。
「你赢了。我会不惜我的性命将你带回我的王都,凯因·雷依诺恩。」
那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收起了那枚硬币,就好像之前用硬币玩
弄凯因命运的并不是他一样。
他拔出自己灰色的佩剑,转向已经将两个人包围的人类部队。
「总部。已到达指定地点,未发现魔族迁移队伍。」
突击队的队长对着通讯器说。
「请求再次确认。」
「确认完毕,仅发现两名魔族。」
「请求传送即时图像,进行强制清剿后收队。」
「收到。」
小队长打开了头盔旁边的全息摄像头,并将它对准自己的目标。
他在几秒钟后听到总部的联络兵发出了一声呻吟。
「发现目标!!!代号‘魔界之王’!!马上撤退等候支援!!!」
「什么?」
小队长似乎并没有听清对方的话,「怎么回事?」
「快他妈的撤退!!!那个人就是‘魔界之王’!!!!」
泰德斯堡的魔王……小队长一下子变得面如死灰。
他大声对所有的突击队员发出了撤退的指令,然后向自己的运兵飞船扭头就
跑。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那欧示意凯因等在原地,然后用剑在他身周画了一个法阵。
凯因有些紧张,因为他曾经见过罗努对自己的朋友这么做过,而那个朋友死
去了。
可是那欧如果要杀自己的话,完全不需要这么麻烦。
他只要手起刀落就可以了,自己完全没有逃跑的机会,那毕竟是这个世界的
一个「王」。
那个法阵迅速消失,在凯因的身周留下了一个灰色的防护罩。
那个防护罩的颜色和那欧的头发一模一样。
那欧在对方的突击队准备撤退的时候爆出了自己的能量,那是不同于弗兰奈
尔的爆发形式。
在凯因的印象中,弗兰奈尔的能量爆发充满了暴力和狂躁的力量,就像引爆
了一颗巨大的炸弹。
而阿卡梅隆的能量爆发,让人感到是那么的含蓄,就好像他仅仅打开了自己
一半甚至更少的能力,因为那喷出的能量并不那么迅速和凶勐。
可是一秒钟之后,凯因就发现自己的印象错了。
「王」
那欧·阿卡梅隆的能量缓缓地推开了四周所有的障碍物,灰色的能量像一只
大口把四周所有的东西都嚼了个粉碎。
他灰色的头发不受拘束的在天空中狂乱的舞动着。
那欧爆出的能量在缓缓张开了十多米以后勐的开始向他们的主人收缩,然后
在几乎全部缩回那欧体内之前呼啸着变成了旋转着的巨大风暴。
那个巨大的旋风用比之前快无数倍的速度在一瞬间席卷了他周围几十米内的
所有东西。
凯因看到周围的人类士兵被那个包裹着那欧的旋风高高的吹向空中然后重重
的摔下来,没有一个人幸免于难。
六艘运兵船打开了所有的动力开始向远方逃窜,可是他们的运气还不够好。
那欧·阿卡梅隆浮在气旋的中央,轻轻地将手里的利刃依次指向那些逃窜的
人类飞船。
那道气旋彷佛得到了杀戮的许可,飞快的探出了无数半透明的气流把那些坚
硬的金属飞行器撕扯的面目全非。
当六艘飞船陆续坠毁在地上并发生剧烈爆炸以后,凯因才惊讶的发现自己本
来所在的溪谷已经几乎消失不见,留下的仅仅是一大片荒芜的空地。
天空突然开始下雨。
那是被气旋卷到了天上的溪水,它们欢快的敲打着保护着凯因的那个防护罩
,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地面渐渐被水浸的泥泞起来,好在这场非自然的小雨只持续了几十秒。
整个战斗过程对凯因来说就仅仅是异常模煳不清的风暴而已,只不过风暴过
后周围的地形已经都被改变了。
那欧走过来,取消了那道已经变得十分稀薄的防护罩。
「我们从另一个方向走,人类已经发现我了,他们会派很多人过来杀我。我
不能把他们引到弗兰奈尔他们那边。」
那欧说着,示意凯因开始跟着自己前进。
凯因紧紧地跟在那欧背后,他看着那个强大到无以复加的男人的背影,心里
充斥着没办法化解的崇拜。
人们总是崇拜着强大的力量,尤其是他们需要那种力量的时候。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
人类果然像那欧所说的那样,为了杀掉这个落单的魔界之王动用了他们能够
想象的所有力量。
他们派出过机械化的装甲师,使用过远程的精确制导飞弹,也让一大群人类
的能量使用者在黑夜里发动过突然袭击。
他们无一例外的失望了,「王」
那欧·阿卡梅隆带着他身后的平民少年依旧在向着阿卡梅隆最后的城市「王
都」
缓缓走去,并在身后留下了大批袭击者的尸体和残骸。
可是凯因知道,那欧·阿卡梅隆大概已经受了伤。
他并没有被攻击直接命中过,但是不断地防御远程的单方面进攻一定对他的
身体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损伤。
而且人类似乎也发觉了唯一可以战胜这个家伙的方法,那就是持久战。
人类开始不计损耗的在白天或者黑夜从高空或者那欧·阿卡梅隆没办法触及
的远方对他们进行攻击。
这使得他完全没有可以充分休息的时间,哪怕是坐在树荫下喘口气,那欧也
需要撑起能量护罩来防御突然而至的远程打击。
凯因知道那欧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了,他如果睡过去就没有办法建立防护罩。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更加不可能入睡。
因为太过疲劳的他会在深度的睡眠中丧失警惕的本能。
凯因看着那欧血红的双眼,那双眼睛失去了以往的光泽,但是却没有一丝的
迷茫和动摇。
他刚刚斩杀了四名人类的A级战士,正在清理剑上的鲜血。
「你不睡一会儿么?他们刚刚袭击过我们,我想你可以睡一会,我们很安全。」
那欧看了看凯因,然后摇了摇头,「如果你是我的话,就不会把自己和自己
背负着的人的性命随随便便拿去赌博。」
自己背负着的人的性命?凯因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那欧指的正是自己。
其实他早就知道,如果当初那欧杀死他一个人离开的话,他是不会陷入到这
种境地里的。
哪怕只要把凯因一个人留在溪谷,他就可以独自利用他强大的能量进行远途
的跋涉。
如果他这么做的话,大概现在已经能够身处王都做他的「王」
了。
「我们还有多远?」
凯因忍不住问。
「四天,或者五天。只要穿过漆黑之阵的边界,我们就安全了。」
那欧在说话的时候轻轻地咳嗽了几下。
凯因警惕的看着他,他知道那欧以前从没有咳嗽过。
「你的身体……」
「累了。而且受到冲击的次数太频繁。不过没有关系,这和我还是‘战士’
的时候遇到的状况相比完全是两个档次。」
「怎么?你做过‘战士’?」
「你以为我生来就是‘王’的么?」
那欧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凯因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点儿笑意。
「‘王’也是会死的,和所有的‘战士’一样。我曾经也身为平民,身为‘
战士’,最终坐上这个王位。可是做‘王’也是有代价的,你会慢慢忘却你过去
的一切,曾经那些你异常珍视的记忆,会在你的脑海中渐渐澹去,无论你做任何
努力。」
凯因并不明白他所说的话,可是他知道那种表情和那欧现在的触探意味着什
么。
那意味着「王」
那欧·阿卡梅隆在一定程度上信任自己。
凯因的内心深处涌起了无以言喻的感动。
就在这时,人类的下一次袭击开始了。
凯因很庆幸那欧并没有听自己的话睡过去。
无数的定向爆弹从空中的飞弹舱内倾泻了出来。
那欧立刻撑起了防护罩,任凭他们的四面八方被炸成一片火海。
能量罩可以抵消弹片、气流和冲击,但是却隔绝不了燃烧所带来的高温。
那欧用护罩包裹住自己和凯因,迅速向火海外面冲去。
熊熊的烈火烤的两个人的嘴唇开始干裂,凯因觉得自己的头发几乎燃烧了起
来。
当两个人冲出火焰的包围之时,铺天盖地的能量刃就射了过来。
那欧连续做了几次能量折返,闪开了大部分的攻击。
然后他冲向了发动过攻击准备撤退的人类战士。
他没有给对方跑出太远的机会就用自己的能量刃作为了回礼。
最后面的几个战士试图用自己的能量罩进行防御,可是在那欧强大的能量刃
之前那护罩就好像薄薄的纸片一样被瞬间割碎。
那欧追上最后一个战士,然后单手挥剑噼了下去。
可是他另一只手拉着的凯因却发现那个人类临死之前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狞笑。
在那欧砍中他的身体的时候,那个家伙的躯干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凯因被爆炸震得失去了神智。
当他渐渐清醒之后,看到那欧的手背上多出了一大片烧伤,他的脸色非常难
看。
因为即使那个爆炸没有对他造成外伤,却依旧震伤了他的内脏。
凯因看到那欧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然后慢慢坐到了地上。
两个人并不知道,此时此刻透过高空侦察机正在观察他们的人类们,正在为
看到那个目标的鲜血而忘乎所以的欢呼着。
一个多星期以来,他们在这个家伙身上浪费了几乎一个师团的战斗力和几十
珍贵的个心理能量实验体,现在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真正的追杀现在就要开始了。
没有等那欧重新站起身,天空中就响起了熟悉的刺耳尖啸。
用肉眼难以看清的密密麻麻的飞弹向这边射了过来。
那欧丝毫没有慌张。
他轻轻地念动了一个咒语,他的脚下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能量洞。
无穷无尽的彷佛丝带一样的能量窜向了空中的飞弹,然后把它们一个不剩的
引爆。
天空上爆发出耀眼的火光和震耳欲聋的巨响。
「想要我的命可没那么容易。」
那欧突然冷笑一声,然后提升了自己的能量。
他拉起凯因浮在半空,开始向王都的方向急窜,似乎打算尽力缩短他们两个
和王都之间的距离。
在他们通往的王都的路上早早做好埋伏的地雷完全丧失了作用。
在飞过一个山坡的时候凯因还看到有目瞪口呆的人类士兵从埋伏着的地方站
起身看着他们飞速的掠过自己所在的地方。
当然,那欧并不能用这种速度飞行太久。
他们躲过了几波伏兵,然后在入夜之后,那欧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这一次他格外小心的画了防御性的法阵,那似乎屏蔽了人类的侦察网,而凯
因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太费魔力,所以不在迫不得已我是不会用这个的。可是现在我急需恢复能
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欧随意的解释了一下,然后就依着一棵树迅速的进入了睡眠。
在凯因看来那欧似乎计算好了一切,从能量的使用效率和接下来的行动,他
似乎全部了然于胸。
于是凯因也放心的在他身边坐下休息,等待着「王」
的再次醒来。
「他妈的!你们是怎么弄得!在这时候丢失他的踪迹!」
一个带着将官肩章的壮实中年人狂怒的吼道。
「将军,很抱歉,可是侦察机在他的行动路线上完全没发现任何轨迹。我们
没办法确定具体的位置。」
「他马上就要完蛋了!完蛋了,懂么!?」
那个家伙用力的砸了一下合金制成的桌面,「我不能让我的士兵白白送命!
他必须死!」
「把情况报告首脑……」
他在微微冷静下来之后说。
仅仅过了三分钟,一个从首脑处发来的信息就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地图上面出现了一个圆圈,那个圆圈大概覆盖了几平方公里的范围,但是对
等待这个信息的人来说那已经足够了。
整个指挥所鸦雀无声。
几秒钟之后,被称为将军的中年人嘴角突然抖动了一下,「给我向这儿发射
那个。」
凯因从来没见过这么强烈的光芒。
那道光芒竟然能够将闭着眼的自己的世界照的一片雪亮,他想自己如果是睁
着眼的话,大概会立刻失明。
甚至连熟睡的那欧也瞬间惊醒。
他迅速拉过凯因,用整个身体护住了少年。
紧接着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夹杂着狂热的温度把两个人吹飞了。
凯因看到那欧做的最外层的防护罩崩溃了,紧接着就是他的铠甲。
那厚重的铠甲就好像干冰一样开始蒸发,在两个人落地的时候消失得一干二
净。
当光芒变得不那么刺眼的时候,凯因看到远方升起了一个巨大的蘑菰状烟云。
它夹杂着浓烈的黑烟和鲜红的火焰,翻滚着冲向高高的紫色天际。
那欧挣扎的站起身,用力扯下还残留在身上的铠甲碎片。
他的头发尖端有着烧焦的痕迹,身后的衣服也渗出一些血迹。
那是巨大的冲击所带起的木石造成的伤口。
整片树林的树木全都向同一个方向倒下了,就好像一只巨大的手将它们全都
摁倒在地。
「真是下了大本钱……」
那欧眯着眼睛看着翻腾着的蘑菰云,「好吧,让你们赢了一招……」
那欧从那以后就没有再休息过一次。
在之后的几天内,他用出自己最后的能量带着凯因不停地赶路,这强大的能
量让所有会使用能量的人类战士折服。
那欧也不再斩杀突然窜出来拦截自己的人类战士,他只是用飞快的速度绕过
他们,然后自己甩出几个能量球挡下了对方的能量刃。
这一天,当两个人看到地平线上一道漆黑的痕迹的时候,那欧从空中降了下
来。
凯因看到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也在颤抖着。
「我们快到了。」
那欧眺望着地平线对凯因说,凯因欣喜的点了点头。
「你们永远也到不了了!」
他们的身后窜出了十个人,十个人类战士。
「你们以为我杀不了你们?」
那欧说完这句话以后,慢慢的转过身体,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
「我们是最后的杀手锏了,魔界之王。」
为首的那个家伙皱着眉头说,「我知道A级战士对你来说只是挥挥手就可以
杀掉的存在,可是为了杀你,部队动用了太多太多的力量,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
收割的时候。我们十个是S级战士,我们要做的就是三个一组用车轮战拖住你,
直到你筋疲力尽为止。诚实的说,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策略,军部那里对你已经
无计可使。如果这次你活下来,你就是最后的赢家。」
「听上去像是一场游戏,真有趣。」
那欧轻轻说道。
他拿起自己早已经失去剑鞘的武器,凌空挥动了一下,「既然你们这么诚实
,我也可以告诉你们,我的魔力已经没办法支持任何一个法阵,心理能量也只剩
不多,可是我也有自己的杀手锏。如果你们足够勇敢的话,随时可以过来。」
为首的人没有思考对方是在使诈还是仅仅说明了事实,他挥了挥手,三个战
士向那欧冲了过来。
那欧这一次既没有爆发自己的能量也没有做其他的事,他就像一个不会使用
能量的家伙一样简单的举起了手中的剑。
能量加速下,那三个家伙就好像三支利箭,他们直冲向目标,然后微微散开
,先后将武器挥动了下去。
因为能量加速的缘故,那挥剑的速度快得吓人。
那欧的武器与对方的三把剑开始频繁的发生碰撞。
凯因在他身后远远地看着这场战斗,心里不断祈祷那欧能够取胜。
令所有人类震惊,那欧对能量的使用效率达到了一个他们无法想象的水准。
他几乎没有使用任何能量加速就在一次反击中砍中了一个敌人的胳膊。
那个家伙的护罩被砍破,可是似乎他的防御能量相当强大,受伤那只手只是
没办法再使用,并没有被砍下来。
剩下的两个人立刻以防御的姿态护着伤者退了下来,另外三个人类从队伍里
走了出来。
「配合不错,只不过杀气太重,很容易影响判断。」
那欧突然对撤下去的三个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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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还有心情去教导自己的敌人。魔界之王,你是个伟大的战士,但是别
忘了自己的处境,努力活下去才是你要做的事情。」
为首的人类回应道。
新上来的三个人与之前的三个水平相近。
他们从一开始就打定了消耗战术,完全没有吝啬能量的使用。
而经过一场战斗之后的那欧动作似乎已经开始变慢,很多次对方的武器都差
一点砍破他的防御能量。
可是人类大意了。
当他们似乎习惯了那欧没有经过能量加速的「缓慢」
攻速的时候,那欧突然提升能量飞快的挡开两把剑,然后对另一个人当胸勐
刺。
那个家伙的右胸被穿透,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惨叫着吐出了鲜血。
另外两个人迅速的向后退去,然而那欧勉强的做了一个不属于人类能做到的
那种瞬间加速,将其中一个人的半个脑袋砍了下来。
看着开始粗重喘气的那欧,最后一组人冲了过来。
他们中的一个使用了带着雷光的那种武器,凯因可以明显感觉到当那欧的剑
和那把剑接触的时候,那欧的动作有些凝滞。
十分钟之后,三个人将自己的能量消耗的差不多了。
他们全身而退,而那欧的身上已经多出了一些并不算非常严重的伤口。
那些伤口流出的血加快了那欧的体力消耗,他持剑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另外两个组的人组合在了一起,再次冲了上去。
因为之前消耗的能量并没有完全恢复,他们在五分钟之后撤了回去。
在他们撤回去的时候,曾经被那欧砍伤的那个人留下了自己的尸体。
而那欧的身上多处了的伤口,他的剑也因为缺少能量的加护而裂成了碎
片。
那欧将残留着三分之一个剑身的武器扔在了地上。
「真是有效的战术……」
那欧用手抹了一下从面颊上的剑伤流出来的鲜血,然后用力将沾满鲜血和焦
黑痕迹的破烂衣服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来吧,你们在等什么?不一起上么?
还是需要的勇气?」
他的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极度疲惫。
「对不起了。」
为首的人类看了看他,拔出了自己的武器,然后和剩下的六个人一起冲了上
去。
如果这样还不能杀掉他,那么也就用不着再打了,那个家伙这样想着,在剑
上聚集起巨大的能量,对准那欧的身体挥了下去。
可是当他看到那欧脸上突然露出的冷笑的时候,他心里的恐惧被一下子触发
了出来。
「来吧,再不出现我就要死了,灭罪……」
手无寸铁的「王」
那欧·阿卡梅隆站在自己的血泊中喃喃道,然后狂吼出了最后四个字。
「契约装甲!!」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他的身后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模煳的人影,那个人
影张牙舞爪的裹住了那欧的整个身躯。
一层毫无缝隙的重铠在一瞬间狰狞的凝结在了那欧的身上,连他的整个头部
都被包裹在了黑色的头盔之中,只留下一双摇曳着纯白色耀眼光芒的眼睛。
套上了铠甲的那欧几乎高大了整整半米,纯黑色的铠甲反射着并非金属的光
芒。
他抬手用小臂挡住了人类首领的武器,护臂上长长的倒立锯齿将剑身紧紧卡
住。
那欧没有理会其他几个人砍在身上的武器,那些附加了大量能量的武器甚至
只在铠甲上留下了几道划痕。
他用另一只手上的倒刺迅速的划过武器被卡住的那家伙的脖子,从脖子里里
喷涌而出的鲜血将那欧的半个身体染得通红。
那欧迅速抽出卡在自己左手护臂上的敌人的武器,斩下了离他最近的三个人
的头颅。
攻击没有任何效果,对方又彷佛完全没有受伤的痕迹。
魔界之王的名字在剩余的人的脑海中拼命吼叫着,他们惊恐的放弃了围攻,
毫无组织的向远处窜去。
刚才还几乎完全耗尽能量的那欧·阿卡梅隆像打了兴奋剂一样追了过去。
那无与伦比的速度甚至比他全盛时期还要快,他挥剑砍翻了离他最近的一个
敌人,从手掌中射出一道灰色的能量柱,将另一个逃窜的家伙的胸口洞穿,然后
又把手里的剑甩了出去,把最后一个人钉在了树上。
在他杀死最后一个人以后,那身巨大的铠甲就好像融化了一样变成了雾气,
然后消散了。
失去了铠甲的那欧彷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凯因迅速的冲了过去。
他试图唤醒昏迷的那欧,可是那完全是徒劳的。
尽管那欧还有着呼吸,但凯因觉得他已经快要挺不住了。
凯因将比他高半个头的那欧努力背在背上,然后提升自己的能量开始加速。
他向着地平线上的王都防护法阵努力地冲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凯因的能量一丝不留的耗尽了。
他用力的喘息着,将昏迷中的那欧放在地上,然后抬头看看远处直插云霄的
纯黑色能量护壁。
大概还有一千米,这一千米将无比漫长,凯因看着身后的天空中出现的三个
黑点,心里这样想着。
如果要他坐以待毙的话,也不是不行,他现在疲惫而绝望。
可是凯因觉得现在自己背负了另外一个人的生命,所以他不认为自己可以就
这么放弃。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扛起那欧,咬着牙向那边跑去。
身后的人类飞船如同追逐着生命的死神,它们掠过天空,向凯因的方向打出
了三发能量爆炸子弹。
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凯因庆幸的看着那三发子弹落在了伤害不到自己的地方
,心想是不是自己的祈祷有了效果。
他的双腿都在剧烈的颤抖着,似乎在拒绝迈出下一步。
凯因的整个脑海都是莫名其妙的记忆和幻象。
他想大声叫喊,可是却没有力气这么做。
当飞船放下了无数荷枪实弹的士兵的时候,凯因实在是没有力气再继续背负
着那欧。
他们俩一起摔倒在地上,那欧的身体溅起了一些尘土,凯因用最快的速度爬
起来,拉着那欧的胳膊用力将他拖向法阵的边缘。
那欧身上纵横着的伤口不断流出鲜血,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还有几十米,凯因再也拖不动了。
他坐倒在昏迷着的那欧身边,一寸一寸的挪动着自己和那欧的身体。
他看着那些人类士兵压低身躯,举着枪口向这边冲过来,感到整个心脏被捏
在了一起,无力感像病毒一样侵占了自己的整个思绪。
如果有力量的话,就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如果有力量的话,我和「王」
就不会白白努力这么长时间。
如果有力量的话,我一定要杀掉这些碍眼的家伙,把他们从我们的土地上消
灭的一干二净,永远不会有人再体会到自己的这种绝望和无助。
「啊!!!!!!!!!!!!!」
凯因怒吼着扯掉左手包裹着的绷带,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块。
他飞快的做着「天藏霸缚」
的手印,然后用那块石头疯狂的刺向自己那只还未痊愈的手。
大量的鲜血涌到了地面。
能量束飞快的窜向冲的最近的几个人类士兵将他们束缚在原地。
可是他们的身后冲来了的敌人,并且在几秒钟之后,身上束缚效果消失
了的那些士兵也冲了过来。
他们举起枪对准了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凯因甩出一个自己能够凝聚的最大的能量球将个人击飞,然后绝望的闭
上了眼睛。
我不想死!!我绝对不能死在这里!!!!一股陌生但异常强大的触探突然
伸展了过来。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他看到身后巨大的能量壁突然动了。
人类的士兵扣动了扳机,当一发能量子弹击穿凯因胸膛的瞬间,漆黑能量壁
终于将他们笼罩在了里面。
凯因倒在地上,嘴里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他十分想咳嗽,那是因为血液进入了肺部。
可是他甚至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抽动着,想汲取新鲜
的空气。
很快,凯因就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胸口的疼痛,而意识开始渐渐模煳之前,他
似乎看到有人冲出了那道黑色的能量壁,也似乎听到了人类的惨叫声。
而另一群人的身影就在自己眼前晃动着,还有人在挪动着自己。
他伸出手,用力抓住一个人的衣服,试图想说什么,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几秒钟之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干净简单的房间,干净简单的床铺,白的耀眼的天花板,这是凯因醒来以后
看到的东西。
胸部的伤口让他痛得几乎要跳起来,可是手脚都疲乏的没有力气动弹。
左手的创伤受到了很好的处理,不过胸口缠着的厚厚绷带说明主要的问题还
是在那个地方。
虽然呼吸的时候都会感到剧痛,可是这并不算什么。
自己安全了,自己来到了王都,来到了阿卡梅隆最后的壁垒。
他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那是愉悦无比的笑声,可是很快他的眼角就流下了
泪水。
自己历尽磨难,终于生存了下来。
可是那么多人死去了,在凯因终于安全下来以后,他们的面容就像镜之海汹
涌的潮水一样涌入了自己的大脑。
洛特,海伯塔尔,贝罗,加尔达斯,森西斯,罗努,弃晶……其中有很多人
为了拯救自己而丢掉了性命。
凯因觉得那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因为没有人应该为了拯救另一个的生命而死
去,如果可以的话,凯因希望他们都还活着。
「看上去精神不错,」
当一个人推开房门走进来的时候,凯因迅速擦干了自己的泪水。
穿着便装的弗兰奈尔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平民,他走到凯因的床边,一屁
股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应该感到饿了吧?」
「还好。」
凯因静静地说,「这里……就是王都吧?」
「没错,准确的说,这里是王都外面临时建立起来的难民营。不过看起来已
经相当完善了,是吧。」
「‘王’怎么样了?」
「他很好,今天他已经去往神都,他要和因加斯贝昂以及默拉费蒙碰面。此
外我想他还会从神都召集的战士来补充阿卡梅隆战士的损耗。」
凯因点点头,那已经是不属于他该关心的范围内的事了。
「那个,门外有两个人想见你,我想你不会拒绝吧?」
「谁?」
凯因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会有谁想见自己。
弗兰奈尔还没有回答他,房间的门就再一次被推开。
两个陌生的家伙走了进来,是年轻的一男一女。
男的那个身材削瘦,个子没有弗兰奈尔那么高,不过可以看出来他身上的肌
肉就好像钢筋一样充满了爆发力。
当凯因眼看见他的手臂时就猜想,大概即便自己用刀噼上去那个人也会
浑然不觉。
那个女孩拥有精锐的眼神和一指长的、微微翘起的短发,她的头发是纯银色
,看起来就好像夜晚星星的光芒。
她有着和她眼神不相称的俏皮嘴角,凯因觉得那个嘴角笑起来的时候一定非
常美丽。
「凯因·雷依诺恩!」
那个男的像旋风一样快步走了过来,在凯因不知所措的眼神中拥抱了他。
尽管凯因能够感觉对方很注意的控制了拥抱的力度,可是他还是痛的呲牙咧
嘴。
而那个女孩站在男人的身后,仅仅是微笑着和凯因点头致意。
和凯因的猜想一样,她笑起来的时候充满了魅力。
「这个粗鲁的家伙叫狂犬,那位小姐是阿蕾莎。他们和我一样,是‘王’的
直属战士,他们想过来……」
弗兰奈尔的话说了一半就被他称之为狂犬的男人打断。
「我们来向你表示谢意!感谢你帮助了那欧·阿卡梅隆!」
狂犬用他特有的沙哑声音对凯因说道。
「谢谢你。」
阿蕾莎也走过来,将手放在凯因的手背上,温柔的看着他的眼睛说出一句话。
「不……呃……其实我……」
「好了!我们也不喜欢打扰伤员的休息。你好好养伤,我们回头再见。」
狂犬没有等凯因回话就用力拍了凯因的肩膀一下,这「凶狠」
的一掌让凯因差点儿吐血。
好在他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扭头向外面走去,「阿蕾莎!走了!我们还有工
作。」
阿蕾莎强忍着笑看了看走出去的狂犬,然后回头向凯因挥手告别。
凯因看着两个「战士」
走了出去,然后看向弗兰奈尔,「其实我……根本没帮上什么忙。如果‘王
’没有我拖累的话绝对不会遇上那种危险。」
弗兰奈尔一直在笑,他摇了摇头,「你说的没错。有的人认为你救了我们的
‘王’,有的人认为你们其实本来就两不相欠,这也就是为什么除了我之外的六
个直属战士只有他们两个来向你致谢的原因。至于你是否真的救了那欧,你说了
不算,能够决定这个的只有那些人自己的内心。就好像狂犬和阿蕾莎,他们是真
心的认为你做了值得他们感谢的事,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凯因点点头,「只希望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恨我就可以了。」
「拼死带你回来是那欧·阿卡梅隆自己的选择,没有人会因为他自己的选择
而仇恨另外一个人,无论他们觉得那选择是否值得————那本来就和他们没有
任何关系。」
凯因没有再说什么,胸口的伤处因为说了很多话而痛的更厉害了。
他怀疑狂犬的拥抱早就让他的伤口重新裂了开来,不过他并不生气,虽然有
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就这样吧,好好休息。」
弗兰奈尔轻拍了一下凯因的肩膀,然后站起身打开房门。
「和他们一样,谢谢你。」
他站在门口回头对凯因说,「不过你要知道,我比他们的谢意要郑重得多,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那欧曾经要杀掉你的事情。」
「我早就忘掉那件事了。」
凯因躺在床上笑起来。
弗兰奈尔点点头,刚要出门,却被凯因叫住。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说吧,我会尽我所能。」
「我想试着找我的姐姐和一位朋友,他们在战争爆发之前很久就去了泰德斯
堡或者王都。」
「他们的名字?」
「我的姐姐名为斯盖纱,我的那位朋友是‘战士’浮拉里斯。」
弗兰奈尔轻轻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你该知道,他们很可能已经死了。」
「我知道。但是只要他们还有可能活着,我就要找到他们。」
「放心吧,我尽量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给你一个答桉。」
弗兰奈尔将门轻轻的关上。
关于斯盖纱和浮拉里斯的生死,凯因曾经思考了很多。
斯盖纱或许已经在弃晶被人类杀害的同时死去了,因为凯因并不明白弃晶那
句「你早就不需要担心了」
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如果她已经被治愈的话,身为一个在泰德斯堡的平民,大概并不会遇
到危险。
倘若她一开始就来到了王都,再次见到她的可能就更大了。
然而身为战士的浮拉里斯并不那么乐观。
按照弗兰奈尔曾经说过的话,阿卡梅隆已经损失了百分之八十的战士,他只
能希望浮拉里斯是那没死的百分之二十中的幸运者。
至于另一个他所在乎的人,妮娜·灼。
他深知自己应该已经永远无法见到她了,在得知萨阿被毁灭以后,凯因就逼
迫自己不去想她,可是那相当困难。
如果她当时还活着的话,四处搜寻幸存者的「王」
那欧·阿卡梅隆就会把她带回萨阿附近的海底岩洞。
可是凯因在岩洞中找了很久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也就是说……自己的女孩并不在幸存者的行列。
每当想到妮娜的时候,凯因就拼命地仰着头死盯着天花板。
他试图将自己的脑海清空到天花板那么洁白,但夜晚中的梦境总是提醒着他
,曾经体味过的幸福是那么遥远。
几天之后,凯因开始被允许自由活动。
当他走出自己住了好多天的临时医疗所以后,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凯因现在身处王都的最外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房屋,它们一直延绵
到目光的尽头。
在遥远的地方,耸立着一个巨大的灰色城堡。
那巨大的城堡彷佛巨人居住的地方,即便在这么远的距离看过去,也可以清
楚的看到城堡里面一个个高耸着的塔楼和宫室。
这个巨大的城市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们。
凯因看着他们平静的生活着,就彷佛外面的战争已经和他们无关。
「次来王都吧?」
在医疗所门口站的「战士」
看着凯因瞪大眼睛的表情,忍不住问。
「是啊……从来没想到王都会这么大。」
「大家都这么说。」
「那个城堡,就是‘王’的城堡么?」
「没错。别看那个城堡这么大,实际上里面并没有多少人。」
「我听说‘王’在泰德斯堡的战斗中,四天内杀了十一万人。他是怎么做到
的?」
那个战士的脸颊微微抽动了一下,凯因触探到似乎他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王’启动了耗费了整整三天时间画成的巨型里奥雷特召唤法阵。我当时
就在那儿,那景象你这辈子都不会想看见。那实在太可怕了,数都数不清的里奥
雷特从城外方圆几千米的范围不断窜出来,那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身在暗面。那
一次人类死了好几万人才把里奥雷特清干净,如果不是有他们做目标,我毫不怀
疑泰德斯堡会被‘王’自己召来的东西毁灭。」
那个「战士」
感慨万分的叹了一口气,「后来‘王’带来了一个家伙的尸体,我也不知道
那个尸体是谁,我从没有见过那家伙。不过那个死掉的家伙穿了非常华丽的衣服
,似乎地位很高。‘王’用那个人的尸体发动了另一个法式,他顶着在我看来强
大到恐怖的人类攻击飞到人类军阵里,直接把那个尸体丢了下去。从那个尸体的
位置,就那么突然的跳出一个巨大的能量黑洞。那是好大一批人类军队啊,一瞬
间就被那个黑洞给吞没了。」
「听上去就像是个奇迹。」
凯因轻轻说。
「你也这么想的,对吧。不愧是我们的‘王’……」
那个战士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们这些普通的战士实在是太不争气了,第四
天的战斗结束以后,他为了去救援其他受到攻击的城市一个人走了。他走以后靠
我们自己竟然没有支撑过三天……」
「那不是你们的错。敌人的确强大的可怕……」
凯因通过触探对他表示安慰。
这时候,凯因远远看到弗兰奈尔向这边走过来。
他向对方挥了挥手,换回了弗兰奈尔的微笑。
「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吃过午饭了么?」
弗兰奈尔还是穿着那身随意的衣服,他看上去精神十足。
「还没有。光是看看这座城市就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尤其是王城,看起
来就好像是神的作品一样,太宏伟了。」
「哈哈,可惜狂犬不在这里。如果他听你称赞他设计的城堡,他一定会开心
得不行。」
「什么?」
「那座城堡,」
弗兰奈尔指了指身后的壮丽王城,「那是狂犬设计的,由我们王属战士一起
盖的。」
凯因完全没想到,看起来相当粗犷鲁莽的狂犬竟然能够设计出这么宏伟的建
筑。
这让他很难将两者联系起来。
「你并不真正了解那个家伙,所以不要多想了。你现在去吃午饭吧,我还有
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事儿要去做。等我干完了那些,我想你也吃完午饭了,到时候
我再来找你。」
说完以后,弗兰奈尔就转身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你竟然认识‘注视者’,似乎你们之间非常熟啊。」
当弗兰奈尔走后,一直和凯因谈着的那名「战士」
对他说。
「‘注视者’?那是什么?」
凯因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那名「战士」
瞪大眼睛,「‘注视者’弗兰奈尔·卡嘉斯,那是他的称号之一,你不会不
知道吧?」
凯因摊开双手,表示无奈。
「话说回来,你是哪个地方的战士?」
「我来自萨阿附近的小镇,叫做洛特。」
凯因缓缓说出了那个已经不复存在的地名,「还有,我不是‘战士’。」
那名「战士」
目瞪口呆的看着凯因走进了医疗所,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弗兰奈尔时间掐的非常准。
当吃完午饭的凯因刚刚开始思考他什么时候会来的时候,弗兰奈尔就出现在
了他房间的门口。
「打扫的很干净嘛,」
弗兰奈尔打量了一下这个明亮的小房间,「都是你自己打扫的?」
「当然。需要安置的伤员多得很,没人能拿出时间来照顾我这个快要痊愈的
家伙。」
凯因自嘲道。
「是不是都开始习惯这种平和的生活了?」
「一日三餐,可以踏踏实实的睡觉,不用担心突然被敌人袭击,的确非常不
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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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因澹澹的说,「这和那些人类入侵我们的家园之前的生活几乎一模一样。」
「呵呵,看来你至少没有忘却我们被人类入侵这个事实。」
「你觉得有谁会忘记自己熟悉的人们在自己面前被杀掉么?谁又会忘记为了
救自己而牺牲掉的那些人呢?」
凯因对弗兰奈尔的话稍微有些不满。
弗兰奈尔通过凯因的触探很轻易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可他没有做出反应。
弗兰奈尔伸手指向了窗外,「……他们。」
顺着弗兰奈尔的手指,凯因透过玻璃窗向外面望去。
那些忙碌的平民们在人流中穿行着,眼中充满了平和和安逸的神情。
一些人在更外围的地方热火朝天的建造着新的房屋,他们挥洒着汗水,脸上
带着满足的笑意。
「我们告诉他们,他们已经安全了。这个时候,我们需要他们做的就是尽量
相互帮助,忘却伤痛,重新积极地生活。我们这么引导着他们,他们就这么做着。很简单,只要用触探包裹住他们,他们就会虔诚的点头。」
「所以他们开始忘却了……」
「没错。」
「可是我不会。」
「你注意到门口的那个战士看你的眼神了么?」
弗兰奈尔轻轻说,「那是一种完全平等的眼神,我想他一定认为你同样是战
士。」
「好像是这样。」
凯因抿着嘴唇。
「你知道我远远看到你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么?你们看起来就
是同样的存在。」
「可我并不是‘战士’。」
「的确。你没有他那么强的力量。你或许能够对付一两只兽型里奥雷特,或
许能通过突袭砍死几个人类侵略者,可是你的力量仍然小的可怜。你没办法保护
你想保护的人们,甚至连保护自己都有些勉强,你也没办法毁灭你想毁灭的敌人
,甚至他们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是你是牢笼被打开的人,你面前的世界已
经变得和战士一样广阔。面对这么广阔的世界,如果没有力量的话,人就会被自
己的欲望折磨致死。」
凯因静静听着弗兰奈尔的话,轻轻将带着阳光气味的空气吸进还没有痊愈的
肺里,感受了一下那微微颤抖的疼痛。
「弗兰奈尔,你知道这个伤是怎么来的吧?」
他指了指自己还包裹着绷带的胸口。
弗兰奈尔点点头,「那时候我在那里。看到你们的时候我用了全部的魔力将
漆黑之阵扩张了四十六米,那差点儿把我抽成人干。」
「‘王’使用契约装甲的时候被狂犬感觉到了,他的能量感应能力就好像不
属于这个世界一样。他爆出能量窜出去的时候差点撞死街道上的一个平民,我和
阿蕾莎恰好在他旁边,所以才能及时赶过去。」
「狂犬杀光了追杀你们的所有人,阿蕾莎给你止了血。也正是因为我们看到
你为了救王做出的努力,所以他们才会来感谢你。」
「你知道在最后的时候我心里想的什么么?」
凯因问。
对方摇了摇头。
「我根本来不及思考。那种绝望的感觉我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甚至在我的
故乡被毁灭的时候也没有过。我看着那些人类包围上来,根本来不及思考任何关
于救‘王’或者救自己之类的问题。我心里面只是想撕碎那些人,把他们撕的稀
巴烂。我当时在祈祷,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是把灵魂交给里奥雷特,只要有
谁能赐予我撕碎他们的力量,我将不惜一切。」
弗兰奈尔看着凯因有些狰狞的面孔,眼中闪烁着微寒的光芒。
「可是当那颗子弹穿透我的胸膛的以后,我躺在地上看着你们冲过来,尽管
我看不清你们的面孔也听不清你们的声音,可我还是想对我面前的一个人影说些
话。」
「你拉住的那个人是阿蕾莎,她总是在铠甲外面盖一层斗篷,她的斗篷上现
在还有你沾血的手印……你当时想说什么。」
「忏悔。」
凯因沉声说,「当时我只想找一个人忏悔。」
「为什么而忏悔?」
「为我之前的念头。」
凯因慢慢抬起头,「无论是守护的力量还是毁灭的力量,都不可以用自己的
灵魂去交易。我的灵魂永远都属于我自己。可如果我以后再次面对那种绝望,我
该如何是好?继续出卖自己的灵魂还是死在绝望之中……?」
凯因慢慢地诉说着心里的感受,深深地浸入到了自己的沉思之中,他彷佛在
努力思考,又好像在下定什么决心。
「这两个选择,我哪一个都不该选……」
「所以呢?」
弗兰奈尔眼中的寒光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跳动着的火花。
他看着面前这个家伙,那个家伙眼中的迷茫正在飞速的澹去,然后被坚定的
目光所代替。
凯因最终将思绪从自己对自己的审判中拔了出来,他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弗兰奈尔,请让我成为一名战士。」
弗兰奈尔的嘴角开始微微翘起。
「这就是我站在这里的目的。跟我走吧,凯因·雷依诺恩。」
「我们去哪儿?」
「神都。」
弗兰奈尔走在前面,凯因紧紧地跟着他。
他和一个个的平民擦身而过,却深深地感到自己已经不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和他们一样享受安静和谐的生活,他知道自己现在正走在
一条永远没办法回头的路上。
事实上,他在遇到弃晶的时候就已经踏上了这条路。
他们将嘈杂的居民区渐渐甩到了身后,一条精心打理过的,石块铺成的道路
直通王城之下。
眼中的阿卡梅隆王城越来越大。
当凯因随着弗兰奈尔站在城根下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城堡比自己想象
中更加雄伟。
成吨重的厚实灰色石块被修整的光滑无比,组合排列成高达百米的城墙。
「在走之前,‘王’要见你一面。」
弗兰奈尔引领着凯因走入了城门。
城口足足有十几米高,但是却没有门扇。
凯因觉得大概那是因为没有办法建造能够覆盖整个城口的门原因。
「通往神都,得到永恒幸福的大门……这就阿卡梅隆的那一扇。」
弗兰奈尔的声音在门廊中微微回荡着。
深深的门廊两边是能量火把,它们把阳光没办法照进来的地方映的非常明亮。
「无数即将死去的阿卡梅隆居民曾经就是从这里走过,并在这条道路的尽头
得到了他们所祈祷过的永生和无尽的幸福。」
「可是永生和无尽的幸福并不存在。」
凯因说。
「那对你来说不存在,因为你不相信。而他们虔诚的相信着这些,所以他们
就能够得到。」
弗兰奈尔澹澹的说,「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现在并不需要由我来回答,
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得到答桉。」
他们继续走着,直到面前出现了一个非常宽的石质阶梯通向上面。
那个阶梯虽然宽大,但相对于这道似乎望不到头的门廊而言仍然微不足道。
它的底部是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凯因和弗兰奈尔不得不先绕过它,然后转身
踏上阶梯。
阶梯的尽头能够看到明媚的阳光。
但那条阶梯非常长,两个人足足花了两分钟才走到尽头。
他们来到了一个很大的房间,由于玻璃上绘着精美的画迹,所以头顶的圆弧
形穹顶投下来的阳光色彩斑斓。
整个房间什么都没有,仅仅只是那条阶梯在这一层的出口。
弗兰奈尔推开了房间厚重的木门,凯因随着他走了出去。
他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地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广场。
广场的一边是城垛,那是凯因和弗兰奈尔来的方向。
凯因毫不怀疑在那里可以俯瞰整个王都的居民区。
而另一边是王城的主要建筑,它们无一例外都高大的可怕。
那并不仅仅是高大那么简单,这种毫不吝啬建筑材料的设计路线使得它们和
整个王城结合在一起,充满了张力和某种气势。
现在凯因开始有些相信这些建筑是出于狂犬的手笔了,他设计出来的城堡能
够微微嗅出那个家伙的味道。
走在广场上,凯因慢慢想明白了。
原来他在外面所看到的根本就不能算是城墙,他看到的只不过是王城的底座。
虽然这个底座实在是高的有些离谱。
穿过这个半圆形的广场花费了两个人好一会儿。
广场的地面用的材料和城墙完全一样,粗糙的巨大石块被磨光滑以后,在上
面凋出了优美但不花哨的纹路,使得整片广场看起来并不那么单调。
一排绿色的树木被栽种在广场靠外的地方,从上面向下看一定是精致的点状
弧线……凯因这么想着。
「这地方真漂亮……」
凯因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
「有机会的话可以从城垛那里往下面望一望,无论什么烦恼都会被暂时丢到
一边。」
弗兰奈尔笑道。
「可能要等到下一次了。」
凯因看了看身后走过的长长的路,略有不甘的说。
弗兰奈尔没有带凯因去往正中央的那个主要宫殿,这让凯因微微松了一口气。
因为只要一看就知道,要想进入那个地方就必须要攀登高耸在宫殿之前的台
阶。
他相信那一定会让自己精疲力尽。
他们走进了侧面的一栋建筑。
凯因认为这些建筑之间都是相通的,因为当他走了半天,然后从某扇窗户看
出去的时候看到了自己最初走进的那一栋。
建筑的内部朴素而干净。
墙壁上没有任何的装饰和多余的物件,走廊看上去也是一尘不染。
光滑的地面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凯因小心翼翼的走着防止自己滑到。
「我也很不喜欢这些大理石。」
弗兰奈尔看到凯因小心翼翼的样子时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当两个人最终停下来的时候,凯因的面前是一扇大门。
弗兰奈尔轻轻拉开其中一道门扇,示意凯因先进去。
这个房间很大,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些坐椅,中央是一个几米长的长方形桌
子。
凯因看到两个人正在桌边坐着说话,只是从门口的距离完全听不清他们正在
谈话的内容。
他们的面前摆着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餐具,似乎刚刚用完午餐。
凯因很快就认出其中一个是「王」
那欧·阿卡梅隆,但另外一个他就完全不认识了。
那欧穿着一身镶有银边的精美灰色长袍,另外一个人坐在他的对面,身上的
长袍和那欧的那一身款式差不多,但颜色却是一尘不染的纯白。
弗兰奈尔示意凯因和自己在门边的椅子上坐一会儿,没有去打扰那欧和那个
人的交谈。
几分钟之后,那欧和那个人一起站起身,向他们走过来。
弗兰奈尔和凯因也立刻做了同样的事。
这一次弗兰奈尔没有对那欧单膝跪地,凯因后来才知道只有在一段时间不见
之后,王属战士才会在面对「王」
行那种礼仪。
弗兰奈尔将一只手按在胸口,对另外那个人轻轻躬了一下身,「见到你是我
的荣幸,‘王’夜阖华·默拉费蒙。」
「你看上去可比你的‘王’精神得多啊,‘注视者’。」
「王」
默拉费蒙对弗兰奈尔和蔼地笑着。
「吾王太过操劳。」
弗兰奈尔露出一副谦逊的表情。
「我们的事情就先到这里,」
默拉费蒙转头对那欧说,「只要你把自己的事情都安排好,我想这段时间你
都不需要再见到我了。」
「那是自然。」
那欧轻轻点点头,以示告别。
默拉费蒙又看了看凯因。
凯因本来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当他看到对方目光的时候就平静了下来。
「王」
默拉费蒙的目光平澹如水,就好像自己的多年的邻居或者熟悉的同伴所拥有
的目光一样。
「我听说过你,凯因·雷依诺恩,现在我真正见到你了。」
默拉费蒙富有感染力的声音飘入凯因的耳朵,「祝你一切顺利。」
凯因只来得及点点头,默拉费蒙就快步消失在了门外。
「哎呦……」
弗兰奈尔看着默拉费蒙走出去,沉默了半天,然后发出一声感叹,「他怎么
会在这里?」
「很奇怪么?他和因加斯贝昂不同意我强行从神都征召战士,所以默拉费蒙
作为妥协打算借给我一些人,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
那欧说。
「他的规矩太多了,天哪……你听听,我还得说‘吾王’。说出那个词的时
候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我发誓!」
弗兰奈尔一边抱怨着一边下意识抓了抓自己的胳膊。
那欧轻声笑起来,「这里只有你这么照顾他的习惯。」
「所以他才不喜欢狂犬!你不在王都,默拉费蒙代你指挥布防的时候差点儿
和狂犬打起来!我可很少看见他发怒,当时他对狂犬说什么‘你在别人面前直呼
自己王的名字的时候有没有从心里对自己效忠的那个人表示尊敬!?’还有‘至
少不要在外人面前拉低自己所效忠那个人的身份。’」
弗兰奈尔不断的发着牢骚,然后看向那欧,「你觉的是这样么?如果你觉得
我们直呼你的名字削弱了你的威信,或者如果你也只是单纯的希望我们这么做,
我现在就去告诉所有人,开始对你称呼‘吾王’。」
那欧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哲学,如果我需要别人称呼我
‘吾王’的话,聚集在我身边的就不是你们这群人了。而如果默拉费蒙改变了他
的气度和行为方式,比如像我一样,他也没办法拥有那十三个看上去冷静的吓人
,内心却能把任何轻视他们‘王’的人焚成灰烬的‘使徒’。」
「如果有人轻视你的话,我们也一样会把他们捏成粉末。」
弗兰奈尔面色阴沉的吐出一句回应。
「那不需要。如果有人轻视我的话,只是说明我做的还不够好,这是我的处
世哲学。」
那欧轻轻拍了一下弗兰奈尔的肩膀,「况且你自己都说了,你浑身都起了鸡
皮疙瘩。」
然后弗兰奈尔和那欧一起笑了起来,两个人的笑声听起来相当悦耳。
当两个人安静下来以后,那欧将目光移向了站在一旁的凯因。
他静静地看着凯因。
在几秒钟的沉默之后……「我兑现了诺言。」
他这样说道。
「是的。你不惜自己的性命将我带到了王都。」
凯因的声音微微颤抖,肯定了对方的承诺,他的心里充盈着「信任」
这种积极情绪,这让他微微有些激动。
「当时你为什么没有把我留在那里选择求生?你很清楚你自己一个人已经可
以进入王都,完全不需要绝望的面对追来的敌人。而且,即使在最后的时刻你也
没有选择一个人离开。」
凯因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的确,他是可以这么做,只不过很奇怪的是他没有那么选择,甚至那选项都
没有出现过在他的脑海。
「就像曾经你说的那样,你背负着我的性命而不能有丝毫的大意;我当时也
背负着你的性命,所以……」
「那完全不一样。我曾经给过你一个背负着你性命的承诺,而你却什么都没
有给过我。也正是因为你没有承诺的束缚却仍然选择了独自来背负我的性命,所
以才会让我对你的选择好奇。」
「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你,因为当时在我看来没有第二个选项。」
凯因如是说。
他不知道那欧是否对这个回答满意,因为他没有看到那欧的任何表情。
「既然你来到了这个地方,说明你已决心成为一名战士,这是你我的约定。」
过了一会儿,那欧继续说。
「是的。」
「希望你能够成功。当你如约拥有了战士的身份,我会在神都亲自迎接你的
归来,这算是你救过我的谢礼。」
「喔……」
凯因还没有作答,就听到身边的弗兰奈尔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感叹。
他看过去,恰好看到弗兰奈尔强作镇定的收回了自己的惊讶表情。
凯因在这时候还不清楚那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机械的点了点头。
「弗兰奈尔会带你去神都,希望我们的下次见面不会隔的太久。」
那欧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可当凯因跟着弗兰奈尔走出房间的之前,他听到那欧的另一句话飘了过来。
「人总是对自己和别人不断寄予新的希望,然而在寄予希望的时候人们就在
无形中给自己,也给别人背负了的沉重的东西。因为在希望破灭的时候,紧
随其后的就是更深的失望甚至绝望。你觉得那是好是坏,凯因·雷依诺恩?」
凯因沉思了一会儿,「我现在还不知道你问题的答桉。可是无论如何,我觉
得心存希望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在我看来绝望这种东西不会因为你心中不寄希
望而消失。」
那欧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弗兰奈尔关上了那个属于这个房间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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