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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寂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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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笼
周篾匠编簸箕、打篮篼、扎灯笼的手艺,堪称一绝。他早年丧妻,没再续娶,膝下只有个nv儿,小名叫晓晓。
晓晓很小的时候,周篾匠为了哄她玩,扎过许多小玩意儿。
别看他双手裹遍老茧,拨弄起篾条来,灵活娴熟得如巧手弄弦。长长短短、粗细均匀的篾条儿在他手里翻跳舞动,欢乐如生,似乎只眨眼的工夫,形状各异的竹棚子就好了。
糊上彩纸,点上几点墨,兔子、金鱼、蝴蝶、荷花就得啦,样样栩栩如生。兔子不可以跑,荷花金鱼下不了水,但是蝴蝶可以飞走,变成风筝,飞得高高的。
晓晓仰脸望着大蝴蝶慢慢飞起,又飘飘飏飏地停在白云边给她看,高兴地拍着手蹦起来,笑咯咯的,两排整整齐齐的小n牙缝里跑出银铃声。
晚上,周篾匠在兔子金鱼肚子里放进小半截蜡烛,金的红的绿的,一屋子温和的彩光。晓晓酣甜地睡在当中,美滋滋地做过许年的好梦。
无心ch柳,这些纸灯笼给过晓晓最好的快乐,也逗出她极大的兴趣。有时周篾匠在编扎灯笼,晓晓也捡起竹篾儿坐在一边跟着有样学样。
万事不如身手好,周篾匠见她喜欢便也教她。
晓晓心灵手巧学得很快,她扎的灯笼坯子个个玲珑可。糊上有山有水、或花或人的彩纸,越发jg致好看,b周篾匠从前糊的还鲜亮出彩得多。
一到灯节,镇子上的小孩、姑娘都买晓晓的灯笼。
那些姑娘还另存心思——那个在彩纸上作画的人。
这彩纸是纸店老板的一个jg于画艺的朋友画的。
那朋友叫卢次梅,不仅懂书懂画,模样也出众。
只是在这小镇上,人人不过图个饭饱衣足,谁有品书赏画的闲心闲钱?
也顾不上是不是明珠弹雀,卢次梅年画也画,书信也写,凡是书生挣钱的营生,他件件肯为。
卢次梅在老巷子里有个相好的,捧她的场,要为她花钱。他们鸳鸯被里海誓山盟,至s不渝,将来卢次梅要赎她娶她。
这事只有纸店老板知道。
逢节或过年,周篾匠家送来灯笼的格式尺寸,纸店老板将彩纸按尺寸才好,卢次梅便提笔g勒点染。
这b雕版拓印要好得多,要啥有啥。
镇上的人虽不懂画,也隐隐约约觉着周篾匠家的灯笼雅些、文气些,总之好看些。
别人家的灯笼也用卢次梅的画,偏偏会少了那份恰到好处的服帖玲珑。
晓晓见过卢次梅,果然一副好模样。
怪不得……
怪不得那些姑娘买灯笼的时候都说他。
于是,晓晓给纸店取画图的次数多了些。
卢次梅身穿长衫坐在店堂里,用折扇悠然缓敲手心,架着腿同人谈天,或端臂饮茶,遮住他大半张俊秀的脸,或在桌前俯身,执笔点染。
都是晓晓心里的才子模样。
晓晓站在二楼窗前望,望卢次梅那间安静的、有一庭碧绿修竹的院子。
院子门前挂的一对红灯笼,有些泛白,在风里摇摇荡荡,摇荡在晓晓心上,摇得她心驰往。
某天,晓晓心一横,趁着纸店没人,趁着卢次梅在纸店,带着两个新的红灯笼送过去,托至卢次梅面前,“喏,你说要的灯笼。”
他什么时候要过灯笼?
卢次梅愣愣地瞧着这分明紧张羞赧还强装大方镇定的小姑娘,一时莫名,又有些了然,看了一眼脚步停在拐角处满脸兴味的纸店老板,思量了片刻,犹豫着接下。
晓晓往楼上跑得更勤,每次下楼,心都被那一对仍在风里泛白的旧灯笼压得沉甸甸的。
他好像并不想要她的灯笼。
没几天,周篾匠家只有晓晓一个人在。她正低头专心糊着灯笼,忽然眼底桌上多了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刺啦”排下几枚铜钱,“这是灯笼钱。”
晓晓被声音惊得抬头,是卢次梅!
从此,晓晓也看那院子,那里风景依旧,泛白的红灯笼在清风翠竹里、黑瓦白墙前悠悠摇荡,摇得她心有戚戚,眼中索然。
卢次梅浓墨重彩在灯笼上新作了一层画,压过原貌,递给纸店老板,“你拿去挂在里间天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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