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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回 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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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蓑衣花匠经过,似是见到此境况,便放下手中的盆剪,将那木屐拾来。那花匠戴着蓑帽,低着头看不见面容。阿满不疑有他,直至那花匠走到她面前,却没有将木屐递于她,只跪在一旁手捧着木屐,示意阿满。


    阿满笑道:“翁叟不必,我自己便可。”


    那花匠却不动,似是不见阿满动作,便大胆伸出手握住阿满脚踝。阿满一时不查,摔倒在地上,她这才觉出这花匠怪异,她看着那只握住自己脚的手,修长细腻,怎是家中老叟皱纹满布的手?她慌忙想踢开那人的手,那只手却力气颇大,她如此挣扎却不曾移动分毫。


    她惊骇得忘记言语,只盯着他一举一动。那双手的主人却似只想给她穿屐,举止温柔熨帖,并未有其他动作,穿戴好便起身拿起一旁的盆剪离去。


    阿满坐在廊上,又疑又惧。园中风起,刮起那人蓑衣,蓑衣下竟是一个貌美郎君,一身陋装简衣,气质却极其清雅。阿满只觉得面熟,按道理此番容貌气度自己若见过定当不忘,可却根本不记得何处见过此人,此人究竟是何人?又是何时到了公主府上当差的?


    阿满想到此处便觉得心慌,急忙追在那人身后,谁料刚出园子,迎面便撞上一人。


    华清公主被撞得险些摔在一旁,见始作俑者是阿满,只得无奈道:“大姑娘了,怎么还咋咋呼呼的!”


    “阿娘可曾见到刚出这园子的花匠?”阿满环顾四周,那花匠早已没了踪影。


    “花匠?不曾见过。怎么了?”


    阿满咬着唇思索着,只觉得处处都透着古怪。


    华清公主见她心不在焉,又看她披头散发,一身素布便出来,只得拉着她回房,又着人将她梳洗打扮了一番。她在一旁看着,只觉自家女郎怎么看怎么欢喜,一半是高兴一半又是心伤。


    华清公主拿出一株鎏金罩簪替她挽上发髻,看着铜镜中的丽人,宽慰道:“我家阿满甚美。”


    阿满害羞得低了低头,抬起脸时却见镜中的自己通红着眼,满面泪痕。她不可思议得摸了摸脸颊,湿的?怎么会是湿的。自己哭了?


    “我的孩子,怎么突然就哭了。”华清公主爱怜得将女儿搂在自己怀中,细声宽慰:“我的阿满,就算你嫁去王家,也是谢氏阿满,更是我华清公主的孩子。离出嫁虽然只有七日了,阿娘该教你的都教了。往后的路靠你自己走,我只愿我的阿满平安喜乐。”


    阿满将头靠在华清公主的腿上,泪水却止不住喷涌而出,吸着声喃喃道:“似是在做梦一样。”


    七日之后,王谢族氏联姻之喜成了洛阳城中百姓士人津津乐道的头等大事。当日只见那满城烟火,金玉琳琅,丝竹不绝,端显士族清皓华贵。


    明明是喜事,阿满却只心慌,觉得自己像个木偶一般茫茫然任人摆布,身边无一人识得,让她感到又熟悉又陌生。到了夜间,她终是看见了一个令自己心安的人,那便是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辈分上是她小姨,两人年纪却相仿,只差五岁。闺房之时,常厮混在一处闲聊玩乐。


    安平性子却没变,只顾着打趣她:“我的甥女儿,如今你嫁了玄儿,可也得喊我一声婶子了。”安平早已嫁于王敦,王敦和王玄虽是差了一辈的同宗叔侄,两人却并非一房,若要论个关系都得往前推五代了。此番过来与她闲聊怕是真心担忧于她。


    阿满终是放松了些,往回怼她:“终究都是只差着一辈,按细了说,你是我亲小姨,堂婶子,也不怕我将你给叫老了。”


    安平摇着头,又气又笑:“真真是阿满有了这样一张巧嘴,竟是半点亏都不吃了。”


    阿满道:“怪道,莫非我曾经是惯吃亏的哑巴不曾?”


    恰在这时,外头唱喏声声不断。安平将她扶到床边,与她说话:“你我自小一处到大,情谊自不比旁人。我知你心。”说罢,看着怔怔发愣的阿满,又笑道:好阿满,你的郎君要到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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