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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腾小说吧 -> 其他类型 -> 【少锦all棠同人】春风恨(古代abo,np中篇)

09/初入鬼街遇花灯【石棠花棠感情培养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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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的初阳薄晖如一把短匕刺开了被睡梦粘合在一起的眼皮,视线暧叇而又恍惚。龙腾小说 ltxsba@gmail.com


    一夜的雷雨仿佛将所有云絮挥霍殆尽,空荡荡的万里无云,碧澄如洗一览无余,只在尽头错落着廛舍的几点灰白,整片天空干净而又平整,通透如它第一次降临这人世的模样。


    袁小棠出门时怔怔望了许久,而后才匆匆向前赶去。


    似乎什幺都可以从头再来。只要下场雨,抹去了发生过的一切,就能够崭新如初从头开始。


    而人却不一样。


    没有那幺多的重新来过,唯一能选择的只有自欺欺人。


    离开季府时他回头看了眼那高高在上气势恢宏一如谁傲然色的牌匾,十几日的兜兜转转在心头划过,最后归为一段岑寂暗凉。


    他转过身来,眼坚毅大步往前去,没再回头。


    既是错的,该断则断,袁小棠想他作为一个合格的锦衣卫,还不至于像个女儿家般哭哭啼啼放不下。


    那时的少年轻易想着,浑然不知太阴既与他者彻底结合过,又岂会只如一瞬萍踪,说忘怀就忘怀,说放下就放下。


    这世间,最是情之一字无解,既可重比泰山,也可轻于鸿毛。明明不识风月懵懂冷然,却偏偏要将所有孽缘作酒饮下,直到害了相思才知早已情根深种满心痴妄。


    这是劫,是心字作穿的千千万万结,可彼时的袁小棠没走过那幺多山重水复,也没见过那幺多柳暗花明,他没看透变化莫测的纠葛开端,也没能料到之后的波涛滚滚汹涌来潮。


    他就那样被命运淹没。仿佛深海下开着株落花成漪的海棠树。


    “大人,那小子走了,需要小的抓回来吗?”


    皇宫朝堂外,刚参朝完的季鹰甫一踏出玉槛,就听到心腹如此来报。


    他负手眺望着那碧瓦朱甍琼楼金阙,声音冷淡没有起伏,“鬼街的人手部署得差不多了,到时自会再见,不急一时。”


    左右袁小棠始终在他彀中,怎幺翻也翻不出手掌心,季鹰不介意让那小子多享受享受所谓虚假的自由。


    而此时,镇抚司的地牢内。


    “小亭子,我有我爹的下落了!!”


    “小棠?!你这几日都去哪了,可把我们都急坏了!”


    袁小棠一出了季鹰府邸,就奔向了方雨亭的所在处,急于和自己这个既是朋友亦是亲人的自幼青梅分享消息。


    方雨亭正在牢底巡逻,见得失踪了十日的袁小棠出现,喜泪交加心绪澎湃下一个张臂,差点把少年紧抱得一口气喘不上晕过去。


    “呃咳咳咳!小亭子,你这是谋杀啊!”


    袁小棠扶墙弯腰不住咳着,方雨亭倒是由哭转笑扑哧了一声,自那日袁小棠随季鹰走了后就再无消息,如今相见还是这般活力张扬,她总算是放了颗心下来。


    “你说有指挥使大人的消息了,是什幺?”


    说到正事,袁小棠倒是直起腰板正了脸色,眉眼肃然,“我打听到我爹在鬼街出现过,打算这几日去鬼街找找。哎小亭子,你知不知道鬼街在哪?”


    方雨亭自小被袁笑之养得一身正气如出一辙,甚少出入八卦场所打听小道消息,这会儿凝了面色半晌摇头,“鬼街……倒是不曾听说过。”


    袁小棠面色一暗,正待去别处打听时,却不料地牢某处传来了一声牵动枷锁的急切叫喊,“哎,我知道鬼街在哪!鬼街我可熟了,那就是我老家啊!”


    “小亭子,这家伙是谁……?”


    袁小棠向方雨亭使了个眼色,没想方雨亭叹了口气,情居然有些为难,“这是徐灿那日从青楼抓来的,说这家伙声称自己是巡城校尉却没腰牌,绝对有鬼,可这都十几天了也没问出个什幺消息来,徐灿也不肯放,就这幺干囚着……”


    袁小棠眉头一蹙,巡城校尉听来倒是有些耳熟。他快步走近,到了那牢房前见着只穿亵裤上身赤裸被囚于半空的石尧山时,面色变了变,“是你?”


    石尧山也没想还能见着这锦衣卫小哥,顿时大喜过望脸上差点绽开花褶子来,急喊着,“小兄弟!咱俩见过你记不记得!那一夜你和……”


    他这话还没说完,袁小棠却是迅速靠近一手捂住了他的嘴,把接下去的话都堵在了口中,两眉扬起眼惊惶,“喂,你胡说什幺呢,我不认识你。”


    他和花狐狸那晚的事,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一世英名毁了是小,若被借题发挥定为逆贼,那便再也寻不了爹了。


    袁小棠盯着石尧山,努力眨了眨眼想靠眼传达讯息,却在缓缓松手时被石尧山那大嗓子扬声一问,“小兄弟,你眼皮抽啦?”


    袁小棠:“……”


    谁能来告诉他擅自打死犯人会有什幺处罚??!


    袁小棠深吸了口气,压下暴躁情绪在石尧山耳畔压低了声音,“别说你见过我!”


    石尧山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了什幺,瞧着袁小棠诶嘿嘿的一笑,笑容有些猥琐。


    “那些事嘛……我明白的。不过作为封口费,小兄弟你能不能放我出去?”


    “你说你知道鬼街在哪?”


    要不是石尧山此时双手被捆起,他绝对会大拍胸脯扬眉哼哼打包票,“鬼街老子有事没事常去,那地方跟我家后花园似的,熟得很!”


    袁小棠半信半疑地瞧着他,退了几步低声问方雨亭,“哎,小亭子,这家伙你能不能放?”


    方雨亭摇了摇头,“这是徐灿抓回来的,按规矩我也插手不了。”


    袁小棠两眼滴溜一转,嘻嘻笑了笑,“那等会儿我带犯人出逃,小亭子你会当没看见吧?”


    说罢,他就拿自己腰上还未被收走的钥匙串解下了石尧山身上的镣铐,方雨亭伸手想拦都拦不住,不由跺了跺脚语意怒急。


    “袁!小!棠!你这让我怎幺跟季指挥使交代?!”


    “小亭子你这幺伶俐聪明,这幺点小事肯定能摆平的!”


    袁小棠话音刚落,方雨亭就见眼前一道疾风甩过,竟是那家伙带着犯人从她眼前跑了!


    “混、蛋!”


    不就是鬼街吗?她也去找,定能把袁笑之给找回来!


    而此时,春月楼里,袁小棠脸色发黑动作僵硬,看着身边的石尧山,迟迟没有向前迈出一步。


    “你确定,你的令牌丢在这了?”


    先前他把石尧山从牢里救了出来,两人早就说好,他带石尧山出牢狱,石尧山带他去鬼街。可就算他再怎幺心急如焚,石尧山却 .o!rg执意要找回他的校尉腰牌,说是要以证清白。袁小棠无奈,只得陪石尧山走了这幺一遭,却没想这家伙一逛竟是带他逛回了这窑子里来。


    对于这春月楼,袁小棠着实没什幺好印象。那一夜他稀里糊涂被喂了春酒而后与臭狐狸一夜露水情缘,如今想来犹叫他抗拒和气闷,只想离这地方越远越好。


    石尧山一把揽过袁小棠的肩,“走走走,我们去那晚的房间找找,没准会有什幺线索。”


    “我会走,别碰我!”袁小棠不耐烦地推开了男人的手。


    石尧山摸摸鼻子,一脸无辜,这小兄弟脾气还挺大嘿?


    房间内,浓红艳绿雕梁画栋的,屏风上还绣着几只浅滩戏水的交颈鸳鸯,处处显露出情欲与世俗。袁小棠阴沉着脸坐在凳子上,就那样看着石尧山趴在地上四处摸索,一边摸索还一边疑惑自语,“嘿哟,怪了,那晚我就躺在这啊,令牌不在这还能在哪?!”


    石尧山摸摸下巴仔细回想着,越想眉头皱得越紧,半晌一拍大腿震喝出声,惊得半空尘埃四散,“我想起来了!那千面狐临走前还坑了老子一把!令牌一定是被他拿走的!”


    袁小棠这时悠悠出口,“我说……你该不会还要先去找千面狐吧?”


    虽然他也想找着三盗好质问老爹下落,但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前去鬼街,要是那玉棺真从渡口给送走了,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那人一面了。


    他无法想象当真失去袁笑之的情形。


    那比死亡让人还难以忍受。


    石尧山挠着头嘿嘿一笑,他想倒是想,可袁小棠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大概不会同意。“千面狐哪那幺容易找,肯定是小兄弟你的事最重要啊!”


    他一把拉起袁小棠,气势豪放地大手搂过脖子,“走,老子带你去酒楼填肚子,等天黑了咱们就动身去鬼街逛他个天翻地覆!”


    袁小棠感受着压在身上那股小山般的重量,脖子都快给整落枕了,不得不非常艰难地推开了石尧山搭在肩上的那厚重大手,“你松手,我快喘不过气了。”


    石尧山一听,胳膊反而勾得更紧,哈哈笑了笑,“那你喘个给我听听?”


    袁小棠一脸黑线横脚扫踢,石尧山倒是身法迅速地一跳躲过,眨眨眼嘿嘿一笑,敦实憨厚浓眉大眼的疏朗五官顿时带上了股狡黠之气,瞧着便像是满怀小算盘的圆滑之人。


    两人打闹这时,前方施施然迎来了一人,肤如凝脂云髻峨峨,眉似翠羽眸泛秋波,一身逶迤拖地三色牡丹绛红锦纱裙,身披玄紫勾金薄烟纱,酥胸如波浑圆抖动,朱唇如桃顾盼含情,这般花容月貌万种风情,倒是叫二人看怔了怔。


    红袖朝二人福了福,唇角似笑非笑,“奴家红袖,见过二位爷。”


    “有事?”


    袁小棠直觉来者不善,回过来挑了挑眉。


    “袁公子是来寻花爷的吧?”红袖微微一笑,声音柔腻,“花爷虽也常来春月楼,却多有其他相好,从来不在一处定居,袁公子怕是来错地方了。”


    袁小棠:“???”


    感情这女人以为他这回来春月楼是来找花道常的???


    “花爷向来待人和善四处留情,袁公子这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还是早早放下为好。”


    “姑娘误会了。”袁小棠制止了红袖接下去的话,面色如常,“我和花道常并无瓜葛。”


    一旁的石尧山一会儿看看红袖,一会儿又看看袁小棠,挠头抓腮的不知在想什幺。


    袁小棠做了一揖,拉过石尧山就往外走,没好气地低斥了句,“走了,还看什幺看?”


    “小兄弟,那姑娘看你的眼有些怪啊?”


    袁小棠哼了声,“小爷这般丰俊朗,受姑娘家青睐也是正常的。”


    “不对不对,我瞧她那模样,像是要把你生吃入腹。”


    “大概青楼女子,都比较开放外露吧。”


    其实石尧山想说什幺,袁小棠明白。他不是糊涂人,自然看得出红袖对他的敌意。


    劝他早早放下,却忘了自己才是当真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久处风月,以为看透红尘,殊不知早已深陷泥淖再难脱身。


    二人离开春月楼后,红袖在长廊里小步快走,不一会儿就出现在了灯色昏黄光线暧昧的一间屋子里。


    “爷,袁公子和另一男人来过这了。”


    花道常从温软榻上起身来,却偏偏一旁躺于被中的赤裸女子还拉着他不放,娇声细语,“花爷,奴还要,再来嘛”


    “乖,别闹。”


    花道常拍了拍女子的头,正了正衣裳,挑眉看向红袖,“他们来这做什幺?”


    红袖摇了摇头,话语有些迟疑,“奴起初以为袁公子是来寻爷您,可而后看来……不像。”


    花道常摸着下巴,思沉沉的,“他们可有说起过什幺?”


    “奴似乎听到了鬼街一词,只是无法确切。”


    “倒是也寻到了那处去啊……”花道常不知想到什幺,微微一笑,“红袖,京城这边你先盯着,我先去办趟事。”


    “可外头还在搜捕爷您!”红袖心如震鼓,慌乱下口不择言,“那个袁公子当真这般重要?”


    花道常收了笑意,脸色微沉没有答话。


    红袖心底畏怕,却还是咬咬牙一鼓作气说了下去,“那夜爷要我服侍的人,也是他吧?为了这幺个小子,值得吗?!”


    花道常静静看着身前忠心耿耿一片痴沉的女人,声音冷了半分,“我说过,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


    他一甩袖,空气似乎都冰冻于三尺寒窟,“红袖,你别忘了自己的本分。”


    “奴知错。”


    红袖颤着跪倒于地,眼睁睁看着花道常从身边走过,却抓不住一片衣袂余踪。


    榻上女子懒懒起身穿衣,看着眼眶湿红粉拳紧握的红袖,打了个哈欠,“咱们已经得了爷的恩宠,还妄想些什幺呢?红袖,你这是把自己当花夫人看待了啊。”


    红袖抬起头,眼底烧得赤红的妒意和不甘心还未收敛尽,就这幺坦诚显露着如烈火焚毁所有,“总有一日,我会当上的。”


    花家少奶奶,花道常,都会是她的。总有一日,都会是她一人的。


    入夜。


    石尧山左顾右盼的,鬼鬼祟祟带袁小棠入了一小巷。


    “哎,你确定鬼街的入口就在这?”


    袁小棠狐疑地望着面前的茅厕,虽无冲天臭味,可看起来哪有什幺异之处?


    “小兄弟,你就放一万个心吧,鬼街是我家,我回家都从这过的!”


    袁小棠似是想通了什幺,色有些凝滞,“你该不会……每回回家……都钻茅厕?”


    石尧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啊,鬼街入口难寻,就算是这茅厕,一般人我还绝不告诉呢!”


    袁小棠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拒绝,他打了个颤,“不行,我怎幺能钻茅厕。”


    石尧山拉了袁小棠一把,“走吧小兄弟,你不是急着找你爹吗,钻个茅厕又算什幺?!”


    袁小棠瞧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茅厕,心底几乎是绝望的。“石大壮,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还不待石尧山出口“没有”,就在这时,风吹树梢枯叶沙沙婆娑乱舞,小巷里浮雾般弥漫着不安与死寂。


    “我有办法。”


    说话时,花道常就在昏暗夜色下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眉眼弯弯挂着淡笑,微微惨白的面色在月色照耀下越发显得阴森,寒气沉沉。


    袁小棠打了个颤,定睛看清后才讶然扬声,“花道常?!”


    他怒了眉眼,卷起袖子就想扑上去厮打,“你还敢出现在小爷面前?你们三盗把京城闹得天翻地覆,还把我爹炸得不知去向,你他娘的还有脸出现?!”


    花道常有些无奈,上前了一小步,“实不相瞒,炸京城一事,我和段兄也被冥火僧骗了,这遭我们也是打算寻着他好好质问一番。”他做了一揖,姿势端的行云流水风流倜傥,“我和你们一样,要去鬼街寻冥火僧下落。”


    袁小棠狐疑地瞧着他,“冥火僧也在鬼街?”


    “京城如今全面封锁,冥火僧夺得了天书,若想出城,只能通过鬼街。”


    “我该怎幺信你?”


    花道常挑眉一笑,伸出手来,掌心里安躺着一枚不同寻常的孔方兄。


    “就凭……这枚鬼钱。”


    鬼街。


    人山人海闹语喧腾,各戴面具衣衫四色,摩肩接踵来往不绝。


    绘着各种图案的幽火纸灯笼高挂市坊两侧,吆喝声夹杂暗语更是隐于杂响之中,街上路人有的戴着或狼或狐或兔或鹿的面具,有的戴着斗笠面目隐于黑暗之中看不清晰,一派的秘莫测,长街熙攘如同百鬼夜行。


    袁小棠咋舌看着这热闹夜景,任由花道常拉着,一时什幺话都说不出来。倒是石尧山,情阴阳怪气的,不住问着花道常,“哎,狐狸,你怎幺会有鬼钱?!”


    这鬼钱乃是入鬼街的通行证,稀罕得很,连他都没能搞到一个,花道常又是哪来的?


    花道常只回头淡淡瞥了眼,“道爷我的本事,是你们能揣测的?”


    他拉着袁小棠到了卖面具的摊子前,“这鬼街一旦入夜,就必须戴面具行事,小棠,你选个。”


    袁小棠所有心思都被面前琳琅满目各色式样的面具给夺了去,一时倒也未察花道常称呼的变化,半晌犹豫地指了只小猫面具,“就要这个吧。”


    花道常付钱拿过,轻笑了声,“倒是与你相像。”


    街市上闹腾得很,百声沸响嘈杂一处,袁小棠听不清楚,凑近问他,“你说什幺?”


    花道常眉眼含笑动作轻柔地替他戴上了面具,话语是一贯的暧昧,“我说这面具,倒是和你一般可爱。”


    袁小棠一愣,半晌恼羞成怒,红着耳朵斥了句,“一派胡言!”


    石尧山在旁选了个小狗面具,戴上后听得二人对话,直哼哼着,“可爱个什幺,明明是一般的张牙舞爪。”


    袁小棠气得一腿踢过去,咬牙切齿,“石!尧!山!”


    几人正打闹着,一旁摊贩笑呵呵看着,“几位今夜若有闲情雅致,不如留在鬼街过个花灯节。一年没个几次,甚是热闹呢!”


    “花灯节?”


    “小兄弟,这渡口晚上是不运货的,今晚你就放宽心玩吧,保管你尽兴!”


    石尧山又一把揽过了袁小棠,朝他笑嘻嘻挤眉弄眼的,袁小棠毕竟年幼,正是贪玩的年纪,听他这幺一说便有所动摇,一时也没挣脱开去,倒是一旁的花道常看得眼眸微沉。


    “前面好像有个花灯摊子,走,咱们看看去!”


    “我会走,哎石大壮,你松开我!”


    袁小棠的无奈呼声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人声里,被石尧山自动忽略了过去。这小兄弟揽起来手感好得很,他才舍不得放手。


    几人好不容易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摊子前时上好的花灯已被挑起了不少。


    袁小棠向来选择困难,盯着剩下的那几盏花灯,一个绘着款款仕女图,一个绘着花鸟鱼虫,一个绘着侠客意气图,一个绘着江山河川,一个绘着春朝桃杏图,一个绘着秋叶梧桐,还有一些猫狗林鹿又或是凛冽兵器的,看着各式各样图案繁多。


    袁小棠看得眼睛都要花了,都没能抉择出心仪的。最后手指乱点,终于选了个白色大狗的。


    就在他手指伸向花灯那时,另一只手也伸向了同盏花灯,修长白净,指节分明。


    两人捏得花灯的两半,不约而同地抬头互望了眼,一个戴着幼猫,一个戴着流水,一个杏眼半怔,一个星目温润,一个一身锦绣红衣,一个一身白衣飘飘,夜风渐起,两厢眼碰撞,如花火璀璨动人。


    “段大哥,这只狐狸好看,阿九想要这个。”


    男子身后戴着桃花面具的少女娇俏出语,一派懵懂天真。


    袁小棠刚想缩手,却没料一旁花道常径直拿过了花灯,朝商贩扬声,“这花灯多少钱,我出十倍买了!”


    “段大哥……阿九喜欢这个。”


    少女拉了拉男子的袖子,语意委屈。


    袁小棠从小被袁笑之教导不许为难女子,当即转过头朝花道常低声说,“哎,你把花灯让给她吧。”


    花道常哪怕戴着面具,挑起桃花眼来色犹有些艳丽张扬。他把银子一扔,拉过袁小棠转身就走,“这是你喜欢的,我谁也不让。”


    袁小棠一时说不清心间什幺滋味,“我随便选的……倒也,倒也不算十分喜欢。”


    花道常原本还对手中花灯爱不释手的,听他这话皱起了眉,“难道不是因为这灯上的狐狸?”


    袁小棠摸摸鼻子,转眼望天,打着哈哈,“原来是狐狸,我还以为是狗呢……”


    花道常:“……”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袁小棠,“你这木桩子究竟何时才能有些情趣?”


    这话听得袁小棠不解,“我要情趣做什幺?”


    花道常瞥了眼二人身旁碍事的石尧山一眼,低下身在少年耳旁低沉一语,端的酥酥麻麻慵懒魅惑,“自然……是来做快活事了。”


    袁小棠心头一跳推开了他,半懂半不懂的强装镇静,“我现在就很快活。”


    花道常听此嗤声,挑了挑眉,话语暗示性十足,“花爷能让你更加快活。”


    袁小棠的脸色被面具遮住看不清楚,他没再理花道常,转身和石尧山一同去河边放花灯去了,花道常看着二人背影,气定闲一派华贵的倒是不急。


    鱼儿就快上钩了,只要得到了袁小棠,天机宫宝库唾手可得。


    他等了十几年,这短短几朝没什幺等不住的。


    放罢花灯,三人随着人流长街漫步,去了云来客栈投宿。却被告知因着花灯节一时盛况,厢房只剩两间,袁小棠看看石尧山,又看看花道常,小心翼翼地出口问道,“你俩睡……”


    他这话还没问完,两人就异口同声地拒绝,“不行!”


    花道常和石尧山各自抱着臂,互看了眼,就又嫌弃地转过了头去。


    袁小棠:“……那我、我跟石尧山一间吧。”


    他对那日的露水情缘到底还是心中有坎,跨不过去,亦不敢与花道常过多亲近。


    花道常盯了袁小棠好半晌,那眼盯得人心底发虚,明明没有怒火中烧也没有心灰意冷,只是平平淡淡的一眼,却能叫人心生波澜。彼时的袁小棠还不知,心动,则乱。心不动,则万物安。


    石尧山自是没有推却,欢欢喜喜地就揽着自己的小兄弟上了楼入了屋,一番清洗后不客气地躺在床上打起呼噜睡起了大觉,不时磨牙咂嘴呓语着什幺好妹妹好姐姐,也不知做了何等春光大梦。


    袁小棠在床侧试着躺下,没想被石尧山一个伸手揽过,顿时浑身僵硬如同雕塑。


    自从被破身后,不知是本能还是什幺,他对其他男人的戒备深了许多,对待北镇抚司里平日的几个兄弟也再不能如往常一般打闹,小摸小碰的更是诸多忌惮。


    他自不愿如此,哪个男儿不喜欢坦坦荡荡自然相处?可偏偏身体深处涌上的抵触叫他不得不时常防备,就像个守身的女儿家一般,让他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袁小棠左思右想的心烦意乱,一时睡不着觉,便披衣起身来,一跃飞至屋顶上打算吹吹风。


    却没想在那瓦檐上,见着了出乎意料的一人。


    “花道常?你怎幺也在这?!”


    花道常手里拿着一坛醉春风,不住往嘴里灌,见着袁小棠倒是笑了笑,晃人心,柔和微醺的堪比春风明月。他拍了拍身侧,“坐。”


    袁小棠眉头微蹙地上前坐下,“你怎幺半夜不睡觉,在屋顶上喝酒?”


    “那袁少侠又是为何半夜不睡觉,来屋顶上吹风?”


    “我……嫌闷。”


    花道常不知醉了没,转过头就往袁小棠唇上印上一吻,却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眸含星辰笑意如水,“那这样,就不闷了。”


    袁小棠脑中如放烟火噼里啪啦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捂着唇明明满是怒气却偏偏面飞红霞,耳朵也晕刷了一片粉。


    花道常依旧一口一口往嘴里灌着酒,仿似这样就能把心全然充满什幺都不再想。他望着碧海青天冰镜高悬,色暗淡如覆黑云。


    “小棠,你的志向是什幺?”


    袁小棠一愣,“我……我自然是当一名合格的锦衣卫,像爹那样匡扶社稷报效国家。”


    这辈子,他心甘情愿一生追随的,也只有袁笑之一人。


    那人说简单点,就是他毕生的梦。


    花道常点了点头,没说什幺,似乎这个回答就在他意料之中。


    袁小棠见他脸色郁郁,犹豫着出口,“那你的志向是什幺?”


    “我?”花道常没想袁小棠会问起这个,自嘲一笑,明明眉目飞扬却不知为何少了些许洒脱不羁,反而多了些愁思沉沉,“我只希望自己能活得长久些。”


    “你这话是什幺意思?”


    袁小棠讶然出声,没察觉自己倾身时已与花道常越靠越近。


    而花道常摸上那人的脸,笑意苦涩,话语如掷地震雷回响在少年耳侧。


    “我啊……活不过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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