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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者
十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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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盛家的房子还是他爸年轻时候买的。那时候严妈妈还没生病,收入很不错的双职工夫妻想着要给儿子最好的生活,拿出积蓄买了这套位于m市东部市郊某小区,三室一厅的商品房。
对于这套房子,严盛还是很有感情的。很小时候就搬离的爷爷家老房子已经没什幺记忆,小姑家也只是放长假的时候才去暂住,他很喜欢自己家安安静静的客厅、算得上宽敞的卧室、塞得满满当当的小书房……还有自己房间窗外的那棵树。
那是一棵特别大的树,树干粗得他一个小崽子压根抱不过来、差不多能有三层楼那幺高。他记得那棵树会在春天开出亮白带粉的花朵,轰轰烈烈地占满窗外每一个角落。
虽然他从没分清过那到底是桃、李、杏还是樱。
小时候的严盛特别喜欢夏天去爬树,整个人钻进粗壮树干和树杈之间的窝窝里,大树几乎将他的整个世界都保护在伞盖下面。
风会吹拂树叶发出凉爽的刷刷声,不知哪片树丛里有鸟儿在鸣叫,那是夏天的烈日和酷暑都无法侵入的领域。
然后他慢慢长大了,他的世界远远超出了一棵树能给予的范围。他离开家、甚至离开这个城市。而当他终于决定结束长年的流浪,带着孩子回家乡定居时,那棵树已经不见了踪影。
严盛贴着客厅阳台的拉门站在内侧,透过玻璃往外看。不止是记忆中的婆娑树影,整个世界都被浓白雾气吞没了。
拉门外原本是个一米宽的开放阳台,此刻却只有在贴近玻璃的地方才能看到熟悉的橘色地砖。就连阳台栏杆都淹没在浓雾之中……雾里的部分还存在吗?他实在不能确定。
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可怕。
贴在玻璃上的手掌能感觉到一阵冰凉,他花了一点时间和毅力来克制想要开门出去的冲动,后退几步留在没被雾气入侵的室内。
客厅里的光照像是黄昏,严盛还特地按了几下电灯开关才确定真的没电。他本想去厨房看下有没有煤气,走过去却发现连“厨房”都不见了。
客厅连着厨房那侧的墙壁整片变成了黑灰色,没有墙漆、没有厨房门,连方方正正的墙角都变成了古怪的圆弧钝角,墙体到处都是凹凸和条纹、一点都不平整。
严盛摸了摸,是木头。
这次回m市定居之前确实是找人重新装修过房子,但他不记得自己有做这样离的改动啊!
他又去和厨房同样朝北的两个房间看了看,厕所西北角也变成了厨房那边一样的木壁,装在那里的马桶不翼而飞。而被改装成严萌卧室的原来那个小书房要严重许多,开门进去竟然直接就是矗立在眼前的一堵木壁,狭小的空间一片漆黑,连让人弯个腰的空间都不够。
严盛从那扇看起来丝毫没有异样的门退出来,又去推两步开外并列着的另一扇门,那是过去属于他父母,装修后准备自己住的房间。
和另一边开门后的漆黑截然相反,这扇门里的一片浓白简直有点刺眼!
“什幺鬼……”纵使做了心理准备,严盛也瞬间有种想要给自己一巴掌来确定是不是做梦的冲动。
他的卧室房门外面,竟是一片和阳台外别无二致的浓雾!
雾气自带着白光涌动,整个房间除了门这边的墙根墙角还能看到大约一步宽的木头地板外,其余都被浓雾占满了。山墙、窗户、天花板和家具——所有一切都消失殆尽。
哦,他爸妈当年买的电视柜还靠在门这边的墙根,同一面墙上稍高处则挂着他上个月新买的液晶电视,在这片浓雾起伏的超现实场景里实在是充满了违和感。
严盛想了一想还是决定退出去并关上门。
他实在不确定仅有的地板会不会在自己踏上去之后就消失掉,至少关上门之后就客厅来看还是正常的——不去看厨房那边的木壁的话。
眼下他唯一没有查看过的房间只剩下一个——柴崇铭的卧室,也正是他自己从小到大所使用的卧室。
卧室门在客厅西墙,和家里正门是一个朝向。严盛在开门之前先去看了一眼正门,门板外不出所料的是一片木壁围出来的黑暗。
然后他回到了卧室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拧开门把。
这是整个屋子里最正常的一个房间。四四方方的墙角线条笔直,新刷的墙漆平整而干净,新买的窗帘拉开在窗户两侧,不论书桌还是衣柜和睡床,什幺家具都没有少。
这又是屋子里最不正常的房间。因为从床到墙边的衣柜,三米高的立体空间整个都被某种绿色东西裹住了!
那东西像是凝胶,浓绿却透明,借着窗外白雾的光照能看清它内部的东西——一个不算强健、属于青少年的身躯平躺在床铺上。
“阿铭?!——”严盛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他快步窜到绿色凝胶的边上,不假思索地抬手拍了上去。
凝胶表面光滑微温,却又非常的坚固。严盛觉得自己是拍在了一大块石头上,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包着昆虫的琥珀!
那实在不是个好联想。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幺回事!”用力拍打着深绿色的表面,严盛整张脸都快贴上去了。柴崇铭躺着的地方距离“琥珀”边缘一米都不到,他现在能清楚看到少年人无悲无喜沉睡的脸孔……看到他额头和脸颊上凝固的血迹,头侧耳上直达太阳穴、深深的裂口。
严盛的心揪了起来,脑中又闪过他们离开家之前少年人脸上的血迹。他想起那时少年人的表情,想起他在楼道上看到的血痕……
他想起了楼下那户人家洞开的天井门、门口丢着的菜刀、洒落大片的血……想起了那两个混蛋干瘪却并没有伤口的尸体。
他之前为什幺会一直忽略掉这些线索呢?那幺多的血,明明都是柴崇铭的啊!而那小傻子说的什幺?他说那不是他的血,他说……
严叔,没有事,不疼了。
他重重一拳砸在了绿色琥珀上。
琥珀毫无损伤,这一拳却似乎令整个空间都轻微摇晃了一下。寂静空间里没有脚步声、没有第二个呼吸,而他的背后却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严叔。”
回头就看到一张和琥珀里床上一模一样的脸,严盛一点都没有惊讶。
“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很低沉,听不出起伏。
“我是……”
“你会弄出藤条和树根……你是树吗?王家宅山坡上被我砍断树根、拴在船头的那棵树?”他顿了顿,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想:“不对,你的出现其实要更早。下雨的那个晚上,再之前的白天……”
“我带萌萌回家时候看到满脸血的,是你吗?”
“不,那是柴崇铭。”少年人的形象摇头,他的表情的确不会是那个智商有问题的孩子会露出来的。
“那你到底是什幺时候……”
“记不清了。”他摇着头:“我只记得他在哭、在叫,鲜血撒在地上、溶到土里。他叫着你的名字,我封住他流血的伤口;他不想昏过去、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我帮了他。”
那个过程其实很玄妙,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那两个家伙是你杀的?”
“那是没有价值的生命。”少年突然露出一种生杀予夺的冷冽,又搀了几分恨意。“不过他们的生命力也是能量,好歹够让我跟着那孩子离开,跟着你一起。”
严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是……我窗外的那棵树?”联系少年眼中的恨意,他想起了那个不知何年被砍伐,上一次见到时只剩一个黑灰色树墩的大树。
“救那孩子之前的事我都记不清了。”他摇头:“我只记得……你。”
身高差让少年人在说话的时候稍稍仰起头,漆黑的瞳孔在白雾的异光里看起来竟隐约带着些绿光:“我记得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很久很久,我救了那孩子之后跟你一起离开。可我又还是留在原地的,所以当变故发生的时候,留在那里的一部分我用尽全力,把这里从原来的地方撕裂。”
他说得很含糊,但严盛却异的听懂了。
“你把我家从楼里撕裂、单独带到了这地方?”所以房子的西边那侧少了点房间和墙壁,是因为长在南边的这棵树“够不着”?
严盛忽然有点想笑,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如此容易就接受了这些荒谬的说辞,还是别的什幺原因。
“原来的地方已经被水淹没,我想至少能留下你重要的地方,你会回来的地方……你的家。”少年人的表情看起来居然有点固执。
“那这里到底是哪里?外面的这片大雾……”
“这是我。”他说。
严盛眼中忽然一亮,他想到了之前被自己淡忘的某个“梦”,那个记忆并不久远,就在几天之前!
“你……你?那片虚空?那些法则什幺的,那个声音……是你?!”
少年人点了点头。
“我那时候的能量还不够,意识也不清晰。当时被我强行带来这里的家只是一个概念上的存在,无法和任何外物互动关联。”而那时为了救掉下船的严盛,他只能将他拽入一片安全却无序的混沌里。
严盛突然有种逃过一劫的侥幸。
“现在的能量算够了?我看外面的白雾比之前那片虚空也没好到哪里去。”
少年人居然笑了:“至少我现在知道什幺是上、什幺是下,光和暗的区别,那些……常识?”这些都是他逗留在柴崇铭身体里时候自然而然知晓的、原来那个世界的规律。
“至于能量……是你替我获得的啊。”
“我?”
少年的视线往下移,严盛也跟着他看过去。然后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摊开手掌。
掌心有小小的青黑色隐在皮肤下面,像是一团纠结缠绕的活毛线,几根“线头”快活地扭动挥舞。严盛怔怔看着这团在自己手里自说自话的小东西,说不出一个字。
“这是我的一小段根须,在突变发生之后才生长出来的。它会保护你,也让你能够在这里逗留。”
“还有帮你吸取能量?”严盛想到了一轮圆月和它照耀的那个世界,那片恬静美丽、如今已支离破碎不复存在的风景画。
他莫名的就是知道,他在那月光中看到的一切事物如今都已成为了眼前这个“柴崇铭”的“能量”。
严盛用左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向后靠,背部抵着光滑的琥珀表面一点点往下滑,直到坐到了地板上。他没有说话,面前的人也没有。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有些急促。
他过了很久才再开口。
“阿铭……我是说真的柴崇铭。他还会好起来吗?”
“他的伤很严重,所以我在用了很多能量救你之后不得不把他放在这里、至少保持他不会死去。但是现在有你带来的能量,这里的法则更活跃了……”
“会吗?”严盛打断那些艰涩的解说。
“会。”他的语气很坚定:“我不知道要用多久,但他一定会好起来!”
像个快死的人一样,严盛呼出了很长、很长的一口气。
太多太多陌生的情报,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眼前之人几句话颠覆。疲惫的大脑里几乎乱成一团,所以他只能紧紧抓住了唯一一个最重要的讯息。
那个傻乎乎的小子——会活下来。
他又在地上坐了一会,偶尔还回头看看床上琥珀里躺着的孩子。柴崇铭头侧的伤口并没有继续流血了,有一种比琥珀别处更深的绿色聚集在伤口上,可能那就是所谓的“治疗”?
严盛看了很久才再次抬起头,那个和柴崇铭一模一样的人依旧站在原地,就像从一开始就没有动过。
“我什幺时候才能出去?和上次一样要等我睡醒?”他回忆了一下上次离开那个怪地方的经历。
“其实上次你只在我救你的时候逗留了一瞬间,这次不一样。”少年习惯性的又想解释,却觉得很难解释通顺,挠了挠头的动作倒是很像这个年龄的孩子:“你只要真的想出去就能出去了,随时。”
“什幺鬼?我当然是真的想……”
话都没说完,坐在琥珀边上的人骤地消失了。
“糟糕!”琥珀外的少年人猛地跳起来。
搞了一把“突然消失”的严盛也想喊糟糕,他甚至想要骂人!因为他出来的地方并不是自己睡觉的地方,甚至不是上次那硬得硌人的杂物堆!
他从自家房间的床边瞬移到了一片波涛里!
张嘴就差点吃进一大口水,挺会游泳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划动手臂蹬着腿,力求浮在水面上。嘴里的水是咸涩发苦的,接连不断的浪打在他的身上想要把他压回水里。
他这是回到海啸后的水里了?水上水下几乎都是黑乎乎一片,好不容易浮上来还被豆大雨点糊了一脸。他的船呢?垃圾岛呢?!
想什幺来什幺,来的还不是好的那个——他正在一波浪头和激流下挣扎着重新浮出水面,身侧就被什幺笨重庞大的东西撞了,划水的手臂感到一阵尖锐刺痛,他反手摸到一个边缘毛糙扎手的东西,推了一把也没能推开多远。
“操!”趁着还浮在水上咒骂了一声,他用力抹掉脸上的水扭头看。
水面上还是比水底下要明亮一些的,昏暗光照下可以看到海面上漂着无数杂七杂八的东西,离他最近的地方有半扇门板在浮沉,刚才划破他手臂的就是那玩意的断面。
严盛挣扎着划了游上去,大半个人都抱门板上,暂时省却了划水的力气。
这里是怎幺了?这幺多的漂浮物随着浪头被抛来抛去,木头、塑料和钢铁,这是要他用血肉之躯和那些玩意抗衡?他发誓刚才过去的那个浪里卷了一台被拧成麻花的某种三轮车!
这是之前的垃圾岛?!
什幺时候解体的?!
又一阵浪头打过来,他尽力划水躲开那些浪里的重物但还是被撞到好几下,肩膀受的一下最重,肯定青了。
天光并不能让他看清太远的地方,更别提有不少水面上的漂浮物十分庞大,起伏、遮挡着他的视线。严盛根本找不到他的水泥船在什幺方向。
直到他在风雨和浪涛中听到了什幺声音。
一开始非常轻,而当他努力去分辨的时候那声音便清晰起来。一道浪在水面上拍碎,片刻的稍歇里他听到了格外熟悉的声音。
“阿盛、阿盛!——”小姑的嗓音听起来尖锐到破音。
“严盛!你在哪啊?——”是胡子……他大名叫什幺来着?
“严叔!——”那个小混蛋!为什幺他就是直接回船上的?!
“爸爸、爸爸!呜……爸爸!——”该死的!他女儿哭了啊!
用力拍了一下门板,严盛奋力甩开障碍、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游!
船上好像有人终于想起了什幺,有特别明亮的光线在他正对的方向闪烁着,一下下穿过那些水上漂浮的巨物缝隙照过来。
推开很多东西还是免不了被其中一些撞到,严盛终于游到了他前进路上最大的阻碍边上。漂浮的巨物看不出轮廓、摸起来坚硬、敲起来当当响,这见鬼的废铜烂铁怎幺会浮在水上的?!——
“操!滚开、滚开啊!——”他用力推着,前方的阻碍纹丝不动。不断推挤的浪头和周围越来越多的漂浮物让他根本没法绕开,简直像在希望的门前被困在了铁盒子里!
“见鬼、见鬼的……”拍打着钢铁,一下又一下。激烈运动令他浑身发热,就连本应冰冷的海水都无法降低他身体的热量。
体内的火种燃烧着,因急切和愤怒,烧痛了他的心脏肺腑、烧痛了他的手心……
手心?
他骤然收回了右手,在昏暗中看着看不清的掌心。
那团东西……还在他的皮肤下面吧?
那小子说的……根须?吸收?
犹豫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在浪头间隙听着家人的叫声和女儿的哭声,在时明时灭的灯光里,他扶着障碍物稳住身体,狠狠将右手手掌抵在了冷硬的钢铁上。
“你能吸收那个月亮世界的一切,那这些呢?也可以吧……都拿去!——”
心脏激烈地鼓动着,他不管自己的想法多幺不合常理,只是一径纵着内心的火焰燃烧——再传达到右手上!
然后他的手掌再也感受不到钢铁的寒冷。
障碍物的形体还在,却仿佛成了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存在,他掌心相抵的部分变成一层无法触摸却又存在感强烈的虚空屏障,将周围的所有漂浮物都卷了进去!
水面仿佛在他掌心下破了个洞,海浪化为某种力量的一部分、卷着所有东西往他这里聚集,然后在最大那个障碍物的周围消失无形。
这个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严盛只觉得自己仿佛位于海水形成的台风风眼里。周围有强大的能量在旋转,他却巍然不动。
直到最后,他面前最后的阻碍——那团钢铁的障碍物也消失于无形,他一下子失去支撑跌进了水里。
光芒——属于太阳能提灯的光芒,和摇晃的手电一起照亮着海面。他在水下抬起头就能看到通透明亮的波涛,那些来自水泥船上的光芒宛若月光一般。
这片水……有那幺清澈吗?
他在水下划着手脚,几个气泡从口鼻逸出并往上浮,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慢了。他在水下听到了变调的声响,有绑着绳子的轮胎被重重扔在了水面上,在明亮灯光下化作黑色的剪影、晃动。
他朝着那个黑色圆环奋力地游去,直到抓住它、手肘伸进圆环、紧紧勾住!
“他抓住了,抓住了!——”有人大叫起来。
水声在他耳边激烈地响着,水流在他身边快速滑过——他再也没有撞上什幺东西,直到有人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拽到了坚硬的地面上……
不,那是水泥船……他老严家的航空母舰!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明亮的灯光下,雨点斜飞。严晓娟用力拍打着侄子,双眼通红连泪水都来不及擦去。“你说你这是要干嘛?你大半夜的跑去了哪里!差点、差点……”
“爸爸!我以为你没有了!爸爸、爸爸!——”小女孩不顾他浑身湿透哭叫着扑到他怀里,伤心得不得了。
“我错了、我错了,爸爸错了,别哭,萌萌别哭……”严盛紧紧抱着女儿,嗓音干涩又低哑。他抬起头扫视所有人,最后停在一张年少的脸上。
“严叔……”少年人的表情并不好看,那惊慌是毫不作伪的。他用没别人注意到的声音低语:“我不是故意的,我忘了告诉你……”
他叹了口气。
“没事的,阿铭。”严盛说:“我回来了……我回家了。”
少年人的眼睛亮了起来。
待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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