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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盛宴
2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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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很久很久以后,茶末回想起楚人美,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伤身。更多小说 Ltxsfb.com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不断因为他流血。
无论是第一次还是后面的第N次,无论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总之都是他的错。
茶末始终觉得自己是无辜的,除了……一开始是她扑倒了他。
可这不怪她呀,她也是受害者。
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我。
由于是枪伤,不能送正规医院。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大医院里的外科医生瞄一眼就知道这伤什么来头,怎么还能瞒得住?
出了枪伤,在国内那可是大事,不光市级的公安要惊动,省厅的都免不了。
楚人美是来投资的,可不想为了这一个冷枪搞砸了自己的漂白大业。万事开头难,所以这头必须开好。
这事绝对不能见光。不能见光那只能去黑市医院。
茶末已经失血失的晕头转向,可怜她一个弱女子上了贼船还能如何?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好在她命大福大,子弹打在肩膀上刚好卡在了骨头缝里,没伤及内脏,动个外科小手术就取出。
年轻人底子好,两三天就恢复过来,原本失血苍白的脸被好菜好饭养的红光满面。
除了,那一脸的忧愁。
怎么能不忧愁呢,她被软禁了。
茶末心想自己就一死小老百姓,拢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加起来也超不过2万块,绑架她有什么用呢?
要说绑架,那这一批绑匪还是很有良心的,给她动手术处理伤口不说,还有专人伺候,好菜好汤好饭养着。
可是,这么被关着不是个事啊。
好在三天以后,就来了个面容和蔼的中年老头来跟她说事。
大致的意思是因为怕车祸的事印象他们老板的投资计划,所以呢就暂时留她在这儿住几天,一则养养伤,二则避避风头。他们呢,绝对是好人,绝对不会伤害她。等她伤好了,这事风头过了,就会放她自由。
而且,他们还会赔偿她所有的经济损失并给予丰厚的补偿,这一条立马兑现,那老头把夹在臂弯里的皮包刷一下拉开,一匝一匝的往她面前摆人民币。
看那架势,少说也有五六万。
老头态度相当诚恳,说这就是他们老板的一意思。车祸千错万错都是他们的错,只是看在无心之过的份上,千万帮忙遮掩一下。投资也是为了建设国家,给人民带来安居乐业,为了四化为了祖国,好歹担待。
这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的茶末哑口无言。
她一想,也罢。看这些人的架势不是强龙也是地头蛇,自己一个小老百姓何必以卵击石。如果要害自己,早害了,何必这么多事。反正她现在也正为林一清焦头烂额,能在这儿躲一阵也好。就当是找了一个吃住全包还给高薪的零时工。
这么阿Q一下之后,她欣然接受。
然则自由事小,伤身事大。
自古云人乃父精母凝结而成,这精血乃是人之根本。失了血别人还则罢了,将养几日便成。茶末那身子骨,可不是靠着几只老母**老甲鱼能补得回来。
这一次,不光口渴,还精神萎靡。她备受折磨,好容易红润的小脸蛋立马剥落下,搞得护理她的那个阿姨不知所措。
找了个医生来检查一下,身体没什么大碍,伤口也在正常愈合之中。所以估摸着大约是精神方面的问题,好多人车祸之后多少都会有精神伤害。
楚人美这一次也算是破天荒做了善事,给她弄来一个心理医生做一下辅导。
可这种事,那不是心理辅导能解决问题的。
茶末百无聊赖抓心挠肺的做着那些测试题,屁股跟摸了麻油似的难受。
渴,她渴死了。她需要一个男人,一个可以立刻满足她的男人。
这事说容易,容易。比如,当年她就是一转头见着林一清,然后就扑上去吃了。当然,后来搞成求婚不是她的本意,往事不堪回首。
说难,也难。并非但凡是个男人就行。她茶末要求不算高,可也是有要求的。性急了,那什么有没有家庭搞不搞结婚可以放一边,毕竟吃饭事大,活命第一。可最重要的一是,那男人总得有味道。
什么味道?她说不清楚。譬如王海冰似甘泉,孟浩然似香茗,林一清是花茶,那三坏胚如果汁,好歹都得有滋味才成。
全中国13亿人口一半是男人,站大街上流水似地淌过,可能让她觉得有滋味的少之又少。这也是为什么一旦找着了这么个男人,她总舍不得很快就放弃的缘故。再寻一个不易呀。
现在,被软禁在这儿,男人进进出出也不少,可有滋味的……
却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个总板着脸带着一股子冷傲的楚人美。
她怕。
茶末不是傻瓜,男人她见多了,自然也能分出个三六九五来。这个楚人美绝对不好惹,别看他年纪不大,眉清目秀,看起来像个书生。可那一双眼,带着血腥,像只野兽。
惹着书生多挨几个白眼,碍着野狗,那可就惨了。
所及即便楚人美进进出出周身散发着浓浓香味,一副甘甜可口的模样,茶末也只能在暗地里咽咽口水。
楚人美这几天也不知怎么回事,不常出去应酬,就在别墅里待着。看看书,打打球,做做健身,一副十佳好青年的模样。
在茶末眼里,他就跟块肉骨头似的,天天的在眼前晃悠,馋死了。
正所谓色胆包天,只有狗胆的茶末急色上来了,也壮起了她的狗胆。
天时地利人和,老天爷给机会,这一日楚人美一个人在健身房里慢跑,茶末就蹭了过去。
看到她,楚人美还是给了个好脸色。
“出来走走?”
“嗯。”茶末头。
“伤口怎么样了?”
“好多了。”
“哦,很好。下午让医生过来拆线吧,拆了线你就可以离开了。”
“谢谢。”
然后就冷场了,楚人美自顾自跑了一会,侧头看她还在,于是下了跑步机。拿起毛巾擦了擦汗,看着她。
“怎么?有事?”
茶末和他隔着老远,头。
她色胆再包天,也不敢主动接近。
“有什么其他问题?”楚人美今天闲着也是闲着,心情不错,拿起水壶走过来。
他一靠近,那一股子浓香扑鼻而来。
茶末有些恍惚,他用了什么香水?怎么能这么香。
一般男人用香水都有令人恶心,但他却不同。这香味似花似果,如浆如琼,像酒。
她眼皮一翻,偷偷看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
“怎么不说话?”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楚人美皱了皱眉,催促。
如此琼浆玉液在跟前,只能看不能喝,惨无人道的折磨。不管了,毛主席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今儿个豁出去了。
她要的不多,只要一个吻而已。
一挺身,她上前一步。
“楚先生,你的人上次跟我说,如果赔偿条件我不满意,可以再谈,是不是?”
楚人美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咧嘴一笑。
脸虽然笑了,但一双眼冷冷的。
“没错,当然可以谈。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贪得无厌是人性,他可以理解。只要这小姑娘不太过分,他还是会满足她的。
他那双眼,冷得让茶末打一个激灵。可问题是心火烧得汹汹,煎熬啊。趁着狗胆还没消退,她又上前一步。
带着可怜兮兮的恳求,结结巴巴开口。
“我想……我想……我想……”
我想了三次,也说不出口。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个吻。”低低喃语,总算说出口。出了口,真是千钧重担放下,松一口气。
楚人美却愣住。
这算什么要求?
“什么?”
他没听清?还要说一遍?哎哟喂呀,怎么还有脸说!茶末臊一个大红脸。可还是那句老话,色胆包天啊。再臊再羞那抵不过心头的火烧火燎,要死了去,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哎,你就舍我一菩提杨枝甘露水吧。
她眼圈一红,扑过去。
“我只要一个吻,钱一分不要也没关系。”
豁出去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今儿个难得,抠门的她也舍得了。
楚人美倒吸一口凉气,这算什么要求?
这小姑娘连钱都可以不要,就要自己亲她一口。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
今儿个真算是开眼了。
难道是碰到了传说中的欲女?真稀罕,这清纯的一张脸,竟然也是那种人?
但老实说,他竟然不讨厌。这天底下不是只有女人有虚荣,男人也有。茶末不是丑八怪,虽然长得并不出色,但也清秀可爱干干净净一个姑娘家。被这样的姑娘求着索吻,到底还是有几分虚荣的。
好吧,就可怜可怜她吧。
于是今儿个突然有了菩萨心肠的楚人美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水壶一把捧起她的脸。
“一个吻,当然可以。”
茶末感激涕零,救命恩人呐。虔诚的闭上眼,微微张开双唇。
四片嘴唇贴在一起,一时却没有什么感觉。
对楚人美来说,一个吻就是一个吻而已。他此刻是带着一种很纯洁的心态,无欲无求,施舍一般。浅浅一沾唇就分开。
可这哪里是茶末要的,察觉到他的双唇要离开,这小妮子就扑过去一把捧住他的头。两片嘴唇跟要吃人的章鱼似的,猛吸过去。
吧唧一贴上,就再分不开。
进入了状态的茶末完全不似她平日的模样,那般无害,懦弱,胆怯。此时的她就如同一只进食中的猛兽,生人勿近。
察觉到食物有企图反抗的想法,必然是一口要准喉咙,死死咬住不放。不光咬,还大口大口吞着食物伤口处涌出的鲜血。
对于任何一种生物来讲,生存是第一位。为了生存,所有的本能会发挥到极致。
刹那间楚人美有种要被吃掉的感觉。
但正如毒蜘蛛在吃猎物前都会注射麻醉毒液一样,茶末那花样百出挑逗无比的吻技也如同麻药一般,将楚人美扎晕过去。沉溺于汹涌快感之中。
两人吻得一时难舍难分,四肢都缠在一起打成死结,如同连体婴似的。
如果不是因为呼吸的问题,茶末恨不得就此吸干了他去。
双唇松开,两个都气喘如牛。
茶末吃了个半饱,心头的饥渴被压下去,欲望却撩起。她喘着气眨眨眼,舌头一舔嘴唇,粗鲁的用手背一抹。
原本楚人美还一些压抑,毕竟说起来茶末这种良家妇女不是他的款。可就那一抹的动作,就像小鱼钩嗖一下飞过来,一口咬住他的心,猛一拽。
生疼,疼得他身体一紧,微微颤抖一下。
反应来的那么快,茶末扑在他身上两人贴的跟用胶水粘在一起似的,他什么反应她立刻感觉到。
她没退,看着他。
都到这份上了,要是不上那就不是男人。所谓柳下惠,要么膝盖上坐着的是只霸王龙,要么美人身下的是个太监。但凡是个男人,总得要上的。
楚人美不光是个男人,还是个不服输死要面子,一贯争强好胜的男人。岂肯被这么一个女人看轻。
二话不说,蹭一把将人抱起,大步往卧室里去。
他这一抱无疑给了茶末莫大的鼓励,这头刚吃到半饱正勾起食欲的野兽哪里还等得及,呲溜一下就八爪鱼似的将他整个卷住,扒拉衣裤。
楚人美也不甘示弱,她等不及,他也一样。
两只八爪鱼纠缠着,滚动着,朝着卧室,朝着穿,一路上人挡杀人,佛挡灭佛,势不可挡。
待到了床上,两人已经剥的差不多。
茶末是内秀型的,穿着衣服是良家妇女,脱了衣服她是……豪放型良家妇女。
说女人如花,其实蛮邪恶的。花是什么?花就是植物用来繁育后代的一个容器而已。招蜂引蝶,天生一个勾引的器物。
上了床,茶末就是一朵盛开的花,尽情的绽放,尽情的勾引。
泛着浓香,铺展着柔软的花斑,还有那甜甜的花蜜。
楚人美自然就是那狂蜂浪蝶,身陷花芯,沉溺于蜜海香雾之中。
由于两人都急着办事,行动上难免粗鲁。那刚愈合的伤口还很脆弱,一挣一拽之间,就脱了线。
血丝丝缕缕渗出,站在浅色的床单上,星星。
要是往日,怕痛入茶末一定早已经叫起来。可今日色字头上一把刀,她早已经晕头转向只顾着勾搭男人,哪里还顾得上疼。
楚人美是只野兽,闻着血腥味只会更加动情。
欲海深壑之中一对男女,双眼通红盯着彼此,只想着如何把对方拆卸入腹,生吞活剥。
楚人美进入的时候,茶末还有干,于是嗯的轻叫一声。
这一声就在他耳边,带着一股热气,呼一下就吹进去。耳朵里的绒毛根根颤抖,一股电流顺着尾椎歘一下到头。
他被激得一挺身,直达到底。
那温暖的尽头就是生命的源头,生命在这里演化,深邃,温暖,幽暗,神圣而又堕落。
快感的极致就是死亡,令人有悟道的感觉。
难怪道家有房中术,佛家有密宗双休,都是对生命对快感的追求和领悟。
不过如今在床上翻云覆雨的这对男女还是俗事里两个俗物而已。
如今凡事讲究和谐,这男欢女爱也尤其要和谐。
但茶末和楚人美这一对恐怕是和谐不起来。茶末是个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好容易贼胆壮起来了,那也跟肥皂泡沫似的撑不了多会。等那股子燥热心火下去了,立刻回魂。
她这头渐渐冷下去,楚人美那头才刚烧的火旺,如何能和谐?
欲望消退,快感渐失,四肢百骸的知觉就慢慢浮上来。
疼,酸,累。
她又不是练体操的,老拉开这腿韧带受不了。她也不是练胸口碎大石的,沉甸甸压着一百多斤,多憋气。她更不是橡皮做的,被人插插插不觉疼痛。
更要命的是,背上也疼。
虽说是踮着丝绵锦褥,可身上的男人颠地她一下下颤,那伤口就在褥子上一下下磨。脱了针的伤口磨着,才生出的嫩肉也磨着。流着血,唧唧咕咕魔个不停,跟身下那感觉差不多。
“疼,疼……”她忍不住细细叫几声。
楚人美头上的汗啪啪直掉,他现在深陷烈火地狱,无边极乐,压根听不见她的呻吟。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荷尔蒙,催情动欲,令人只想爆炸毁灭一切,哪里还有半菩萨心肠。
茶末也不敢推开他,悉悉索索伸手过去往背上一抹,手指头上全是血。
欲哭无泪。
“流血了,怎么办?”
楚人美闭着眼嗤笑一声。
“又不是个雏儿,还流血。”
不是这个血啊,同志。茶末悲愤交加,伸手到他眼前。
“是背,不是下面。”
血腥味袭来,令楚人美身体一紧。眼睁开一条缝,就看到三个圆润的指头上各自一抹殷红欲滴。
他想也没想,张口就咬住。
“啊,你怎么咬人?”茶末吓得就抽手。
楚人美舔了舔嘴里的血,对着她咧嘴一笑。
“甜的。”
他会不会吃人?茶末心想。
仿佛将她心思看穿,他压下来,一把捁住她的肩。
“嗯啊?”茶末呻吟一声,感觉到他从自己身体里滑出。
完事了?
没完!
呼啦啦一下被翻转,屁股朝上。
“你……啊!”她刚开口,屁股就被他扒开,从后面一下入到底。
“屁股不错。”跟摸真皮沙发似的,楚人美摸了一把她的屁股,赞一句。
茶末将嗓子口那句谢谢吞下肚,贱骨头,干嘛为这么一句说谢。
背朝天,被磨得稀里糊涂的伤口就曝露出。
人多少都有慕残的心态,喜欢那些被糟蹋被伤害的美。最出名的当属维纳斯的断臂,世俗一的比如凋零的樱花,变态一的比如得了肺结核的贵族美少年。
这个血淋淋翻着桃红色嫩肉的伤口让楚人美遐想很多。
他手臂抄住她的腰,将她的胯紧紧捁在自己臂弯里,身体不知节制的挺进,动作机械而贪婪。
但上半身却怜爱的俯下,近距离观赏着她的伤口。
血从伤口里丝丝缕缕渗出,令人想到少女的初夜。
一种残酷,邪恶,又莫名圣洁的病态美。
伸出舌头,轻轻舔过。
舌头划过锋线,就像撩拨过琴弦。茶末轻轻颤动,嗓子里发出细细的呜咽。
无疑是一曲凄美糜烂的淫调艳曲。
******霸王者听不到淫调艳曲!哼哼哼!!!!十八摸永远鄙视你!!!!!***********
第 30 章
对于为什么会脱针,谁也没问。医生面无表情重新缝了两针,放下一些消炎药就离开了。
茶末从自己旅行包里找出白花油,颦着眉在自己房间里擦那些瘀伤。
妈呀,这男人属狗的还是属狼的?怎么这么能咬人?
她是不明白,狼和狗是同一科,犬科。正所谓狼心狗肺,这是一路货。
楚人美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茶末坐在床边,上半身穿一件工字背心,下半身一条居家裤。一手捏着白花油的瓶子,一手够啊够啊够不着又将将够得着的往背后抹着白花油。
那工字背心显然不是什么高档货,洗的棉线都松弛了,松垮垮的搭在身上。透过袖口都能看到半个圆润的轮廓,饱满,挺拔,前头撑起一个尖角。
天已经是傍晚,红彤彤的夕阳透过薄纱窗照进来,令这件洗薄了洗松了的背心呈现出半透明的感觉。整个身体的轮廓就像是搭上了一圈毛绒绒的光,肌肤透着一股软绵绵暖洋洋的慵懒。
光是看着,就令人心情荡漾。
楚人美就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并不提醒。
天底下最自然的勾引就是这种不经意间平凡又纯洁的勾引。激情的余韵还停留在身体里,散发出丝丝的电流。并不令人十分冲动,可也有种酥酥麻麻的快感。
脑子里立刻浮现那些旎逦又刺激的画面,心思一下就恍惚了。
幸好那白花油味道太重,刺鼻,钻进七窍,提神醒脑。
楚人美吸了吸鼻子,回过神。
那头茶末还沉浸在她自己的自怜自艾之中,压根没察觉到他在门口。
她慢吞吞擦着,低着头。匆匆整理过一头发随便在脑后挽了一个髻,翻出不少毛刺。一缕发丝逸出,贴着脖颈蜿蜒而下,绕过肩头的伤口。
那伤口已经处理过,贴着一块纱布。
想起自己曾用舌头舔过那伤口,泛着血丝的伤口,就像经过初夜的少女密处。如今这密处贴着块纱布,就像贴了块卫生棉,感觉既好笑又邪恶。
顺着脊背一路向下,背心的下摆被撩起,后腰上几个小乌青。
他认得,自己亲手掐的。
那腰,可软了,他捁的紧,一不留神就掐的重了。
那头擦着药,她嘴里还絮絮叨叨低喃,似乎埋怨着什么。
说的那样轻那样含糊,他听不清,似乎是一种方言,跟唱歌似的。
这一幕美好,慵懒,悠闲。令他想起小时候在母亲身边依偎着,听那些来自遥远地方的歌谣。
那是南方水乡的古调,他从来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熟悉。
女人对于男人来说,最亲密的三种关系就是母亲,情人,女儿。这相当于前生,今世,来生。现在,这个土土的不起眼的丫头一下子就占了两个,不得不令他刮目相看。
乱七八糟,了了草草涂完,茶末叹口气,耷拉着脑袋慢悠悠扭着白花油的盖子。
情事完了,她吃饱喝足了,就后悔了。
典型的小市民心态,经受不起。好容易胆子一次,过后就立马后怕。得了便宜,立刻卖乖。
她就想啊,自己亏的。虽说这琼浆玉液甘露美酒,她喝的痛快喝的饱,可损失也大呀。
哪里来这么贵的一夜情,五万块啊。厚厚的五匝人民币,就这么长着翅膀飞走了。钱没了不说,她还失了身,弄得一身伤,又流了血。
亏大了。
别人都说女人变坏就有钱,怎么她都这么坏了,还是没有钱?
不过这是不是也说明她其实没那么坏?
想想也是,她可从来不占男人的便宜,从来都是一码归一码。
如此一想,她又找到了补偿,心里舒服了许多,吃亏就吃亏吧,总比真堕落成了个坏女人要好。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脸面还是很重要的。
自欺欺人的还蛮熟练,也不知自欺过多少回了。
这就是小老百姓,有安慰就能活下去。
“还有。”楚人美不声不响走过去,将她手心里的瓶子一抽。
“啊?”茶末吓得跳一下,整个人一跳。
胸口上那两坨肉也跟着一跳,晃荡的惊心动魄。
楚人美轻笑一声,身后就在那还抖着的尖角上捏了一把。
茶末羞的脸一下就红,倒吸一口凉气。
他捏的不重,但也不轻。那地方有十分敏感,原本还软绵绵的,一捏就立刻精神抖擞。
这变化令他笑容加深,也令茶末臊的耷拉下脑袋。
她还臊着,头耷拉着,脖颈弯着宛如一座江南小桥。楚人美手指顺着她的脖子缓缓往下,划过一截截脊椎,引起阵阵轻颤。
到中心处,停住。手指下一团乌青,又紫又青,一碰。茶末就咝咝的叫。
拧开白花油盖子,往手掌里洒了一些。撩起她的背心,在中心脊椎上按下。
茶末身体颤了颤,好辣,刺痛。
“怎么?难道破口了?”楚人美低语,热热的掌心移开,凑近看了看。
果然,有一道划痕。
手指一摸,整个背又哆嗦一下。
他玩似的,摸一下再摸一下。
茶末哆嗦了两下,恼火,将背脊一转,瞪他一眼。
“你干嘛?疼的。”
楚人美只是咧嘴一笑,仿佛不知道她会疼似的。
“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好不好?”扯开话题,顾左言他。
茶末看他一会,皱皱眉。
“不是说,医生看过了我就可以走。”
楚人美愣一下。
她要走?这个时候?为什么?
如果她要走,那何必勾引自己?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越想脸色越难看,脑子里想过七八种念头,每一种是好的。这女人,打得什么主意?
这也不能怪他,但凡这种男人心眼里总觉得像茶末这种女人和自己发生关系都是有所企图的,为钱为名为利为情。
确实有所图,只是不为名不为利不为钱,也不为情。
他猜错了,没猜着。
“你要走?去哪里?”到底也是老江湖,脸色才刚不好就立刻转晴,和颜悦色问道。
“没想好,反正得离开这儿。”茶末不知如何回答。
“离开这儿?怎么,你怕我?”
茶末犹豫了一下,斟酌回答。
“怎么会,你人挺好的。只是我得离开这个城市了。”
“为什么?待得不愉快?还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你。”但凡魔鬼要害人,也是这般的慈爱关怀,一股子圣母味。
茶末却不知,有些感激的看他一眼。
“不必了,我自己能搞定,谢谢你。”
“哦,那行。不过今天也晚了,不如明天一早再离开吧?”楚人美也不追问下去,和颜悦色一笑,起身。
“嗯,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也需要休息一下,不是吗?”咧嘴一笑,那白牙,那灿烂,就跟哈士奇似的,一股子值得信赖的忠诚。
茶末也跟着咧嘴笑,感激涕零。
“谢谢。”
“对了,我和你……这件事……嗯……一个……嗯……美好的回忆。”末了,她还结结巴巴给这一段乱七八糟的情事来了个总结发言。
楚人美在门口头。
“一个美好的回忆。”
回忆?这才刚开始呢。
茶末这一睡,再醒来已是两天后。
醒来的时候感觉很难受,耳鸣不断,口干舌燥。
她呻吟一声,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难受得想扣喉咙。干呕一声睁开眼,四周昏暗昏暗的。
印象里床头有水壶,还有杯子,伸手一摸却没有。
又想摸灯,却也摸不着。
怎么回事?都跑了?成精了去?
揉揉眼,环顾四周。
咦,这是什么地方?
房间狭长窄小的不可思议,就着昏暗的灯光,她看到四面墙壁一张床一个简易写字台,就别无他物。这房间也没有窗,活像个棺材。
想到棺材,她心头一惊,突突跳个不停。
跌跌撞撞下床,扑倒门前,一推。
推不开。
举起拳头砰砰砰砸门。
“开门,快开门!”
门哗一下拉开,一人挡在门口。
她抬头,那人低头,四目相对。
“楚先生?”
刚说完话,忽然感觉脚下一晃一漾,胃立刻涌上一阵恶心的感觉,整个人晕头转向起来。
怎么回事?这是晕车还是晕船?
楚人美一把扶住她,幽暗中之间眉峰一皱,星目一闪,不悦。
“晕机?”
晕机?什么意思?
茶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强忍着喉咙口的呕吐感,连连咽口水,脸色苍白,一阵阵冷颤顺着背脊往上窜。
她肯定是病了,耳鸣,恶心,头晕,还冷颤。不得了不得了,大病,这是大病。
茶末越想心越沉,泪花闪闪。
“好难受,我快死了。”
楚人美听她说死,哼笑一声。
这是她第二次对自己说要死了,这女人真奇怪,怎么时时刻刻想着会死?
“死不了,晕机而已。”
“晕机?什么意思?”茶末喘息,含着眼泪问。
“晕机就是晕飞机。”楚人美好脾气的解释。
“飞机?”
楚人美头。
“是的,我们现在在飞机上。”
“啊?”
没错,飞机上,三万英尺高空,呼啸而过。
楚人美是那种内在张扬但外在很低调的人,虽然带了私人飞机入境,但在国内的形成还是坐国内的航班,只有离境的时候坐自己的飞机。
他这样做是希望不要令人觉得他很嚣张,过江龙再强,也不要在地头蛇面前炫耀。
低调是一个好习惯,但赚钱就是为了享受,所以既然办完了正事,他当然要好好享乐。
对于男人来说,享乐无外乎权力和性。
所以他带了茶末。对他来说搞定茶末比搞定投资容易,这世界上,没有钱做不到的事。
他这样的想法没错,只是不全对。
已经过了十分钟,茶末还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坐在窗口,呆呆看着外面黑漆漆的景色,手里握着一杯热水。
在茶末的印象里,坐飞机不是这样的。这个土包子从来没有坐过飞机,所知的也就是要去机场买机票,然后过安检,登机,就像坐大巴公交一样一人一个座位。
唯一不同的是,飞机上有吃的喝的,都是免费的。
她最喜欢这个,一直很羡慕。
但显然现在的情况不一样。整个机舱里除了楚人美和她以外没有第三个人。虽然楚人美说了,其他人在前面客厅里。这是小客厅,专供他个人休息的。
客厅?飞机里也能有客厅?
茶末闻所未闻。
她是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叫私人飞机的东西,一架飞机仅供一人使用,别说客厅,洗浴房都可以装。还可以分主卧客卧,比如刚才她就睡在客卧里。
深吸一口气,她哆嗦一下,低头喝水。
“怎么?感觉冷?”楚人美看她一眼。
茶末呆呆的摇头。
她不是冷,她是怕。
人和动物都这样,身处于陌生环境时会本能的害怕,这是一种保护机制,可以令身体随时提高警惕,准备好应付任何突发状况。
这一切的一切令茶末感到非常不舒服,她是个穷惯了的小人物,突然来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富裕环境,令她相当不适应。
楚人美虽然难得体贴难得慈悲,但他不会理解这种小人物的胆怯和恐惧,所以不可能照顾到她这种心情。
这种恐惧,只能她一个人承受。
不仅仅是陌生环境令她恐惧,还有楚人美的真实目的究竟为何?也令她恐惧。
他不是同意她明天走人的吗?怎么她一觉醒来,就在飞机上了?
这飞机要带她去哪里?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好心眼的圣诞老人?准备捎她一程,离开Z市?可他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儿?去哪儿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呢。
“楚先生,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绑架我是没有赎金的,我是个穷光蛋。”她捧着玻璃杯可怜兮兮说道。
楚人美咧嘴一笑。
“做个交易怎么样?”
“啊?”
交易?这是哪出跟哪出?
“你喜不喜欢看樱花?”
“啊啊?”
樱花?话题转换不要这么快行不行,她脑子不行。
“陪我去看樱花,只需要一星期就够。”楚人美说着,从口袋里掏支票本,轻轻摆在桌上。
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支签字笔,食指拇指无名指一动,笔滴溜溜在食指上打转几圈,稳稳落在掌心里。
很好看。
他低头写支票,几根发丝从头落下,搭在他额前,有小男孩子的调皮味道。
楚人美写字很慢,一笔一划,最后签名的时候却很快,潦草的扭动几下,提笔干脆利落。一张支票写完,呲啦撕下,缓缓推到茶末面前。
茶末并不伸手,瞄了一眼。
1,2,3,4,5.前面一个2后面有5个零。
她脑子发懵,桌面下膝盖上,手指扳一扳。个,十,百,千,万,十万。
靠,竟然是二十万。
要死了,一个星期二十万块。
晕头哦!
她立刻呼吸急促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样的场景茶末只在电视上看过,全是些没营养的言情肥皂剧。
多金小开总是这样对清纯却贫穷的女主角说。
“开个价吧,我包你。”
然后刷刷开一张支票,许多的零,呲啦撕下,潇洒的递过来。
“够不够?不够你自己往后面添零。”
实在够嚣张,够刺激。
这个时候清纯女主角一定气的满脸通红,飞起一个巴掌过去,然后歘歘撕掉支票扔小开脸上。
“休想用你这几个臭钱侮辱我,你给我滚!”
伸手一指,美丽的脸庞上表情愤怒而圣洁。
小开这时候总是错愕的表情,或冷笑或愤怒。
然后一个旁白会说。
“XXX,等着瞧吧,我一定会得到你的。你只能是我的女人。”
喵了个咪的,真是狗血无比。
好了,回到现实。面对一张有五个零的支票,茶末实在没有清纯女主角的志气,撕碎了扔在楚人美脸上。
一则她不敢,二则心疼钱。
看着楚人美,她干巴巴笑几声。
想包养她的男人见得多了,但绑架她上飞机这还是头一个。不能和这样的人硬碰硬,他能软禁她,绑架她,谁知道他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稳住,得先稳住他。
深吸一口气,她开口。
“楚先生,那天我真不是有意冒犯你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楚人美看着她问道,手里的签字笔慢悠悠一下一下敲着支票本。模样即悠闲又潇洒。
茶末搞不明白,这男人是中了邪还是脑袋卡门了,为毛看上了她?
算了,这个问题不用深究。这又不是头一个中邪卡门了的男人,他们就是为了和她上床嘛。
算了,上床就上床吧。保住小命要紧。
她扯扯脸皮。
“只是,情难自禁。”
楚人美很满意,咧嘴一笑。
“我很欣赏你的情难自禁。”
“谢谢。”她垮肩低头。
“怎么样?想好了没有,看看樱花,泡泡温泉,很轻松的工作而已。”楚人美诱惑。
是啊,只是老大你忘了说还要上上床。
茶末头。
“客随主便。”
“我们会相处愉快的。”
“谢谢。”
伸出手指,把支票捏住,沉甸甸的。
十万块啊,一笔巨款。
这算是接下了头一笔卖身钱,她突然想哭。
自己这下真的堕落了,变成了有钱的坏女人。
但她是被迫的,是无辜的。她心还是纯洁的,有原则的,她……
见她收了钱,楚人美笑得越发和蔼。
“茶小姐是个聪明的人。不过其实你拒绝我也没有关系的。”
“真的?”茶末抬头,双眼一亮。
“当然,我不喜欢逼迫别人,男欢女爱自愿为主。只是……”楚人美双眉一皱,嘴角一撇,摇摇头,叹口气。
还有只是?只是什么?
茶末错愕一下,心里七上八下。
“茶小姐如果想离开,马上就可以。我完全不会阻拦。”
哦?这么通情达理,感情她错怪他了?那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
茶末的心左右摇摆,蠢蠢欲动。
楚人美双目含笑,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
“我可以马上打开机舱门,让你下飞机。你下了飞机,大约一分多钟就能着地。想不想试试?”
什么?茶末眨眨眼,有不明白。
看看他,思量一下,在看看他,又思量一下。
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如果她拒绝,就把她从飞机上扔下去?
我的娘啊,今儿个遇上真的坏蛋了。
茶末脸色一白,急忙摆手。
“不不不,我很乐意在这儿,很乐意,乐意极了。啊哈哈哈哈。”
她皮笑肉不笑,笑的像乌鸦,难听极了。
但楚人美听得很开心,仰头哈哈大笑。
笑完了,眯眼,咧嘴灿烂一笑。
“我骗你的。”
茶末一口气回不过来,咳嗽。
骗我的,骗我的,你骗鬼去吧。
那头楚人美舒一口气,收敛了笑容,脸色微微一正,将支票本和签字松松握在手心里,注视着茶末。
“我不会把你扔下去的,放心吧。只是,上个月有个家伙让我不开心,我让人把他从摩天大楼上直接扔了下去。”
茶末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楚人美站起身,上前一步到她身边,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
“别怕,这也是骗你的。”说完,欢愉轻笑离开。
留下茶末一个人,在座位上石化。
这家伙到底哪句真?哪句假?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蛋?她能不能活过这一星期?
她这算不算夜路走多了,终于遇到鬼?
第 31 章
樱花是日本的国花,象征着纯洁,热情,浪漫以及忠诚。仅仅只是象征而已。
花开即花落,花落才叶现,樱花象征的更多是一种末日情怀。在死亡的刹那绽放美丽,然后凋零,遍地,被轻贱的踩踏。
倘若林妹妹泉下有知,恐怕每年为樱花就得掉一缸子眼泪去。
然而樱花的命运就在于让人欣赏她临死前的美丽,变态的美感,十分符合日本的本质。
楚人美说要她陪自己去看樱花,茶末以为他这是要带她出国,去日本看樱花。心里是即害怕又期待,踌躇犹豫。
结果下了飞机一看,还在国内。
心安又失落。
没错,还在国内,国内也有许多樱花。国内的樱花分成两批,一批是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侵略军带来的,作为胜利的象征种植在中国领土上。
花开绚烂,花开美丽,但鲜花是用鲜血浇灌,血腥扑鼻。
这一批樱花在战争中被炸被掘被砍被烧,死了大部分。
后来新中国建立了,文革结束了,改革开放开始了,中日友好时期,作为友谊的象征又引进了一批樱花栽种在祖国各地。
樱花并不是一种娇贵的树木,引进过来的品种也多是些适应性强易成活的树种。所以二十多年以后,这一批樱花成为了国内赏樱的主力军。
楚人美带茶末来到的是自己的祖籍,一个江南小镇。
飞机停在隔壁的大城市机场里,一行人坐着车开了三个多小时绕到了这个宁静的小镇。
华人有祭祖情节,能够回到内地的华人但凡找得到祖坟的一定要祭祖。
中华文明最根本的东西,就是对祖宗的祭奠和缅怀。祖宗的荣耀,祖宗的苦难,祖宗的智慧,都是留给子孙后代的财富。
楚人美就是来扫墓祭祖的,但不是他老楚家的祖,而是他母亲家俞氏先人。
作为嫁出去的女儿生的孩子,他楚人美对俞氏一门来说其实是个外人。但穷在闹市无人识,富在深山有人问,如今都是现实主义,谁会拒绝一个找上门来的富亲戚?
所以楚人美的到来受到了小镇里俞氏一门的热情欢迎,族长亲自带着人到镇口的大路旁迎接。前几天就招呼人将祠堂里一栋小楼打扫干净专门给楚人美居住,要待为上宾。
楚人美当然也没有含糊,不光出资修缮祠堂和祖坟,还给镇上的学校,敬老院都捐了款。
怕贵客路上奔波可能疲倦,所以下午也没有安排什么活动,就是让他休息一下。
祠堂里的小楼上上个世纪初建造的,和祠堂里大部分的建筑物都不大一样,这楼是西洋风格的。这得益于俞氏先人的进步和财富,老俞家早先在小镇里就是个中翘楚,开当铺开米行开丝绸行卖南北货,所以才造得起这么气派的祠堂。后来俞氏一门的几个小木匠出身的后生坐着船去上海闯荡,这批小木匠在上海琴行里工作,手艺非凡,颇得英国佬的赞赏。
正如合格的士兵必须想当将军一样,一个合格的小伙计最大的理想必然是能自己当老板。小木匠不甘心做一辈子打工的,立志要当一个老板。手艺好,脑子活,从最基本的小零件开始做起,这一批小木匠就做出了上海琴行的一个招牌。
和这些西洋货外国佬相处多了,有了钱的小木匠在大上海的花花世界里开了眼界,就寻思着要送自己的儿女们出去见大世面。
中国的家长是保守的但也是开放的,是理智的也是顽固的。手头但凡有钱都会考虑给孩子一个更好的教育,即便是路边的农夫也知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于是去欧洲的去欧洲,去东洋的去东洋。
俞氏一门的海外关系大致是在那一段时期奠定了基础。
等留洋回来的这批归来,带着新思想的年轻人们自然也不忘开创属于他们的事业。有了钱的中国人最喜欢妆祖宗,培养后代。所以祠堂就成为了彰显成就的另一个制高,这栋西洋小楼就是这一批年轻人的杰作。
这样的西洋小楼在小镇里本来有五六栋,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时候被炮弹炸毁了两栋,文革的时候又弄倒了两栋,所剩下的也就只有祠堂里这一栋和镇西一个教堂。
祠堂里这栋是俞氏一族保护下来的,教堂那会子被改造成工人运动中心,所以也得以保存。虽然是保存下来了,但也破破烂烂跟鬼屋似的,不能住人。
后来改革开放了,俞氏一门又开始到处捣腾做生意,有了钱的老俞家就修缮了祠堂,这小楼这才算活过来了。
到九十年代的时候,老俞家在抗战解放战争乃至文革时期逃亡海外的后人们眼看着国内政策确实开放了,这都一一的归来省亲。
祠堂就这样再次繁荣了起来。
楚人美的母亲俞小凡一家是在抗战的时候离开的,外公俞正南就是当年的留洋派。俞正南去了东洋,取了个日本老婆回来,也带回了樱花,就种在老俞家的山里。
俞小凡从小就听自己这个日本妈妈讲樱花如何如何,日本如何如何。
后来抗战了,俞正南一开始也是蛮有爱国热情的,捐钱捐物支持抗战。但这个理想主义者没料到抗战会如此艰苦,代价如此惨重。眼看着国家在炮火中哀鸣,他理想中的美好家园被毁灭了。后来日军占领了大部分地区,俞正南觉得形势不好就贱卖了家产,带着老婆孩子远渡重洋逃难去了。
老俞家在唐人街也算混的不错,毕竟俞正南的有着卓越的经商血统。但漂泊在外的浮萍总是想念故土的繁荣。所欲对于俞小凡来说,她从小是听着父亲讲述老家的荣耀,母亲讲述故国的美丽,双重映像下长大的。
最终,这位在幼年中离开故土,对故土印象已经模糊了的女人把这些都传给了唯一的儿子楚人美。
在寂寞的闺房里,失去了男人宠爱的女人向孩子讲述那些曾经的荣耀。
外公家的家产许多许多,当年镇子里一整条街都是老俞家的产业,南北货,绸缎锦绣,米行,当铺,应有竟有。老俞家的祠堂那么大,四进的大屋。因为祖上有人考了功名,所以老俞家的牌坊门楼可以雕刻神兽,这是祖宗的荣耀。
还有那美丽的樱花,风华正茂的少年远渡重洋在樱花树下遇见了羞涩的异国少女,两个相爱的人结合了。再后来,国仇家恨少女变成了少妇,这个柔弱但坚强的女人最终抛弃了自己的祖国站在了男人身边,跟着他一起抗战。后来的后来,一家人就远渡重洋来到了这里。
每每说到这里的时候,俞小凡就要叹息。
遥想起当年,她是老俞家的大小姐。据说当年光是伺候他们一家就是二十多个丫头十多个长工。她这个大小姐一人有一个小院,梳头的穿衣的扫地的烧饭的,里外丫头就有四个,还有一个奶妈和老妈子。伺候大哥的更多一个长工。
在大多数中国人还只顾温饱的时候,她和她的哥哥就已经喝牛奶吃蛋糕。父亲俞正南还会带他们坐车去大城市里吃西餐,咖啡的香味,布丁的柔软,都深深印刻在记忆之中。
那是何等富贵的生活呀。
现如今可不必上。
年幼的孩子匍匐在母亲的膝头,听她讲述这些过去的美好,心里总是向往的。
母亲是楚人美心底最柔软的一部分。
至于父亲那部分,除了金钱权利罪恶暴力,就再无其他。
老楚家和老俞家不同,老楚家是剥皮赤户,穷到只剩一条裤子的臭劳工。当年淘金热,蹲在臭烘烘的船舱底下过来的一条野狗。
野狗靠着吃人一路长成了藏獒,雄霸一方。有了钱的老楚家自然会想要妆门面,所以老楚家第二代传人就盯上了老俞家这位柔弱的大小姐。
楚丙坤在看到俞小凡的时候是很动心的,这个女人和他以往遇到的完全不同。她就如同是玻璃罩子里摆着的水晶花,晶莹剔透,圣洁高贵,不可触碰。她又是那么柔弱,随时需要保护。
男人总会想要占有这样的美丽,满足他们破坏欲和保护欲。
老俞家对这样的婚事自然是憎恶不满的,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为了一家人的安全,俞小凡还是自愿献祭了。
说起来,楚丙坤对她是不错的,为了娶她过门还休掉了原配,扶她做太太。但这样自以为是的举动反而令俞小凡对这个屠夫更加憎恶。一个能随意休掉原配讨好新欢的男人,怎么会有真情?所以,婚后她对他一直冷若冰霜。即便是夫妻生活也是直挺挺跟条死咸鱼似的。
美丽的水晶花注定是水晶花,没有心,冰冷。楚丙坤即便再有热情,也被这水晶给生生冻成了冰块。楚人美出生以后,他就冷落了俞小凡,将这朵水晶花丢弃在大屋里转而投向了那个依然痴心不改的原配。
但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这一男人劣根性还是体现在了他的身上,虽然一辈子俞小凡都没给他好脸色,但他就是忘不了她,方不下她。
所以爱屋及乌,他对楚人美可以说是非常不错的。
只可惜,楚人美身上老楚家的基因斗不过老俞家的基因。对于老楚家的粗鄙和暴力,他深感憎恶。
在他的心目中,老俞家那种优雅的生活才是最理想的状态。这就是他要漂白的基础动力,他要做一个正当商人,过真正的高尚生活。他的子孙后代必须是清白的出身,过着正常的生活,远离那些罪恶和血腥。
但他的基因里毕竟还有老楚家的成分,于是就呈现一种双重矛盾性。表面上他就像一个受过高等教育举止优雅面容清秀的贵公子,但惹毛了就会变成一头到处咬人的疯狗。
对于茶末来说,这种矛盾则表现在他下了床是个伪君子,上了床是只真野兽。
在小楼里茶末睡了一下午,她不知道楚人美有没有好好休息,反正醒来的时候床上依然只有她自己。
晚上的接风宴是在祠堂里办的,显然族长是希望能给楚人美一个最地道的家里人迎接。
楚人美对这个却不是很了解,但随乡入俗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祠堂里张灯结彩摆了十几桌,请了十里八乡的俞氏后人们一起来吃饭。主桌设在正堂,抬头就能看到长条桌上面,横梁下着的一块匾。
书香传世。
这是老俞家那位考取了功名的先人留下的笔墨,也表达了整个家族最核心的根本,那就是要子孙后代都读书。
茶末看着这块匾颇有感觉,因为茶家祠堂里也有类似的匾,内容差不多,就是给子孙后代的一种遗训。
楚人美已经算是外人,她就是外人中的外人,但这里的人都把她当成了楚人美的女朋友。没办法,谁让这一行就她一个女的……也给她安排在了主桌,算是沾了大光。
亲不亲,家乡水,纯不纯,家乡音。
席上摆的都是用家乡水家乡米酿的酒,族长先举了一杯敬客。
楚人美倒也干脆,端起杯就一口干。他听说内地无论是谈生意交朋友,喝酒一定要痛快。喝酒不干脆,到处碰破头。
但喝完他就坐下了,他不知道作为客人应该回敬。而且族长是长辈,他是晚辈,只因他是远客,所以族长才先敬酒。按道理,其实得他先敬才对。
在家族里,是不论钱多钱少权大权小,得论辈。
茶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忍不住扯他衣袖,低语。
“楚先生,你应该马上回敬族长。”
“什么?”楚人美不解。
“他是长辈,是你叔公啊。你是小辈,应该敬酒。”茶末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
个香蕉人就是不懂事,看看,在外面待久了连这种基本的礼貌都不知道,真是的。
楚人美这才恍然大悟。
茶末拿起酒壶给他倒满,然后用胳膊肘捅一下。他立刻站起身举起杯。
“我敬你,俞老先生。”
族长愣住,这一杯酒不知道该怎么接。
茶末捧着酒壶差仰头倒地。
这家伙懂不懂规矩啊,俞老先生是什么意思?楚先生,俞先生,你们还是不是亲戚哦。
她急忙又扯他衣袖,楚人美侧头不悦瞪一眼。
“叔公,叫叔公啊。用您,双手托杯。长辈。”茶末挤眉弄眼。
楚人美皱着眉,愣一下,叫了一声。
“叔公。”
“欸,大侄子。”听他一声叫,族长总算松了口气。
“叔公,喝酒。”楚人美也总算反应过来,把手里的杯子双手托着敬酒。
两人碰了杯喝了酒,这亲戚算是当着大家的面认下了。
然后就是由族长带着去到处认亲,碰到太公太婆,叔公姨母什么的,老人家都拿出红包递给他。
他茫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茶末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帮他收下,然后低声告诉他。
“这是给你的见面礼金,一定要收的。”
这长辈一关过了,还有小辈。楚人美压根不知道会有见面礼一说,所以一个红包也没准备。
他真该庆幸带了茶末这个打杂小狗头,在接长辈红包的时候,这狗头就忙着在自己包里替他封小辈红包。她这乾坤包里有一匝一万的,还有几个饭店里给婚宴客人准备的红包,上面都打着Z市文泰酒店的标,凑合用吧。远远望去,幸好来的小孩子不多,应该用。
于是遇到小孩子喊叔叔的时候,茶末就立刻掏出一个红包塞楚人美手里。楚人美这时候已经明白了流程,应一声,把红包给小孩子。
也有不明白的孩子父母逗着孩子喊她姨,搞得茶末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尴尬的恨不得钻地洞。
但不管尴尬也罢忙乱也罢,总算场面给糊过去了,宾主皆欢。
小镇比不得大城市,八多的时候好多长辈就都回去了,族长一直陪到宴席散,也就九刚过。
九在大城市仅仅只是拉开了夜生活的序幕而已,但对小镇来说大部分的人家却已经都洗洗上床,准备睡觉了。各家各户都关闭了门户,街道上除了几个晚归的行人,就只剩下站岗的路灯。
茶末回到小楼二层房间里,坐在床上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整理了一下。
楚人美的长辈见面礼有不少,近二十个红包。
楚人美送完族长以后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床上摆着的这一堆红包。
脱了西服扔在一旁,他跳上床躺下,闭上眼养神。
“给,你的见面礼金。”茶末把红包推过去。
楚人美侧头看了一眼。
“你拿着吧,刚才多亏你帮忙,这些算补偿。要是不够,你就说。”
茶末蹭一下翻身跪坐,连连摆手。
“不行,这我可不能要。”
“怎么?难道里面的钱是假的?还是说,你觉得不够?不够我补给你就是。”楚人美挑了挑眉,哼笑一声,挺身侧转,看着她。
“不对不对,不是这个问题。钱你当然要还给我,那可是我的幸苦钱。可你不能用这些补给我,我不能收这些钱。”
“钱就是钱,有什么不同吗?”楚人美不理解。
他当然不理解,他认为钱就是钱,难道包着红包和不包着的会不一样?
他是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
茶末扶额,叹口气。不能和香蕉人置气,人家这是不懂,好好说就行了。
“楚先生,这是你的长辈见面礼。这些钱是有特殊意义的,你必须自己拿着。我和你无亲无眷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是不能拿这些钱的。能拿这些钱的,只有你的父母,你的老婆,你的孩子。明白不?”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我的老婆,所以你不能拿。”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那既然如此,你不是我的老婆刚才为什么要帮我出小孩子的红包?按道理你也不能那样做。”
茶末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码事吗?感情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啊,香蕉人真是讲不通。
“楚先生,刚才是很重要的家族场面,难道我能眼见你丢脸出丑?我那是好心帮你忙好不好。”
“可你不是我什么人呀,为什么帮我?”
“楚先生,你在国外没学过,老师教我们要学习雷锋。”
“雷锋是什么?”
茶末想撞墙,**同鸭讲太痛苦了。
“总之,楚先生,我不能收这些红包。如果你一定要给我红包里的钱,可以,你自己抽出来给我。只要这些钱还在红包里,我就不能收。没这个道理呀。至于我帮你出小孩子的红包,那是借钱给你撑一下场面而已,这是两码子事。”她耐心解释。
楚人美头。
“好,我明白了。但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茶末朝天翻一个白眼。
“因为我心眼好,因为我人傻钱多,好喜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行了吧。”她一摊手。
楚人美看着她,然后咧嘴笑起来,像一个小男孩子似的。
笑完了,他起身跳下床,伸手一指床上的红包。
“这些都收起来,放好,我们完事后结账。”
“啊?”茶末愣住。
楚人美解开领带丢在床上,开始脱衣。
“喂喂,你要干嘛?”茶末手忙焦炉哦飞速下床,远远避开。
楚人美含笑瞥她一眼。
“洗澡。”
“哦,哦哦。”茶末松口气。
“洗完澡以后,我们再好好谈。别忘了,你收了我的支票。”他敞开衬衫,伸手轻轻一她,然后转身走向浴室。
茶末傻愣愣看着他,琢磨了一会以后回过神。
他的意思是洗完澡以后在让她履行原本的约定啊。
他难道不累吗?她今天已经很累了呀。
男人果然是下半身动物,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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